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 貓頭鷹

    是啊。

    大家聽故事聽得入了迷，現在才察覺到不對來：要是白鯉打到的獵物是硬蹄鹿的頭鹿，怎么帶回來的卻是一張豹虎獸的獸皮呢？

    難道是回來的路上遇到了豹虎獸？

    葉猴已經打獵了一頭雄硬蹄鹿，就算他依舊又矮又瘦，但是獵物就是男人的地位，從今日起，他就再也不是那個任人欺負的小男孩，而是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了，就算在部落里，也擁有了一個成年男人應該有的尊重和參與議事的權力。

    所以面對巖草的質問，葉猴只是抬了下眉毛：“哦？你是說我幫著石洞部落撒謊了？浣三也撒了謊？”

    不等巖草說話，他轉頭拉過黑齒部落的少年來：“你說說，今天白鯉是不是用念叨幾句話后那頭頭鹿就倒了下去？”

    等到對方點頭后，他又拉過一桶陪著前往的角馬，角馬雖然被老首領囑咐要暗地里了結石洞人，但是這一天下來，石洞部落的封建迷信活動一出接著一出，早就把這個大河漢子給嚇蒙了，當然忙不迭的點頭，信誓旦旦的保證，他親眼見到了白鯉狩獵，只是隨便說了幾句話，那頭頭鹿就自己倒了下去。

    總不可能這許多人一起說謊吧？

    大家看向石洞部落的眼神就更火熱了：難道這就是石洞人那種新的狩獵方法？

    一群蠢貨。

    象耳清楚的看到老首領的眉頭皺了起來，再看看那些臉上露出興奮神色的部落首領們，深深感覺到智商上的差距。

    你說說，剛才老首領都說了，這只不過是那些神奇的種子起了作用，就算石洞人真的念叨幾句話就能殺死獵物，那又能怎么樣？

    在野外打獵，最困難的并不是在遇到獵物后殺死獵物，只要被他們鎖定了獵物，只要花費一些力氣和時間，他們多半還是能夠將獵物帶回部落的，困難的是他們并不總是能夠找到獵物。

    很多時候，男人們在樹林里面跑了一整天，最多也只能碰見幾根兔子毛，要是運氣好，在部落門口都能遇見撞死的羊。

    大河部落最有發言權了，他們部落里的人多，每次打獵，只要遇到了獵物就不會空手回來，但是他們照樣有人挨餓，還不就是因為那該死的運氣嗎？

    所以老首領和象耳在聽說石洞部落有了大量食物后的第一反應，不是他們有了神奇的打獵方法，而是他們的地盤里擁有了很多的獵物。

    就算到了現在，象耳也不相信有什么神奇的打獵方法，能夠憑空打回獵物來。

    羅琦當然不能憑空打到獵物，但是在大多數部落的眼里，天上的飛鳥，水里的魚兒，這些食物雖然好吃也常見，但是他們身上沒有翅膀也沒有魚鰭，所以最多欺負欺負不會飛的雉鳥，要么用石矛扎扎河流試試運氣，誰也不會把魚和鳥作為部落的主要食物。

    老首領在這里確實談得上見多識廣，說到對這個時空這片土地的了解，羅琦當然遠遠不是對手，就算是說到他的威望和對周圍部落的影響，羅琦也處于下風，但是他再如何，也只是三萬年前的一個原始人。

    歷史告訴我們，先進的工業文明，可以讓一個小小的島國成為世界的霸主，可以讓農業帝國節節敗退，任你千般聰明萬般伶俐，在歷史的滾滾車輪下，也不過是自不量力的螳螂。

    但是一切新生的進步勢力，在剛出生的時候都是弱小的，如果讓大河部落將石洞部落給滅了，羅琦腦袋里再多的知識也沒了用處。

    葉猴繼續講了下去。

    雖然大家也能猜到后面的事情，可是聽到豹虎獸突然沖出來差點殺死角馬的時候，大多數人還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

    他們該怎么辦呢？

    將獵物扔出去引開野獸的注意？辦法倒是好，只是今天是他們一生之中最重要的日子，手里的獵物決定了他們未來的地位和人生，哪里能說扔就扔出去？

    一起合作驅逐野獸？這倒是一般部落常用的辦法，可是設身處地的想一想，那時候已經是黃昏了，光線變暗，一個成年人又受了傷，大家都知曉，狩獵和驅逐野獸的時候需要齊心合力配合默契，這些少年來自于不同的部落，相處了才幾天，只怕很難做到配合無間吧。

    倒是一些作風強硬的部落，這個時候已經會考慮將受傷的角馬給扔下，乘著豹虎獸對付受傷的男人，趕快的溜掉。

    不過看著身上雖然有傷，但是依然好端端活著的角馬，想來他們到了最后也沒有拋棄他，那么這群還很稚嫩的少年，是怎么逃脫的呢？

    “一只像雪花一樣潔白的鳥從天而降，鳥腿上綁著潔白的獸皮”

