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節
他攥著信也未打開,目光在蒙著面的柳傾和和賀蘭葉身上轉了一圈,而后問道:“不知道賀蘭局主與……” 他明顯是有些防備的,說話只說了一半,若是賀蘭葉聽不懂,就作罷,若是聽得懂,自然也理解他。 不等賀蘭葉回答,柳傾和就微微揚了揚下巴:“我們這邊,她都清楚?!?/br> 齊沼明顯是有些吃驚的。畢竟他知道來救他的人是出自什么地方,就是因為如此,他才納悶,怎么賀蘭葉一個鏢局的人,都能知道這種辛密之事? 就算是因為他導致雙方見了面,這邊的人也不該是這般坦蕩…… 齊沼心里頭千思萬緒,面上不顯,只客氣道:“失敬,失敬?!?/br> 這種情況下,齊沼唯一的念頭,就是這個赫赫有名的萬倉鏢局,是不是與皇權有些關系,不然解釋不了為何一個鏢局的局主,和一個暗探耳朵首領彼此認識,且互無隱瞞。 雖然剛剛賀蘭葉與柳傾和之間未說一個字,但是單憑賀蘭葉不躲不避,將此等大事當著人的面就能說得出口,明顯是沒有防備的。 更不用提,他問賀蘭葉時,回答的是柳傾和,態度還十分自然了。 齊沼略一猶豫,笑道:“不知賀蘭局主與風首領關系……” 賀蘭葉一聽,這風首領指的怕就是柳五了,他們之間的關系太復雜了,怎么也不是能夠對他一個外人能說的,再加上眼前的局面,都是一團混亂的,若是說了親近,只怕又要被麻煩纏身,賀蘭葉當機立斷:“不熟?!?/br> 齊沼還未說出口的話被迫咽了回去。 而站在賀蘭葉身側的柳傾和,陰沉沉看了她一眼。 賀蘭葉則完全無視了他,又與齊沼互相問了幾句,眼見他面露疲憊,賀蘭葉想起來他被那異族綁起來折磨了些日子,又顛簸了兩天,撐不住了。 “齊守令且好好休息,待日后回了臨陽,在下自當前去拜訪?!?/br> 齊沼也客客氣氣道:“那齊某就恭候賀蘭局主了?!?/br> 要出去,賀蘭葉也特別守規矩,從柳傾和手中取了黑巾來自己蒙了眼睛,用手戳了戳他:“走吧?!?/br> 她自然的很,手一伸擺出了讓柳傾和抱著她的姿態,蒙著眼睛的她全然看不見柳傾和露出來的眼睛幾乎已經黑的與蒙面的黑巾一個顏色了。 柳傾和默默摟著她,沖著齊沼頷首,而后帶著賀蘭葉折返她鏢局眾人落腳的地方。 賀蘭葉眼前看不見,只能感覺到柳傾和摟著她的溫熱軀體和吹來的風,過了許久,一直沒有說話的賀蘭葉忽地幽幽開口:“柳五,你要帶我去哪兒?” 柳傾和飛快疾馳的步伐一頓,漫不經心道:“送你回去啊?!?/br> “與來時的方向都不一樣,你送我回哪兒??!”賀蘭葉幾乎氣笑了,虧著她還記得不能摘了黑巾,縱使蒙著眼睛,也能看得出她要翻白眼的樣子。 就算蒙著眼,賀蘭葉也不是真的分辨不了位置的人,不過是用來安撫風刃其他暗探的一個保護層,卻不想意外成了柳傾和為非作歹的契機。 柳傾和估計也是沒有想到,賀蘭葉能在蒙著眼的狀態下,清晰記得來時的路,他也不尷尬:“換條路繞一繞罷了?!?/br> 賀蘭葉不說話了。 罷了,反正他是暗探首領,為了安撫他的手下,繞一繞就繞一繞吧,反正也不急。 這一個不急,賀蘭葉只覺著她興許是被柳傾和帶著圍著鹽城繞了一圈,好不容易等柳傾和停了下來,縱使賀蘭葉都忍不住松了口氣。 賀蘭葉隨手摘了蒙著眼睛的黑巾,只見這會兒他們已經到了那個院子附近的深巷中,周邊并無一人。 她摘了黑巾后,也順道把依舊纏在她腰上的柳傾和的手摘了下來,客客氣氣道:“松手了你?!?/br> 柳傾和猛地抽回了手,不自然地背到身后去。 賀蘭葉這會兒沒有惦記著怎么逗逗眼前人,她心中被正經事占據了,思索著對柳傾和說道:“你們帶著齊守令走,只怕有些不太妥當。他眼下瞧著虛弱的厲害,按你們的那種走法,沒兩天他就得病倒。柳五,我覺著要不把他安排在我的鏢隊里,給他個馬車,一路回臨陽一路休養著,如何?” 