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節
第119章 鞭子 馮憑上前抓住他的胳膊:“我不是在同你商量, 我是在命令你?!?/br> “你必須聽我的?!?/br> 她生氣道:“這是為了你好,你也不想咱們之間落到不可挽回的地步?!?/br> 她這句話, 徹底擊穿了他的心理防線。 拓拔泓由她攥著手,自下而上, 抬眼靜靜凝視著她, 目光中有種說不出的悲傷:“咱們之間還可挽回嗎?” 他那語氣, 有點像試探,又有點像求饒。 馮憑愣了一瞬, 心中驟然刺痛。 有些事情, 不去想, 便可當做沒有發生。然而一旦被提起, 仍然是血淋淋的。李益,還有身心曾經經受的痛苦剎那重回心頭。她的心再一次疼的輕輕顫抖了,好像被剝去一層皮, 血脈突突地跳動。 她緩緩松開他手, 轉過身,想克制這種情緒,她怕自己會突然崩潰,大喊大叫,或者失聲痛哭。她忍了很久,才讓自己的心漸漸平靜下來。她精神松弛了一些,許久, 冷漠道:“你知道你是怎么對我的?!?/br> 她鎮定道:“我不恨你,可我也不能原諒你, 咱們之間情分盡了?!?/br> 拓拔泓兩眼發紅了,他聲音涼悠悠的:“他要殺我?!?/br> 他恨道:“他要我死,你竟然還拼死護著他。你又是怎么對我的。咱們這么多年感情,你可能考慮過我的安危。你可曾替我想過半分。若不是我命大,我已經死了,讓你們二人重修舊好,你情我愛,你知道我對你有多寒心嗎?” 他冷笑道:“我不后悔。如果能重來一次,我還是會殺了他。如果可以,我也會殺了你。我愛你,我不怕坦誠地告訴你,哪怕是現在,我仍然,時常地想你。有時候一個人太難受太寂寞,便想跟你在一起??墒?,你不值得我這樣愛你?!?/br> 馮憑轉過身來,看著他,神色帶著冷漠和嘲諷。 拓拔泓忽然站起身來,跳下床,壓抑著聲嘶力竭,指著她鼻子怒罵道:“你就是活該自找的!你就是犯賤!犯賤害人害己!我也是犯賤,我是犯賤,瞎了眼睛才愛上你!你不配我對你一心一意!” 他怒不可遏:“你有什么資格!人盡可夫的yin。婦,放蕩無恥的賤人!朕恨不得把心掏出來給你,朕為了你,拋棄了六宮,專寵你一個!哪個皇帝會像朕一樣專地心待你!朕把太子都給你,結果你竟然盼著朕死,你竟然勾結你的情夫,想要殺我,想另立新君。你把朕的真心拿去喂狗,你把朕當什么了?” “朕是皇帝!”他指著她怒道:“就算是個尋常男人,也沒有任你這么踐踏的!” 馮憑聽到他滿嘴污言穢語,一口一個賤。人,yin。婦,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怒火。 她壓抑的太久了。 這個畜生……無法交流,她只想狠狠地揍他一頓。她疾轉身,四面環視殿中,想尋找趁手的武器。她忽然看見壁上懸著的馬鞭,她立刻去取了來,握在手中,沖回榻前。拓拔泓此時正沖上來欲抓她,一只手向前伸出。她轉身揚起鞭子,朝著他猛地一揮:“畜生!” 鞭子瞬間劃破了空氣,發出“咻”的一聲脆響,拓拔泓應聲慘叫! 那鞭子抽在他的肩膀,腰上,鞭梢彈到了他的手。那軟鞭子,粘著rou就要帶起一層皮,拓拔泓跳起來,痛的狂甩那手。馮憑趁他來不及躲避還手,上前又再抽了一鞭子。她避開他的手臉,和露在外面的皮膚,照著他身上猛抽。她用盡了全身力氣,兩鞭子下去,渾身的汗都出來了,手心被粗硬的鞭柄磨得火辣辣的。然而停不下手。 她太憤怒了。 拓拔泓慘叫一聲,兩手捧著臉,身體一踉蹌,倒回榻上。他突然一下子弱了,她完全壓制了他,沖上去,一鞭子抽他腿,怒罵道:“你不是能得很嗎?躲什么?沒挨過打是不是?我今天就是要打你!我打你這個不孝子,我看誰能攔著我!” 拓拔泓縮成一團,捂著臉,喊得跟殺豬一樣。她量定他是要臉,只是痛聲慘叫,不敢喊人來。她放開手腳,氣喘吁吁抽了他一鞭:“你也知道疼了?你打我的時候我不疼?