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節
方繼微微一笑,“怪道品級越后越靈光,原指的是一張嘴。也罷,葉大人好意本官明白,可靈的不僅要是嘴,還有……”語音驟停,他修長的手指輕輕一抬,正對著縣令布滿汗水的腦門。 葉恭執此時已無法深入思考,被他虛虛一點,腦海劇烈翻涌,等混沌漸漸散開,七竅忽地開了,喜道:“下官明白?!?/br> 方繼滿意地理理緋紅衣袖,明亮的指尖隱在衣褶下。 “京城來的醫師們如何安置?” 葉恭執立刻跪稟:“下官不敢懈怠,上了年紀的醫師們住在寺院里不必跑腿,其他人安排了周全民房,離養病坊很近?!?/br> 方繼似是沉思一瞬,揮袖屏退左右,便堂的門吱呀一聲關上,葉恭執才落下的心又提了起來。 “如此甚好。知縣這后堂大門需修一修,早知本官便直接將那十二兩的浮紫拉去茶市上賣了,換點銀錢與大人翻新屋子?!?/br> 葉恭執跪進兩步,“敝縣無甚上得了臺面的特產,下官聽聞南安出產此茶,就命人收購來,恭執雖駑鈍,也知大人入京畿可能思及故地?!?/br> 方繼見他毫無慚愧之意,笑得越發由衷:“敬虛可知管夷吾之諫?” 葉恭執對答如流:“恭執以為,桓公惡紫,國中莫服紫,那賣紫衣之商人亦是齊民,亦該沐國主恩澤?!?/br> 方繼點頭,“本官倒受教了?!?/br> 他從椅上立起,緋衣上的孔雀紋案熠熠灼目,葉恭執仰望著他頎長身形,心跳雖切,卻告誡自己一定不能避視。 方繼繞到縣令身后,淡漠道:“葉大人,眼下無外人,你可否將名冊交給本官了?” 葉恭執多留了個心眼,強笑道:“大人說什么,下官乃是至微之人?!?/br> 方繼道:“本官這里還有一份冊子,你可看看有無疏漏之處?!?/br> 葉恭執交握腹前的手松開,慢慢去接那節精美袖口伸出的一角黑色,手心里全是汗。 這冊子浸了液體后字體顯露,正是糜幸手跡,他一頁頁翻過,忽然手指停在一處,腦中恍然大悟,又抬臉看到州牧三品的紋章,只能嘆糜幸命中之劫可避不可除,自己一個縣令塞牙縫都不夠,還是別作過河卒子了。 “葉大人,汪知州自有打算,本官回京必有交代,即使想保他,也力不從心?!?/br> 葉恭執同進士出身,當初是糜幸將他安排至自己轄州內一個中縣,要不他還在山窮水惡的西南囹圄之地受罪。六七日前糜幸以察霍亂形勢為名來到鄒遠,將一本名冊私下給了他,葉恭執思來想去,這或許是要著重栽培他了。官員之間自古有這種風氣,俸祿之外的收入專門記下,來往的人也寫在紙上,皆用特殊墨水。糜幸做事一向低調,明面上和他沒什么交往,暗里自己卻幫他聯絡了不少同道之人,知州將冊子放在他這里,只說避避風頭,他一個小知縣引不起太大注意。時疫事務太緊張,如今知曉糜幸私劃名姓被州牧發現首當其沖,他不由擔了十二萬分的心。 葉恭執再次伏下身,“恭執明白。只望州牧大人多多擔待,恭執感激不盡?!泵麅栽谒@里如同燙手山芋,扔得越早越好,他決定晚上就給州牧處理掉,至于知州大人,他實在無能為力。 方繼笑道:“敬虛知道本官在救你便好。今日閉門密談,葉知縣識得大體,將上峰貪墨一事托本官告于御前,陛下定深感欣慰?!?/br> 葉恭執稽首不語。 他緩步走近木架上的香筒,撥了撥細長插管,室內的光線披在鏤空的山水竹葉上,牙雕立時呈現出柔潤的質感。 “本官這般作為,越王殿下想必滿意的很?!?/br> * 羅敷在圓凳上如坐針氈。 整個府館人跡寥寥,正房的暖閣外只由兩個侍衛看守,床上的知州面無血色。