第127節
入夜時到的格爾木,司機找了家不錯的賓館,幫宗杭開了房,記下了房號,還給他留下了足夠的錢:“我盡量今晚就幫你敲定司機,最遲明天讓他聯系你,直接到酒店來接,沒問題吧?” 沒問題。 司機走了之后,宗杭才想起忘了問他:你怎么不住這??? 要連夜趕回去嗎?這也太累了。 不過隨便了,自家都已經透心涼,也不想管別人加沒加衣裳。 宗杭揣了錢,本來是出去找地方吃飯的,結果恍恍惚惚的,幾過店面都不入:看到熱鬧的烤全羊館,覺得自己一個人進去像孤魂野鬼,太凄涼;看到街邊的小食鋪,又覺得自己今天已經很可憐了,還吃得這么簡陋,更凄涼。 于是漫無目的地走,也不知道走到哪了,心里憋悶得慌,想找個人說話,手機翻出來,通訊錄又凋零得可憐。 只兩個人,易颯和井袖。 總不能去跟易颯說,找井袖嗎?上次分開時,鬧得挺不愉快的。 他猶豫了一會,還是撥通了井袖的電話:他覺得井袖不會介意的,而且,他在她面前更狼狽的時候都有過,也不在乎什么面子。 井袖很快就接了,聲音溫溫柔柔的:“宗杭啊,你現在去哪了???還好嗎?” 宗杭還沒來得及應聲,身后有人不耐煩地搡他:“讓讓,打電話不曉得看路啊,擋道了都?!?/br> 他側身給人讓路,覺得有朋友真好:鬧得再不愉快,也會軟語相詢,不像陌生的路人,只會嫌他礙事。 宗杭說:“挺好的……” 本來想寒暄一下,問問井袖怎么樣了,哪知話到嘴邊,忽然就成了:“井袖,易颯其實不喜歡我?!?/br> 井袖愣了一下:“你跟她說了?” “說了,她說我是個好人,還說單方面的感情沒有回應,應該就是不喜歡的意思了吧?是嗎?” 他語氣里,居然還有點希冀,像是希望她推翻、給個否定的回答。 井袖不知道該怎么答。 宗杭馬上接下去:“沒事,我沒事,我就是……跟你說一聲,你不是問過我嗎,我就跟你……說一下?!?/br> 井袖試圖安慰他:“其實我之前一直覺得,易颯挺喜歡你的,一個女孩子,如果很反感一個人,怎么可能會愿意一直住在一起???” 宗杭說:“我也是這么以為的?!?/br> 他戀愛是沒什么經歷,但人不蠢:但凡他從易颯身上接收過一絲一毫的厭煩和抗拒,他都不會貿貿然去開這個口。 他邊打電話邊往前走,有路就往前走,遇到路口就拐,跟井袖說起這個兵荒馬亂的早上:睡覺前還沒端倪,忽然就讓他走,車子說備好就備好了,表白被一拍子拍回來了,以至于一整天腦子都昏昏沉沉的,理不出個頭緒來。 井袖聽完才給意見:“我是不知道你們干什么去了,你們和丁磧一樣,都神神秘秘的,不過如果前一晚一點跡象都沒有,早上才突然安排,會不會是早上出了什么事,但你不知道???” 宗杭說:“我也是這么想的,但我腦子里亂糟糟的,靜不下心來想?!?/br> 井袖沉吟了一下:“你們去做的事危險嗎?我總感覺丁磧參與的事,讓人心里沒底。她讓你走,會不會是怕連累你???” 危險? 宗杭心里一動。 他想起來了,易颯是提過“危險”這兩個字,還強調說他“差點讓太歲給夾死,多危險啊”。 會是因為這樣嗎?他心底忽然有點小雀躍。 “還有啊,你早上看到她的時候,她有什么地方跟從前不一樣嗎?你得注意一些細節,越是細節越能說明問題?!?/br> 宗杭努力去想:易颯在他面前,沒表現出什么異樣,但之前丁磧用“發病”來形容她,他先還以為是爆血管,現在看來,可能是易颯舉止有失?!?/br> 還有就是,易颯坐在地上,爬起來的時候,從屁股底下卷起一本軟面冊子,易颯從來不是一個特別講究的人,有地就坐,至多撣撣灰,怎么會特意帶一本冊子去當坐墊呢? 會不會是從冊子里,看到了什么內容? 肯定是出什么事了,不想讓他知道,所以急著把他送回父母身邊,不想再讓他攪和進危險的事里。 *** 掛了電話,宗杭的心砰砰跳。 大街上人來人往,燈光透亮。 從前,都是別人帶著他做事情,開始跟著易蕭,后來又跟著易颯,亦步亦趨,指哪去哪。 這還是頭一次,只他一個人,決定一切。 他得做一些事情。 抬頭看,也不知道逛到哪了,宗杭決定先回住處。 他穿過馬路,走到一間臨街的豪華大酒店面前,這里更方便打車。 