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咒罵著象耳，就像是帶回獵物最多的男人總是會獲得最多的贊譽一樣，如果一場戰斗失敗了，那么領導者當然應該受到最多的指責。

    她們大聲咒罵著這次戰斗的決定是多么的愚蠢，話里話外，對老首領也頗有埋怨。

    說實話，要不是老首領在部落里有著幾十年的深遠影響，在別的部落，導致部落如此損失的首領，早就在大家的反對之中換人了。

    也有人認為那些部落的人說法并不可信：“就是狼群，也不可能殺死所有的羊，如果我們真的戰敗了，部落里的男人難道一個人也逃不回來嗎？就算石洞人的勇猛勝過虎狼，他們的人數勝過了山崗之上的草木，他們也只會將我們部落的男人全殺死，他們為什么不但不殺人，還要把人送到別的部落去？”

    聰明人認為那些人在說謊，就是根據著這片土地和各個部落之間的共識，沒有哪個部落會傻到留著敵人的性命，如果這些人對他們又用，他們又為什么把人送到別的部落之中去呢？

    但是很多人并不支持這樣邏輯縝密的思考，她們的想法直接而直切本質：“要是沒有戰敗的話，他們為什么不回來呢？”

    “石洞人真的那么強大嗎？他們真的能戰贏我們部落？”

    當爭論沒有結果的時候，她們就不得不求助于部落里最了解石洞部落的人。

    第二百五十九章 吹

    大河部落里，對石洞部落最熟悉的人，當然是曾經在那里生活過一段時間的葉猴了。

    大河部落這一次遠征，為了確保萬無一失，動用了差不多部落里所有的成年男性，不過部落里還是留下了幾個男人，或者老，或者小，葉猴同樣也被留下了。

    而此刻，他坐在火堆旁，看著大家詢問的目光，有些訝異的一笑：“你們想問什么？”

    “石洞部落真的那么厲害？”有抱著孩子的女人緊張問道。

    說實話，在之前，大家從來都不認為石洞部落是大河部落的敵手，所以除了老首領他們會問一些關于石洞部落的底細之外，大河部落的大多數人照例是對石洞人不關心的。

    他們也曾聽說過關于石洞部落力量變強的消息，但是聽過即忘，誰也不認為那個遠處的部落有威脅到自己這邊的力量。

    不過眼下，不管是大河人的遲遲未歸，還是別的部落傳來的消息，她們都不得不思考這個可能。

    葉猴現在同樣的穿著和大河人一樣的衣服，也就是說，只是簡單的用獸皮或者樹葉遮擋住身體，不過雖然是同樣的材料，不過不管是干凈的肌膚頭發，還是那總是鎮定的神情，亦或是坐在火堆旁也總是挺直的身軀，總是讓他能夠和別的大河人清楚的分開。

    雖然女人們最喜歡的是強壯的男人，但是這樣干凈的少年，絕對不會討厭，尤其是現在坐在火堆旁，火光照亮了他的眉目，連眼睛都似乎有光芒閃動。

    之前老首領他們也問過這個問題，葉猴回答的時候并沒有隱瞞，不過回答的主要是石洞部落的人口，這不能說他回答的是錯誤的，畢竟各個部落之間衡量實力的標準，大多數也是看人數。

    而眼下，他卻從另外一個角度來回答了面前這些女人：“是的，他們是天空之下最厲害的部落?！?/br>
    “這么厲害？”女人們都倒吸了一口涼氣，有人問道：“他們的人比我們多嗎？”

    葉猴搖頭。

    “那他們每個人都是能打退虎狼的勇士嗎？”有年紀輕的女孩怯怯問他。

    葉猴也搖了搖頭。

    “那為什么說他們是天空之下最強的部落？”

    葉猴伸手指著遠方：“石洞部落的人，可以離著很遠的地方殺人，所以不管你的石矛用的多好，力氣有多大，在還沒有跑到他們身邊的地方的時候，就會被殺死?！?/br>
    “有這樣的東西？”被唬住的大河人咬著手指：“怎么會有這樣的東西？”

