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九章 細微之變

    雖然已經極力的減輕負擔，但是路途之上隨時可能遭遇野獸的風險，和餐風露宿的野外作息，也還是讓幾人在看到目的地的時候，都齊齊的松了一口氣。

    說實話，在發出欣喜的嘆息的時候，別人還不覺得，角馬倒是有些被自己嚇了一跳。

    這么說吧，他雖然現在還是俘虜身份，但是在這個隊伍里年齡最大，而且從個人武力值上來看，曾經有過圍攻角馬獲得勝利的他，怎么也比這些連胡子都沒長的少年們要強得多，而且自己做的一直是山谷里面最為勞累的活，不管從哪個角度來看，自己的身體都應該像是草原上的那些野牛一樣強悍。

    如果是以往，這樣在野外奔跑的日子也不是沒有過，甚至更為艱險困苦，不過那時候角馬只會認為這些都是正常的，并不會因此而覺得難以忍受。

    到底是什么時候發生的改變呢？

    角馬忍不住思考起來。

    或許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不用動不動就追逐獵物跑個一兩天開始？

    或許是一日固定兩頓三頓，不會因為打不到獵物而不得不忍受饑餓？

    或許是每天早晚醒睡時分，總會有充足的熱水清洗肌膚消除疲憊？

    又或者是因為藥草的療效，讓他不必因為受傷和生病而忍受痛苦？

    這個問題顯然已經不是角馬所能考慮的了，他只是抓了抓腦袋，在葉猴的帶領下，一起進入這個位于山腳河邊的小部落。

    作為大河人，角馬自然覺得那些二三十人的部落有些太小，而山谷內更是多部落居住，大到人們別說互相叫出名字，就是完全不知道對方是不是屬于山谷都是正常的。

    所以眼下的部落雖然從人數上其實是正常的，但是在角馬眼里就有些太小了。

    他們到的時候正是下午，太陽還掛在群山的上面，距離天黑還有一段時間，距離人們回來的時間也還很有一段距離。

    在山洞外面追逐打鬧的兩個孩子飛快的跑了回去，而留守的人則抓著石矛神色緊張的走了出來。

    但是這樣的嚴肅在看到他們的時候已經化為微笑，雖然這個光著上半身的女人并不認識面前的這幾個人，但是他們身上的衣服顯然已經暴露了身份。

    在她的吆喝聲里，從山洞里面又走出了幾個人，一個剛會走的幼兒，還有一個鼓著大肚子的消瘦孕婦。

    兩個大人立刻就安排他們歇息坐下，然后開始忙碌將部落里面儲存收集到的不多的一點植物葉子和塊莖給拿了出來，一面又生起火來。

    據孕婦說，部落里面有陶鍋，這是女神使者贈送給他們的，不過陶鍋這么珍貴，只能由部落首領每天親手取出，然后才能燒煮食物，上一次一個冒失的家伙不小心將陶鍋砸壞，心疼的首領很是生氣，那個倒霉的家伙也被懲罰了兩天都沒有食物吃。

    不過另一個留守的女人顯然膽子要大不少，她不用多想就去山洞的內部，將被首領仔細珍藏的陶鍋給取了下來，加了水放到火上面燒烤，一面又很有些得意的說：“知道你們喜歡喝冒泡的水，給你們煮，她也不會說什么的?！?/br>
    她自然指的是部落的首領，不知道為什么，或許是因為山谷里面對女神使者尊重無比，所以角馬有些覺得眼前這個半袒露著身體的女人似乎對于他們的首領并沒有太大的敬意。

    雖然眼下的天氣很熱，但是喝熱水已經成為了山谷里的共識，又或者是習慣，因為喝了熱水，大家肚子疼的情況也發生的越來越少，在女神的神典里面，熱水顯然是對付疼痛和傷病的法寶。

    所以在山谷里面，倘若有人生病或者受傷，懷孕生產又或者是女性流血的那幾天，大家都會安慰勸解的說：“喝熱水吧，多喝熱水吧?！?/br>
    所以盡管因為天氣和疲憊他們唇焦口燥，但是依然耐心的等待著guntang的開水慢慢冷下來，而這個部落的人就沒有這樣的習慣了，在他們等待的中間，兩個孩子打鬧的累了，撒腿跑到小河邊上趴下來咕嘟咕嘟的喝了一肚子水。

    “他們不喝熱水？”葉猴望著這兩個滾的渾身都是泥土的小孩，有些訝異的問留守的女人。

    “陶鍋只能首領拿來用，就是湯水都不是每天燒，哪能有熱水喝呢？”孕婦有些惋惜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喝熱水的好處，其實每次石洞和山谷來人的時候，總是免不了說一通，她還聽說了要是大肚子的人喝熱水，生下的孩子也會更加健壯，但是情況不允許，自然很有些遺憾。