羅敷進門時都以為他駕鶴西游去了,結果片刻之后藥箱就被送來,曾高不見蹤影。她打開細細數了一遍,東西都在,舒了口氣后又提心吊膽起來。 她將一個長相普通的瓶子揭開,戴著絲質手套取把里面白色的粉末倒入從袖子里拿出的一個極小銀瓶里。舅母總叫她帶點東西放身上,她嫌麻煩,現在卻覺得有用了。她在屋子內反復轉了幾圈,連房梁都檢查過了,發現沒有其他人盯著。防衛太松,也不知他們是怎么想的,是料定她溜不出去還是覺得她溜出去兩個人足以解決了? 她現在真不知要不要治這個半死不活的知州大人,趕著她進來很可能只是做個樣子,樣子做的還很好,工具都齊全了,但是羅敷覺得她要是認真治,自己就得躺著出去了。她開始埋怨床上那個顫顫巍巍冷不丁正好倒在她面前的大人,自己今日命犯太歲,本不宜出行的。 她在暖閣里晃來晃去也沒人管,想他們要滅口早就該滅了,當兵的講究干凈利落,也有可能他們穿紅袍的主子另有安排,或者心態大大的不好。 羅敷做了決定,掀了床幃做個樣子。 知州馬臉扭曲,眼帶郁青,嘴唇發紫,她慢慢去摸他右手腕脈。這次總不會有突然冒出來的劍鞘擋著了,她滿意地按上去。 知州的眼睛“刷”地一下睜開,羅敷嚇得立馬松手往后退了兩步,只見他嘴巴蠕動了一兩下,像是要說什么話。 羅敷當機立斷,迅速拿被子堵上他那不讓人省心的嘴,冷冰冰看著那雙綠豆眼眨個不停。 人既然醒了,也不好叫他再暈過去,她和顏悅色問道:“大人感覺怎么樣?……說不出話,那就是感覺不好了。民女替您把個脈,別動啊?!彼贸鲆桓y針在空中搖了搖。 知州不動,眼神清明了些,又焦急又哀求地望著她,嘴里發出嗚嗚的聲音。羅敷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把被子抽出來,知州果然安靜了。 羅敷緊緊盯著他,送他來的侍衛十有七成曉得他沒暈到底,他料定州牧一行人要置自己于死地,沒想到送個醫師過來,把她當了根救命稻草。 糜幸確實沒有暈徹底。 他聽到說話聲和來來回回的腳步聲,那人一直沒有近前,剛剛腕上一涼,他用了全身的力氣睜眼張嘴,想叫醫師告訴外頭人他有重要文書交給州牧。人才擺脫黑暗,腦子就不好使,未考慮這個女醫師是不是能活著出這間房,又或是來送他一程的。 他掙扎斷斷續續說道:“……我,我要見州牧……” 羅敷等的就是他這句話,飛一般跑到暖閣外:“來人,知州大人要見州牧,晚一點就難了!” 那兩個侍衛仍然在看守,有一個磕上了瓜子,吐掉殼道:“知道了?!?/br> 羅敷怔了一刻,頓時混亂得無以復加,他這是什么態度!她要再說點什么? 另一個侍衛斜斜瞟了眼她道:“卞公讓醫師不必著急,汪大人醒了就醒了,我們不會為難醫師的?!?/br> 羅敷沉默,她不記得這兩個侍衛是不是當時在棚屋里,聽口氣也許不在,但她不愿冒險。 第176章 家丑 七月底,端陽侯府派遣的醫官駐進了帝京的惠民藥局。 羅敷看著來來往往搬著東西的雇工,也不去干涉,詢問方繼才知道緊挨著藥局的巷子有幾戶住家已經被買了下來,供給新來的醫師居住。向父親主動請纓的曾高幫著一干人等忙前忙后,羅敷得了她這么一個得力助手,樂得不cao心。 除方氏提供的兩名醫師之外,藥局需要依照慣例筆試進六位新人,一年之內每個人的月錢除開藥局盈利,由侯府補貼二兩。原先萬富他們不算賣藥的微薄利潤,每月只得八錢銀子的診金,一年到頭賺的連街頭挑擔的小販也不如,這下滿打滿算,直逼羅敷這個夫人。 方氏的醫師剛把家什搬過來,渝州送來京城的第一批免費藥材后腳就跟到了,還有幾味是當地特產,市價不菲。