等車的當兒,他無意間瞥向酒店邊側的停車場,忽然發現有輛suv挺眼熟的,好像就是今天送他來的那輛車。 怕認錯了,他還走近了去看。 好像真的是。 再看酒店,明顯比他住的那間要豪華上檔次:怪不得不在他的賓館開房呢,原來住更好的來了——一晚上的住宿而已,都要區別對待,這司機是不是有點太計較了? 正想著,車子另一側有人影晃動,好像有人來開車門,宗杭怕撞個正著,讓對方尷尬,下意識想避開…… 咦! 燈光昏暗,看不大清,只看到那人映在車窗上的腦袋剪影,其它的倒也算了,關鍵是那人腦袋上,張著兩只翩翩然的小翅膀…… 宗杭脫口叫了句:“丁玉蝶?” 那腦袋不動了,過了會,從車頂上探了出來。 還真是丁玉蝶。 第110章 兩人隔著車身面面相覷。 末了宗杭問他:“你怎么在這呢?” 丁玉蝶說:“三姓有急事召喚我唄,我直接從太原飛格爾木,然后車子來接的?!?/br> 說著拿手拍拍車身,那意思是:看見沒,專車接送,水鬼中的精英才有這待遇。 宗杭知道他是被緊急call過來的,但易颯不是說“事情告一段落”了嗎?理論上,告一段落,這安排應該取消啊。 離扎營地最近的城市其實是玉樹,而非格爾木,舍近求遠,把他送到格爾木,原來是為了方便接丁玉蝶。 怪不得要分兩個酒店安排住宿,就是怕他撞破這事。 宗杭忽然發現,經過這些日子的摔打,他的腦子好使了不少,推理這事,也不是太難嘛。 丁玉蝶四下去看:“你怎么也在這???颯颯呢,你們也被叫來了?” 宗杭含糊了過去,腦子里迅速盤算著,該怎么瞞過丁玉蝶。 丁玉蝶這人,有損三姓的事是肯定不會做的,但他很熱衷于看人熱鬧及幫人遮掩情感隱私——當初在鄱陽湖的那條船上,他屁顛屁顛幫他遮掩身份,就是誤以為他是易颯藏起來的男朋友。 宗杭說:“是啊,也因為漂移地窟的事來的,但是,易颯把我給甩了?!?/br> 丁玉蝶盯著他看,臉上的表情很古怪。 深入解讀的話,是一種幸災樂禍、隔岸觀火、礙于情面想裝出同情但未果的復雜表情。 過了會,他從車子那頭繞過來,開始發表看法。 “我就知道會這樣!颯颯這人,那根本就不是個談戀愛的人!誰能受得了她那脾氣啊。上次在船上看到你,我就奇怪來著,心說怎么突然來了這么一段,肯定是圖新鮮玩玩的,絕對長不了!果然!” 洋洋灑灑發表了一通大論之后,丁玉蝶終于意識到失意者是需要安慰的:“那你現在……什么打算???” 宗杭耷拉著腦袋:“我知道你要過去,你能不能也把我帶過去???我還想找找機會,看能不能挽回一下?!?/br> 話沒說完就嘆氣,怎么失落怎么來。 丁玉蝶有點遲疑:“車子是夠坐,但是漂移地窟的事是個秘密,你是外人……” 宗杭朝他招招手。 丁玉蝶狐疑地湊近:“干嘛?” 宗杭說:“你是不是以為,你是水鬼,所以才能被丁盤嶺相中,過來參與漂移地窟的秘密?” 丁玉蝶鼻子里哼了一聲。 這不是廢話嗎?優秀的人才有資格參與機密,他非但是水鬼,還是新一代水鬼中的翹楚,遇到大事,舍他其誰啊。 “其實你就是個備胎,丁盤嶺那邊,都已經下過一次漂移地窟了,丁磧下去過,我和易颯也下去過,漂移地窟里有什么,我都能跟你說個一清二楚,你信不信?聽不聽?” 說到這兒,他拿嘴努了努酒店的方向:“換個地方聊?” 丁玉蝶咬牙。 說易颯下去過他也就忍了,畢竟都是水鬼,好男不跟女斗,就當女士優先了。 但丁磧?那個揪散過他小辮子的王八犢子,他憑什么? 丁玉蝶從齒縫里迸出一個字來:“走!” *** 入夜。 分了一半的人去追漂移地窟,營地里顯得分外冷清,帳篷里也空了一半,易颯百無聊賴,獸麻的針劑先備好,單等時間點到了就注射,又摸了根煙枝出來,點上了慢慢抽。 帳篷里暈開細細的甜香。 外頭傳來丁盤嶺的聲音:“颯颯,在里頭嗎?” 易颯嗯了一聲。 丁盤嶺拉開帳篷門,還沒見著人,先聞著煙味:“你抽煙???” 易颯摸了一根遞過來:“不是煙,是煙枝,云南山里產的,對身體沒害,要不要試試?” 丁盤嶺接過來看。 就是截細細的小紅木頭,湊近了聞,有形容不出的怪異香味。 “以前沒見你抽過?!?/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