    孕婦的肚子鼓的很大，有經驗的人知道她再有一次月圓的時間就會生產，所以為了穩妥起見，這個時候就不應該離部落太遠，防止突然生產，也因為懷孕后的身子不適宜遠途奔波和太過cao勞。

    不過從孕婦干瘦的胳膊和腿腳來看，顯然日子也并沒有那么好過，畢竟在山谷里，每個懷孕的女人都會得到特殊的照顧，雖然也還是要干活，但是食物方面卻吃的很好，每天更是有羊奶和鳥蛋加餐，一個個不但沒有瘦下去，而且臉都變得有些圓了。

    不過孕婦顯然不覺得如何辛苦，她一邊坐著和山谷來的這幾位說話，問他們路上的見聞，一方面又忙著編織繩子制作鳥網，言談之間，對女神使者很是感激：“有了網，我們每天吃到的rou都變得多了，上一次的大雪那么厲害，我們部落里也只死了兩個人，大家都說，要不是女神使者，我們這幾個孩子只怕都要埋進泥土里了?！?/br>
    說話間，對著那個學走路的孩子招呼了一聲，原本追著哥哥jiejie們想要走到河邊的小男孩掙扎了一會兒，就一搖一擺的走了回來，隔著好遠的就沖著孕婦張開了手臂，咯吱吱的笑。

    不過孩子畢竟是孩子，在發現烤熟的塊莖并沒有自己的份，而且好奇的靠近陶鍋的時候被孕婦拉回斥責的時候，一下子就大哭起來，直到葉猴翻出包裹里面的魚rou條才讓他停住了哭泣。

    第三百七十章 吃不飽

    當太陽還沒有完全消失在地面之上的時候，這個部落的男人和女人們就陸續回來了。

    不同于山谷里那吃飯都需要敲鼓吹號還要分開時間的浩浩蕩蕩，小部落也有小部落的好處，只需要眼睛一瞧，就知道人有沒有都回來，然后就可以處理帶回來的食物準備分配。

    男人們回來的早一些，除了兩只兔子之外，剩下的大多是鳥，五只黃花雀大約是一起被逮著的，在網兜里擠成一團，嘰嘰喳喳叫個不停，這種鳥rou質細，不過個頭不大，頂大的那只也只有掌心大小。

    長白鳥腿長羽毛白，看著好大，不過多半是因為那雙長腿吸引了眼睛，實際上的rou類也不比一只烏鴉多。另外幾只雉鳥倒是羽毛鮮亮，不過大約是夏天，還沒到最肥的時候，也都有些瘦巴巴的。

    如果是以前的一般小部落，那么自然認作這一頓是極好的飯食，不過山谷里面每天的rou食顯然比這些遠遠超出，分到每個人碗里的也勝過這個部落的人均，所以葉猴幾個包括角馬都不怎么在意。

    但是對于這個部落來說，這樣多的收獲顯然很是不凡，拿著網兜的男人粗聲粗氣的抱怨著鳥兒是多么的狡猾，張開翅膀就飛走了，而自己的收獲又是多么的不容易。

    直到看到部落里面有新面孔，才稍微止住了聲音，在知道他們來自山谷以后，臉上都露出了原來如此的親昵笑容，圍了過來問東問西，又問山谷里的方方面面。

    顯然以前來到這里的石洞或者山谷人已經描述過那里，但是他們似乎依然樂此不疲的一遍遍問著，那里是不是每天都有吃不完的rou，那里是不是有多到望不見邊的人，那里是不是有女神的神殿，而神殿里又是多么的美麗，晚上也有太陽和月亮的光芒閃耀。

    也有一些奇奇怪怪的問題，比如詢問女神使者是不是可以知道大家腦子里想什么，又比如詢問女神知不知道孕婦肚子里是男孩女孩，還有很多人對那個總是流出無限好東西的工坊很是向往。

    在聽到山谷里面的人沒有在神殿結合就睡覺要懲罰的時候，他們都忍不住縮著脖子搖頭，似乎看到了自己也有那么一天。

    而聽到山谷里面陶器多的人人都可以擁有的時候，又都忍不住張開了嘴，笑的像是自己的手里也同樣的捧著陶碗。

    就是花白頭發的首領，也待他們分外不同，給他們分到的rou食也比別人多。

    不過這個部落的陶器稀少，就算有遠客，也沒有陶碗進行招待，只有從旁邊的樹木上采摘寬大樹葉，曲成碗狀，將食物和湯都倒入其中，款待幾位客人。

    不過樹葉畢竟只是植物，那葉子縱然寬厚，被熱騰騰的湯這么一澆上去，也不禁逐漸軟爛，綠色的植物汁液滲入湯水，而湯水卻又從葉子之中滲透出來，滴滴答答的滴落下來。

    至于部落里的別的人，分到的食物要比幾位原來客人要少不少，但是角馬看過去，卻發現就算這樣，其實也很有些分別。

    就說那同樣去捕鳥的男人，固然是按照捕獵的多少來分配食物，抓捕的多的兩個人都可以分到湯鍋里的兩勺食物，但是首領分配的時候，一次用陶勺擦著鍋底，一次卻是在湯面上舀了一勺。