說著說著,賀蘭葉又笑了笑:“當然,這個鏢資就要你們風刃的人掏了,權當是合作?!?/br> 柳傾和沉默著聽著她的話,不點頭也不搖頭,一雙眸緊緊盯著她不移分毫。 這是拒絕還是同意? 賀蘭葉心中拿不定,不過就算拒絕了,她也不強求,雖然她提出的是個對齊沼比較有利的好法子,到底對于風刃來說,她算是一個陌生人,貿然帶著他們的目標人物,只怕也放心不下。 轉念一想,其實不帶齊沼對她更好些,少惹一些麻煩事。 反正只要齊沼不死,路上受些苦就受了。 “賀蘭?!?/br> 賀蘭葉一抬頭:“嗯?” 柳傾和臉上的面巾未摘,只露出一雙眼,這雙眼大概是臨時做了些改動的,賀蘭葉能感覺到那雙看慣了的丹鳳眼周邊被涂涂抹抹修改了輪廓,有些陌生。 他冷不丁問:“剛剛你說什么,我們不熟?” 賀蘭葉一愣。 她剛剛隨口搪塞齊沼的話,怎么柳傾和好像……有些介意? 柳傾和冷著臉,一雙眸中滿滿都是冰渣:“我們都這樣了還不熟,你覺著要怎么樣才算是熟?” 作者有話要說: 賀蘭葉:“我們不熟?!?/br> 柳傾和:“沒事,多睡幾次就熟了(*?▽?*)” 紅包包繼續么么噠 第51章 第 51 章 眼前的人明顯是生氣了。 因為她一句隨口敷衍齊沼的話。 賀蘭葉茫然,卻有種直覺,若是直接說不熟,柳傾和可能會翻臉。這種感覺異樣的明顯,而賀蘭葉是一個很相信直覺的人,有時候,直覺救人一命。 “你我相熟,不熟的是我們和他,”賀蘭葉淡定說道,“齊守令畢竟是剛認識的外人,有些事情沒有必要與他說的那么清楚,敷衍一下就行了?!?/br> 這也的確是賀蘭葉的意思。其中唯一的差錯,就是沒有想到柳傾和不愿意了。 柳傾和一聽這話,即使蒙著面,也能夠感覺的到他表情一變,眸中的冰渣化作溫水,蕩漾開一波漣漪,他故作鎮定:“哦,他是外人……也是,我們這種關系,在這種情況下的確不好對外人說?!?/br> 齊沼是外人,那么,誰是內人,還不是一目了然么。 柳傾和悲哀的發現,他現在已經是一句話就能夠被|cao縱心情喜悅與否的人了。 賀蘭葉也很清楚的感覺到,柳傾和剛剛身上彌漫著的低沉,瞬間煙消云散了,雖然不知道為何,但是她松了口氣。 還好,只要沒有生氣就行。 相識這幾個月以來,賀蘭葉對于柳傾和此人的感觀一變再變,現在已經定格成了一個私下相處會小氣吧啦的人,與當初那個高不可攀的謫仙貴女模樣的柳清荷,判若兩人。 這是他的本來面目么? 如此說來,柳傾和在她面前,已經展現自我,這說明,他把她當做自己人了? 賀蘭葉小心打量著眼前的人,暗自奇怪,他們之間的關系,什么時候已經轉變的這么親近了? 明明只是為了彼此合作,暗藏禍心的交易,怎么就……變成內人了呢? 賀蘭葉不敢深想,她總有種要是細想只怕要完的感覺。 眼下,還是處理好當下,穩穩當當回了臨陽再說吧。 鹽城距離幽鹿苑也不過兩天多的路程,若是那些人追趕了出來,萬一給人碰上,齊沼在風刃人的手中,那些人雖然不可能討到便宜,到底是一樁麻煩事,賀蘭葉別了柳傾和回了暫且落腳的院子,令手下人抓緊時間好好休息,隨時準備著啟程。 期間柳傾和又來了一趟,趁著夜色,他帶著兩個黑衣人架著憔悴的齊沼,敲了門來。 這是把她之前說的話聽進去了,也打算如此執行。 齊沼這會兒也不問他們之間的關系了,畢竟風刃的首領能做出這種決策,直接把萬倉鏢局拉進局中,且這個看起來很大氣的局主也沒有反對,就知道他只需要跟著走就行,其他輪不到他cao心。 鏢局的人休息了一夜,對隊伍里多出來了一個人,眼皮子都不抖一下,賀蘭葉也沒有多說,只令人弄了個馬車來,再給齊沼弄了一副養身的藥煎好裝進皮囊水袋子中,打定主意要把人好好將養回臨陽。 鏢隊里裝著齊洵給齊沼的生辰賀禮,唯一的馬車里帶著齊沼,這接下來的一單不但完成了,還算是超額完成。 從鹽城出發的時候,風刃的人再也沒有來聯系過,賀蘭葉不知道是藏了起來,已經走了,還是隱藏著痕跡跟在他們鏢隊周圍,這些都不重要了,賀蘭葉眼下的重要,是想方設法把病秧子齊沼照顧好。 