羅敷聽曾高說渝州的地方藥局亦將受侯府恩惠,其州多山,產珍貴藥材,他們可能就是看中地理優勢,以官方名義搜羅地方之利。按這個思路,其他地方也應明白了方氏要扶持全國官醫的心思。 收著霸王藥,羅敷眼見藥局的擔子又重了不少。合同上寫明了太醫局需要強化賣藥的性質,出售丸、散、膏、丹、酒,并將制藥與賣藥、接診合一,制藥占了相當比重,亟需精研藥理的人才。羅敷幾乎是時刻頭疼怎么招人,薪水不夠問方公子要,人才來源卻也不好找——水平高的醫師單獨坐堂,身家又要極清白。日??丛\繼續,她晚上熬夜出考試題,避著方繼只敢讓萬富瞄一眼,怕被老人家說題目簡直標新立異、不可理喻。 王敬的腦袋一掉,羅敷和方繼就知道家底清白的重要性了。想來方繼脫離紛擾塵世已久,所謂的“爾等不必管,繼續營生”真的像他在巷子里說“順路”一樣不靠譜。洛陽官府的人在羅敷離開不久就過來了,遠比萬富通報的腳程快,她覺得定是州牧的安排。他們做事以一絲不茍著稱,什么都要查一遍,到最后拋下句“等待問話”,藥局中人面面相覷。 洛陽內發生的命案,本該上交由天金府尹解決,州牧難得親自過問,自然更加兢兢業業。官差以故事處之,于是仵作自然而然交差:王氏中毒而死,卻驗不出來是什么毒;殺手血液呈黑紫色,倒是極厲害的黑道上的手段。仵作上了年紀,京城又是個魚龍混雜之地,不免見識比旁人多些,他說驗不出來,很有可能此案就真的不了了之。 羅敷一直攥著州牧的口頭承諾,忽然感到縱然千般懷疑此人,自己潛意識里還是太相信他了。也許是抬抬手幫她撿回一條命,他叫她……她突然發覺事實上他什么也沒跟她說,但她聽了萬富的話,就不再理這事,仿佛藥局里幾個月來沒有一點不正常的地方。那個未曾謀面的小女郎什么時候與方繼在一起?方繼又如何知曉這個丟了腦袋、滿身血污的人就是住在巷子里并由她管轄的醫師? 羅敷聽說過一些死士刺殺重要人物前會自己服毒,不管成不成功,事后都把線索了斷??赏蹙匆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那殺手不緊不慢地收回兵器,顯然是游刃有余。殺手的死亡是州牧在她眼前造成的,而她記得筷子拔.出來后,傷口冒出的血是慢慢變了顏色。也許官府追查到了兇器,但就算是像她想的那樣,又能把一個深蒙今上厚愛的副都御使怎么樣呢? 她決定以后碰見州牧繞道走。 最近羅敷事多,不適宜思慮過度,有方氏這個皇親國戚撐腰,她就把精力全部放在挑人上。 八月初一,京畿有遠見的醫戶們赴惠民藥局筆試。即使方家親自放出風聲,來人也不多,總共二十幾個青衫文士,年紀最大五十多歲,最小的只有十七八。羅敷從不強求人數,她認為過得去就行,大不了生意做好了以后再補充。 戌時已過,羅敷獨自走在昌平門東的雋金坊里。雋金坊的北面正對著昌平門,過了昌平門,千步廊東側是六部與司天監等機構的文官署,包括太醫院。雖然洛陽很少宵禁,此坊的環境還是相當肅穆,一更三點的暮鼓還沒有敲響,稀稀拉拉的傭人全回了自家府上。 初秋的夜里漸生涼意。繁星似一顆顆金剛石,高低不一地垂掛在絳紫的天幕上,明明滅滅,空間便于這閃爍星光中無限地延伸開來,劃出了層次。 城北的街坊擱置得十分整齊,越往內行越不聞人語,只見清一色廣梁大門,朱漆碧瓦,飛甍畫柱,在夜色底下冷冷地面對著銀色的軒敞街道。打理干凈的灌木里不時飛出幽藍熒綠的螢火蟲,一團光影就如同漂浮不定的星云,纏繞在墻根。 