我還有孕在身,你一個好生生的壯人身子骨,挨兩鞭子就疼成這樣,我挨了你十幾巴掌,挨了你幾十腳,你想想是什么滋味?” “我身上血差點流干?!?/br> 她居高臨下,拿鞭子指著他:“我日不能食,夜不能寐,我快死了,吃喝拉撒都要人服侍,你跟我說你痛苦?你有什么痛苦?你的痛苦及得上我的萬分之一嗎?你說說?我一個寡婦,沒了丈夫,沒了兒女,我一無所有。你皇帝當著,女人睡著,兒子生著,你哪里還不滿足,輪得到你來跟我訴說痛苦?” “你痛苦什么?” 她嘲笑道:“沒有愛情你就痛苦了?” 她忍著喘息:“你要親政,我讓你親政。你要當皇帝,我讓你當皇帝,你要娶婦,我給你娶婦。你要什么,我給你什么,我哪件事不是依著你?我何時跟你爭過搶過?” 她拽開他擋臉的手:“我不夠疼你嗎?我可是把我的一切都給你了?!?/br> 拓拔泓緊緊閉著眼,咬牙切齒地不肯看她,顫聲說道:“你不用解釋,我恨你?!?/br> 馮憑道:“恨我?你有資格恨我?” 拓拔泓睜開眼,眼睛血紅道:“我愛你,你不愛我,我就恨你?!?/br> 馮憑收回目光。 她的心漸漸平靜下來了。 她丟下鞭子,站起身,背對他,有話要說,卻一時想不起。而拓拔泓蜷縮在榻上,卻漸漸嚎啕痛哭起來。 他哭的像頭孤狼,悲慟之聲,極盡震撼。那樣子,便跟某人有些相似。她回想起拓拔叡,站定不動,一直聽那哭聲。她清楚地明白他并非某人,是全然不同的兩個靈魂,就算此時此刻是某人在她身后哭,她大概也是如此冷漠。 然而她還是一時沉浸在這樣的氣氛中,思緒萬千。 過了一會,她想,這樣并不好。不管怎么說,他還是皇帝。今夜她的確有些沖動了,傳出去讓人聽見,并不太好聽。 她挪動腳步,走去殿外。 整個過程中,無人進來。她走到殿門處,方才侍立的宦官,還是老老實實侍立在門口。方才的動靜,他們估計是聽見了,只是拓拔泓沒叫,也就沒人敢進來。估摸他們只是爭吵,不敢鬧出人命。 那幾名侍從,見了她,跟見了鬼似的,哆哆嗦嗦的,直接就跪下了,也不能說話。 馮憑立定了一會。 剛才用力太激烈了,她感覺渾身燥熱,出了不少的汗。夜色中,從太華殿望出去,可以看見一列列昏黃的明燈沿著中軸線往前方延伸,和星輝交映。涼風吹透了衣裙,吹散她臉龐的熱氣。 她讓人送水進來。 折身回到殿中,拓拔泓已經停止了哭泣,面無表情地仰在榻上發呆。頭發散了,衣服也亂糟糟的掛在身上。 她走上前去,檢查他的傷勢,發現他手背,和手臂上被掛了幾道血痕。腳和小腿,膝蓋、大腿上也是傷。傷口并不深,然而出血了。情形有點凄慘。 他閉著眼睛,一只手蓋著眼睛,她試圖拿來他手,查看他眼睛。他十分厭惡地甩開她手,抗拒她的氣息,啞著嗓子道:“滾開?!?/br> 她按住他手,撥開他眼皮,發現他眼睛里有一小塊淤血,可能是被鞭子傷到了。 他怒罵道:“滾開!” 馮憑道:“咱們之間兩清了,從今往后我不恨你,你也別恨我。過去的事我就當全忘了?;噬?,咱們往后還是好好相處吧,就像你當初說的,一夜夫妻百日恩?!?/br> 拓拔泓滿嘴罵她滾。 他嘲諷道:“你的情人是我殺的,不算這筆帳了?那他可要含恨九泉了,誰曉得你又來跟我言和,他白死了?!?/br> 馮憑此時心平氣和。宮女送了熱水進來,她耐心將細布浸濕,替他擦拭了身上的傷口。拓拔泓起初拒絕,然而疼的太厲害,后來也就不反抗了,只是喊疼。馮憑將熱布巾疊了兩層,替他敷在眼睛上。 拓拔泓疼得受不了,啞聲道:“朕受傷了,朕要叫御醫,給朕傳御醫?!?/br> 馮憑有些擔心他眼睛。真把他弄傷了,對朝臣不好交代了。她讓人去請了徐濟之來。 上回拓拔泓大打出手,請的是徐濟之來救命,這回又是徐濟之。徐濟之對這兩人,著實有些生畏了,一句話也不敢多問。當下給拓拔泓檢查了一下身上的傷,又看了一下眼睛,低聲說:“只是些皮外傷,敷點藥膏便好。眼睛里有點淤血,只能等它慢慢散去,沒什么大礙的,三五日就好了?!?