他許是受了一番折磨,身體很虛,路途顛簸,茶飯不思,每日都懨懨的,賀蘭葉給他弄的藥,喝不了兩口就吐了。 齊沼也知道他給賀蘭葉一行找了麻煩,又一次因為他鏢隊停下休息時,齊沼緩好了不適,掀開車簾,對著外頭騎在馬背上正抬袖擦汗的賀蘭葉輕聲道:“賀蘭局主,齊某好多了,可以繼續走了?!?/br> 賀蘭葉回頭一看,齊沼的臉蒼白無血色,消瘦而病弱,這般模樣,到底還是讓她動了惻隱之心,再加上一些不能說的緣由,賀蘭葉駕著馬驅到馬車邊,彎下腰溫溫和和道:“齊守令且好好休息,我們不急著趕路?!?/br> 她因為齊沼展現出來的柔弱而放軟的姿態,配合著她本就可愛的相貌,加上溫和的淺笑,真摯的態度,落入齊沼的眼中,顯得格外溫柔。 齊沼也大受感動,他也因為拖累了賀蘭葉而愧疚。 也許是這一份愧疚,讓齊沼對本該是他不用接觸的下九流跑鏢的賀蘭葉,升起了兩份接近的心思,會在天氣炎熱時主動叫賀蘭葉一起上馬車來,他將他在幽鹿苑那幾年的一些所見所聞,當做閑言講述與賀蘭葉。 這算是買都買不來的寶貴經驗,特別是出自齊沼這個朝廷下派官員,又與當地人斗智斗勇了幾年的人口中,期間所見所聞是賀蘭葉從外頭聽不到的,故此她欣然接受。 而齊沼發現,賀蘭葉此人是個趣人,大方大氣,不乏詼諧幽默,有風雅的一面,也有狡黠的一處,雖然只是短短幾天相處時間,卻也讓齊沼看清楚了她的為人,本還有幾分戒備,只是想要還恩的齊沼,對賀蘭葉生出了兩份好感,有了主動交好的念頭。 特別是在他發現,只要賀蘭葉在他馬車上,與她談天說地之間,他的不適感,以及身體虛弱帶來的無力都會減少不少,齊沼就更為喜愛賀蘭葉。 賀蘭葉倒也沒有想太多,只秉著接觸齊沼,盡量不著痕跡討好他,等入了臨陽,還有用得上的地方,不能交惡這一點,與他接觸。 幾番接觸下來,齊沼倒也是個有意思的人,賀蘭葉一方面引導著他吐露更多的想探聽耳朵內容,另一方面,也有了進一步的打算。 齊沼,齊洵,這兄弟倆她都算是熟了,日后,該是能有用得上的一天。 為此,賀蘭葉也愿意整天笑臉相對齊沼。 這天,鏢隊行至周家村,天色漸晚,賀蘭葉叫了手下人去租了個農家院子來,又留了一個農婦,請幫做飯,給齊沼熬藥。 她這頭不得閑,安頓好手下鏢師,將齊沼也安頓好,夜已經深了,外頭農家沒有留燈耳朵習慣,四處漆黑,只有遠處幾家養的雞不分晝夜鳴啼幾聲。 賀蘭葉也不點蠟燭,從外頭打了兩桶水,進了她住的小隔間洗澡換衣,抱著換下來的白日的衣裳,去水井旁打了水來,就著月光搓洗著衣裳。 她濕漉漉的頭發用銅簪隨意挽著,粗麻布衣領口被滴水浸濕,卻也不顯,她坐在石墩子上低著頭,纖細的脖頸在月光下依稀能看見幾個紅色的印子。 賀蘭葉啪的一巴掌反手拍在了脖子上,卻沒有拍到蚊子,只留下了巴掌紅印。她皺了下鼻子,有些懷念柳傾和身上攜帶的驅蟲粉了。 她們鏢局用的驅蟲粉,對這邊南方的蚊蟲好像不管用,她洗澡一會兒工夫,身上被叮了好幾個包,奇癢難忍。 賀蘭葉嘆著氣洗完了衣裳,挽著袖子把濕漉漉的衣裳搭在竹竿上,又沖了沖手,轉身回了她歇腳的那間小房子,上了門栓,賀蘭葉合衣而睡。 剛躺下沒有一會兒,賀蘭葉聽見窗子被什么東西砸了一下。 她心中微微一動,默不作聲起身,走過去推開窗子,站在窗外的黑衣人淡定自若地推開她,翻身跳了進來。 好幾天未曾露面的柳傾和一進來就關了窗,從懷里頭摸出一個藥瓶拋到賀蘭葉手中:“擦擦,止癢的?!?/br> 賀蘭葉一聽,就知道風刃的人,或者說是柳傾和,沒有單獨走,而是跟著鏢局的隊伍一起,卻隱藏著不見人影。 這幾天都不見柳傾和,賀蘭葉差點都要以為他們早就走了,不過也還好,他還沒有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