    自來rou食都比水沉重，那骨頭rou塊都沉在湯鍋的下面，而湯水的上面則大多是各種植物的葉子，這兩勺看似食物的分量一樣，但是不管是多少還是熱量滋味，顯然都大為不同。

    陶鍋不大，吃飯的人也不少，所以越往后，分到的食物也就越差，甚而只能分到一勺空湯，里面夾雜點骨頭渣子和葉片。

    但是就算是這樣的粗糙空湯，也是好物，被小口小口的含著吞了下去，就連裝載湯水的葉子都被反復舔的干凈。

    相比于以往，或許rou食多了幾分，但是顯然并不能讓大家都填飽肚子，有人愜意的摸了摸肚子，而有人的肚子還在咕咕叫喚，而這其中，那兩個半大孩子或許是最為饑餓的。

    再小一些的孩子吃的少，而像他們這么大的孩子，雖然還不能干太重的活，只能做些收集木柴打水磨石的小玩意，但是肚子的分量卻不小，這個時空雖然沒有半大小子吃窮老子的諺語，但是生長發育的時候所需要的熱量營養卻是跨越了時空之隔的。

    而還沒有采集和狩獵的本事，分到的食物自然不可能多，好在兩個孩子早就習慣了這些，只是眼巴巴的將手指伸進嘴里，羨慕的看著那些沒吃完的人，間或有人將吃過的骨頭扔下，兩個小孩飛快的將骨頭撿起來縮到一邊，雖然骨頭上早就被啃的干干凈凈，但是隙縫里面還微微殘有些許的油脂，舌頭舔舐吮吸，直到骨頭上下都找不出一滴油花來。

    不過因為部落里面的狩獵都已經多半改為獵鳥，雖然rou食有所增多，但是鳥類的骨頭中空且細嫩，幾乎都被嚼碎過，就算用力也無法吮吸多少，所以兩個孩子的臉上的神色，總是在歡喜和失望之間來回轉動。

    “來，吃了吧?！眱蓧K鳥rou被放在一個葉子上遞了過來，到底是白鯉不忍心，將屬于自己的食物拿了一點出來。

    這不是骨頭，也不是枯燥難咽的草葉，而是貨真價實的鳥rou，連帶著骨頭，鳥皮油潤鳥rou白實，光是看一看就讓人忍不住咽口水。

    兩個孩子都有些驚訝的看了對方一眼，怯生生的靠了過來，發現這個人并沒有將鳥rou收回去，也并沒有用手腳推開他們再大肆嘲笑，忙不迭的將鳥rou塞進嘴里，嘴巴塞住了，黑黝黝的眼睛瞇起，像是某種小動物一樣討好的笑。

    除了白鯉，別的幾位山谷來客，因為路上并不缺少食物，而且下午的時候也都吃了一兩塊塊莖，所以節省一點食物出來也并不為難，何況他們的背簍里面還有著熏rou干，要是餓了晚上大可以再加餐。

    不過望著兩個小孩差點將骨頭都嚼碎了咽下去，白鯉倒是很有幾分疑惑：“他們已經學會了捕鳥，怎么還吃不飽？”

    他是石洞部落出身，當然還記得歷史的進程，因為羅琦教授給他們捕鳥的方法之后，他們日夜不懈，很快就捉到了很多的鳥，多的時候一人一只還有富余，怎么會落到半數人吃不飽的地步？

    第三百七十一章 太慢

    不過受過女神使者的諸般教導，又曾經前往不同的部落“下放”歷練過，白鯉也沒有像是一般人那樣有了疑惑就會問出來，而是暗中留神觀察。

    這個部落的地理環境也不差，山洞雖然不如石洞部落里石洞諸多，但是也很是寬廣深入，再睡幾個人全然沒有難度。

    不過因為不知道他們過來，沒有提前準備好睡覺的干草，于是各人抓了一把，給他們湊了起來，也免得直接睡在干硬凹凸的石板地上。

    盛情是盛情，不過對于習慣了睡在竹木做成的床榻，草墊編織的床墊，樹皮做成的褥子的山谷人來說，這樣的招待衛視讓人腰背酸痛，到了第二天早上，都覺得渾身酸軟，甚至勝過了在野外奔波露宿，畢竟那時候他們還可以自己收集干草睡下。