    葉猴知道他們是理解不了弓箭的，不過可以用別的替代：“就像是將石矛扔出去，他們叫做弓箭，弓箭比石矛要小的多，但是飛的又遠又快，就像是閃電，根本沒有辦法躲開，而且可以輕松的扎進你的胸口和喉嚨——”他兩指并立，對著火堆旁聽的一愣一愣的女人的喉嚨刺了過去：“就像這樣！”

    雖然這只是手指而不是真的石矛或者弓箭，但是女人也還是被嚇了一跳，往后一縮，捂著狂跳的心口半天說不出話來，倒好像真的看著石矛扎了過來似的。

    “還有啊，石洞人的武器特別的尖銳厲害?！?/br>
    聽到說起了武器，大家都是懂得，雖然男人們負責狩獵，但是女人們同樣可以擁有石矛，打磨石器的聲音更是貫穿了她們從出生到入土的一生。

    所以她們當然知道哪一種石頭做成的石矛最好：“是黑燧石做成的石矛嗎？我們部落也有啊，石洞人有很多嗎？”

    這種黑燧石非常堅硬，打磨起來也很不容易，但是做成的石矛確實是最好的，但是這種石頭本地是沒有的，是跟很遠的地方的部落交換的，雖然沒有黑曜石那么珍貴，但是也很不常見，所以就算是大河部落，也只有寥寥幾個。

    難道石洞人有很多這樣的石矛嗎？可是他們又是從哪里來的呢？

    在大家疑惑的目光中，葉猴搖了搖頭：“并不是，他們用的石矛并不是黑燧石?！?/br>
    “這樣啊?！?/br>
    “我說也是，怎么可能有那么多黑燧石呢？”

    女人們都松了一口氣。

    但是葉猴嚴肅的表情，又讓她們隱隱覺得事情并不簡單：“是的，他們用的不是黑燧石，但是他們用的是比黑燧石還好的武器?！?/br>
    比黑燧石還好？

    世界上還有這么好的石頭？

    “那不是地上的石頭，是太陽的光輝凝結成的圣物，有著和太陽一樣耀眼的顏色，做成的石矛矛頭光滑的像是冰塊，就算是一個剛會拿石矛的小孩子，也可以輕松的將石矛插入獅子的身體里?！?/br>
    火堆旁的女人們早都聽得呆了，她們并不是沒有見識的人，當然知道石頭并不只有黑色灰色這樣的普通顏色，就比如說大河部落的老首領，一般的大河人的兩眉之間，都會用紅色的粉末點一個紅點，而每次有盛大活動的時候，老首領的兩眉之間，卻總是粘著一個紅色的石頭。

    這個紅石頭非常的好看，晶瑩剔透，不光是在太陽底下還是在火光的折射下，都散發出美麗的光芒，叫人不可直視，而這塊石頭，也是大河老首領最重要的身份證明，叫所有人都堅信他是大河的子孫。

    而眼下葉猴說的這樣仔細，由不得女人不相信，她們相顧愕然，不少人想起了春天大河集會上的事情，想到那個穿著如同云霞一般的女人，在所有人面前宣言說，她是女神的使者。

    如果那塊紅石頭宣示著老首領是大河的子孫，那么能夠用太陽的光輝作為武器，是不是那位石洞部落的女人，真的像是她所說的那樣，是天上的女神派來的使者呢？

    就算是再愚鈍無知的人，也知道大河雖然寬廣無限，擁有著浩浩湯湯的力量，但是又怎么比得上天上那輪散發著無窮光和熱的太陽？

    如果說之前女人們還心有僥幸，認為大河人并不會輸，可是眼下聽來，卻不得不相信大河人真的全部被抓走的消息，相顧皆是茫然和隱隱的恐慌，如果石洞人可以輕而易舉的打敗大河男人，那么是不是也可以跑到大河部落來，將剩下的大河人全部殺死或者抓走呢？

    “你有辦法嗎？”