    事實上，石洞人的做法完全超出了他們的想象。

    哈？

    鳥兒從天上飛下來，每個人都見過，可是誰見過鳥的腿上還綁著獸皮？獸皮上還畫著圖案？圖案就是戰勝豹虎獸的方法？

    要是一個封建社會的老太太聽到這種話，那么一定會立即跪下來磕頭，但是這些原始人可從來沒聽說什么“神跡”啊“顯靈”啊，所以大多數人都是一臉懵逼：

    這、這也行？！

    但是當白鯉從衣服里掏出那個白布條，給大家展示上面的畫時，他們又不得不相信：

    這上面的畫雖然古怪，但是很好懂，就是一個人如何戰勝豹虎獸的過程。

    有多個目擊者，還有證物，加上那一個豹虎獸的獸皮獸頭帶來的沖擊，由不得他們不相信。

    而虎牙他們更是站了出來，告訴他們，自己這些人是如何跑到迷谷之中找不到回去的道路，而女神的神鳥就銜著燃燒的樹枝，在天空之中指引回去的方向。

    象耳的臉部肌rou顫動了兩下，想起了今天種種布置都這樣失敗了，難免心生懼意，但是他還是抱著一點希望，板著臉喝問道：“怎么才能知道你們說的都是真的？除非那只鳥現在就出現！”

    話音剛落，他就聽到了一片整齊的倒吸聲。

    抬頭望去，天上圓月皎潔，一只鳥兒從天空順著月光緩緩落下，落下的羽毛潔白如雪。

    第一百六十二章 謊話如潮

    等到那只鳥兒落到了羅琦的肩膀上，大家才看清楚，原來并不是一只純白色的鳥兒，在每一片羽毛的末端，都有斑點大小的黑色，如同積雪浮于黑木之上，黑白分明。

    “這就是神鳥嗎？”

    震驚之下，有人脫口而出。

    這本來只是他隨口所問，沒想到那鳥兒竟然像是能聽的懂一般，轉頭朝著那個方向望去，還點了點頭。

    那人嚇了一大跳，慌忙朝著后面退了兩步，還差點摔了一個大跟頭。

    旁邊幾個人也沒好到哪里去，說出去都是打獵的好手，力搏野獸的漢子，但是那只鳥兒太過詭異，竟然人人都嚇的不輕，一個個連臉都嚇白了。

    人類最有意思的地方，就是他們會恐懼。

    兔子看到野狼會害怕，小鹿看到老虎也會轉身逃跑，大象看到了燃燒的火焰也不敢靠近，但是這些還都是“有形之懼”，這些東西或多或少會危及性命，但是作為這個星球上最聰明的動物，人類卻有不少毫無緣由的懼怕。

    就像現在，那一只鳥兒個頭不大，也沒有尖牙利爪，危及不到他們的性命，但是因為神奇到了詭異，人人心里都有些發怵。

    象耳渾身冰冷，這春天剛來，天氣和暖，草地上又是老大的火堆生著，本該感覺不到寒冷的，但是他只覺得如同被冰水迎頭澆了一般，身上不住的打冷顫，連牙齒都忍不住咯吱咯吱的顫抖。

    年幼的孩子多半無知無畏，而像他這種有了些許年紀的人，卻對一山一水都多了幾分敬畏，看到這詭異的鳥兒，再想想石洞人之前所說的故事，自然相信了他們說的是真的，越是相信越是害怕，誰知道石洞人口中的那個女神知不知道是自己這邊安排了這些事情？要是知道了，會不會對自己不利？

    羅琦輕輕咳嗽了兩聲，象耳的身子當時就是一抖。

    不過羅琦并沒有弄出什么古怪的事情來，她輕輕的摸了摸貓頭鷹的羽毛，回頭對大家說道：“大家剛才可都聽清楚了，女神不但能保佑你捕到獵物，還能在你危險的時候，派下神鳥庇佑與你?！?/br>
    “那、那怎么非得要那么長的時間？”不知道是誰低聲嘀咕了這一句，只是說話的語氣已經不大足了。

    “大家仔細想一想，石洞部落的兩個少年，都是一模一樣的做法，種子扔出去之后就默念女神的名字祈禱，可是到了了，他們的獵物卻大不一樣，有的人獵了幾只鳥，有的人就能狩獵到一頭頭鹿，你們知道這是什么緣故嗎？”羅琦并沒有從正面回答那個問題。

    “運氣？”有人遲疑著回答。

    什么狗屁運氣？明明是白鯉聰明，逮著獵物扔的麻藥！

    羅琦心里瘋狂吐槽，在面上卻一點都不顯，反而輕輕的搖頭說道：“當然不是了，你們聽說過誰的運氣好到遇到了野獸還有神鳥來解救的？”

    這話說的在理，大家都沒了聲音，只聽她繼續往下說。

    “大伙兒都知道，打獵比采集植物難學，采集植物只需要認得植物，就是一個小孩子也可以做，而打獵呢，定是要人好生的教導著，從怎么尋找獵物，怎么追獵物，怎么殺獵物，哎呀呀，就是都學會了，也還得在大河集會上一個人殺一頭獵物回來，這才能算是真正的男人?！?/br>
    “大伙兒都知道rou比葉子好吃，所以打獵難，可是大家看著石洞人念叨兩句話就有獵物了，所以以為這就不難了嗎？”