    不過長久以來的生物鐘還是喚醒了他們，在天色微明的時候就已經醒來，然后面朝山谷的方向做了祈禱，隨后再將隨身攜帶的鍋架起燒水，用作一天的飲水和洗漱之用。

    畢竟是夏天，雖然天亮的早，但是人也起的不遲，等鍋中水沸的時候，山洞里面的人也陸續醒來，隨后就是一片忙亂。

    放水的，找食物的，拿工具的，磨武器的，間或參雜著小兒的哭聲，時而有人相撞喝罵，雖然人數不多，但是這早起的熱鬧可不謂不大。

    角馬正在用咬開的樹枝清潔牙齒，再含水漱口，這叫做刷牙的清潔工作，其實比洗臉更為要緊，女神使者更是告訴他們，在路上不便的時候，洗臉可以暫時不洗，但是這刷牙卻是不可省掉的。

    角馬當然不知道這是羅琦普查的時候看到了這里糟糕的口腔情況而不得不制定出來的措施，但是依然一五一十的執行了下去，哪怕剛開始的時候總是弄的嘴里流血也沒有停止。

    不過此刻看了這山洞之中的一片忙亂，倒是讓他停了下來，忍不住搖頭。

    雖然俘虜和一般人居住生活都分了開來，但是每天的時候，都是按照鼓聲而起來的，什么人做什么事情那是絲毫不能亂，就比如俘虜們早上起來，穿好衣服，將樹皮被折疊起來，再將地上用稻草扎成的掃把清掃干凈，然后洗漱，再在帶領下進行祈禱，早飯和干活。

    看著這許多的事情，其實都分到具體的人頭上，比如灑掃衛生，都是按著人頭一天天輪流，不至于推脫，而就是那用來洗臉刷牙的水，每天早上都是輪流的燒煮提前準備的。

    所以山谷里面雖然人多而且山頭也不少，但是每天早上醒來或者去干活的時候，可是井井有條的，不知道比眼下這亂成一片的模樣要高到哪里去了。

    也難怪角馬暗自搖頭了。

    山谷里面有早飯，而且為了方便干活，早飯一般都是塊莖，禾谷或者魚rou等扎實的食物，不至于讓大家沒有力氣，等到累人的時候，還有一天三頓的飯食等著。

    但是眼下這個部落，雖然已經學到了捕鳥的方法，但是晚上尚且吃的半饑半飽，早上那點吃的，也只能給那些留守的孕婦孩子吃了，剩下的人還是邊去尋找食物邊給自己填飽肚子。

    角馬并不知道這一次前來有什么目的，但是已經習慣聽從命令，和葉猴他們一起隨著男人們以前進入茂密的森林里。

    走獸喜歡xue居，而飛鳥自然停憩于草木之上。

    森林里面一直都是鳥兒的樂土，茂密高低的樹木可以遮蔽它們的身形，又可以提供豐富的食物。

    果實，草籽，蟲子，嫩葉，草莖，小蛇，乃至于同類或其他rou食。

    森林里面能夠提供的食物如此多樣，而且樹上的巢xue還能多開很多敵人的襲擊，自然成為了鳥兒的王國。

    高樹遮蔽天日，林內昏黃，時不時有百年的老藤粗壯如樹干盤下，細藤如蛇四處蔓延，不過這樹林里面卻不安靜，哪怕隔著老遠，就能聽到不同的鳥雀叫聲，嘈雜無比。

    男人們隨身攜帶的并不是長寬的網，而是用木頭綁著的網兜。

    長長的木桿可以伸到樹上，只要有鳥兒靠近且不防備，那么捕獲一只不是什么困難的事情。

    不過這也不像是想象中那么容易。

    因為這里的樹木大多高大，鳥雀如果站在高高的樹上，那么自然是桿長莫及，而就算落在了可以伸到的地方，看到這烏壓壓的一片人來，也多半振翅而飛。

    “我們還是分開走?！比~猴看了一陣，如此提議。

    不過為首的男人卻揮手搖了搖，示意不要做聲，然后躡手躡腳的靠近前邊樹木，手上的鳥網也悄然間罩了上去。

    “嘿！”隨著一聲怒喝，男人手臂用力，而鳥網猛的朝樹下的地上扣去。

    伴隨著幾聲驚慌的嘰嘰叫聲，一團巴掌大的嫩黃色鳥兒便被困在這鳥網之中，雖然百般掙扎，但是只是越陷越深。

    不過有得有失，大約是因為男人的動作大了一些，又或者是因為鳥雀嘰嘰喳喳的聲音里面蘊含著危險，只聽上空傳來撲哧撲哧的震顫聲，而一時間各種大小鳥兒都慌亂交加的忙著飛往不同的方向，時不時有鳥毛落下，簡直連本來哦就不怎么光亮的日光都昏暗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