    她們看著葉猴，焦急的詢問著這個少年的意見。

    不管是之前葉猴總是妥貼周到的處理事務的能力，還是現在他對石洞部落的深刻了解，都讓女人們下意識的尋求他的意見和幫助。

    第二百六十章 巧舌

    “我就知道，你一定和石洞人是一伙的?！蓖蝗缙鋪淼囊宦暠┖?，叫所有人都吃了一驚。

    莎草從樹后轉了出來，臉上滿是令人心悸的興奮：“我要告訴老首領?！?/br>
    她似乎在短短的時間里面急速的衰老了下去，原本還算紅潤的臉龐，現在已經露出蒼老的青灰還有細小的干紋來，就連那原本飽滿的胸膛，也變成長而松弛的兩條。

    她并非只有浣三一個兒子，但這個兒子是她最大的孩子，也是最優秀的孩子，在很小的時候就得到了象耳和老首領的喜歡，誰也不能否認，這個孩子將會在大河部落里面擁有一個靠近老首領的位置，甚至等很久以后，說不定他還能站在現在象耳所站的位置呢。

    可是，他怎么會突然不見了呢？

    沒有任何理由的，以一個母親和一個女人的直覺，莎草將矛頭對準了葉猴，不管有多少人證明了那天葉猴一直呆在部落里，她都相信這事和葉猴脫不了關系。

    雖然因為老首領的阻止，她不能做的太過分，但是在日常之中，她對葉猴的報復卻是層出不窮的。

    每天都讓葉猴去干又累又不能計算功勞的活，然后再在分配食物的時候大大克扣一把，平時更是動不動就辱罵，要不是葉猴已經成年，她不介意用棍棒來讓這個小子說實話。

    但是，她所有的努力似乎都失敗了。

    雖然葉猴每天都不能出去打獵，但是因為幫助大家修建房屋的原因，他在部落里面卻擁有了不輸給勇士的地位。

    雖然她每天給的食物很少，但是葉猴卻沒有因為饑餓而消瘦，他的肌膚依然細膩，嘴唇紅潤，眼神明亮，看著就像是每天都能吃的很飽的模樣。

    而她對葉猴的辱罵，卻實在是沒有道理的，因為葉猴每天都把活干的很好，就連收集的木柴，都整整齊齊的，而她隨意的辱罵，早就引得那些受了葉猴恩惠的族人的不滿了。

    到了后來，甚至葉猴還得到了老首領的信任，可以指揮著幾個人干活，簡直比得上她了，所以莎草以前的手段，那是再也沒有效果的了，與之相比，她心中的恨意，卻是如同荒草一樣，日漸彌長。

    眼下在樹后聽到葉猴這樣說話，莎草不怒反喜，以為抓到了葉猴的把柄，一手抓住他就要拉著他去老首領那里告狀。

    女人們被沖出來的莎草嚇了一跳，加上平時都是她負責管理帶領女人們，所以一時間都沒人敢反對她，眼看著葉猴被她拉著走到了山坡之上的小山洞里。

    “所以，你認為我們已經輸掉了和石洞部落的戰斗嗎？”老首領依然坐在獨屬于自己的山洞之中，不過因為男人們都被派出去的緣故，這個小山洞顯得有些冷清。

    地上的火堆依然燃燒著，陶罐里面燒煮的湯正在冒泡，而老首領的話語就像是平時一樣平靜。

    但是只要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這平靜是熱天黃昏里的漫天黑云，這種時候往往蟲子不叫，鳥兒不鳴，甚至連風都沒有一絲，但是熟悉天氣的人都知道，隨之而來的，必然是能將樹木吹倒的狂風，還有能夠將睡覺的坑洞都灌滿的暴雨。

    而葉猴仿佛并沒有感受到話語中的冷意一般，他認真的說：“部落里的男人去了這么久還沒有回來，而別的部落的人并不知道我們的行動，所以他們不是親眼見到了的話，是沒有辦法撒謊的?！?/br>
    他頓了頓，才說道：“用手將眼睛遮住可以看不見，但是面前的山并不會消失，灰鳥在遇到危險的時候會將頭埋入沙土之中，但是這樣做并不能避免它被狐貍吃掉?！?/br>
    莎草聽的心懷大暢，她本以為這個小子還會耍賴，但是此刻聽來，葉猴膽大的將剛才的話又在老首領面前又說了一遍，她相信，這個少年就算不會遭遇太重的責罰，也會被老首領訓斥和厭倦。