    羅琦搖晃著腦袋，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可是你們看看，同樣的方法，獲得的獵物有多有少。大家都知道，教授孩子打獵的獵人越厲害，孩子們學到的才越好。要是時間太短，他們自己也才學了一點點，只能狩獵一兩只鳥，回去教授給你們，你們能做的更好？”

    她這一番話說的入情入理，又是用打獵做的比喻，大家聽的確實是這么一回事。

    別的不說，每一個部落里的男孩，確實要由最好的獵手最勇敢的男人親自教導，因為越優秀的人知道的東西越多，所以教出來的孩子也就越是優秀。

    這么看來，石洞人所說的倒也沒有錯啊，就是平常的打獵也需要好幾年的學習實踐，人家石洞部落那么厲害的狩獵方法，怎么就能隨隨便便的就讓你學會了呢？沒看到他們自己家的孩子也還有好有差呢。

    不過也有幾個部落首領有些著急了：“那我們部落去的是女孩，女孩也能學這個嗎？”

    要知道，因為男女力量上的差距，歷來都是女人負責采集，男人負責打獵的，因為打獵不如采集獲取的事物穩定，而且女人還能夠生育，所以歷來部落里的女人都比男人寶貴些，但是眼下，石洞人教授的是新的捕獵方法，這些女孩去了以后還能學嗎？

    “能，當然能！”羅琦回答的斬釘截鐵。

    要知道，人口增長大計除了從別的部落拐賣之外，最重要的是本部落的生育，這些女孩兒羅琦是一個都不準備放過。

    她笑了笑說道：“這種新的狩獵方法和個人的力氣大小是沒有關系的，所以就算是力氣小的女人，也都一樣可以學會。而且啊，”

    為了盡力拉攏住這些人，羅琦又下了一層血本：“而且啊，大家都知道，在野外打獵呢，一不小心就會被獵物傷到，要是傷的深了，回到部落也只能流血而死，咱們石洞部落呢，得了女神的恩惠，找到了一些方法，就算你受了傷，也能讓你康復回來，和以前一樣能走能跳?！?/br>
    她又把角馬他們給拉了出來，給大家展示那些深深的傷口：“你們看好了，這么深的傷口，要是放到平時，那些血到現在還在流呢，可是現在呢，不但不流血了，人也精神的多，哪里像是受了傷的人？這些孩子跟著我們回去之后，這些治傷的方法，我們也是一個個都會教授的。再有這些陶罐草鞋，他們學會了怎么制作，以后你們的部落就有用不完的陶器，穿不完的草鞋了，看著石洞人的生活，你們難道不想要嗎？”

    治傷的方法就足夠讓所有部落心動不已了，還有那陶器和草鞋，聽她的意思，也要教給孩子們，以后都帶回原部落？

    這樣優厚的條件，不答應就是傻子了。

    就在一片轟然答應聲就要響起的瞬間，一個蒼老的聲音在所有部落首領開口前問道：

    “我只有一個問題，女神是什么？”

    羅琦回過頭來，不知道什么時候，大河部落的老首領已經離開了兩個男人的肩部，顫顫巍巍的站在了火堆前，燃燒的火光將他的額頭上那塊紅色石頭照射的晶瑩剔透，仿佛是一朵真正的火花一樣在額頭上顫動。

    第一百六十三章 神是什么？

    女神到底是什么？

    或者說，神是什么？

    在羅琦穿越前的那個時空里，雖然地球上每一個角落的人類都選擇了宗教作為精神上的寄托，但是成熟的宗教并不是一開始就形成的。

    在人類文明的初級階段，學會了思考的人類會嘗試著用邏輯思考這個世界上的一切事情，但是這個世界如此的變幻莫測，又讓他們感到害怕，他們可以用石矛和火把對抗野獸，但是面對著洶涌的河水、泥石滾滾的山坡還有肆虐的林火，他們就無法找到解決的辦法了。

    所以早期人類信奉的并不是什么神靈，而是變幻莫測的自然。就是羅琦穿越前的時空，一些偏遠山區的老人還有許多的忌諱，認為山水有靈，平常還要叩拜神山。

    但是不論怎么樣，他們害怕的相信的信仰的，都是有形狀能看到的東西。

    大河部落敬畏大河，是因為大河過幾年就會泛濫，甚至還會危及到他們居住的山谷，所以他們敬畏。

    石洞人叩拜火堆，也是因為火能夠驅趕野獸，所以他們敬畏火和光的力量。

    他們見過大河，也都生過火堆，知曉那種人力無法理解的力量，但是女神這種虛擬出來的人物，可怎么該給這群原始人解釋呢？

    “女神并不是人，她是神?！绷_琦說道。

    “神？神是什么東西？野獸？大山？河流？”老首領就像是一個喜歡問“為什么”的孩子。

    石洞部落是在羅琦不停的講故事之中才有了“神”的概念，而那些曾經聽過女神故事的部落，也并不能理解“女神”這個名字，大多模模糊糊的認為是一種超乎尋常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