/br> 他帶了有金瘡藥,專門敷治外傷出血的,馮憑打發徐濟之去了,坐在榻前替拓拔泓除了衣服,身上涂抹藥膏。 第120章 真心話 是夜, 馮憑未曾離去。 她和拓跋泓做著持續而耐心的溝通。 拓跋泓冷著臉,只有一個滾字, 然而她溫和平靜的,就是不滾。拓跋泓懶得理她了, 仰在榻上裝睡, 馮憑從宮人手中接過湯藥來, 一邊拿調羹攪動,一邊說:“而今的形勢, 皇上必須得退一步。讓位給太子, 皇上可退居幕后, 一方面, 避免直攖其鋒,另一方面,也可將精力集中在戰事上?!?/br> 她將調羹喂到他嘴邊:“這是我能替皇上想到的最好的法子?!?/br> 那藥味苦澀, 直沖入鼻端, 拓跋泓惡心的抬手打開:“朕憑什么相信你?你剛剛打了朕!” 馮憑道:“我若想害你,就該殺你,而不是打你?!?/br> “宏兒年紀還小,又是皇上親生,就算他登基,這宮中也還是皇上說了算?;噬险f的話,他不敢不聽。除了他, 還有誰能擔此重擔?皇上難道還真能信任那元子推?皇上能信任,朝臣們也不敢信任, 皇上知道皇權易主不當會釀成多大風波,又要死多少人?你這皇位,早晚也是要傳給太子的,我只希望皇上能夠為了社稷,為了拓跋氏的江山,放下你我之間的私怨,理智考慮此事?!?/br> 她柔聲勸道:“把這藥喝了吧,傷好得快?!?/br> “只要你傳位給宏兒,以后咱們還跟從前一樣?!彼椭^輕輕嘆道,“這宮中只有你我算得至親,這么多年了……就算是鐵打的心,揣在肚子里這么久,也揣熱了。話說的再狠,你也知道,只是一時的氣話,人逼急了,哪能不說幾句氣話。你對我,說的難道就沒有氣話?說無情就能真的無情嗎?說恨就能真恨到底嗎?再恨,再撕破臉,還是下不得狠手。咱們的日子還長著呢,這宮里……高處不勝寒,各有各的寂寞,各有各的苦,往后的日子,互相陪伴互相扶持罷了?!?/br> 拓跋泓冷笑道:“誰要跟你像從前一樣,你這惡婦,如此蛇蝎心腸,對朕下如此毒手。朕是傻子,信了你的邪!” 馮憑道:“皇上信與不信,我這是真心話?!?/br> 她硬勸他喝藥。 拓跋泓抵抗不了,勉強嘗了一口,又勃然怒道:“這么苦的藥,你想毒死朕嗎?” 馮憑道:“哪有藥不苦的,皇上忍一忍吧?!?/br> 藥碗放回去,馮憑給他漱了口,又拿手帕,擦了擦他嘴角的水漬。 拓跋泓道:“朕要解手?!?/br> 馮憑沒動,喚進宮女來伺候。一小會,拓跋泓回來了,馮憑起身,扶他躺回床上,拉錦被給他蓋好。 拓跋泓見她又坐下了,惡聲惡氣道:“朕要睡了,你還不滾,還留在這做什么?還等著朕cao。你嗎?” “朕看到你就想吐?!?/br> 馮憑并不在意他的惡劣言辭:“我不走,我陪皇上多呆一會兒,說說話?!?/br> 拓跋泓嗤笑道:“怕是為了監視朕的吧?” 馮憑不理他,拓跋泓轉頭看她,嘲笑道:“還是你這段日子沒了男人,寂寞了,又想讓朕睡你了?” 他惡意羞辱她:“朕不介意你是個賤貨的,你要伺候朕還不跪下來?” 馮憑淡淡地瞥他一眼。 她今夜的確是不打算走了,最近這幾日,她得隨時看著拓跋泓。兩人剛大打出手,她得防著他背著她生事。想了想,她站起來,立在床邊俯視他。拓跋泓被她嚇住了,裹著被子往床內縮了縮:“你要做什么?你還想對朕動手?” 馮憑見他床上空出了一人的空位,便挪上榻,躺下了。她雙手交疊在腹部,閉上眼睛,心中一波一波的起伏。 拓跋泓退到一邊,怒指著她:“誰讓你上來的?你給我滾下去!” 她充耳不聞,像是睡了。 拓跋泓知道她不可能這么快睡著,上腳踢她,想將她踢下床。誰料她面無表情,手上卻jian詐,抓著他的腳,在腳心輕輕一撓。 拓跋泓癢的縮了回去,霎時暴怒了,撲上前,雙手并用打算將她掀下去:“給我滾下去!” 馮憑抓住他的手,雙臂抱住他不許動,聲音透著冰冷:“皇上,別鬧了?!?/br> 拓跋泓欲掙脫她,卻被緊緊抱著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