    老首領的臉色也如同莎草預料的那樣暗沉了下來，他的嘴唇微微顫抖，似乎下一刻就將吐出雷霆一樣的暴怒。

    “而且不管我們是贏還是輸，我們部落缺少男人是真的，別的部落已經跑到我們的地方上狩獵是真的，大雪不久之后就會來到也是真的。如果我們不做準備的話，我們的山谷很快就會被別的部落占領，就算暫時沒有，大雪的時候我們也會因為饑餓而死很多人?！?/br>
    葉猴像是沒有看到老首領的臉色，這樣緩緩說道，臉上滿是憂色：“我們該怎么辦呢？”

    老首領臉上原本的怒色慢慢的消退了，仿佛是一瞬間，他就從神威難測的首領變成了一個可憐衰老的老人，他沒有看莎草興奮而且渴望的表情，而是閉上了眼睛，他似乎思考了很久，然后緩緩問道：“那你覺得呢？”

    葉猴挺直了胸膛：“不管男人們回不回來，部落里都必須要趕快狩獵?！?/br>
    “部落里只有女人?！鄙輲еS刺的笑意，對著葉猴說道。

    “女人同樣可以握緊石矛?！比~猴這樣回答。

    “握緊石矛不代表可以獵殺野獸，你要知道，男人們都是從小開始訓練的，女人們學的是如何辨別植物尋找食物，讓一群女人去狩獵，最后的結果可能只是她們空著雙手回來，別說獵物了，就連每天的植物都不會采集到?！贝蠹s是看到老首領的申請變化，莎草也不再一意嘲諷，但是她話里的意思依然很明白，她認為葉猴的想法根本不具有可行性。

    “她們只是缺少經驗，并不缺少力氣和勇敢，如果有我帶領著她們的話，相信會給部落帶回獵物的?！?/br>
    “你？”莎草像是聽到一個好笑的大笑話：“就憑你？就你那又瘦又小的身板，只怕你的石矛使喚的還沒有我好?！?/br>
    “是的，是我?！比~猴不卑不亢的說道，他抬起頭，火光投射在他的眼眸之中：“如果你記得的話，應該知道在大河集會的時候，我獨自獵殺了一頭健壯高大的雄硬蹄鹿?！?/br>
    “可并不是用石矛，你只是用了一些蟲豸的方法，這不是勇士的做法?！鄙菁饴曈柍?。

    “如果這種方法，可以讓我這樣瘦弱的人獵殺暴躁的硬蹄鹿，那不是也可以帶著女人們為部落獵殺到足夠的食物嗎？”葉猴對著莎草微微鞠躬，這是來自于石洞部落的禮節，然后滿懷感激的說：“謝謝你承認了這種方法的有用?！?/br>
    第二百六十一章 葉猴的狩獵

    “哎？這里還真的套住了一只鳥？”一個眉心點著紅點的大河女孩又驚又喜的說道。

    這是一個非常簡單的小陷阱，一個環形可以收攏的小繩子，一根受到震動后就會彈起的小樹枝，還有一點點的食物，這就是這個陷阱的主要構成。

    葉猴說，如果有獵物吃這里面的食物，就會把頭伸到這環形的繩子之中，它會弄翻壓著樹枝的石頭，樹枝彈起，繩索收縮，就會牢牢的套住獵物的脖子，叫它無法掙脫。

    雖然當時女人按照他所說的設置下這些陷阱，但是對于有用與否還是很是懷疑的，她們瞧著這個小陷阱里，繩子細小，樹枝也只是手臂長短，這個真的能殺死獵物？她們很是懷疑。

    不過等到了今天一看，卻真的套住了一只灰雀。

    這只貪吃的鳥兒有手掌長短，不同于別的鳥雀有著絢麗的羽毛，羽毛是灰色的，不過大約是秋天的原因，被草籽和蟲子喂養的飽飽的，所以倒是比別的季節更肥美一些，對于這個時空的人來說，如果晚上可以有一只這樣的鳥兒做食物，那么絕對算得上是一件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