羅敷一路感慨一路默念,這個時候局里的考試應該已經散場了,卷子都堆到了她的桌上,明日少不得又要弄個通宵。 她本來以為大使只是一個普通的御醫,沒想到是個高位的院判,也難怪他從未出現在眾人視野里。 藥局的掌印大使、太醫院右院判司嚴所居之地,價格非極顯貴者不能擔負。雋金坊挨著天子前裾,即使官居一品,也要靠賞賜墊著點住,不知五品院判如何弄到這一塊風水寶地。 等走到了地方,門前連盞燈籠也無,全憑附近的寥落燈火照亮牌匾。坊內人家的門前站著守夜的家丁,羅敷曉得她一個年輕女郎獨身入夜來此很是扎眼,便不去向人證實地點,徑自敲門等待。 一連敲了三次,司府的管事才佝僂著身子披衣迎出來,打了個哈欠道: “可是惠民藥局秦夫人?我家老爺剛用過晚飯,恐怕還要候些許時辰?!?/br> 羅敷謙謙點頭,跨進門檻,一邊微笑道: “我的侍女與車等在昌平街口,只望不要被巡夜的官差當流民抓了去?!弊屗约鹤哌^來,不會是嫌馬車的聲音吵到鄰居了吧。 管事略略抬眼掃了眼她,口中唯唯諾諾,神色卻一般無二。 “院判大人著實會享福,貴府不僅離官署近,左鄰右舍都是熟人,平日定是省了不少相處的心力?!碧t院的醫官會被委派到皇宮外,圣心體恤下臣,沒人會愿意得罪一位高位掌權的太醫。 府門在她的背后關上。管事司福察覺出她的諷刺之意,心想這女郎未免太尖刻了些,以后在家主手下做事,不定要吃虧。 院中弄得很簡樸,磚雕照壁沒什么裝飾,種著的幾竿翠竹沙沙作響。一顆高大的槐樹憑空長在地上,燈光掃過去,可見溟濛的水汽在一串串的莢果上凝結成晶瑩的露珠。 司福躬身請夫人入南房,倒了杯茶,陪著客人寒暄兩句。此時跑腿的小廝進來道: “老爺傳夫人進正房議事?!?/br> 羅敷受寵若驚,心道這院判大人還不至于連一絲面子都不給她。她前日準備寫信通知大使,不料這位從來沒現過正身的五品右院判修書一封,托人送到了藥局門口,說雋金坊治安良好,屆時請獨自步行前來。她總算得到一點安慰:不單是她一個人在忙,人家也忙得很,下了值之后非要等到大晚上才能擠出時間見見下屬。 大使怎么說也是兼職,藥局里人員變動也正兒八經是公事,方氏不可能不告訴他,那么今晚院判大人是懶得挪足,想讓她一路走到頭了? 羅敷不出聲地想著,沒幾步就到了主屋。羅敷覺得這座府邸小的挺正常,院判看中的可能只是這里的位置和人脈,家里供不起那么多仆役土地。 謝過管家,小廝也跟著他一道走了,她在屋外停了片刻,看這陣勢是要自己單獨入內。屋子昏昏黃黃的光線從窗格里透出來,好像主人吃過晚飯后就躺在榻上瞇了一會兒。 羅敷推了門,開門的剎那,明晃晃的燈刺得她立即遮住眼。這窗紙異常隔光,猛然從黑暗里進到亮的地方,她最受不了的就是這一瞬間的難受,于是腹誹甚深地朝座上看去。 房內只有一個婢女隨侍,清瘦的中年男人端坐在座位上,面色冷淡地拿銀剪子撥了撥手邊的燭芯,“咔嚓”一刀下去,似有似無地從鼻子里冒出點氣來。 他生著灰色的短須,臉容略長,顴骨稍高,神情肅然,一雙狹長的鳳眼往門口掠了掠,咳了一聲道: “秦夫人吧,久仰?!?/br> 他說完,青色綢子的衣袖下露出蒼白一指,對下首的椅子斜著輕輕一抖。 羅敷從善如流地坐下,道:“大人忙碌一天,下官此時來,真是打擾您了?!?/br> 司嚴示意婢女上茶。那名叫碧云的丫鬟腿有幾分跛,一搖一拐地拎著茶壺放到桌上,倒了滿杯,退到屏風外去了。 司嚴皺眉道:“秦夫人,我們放開了說罷。藥局里最近生了大事,雖然我有十分把握這事與我們這些人無干,但附近的人都聽聞我們局里死了個醫師,因向地下賒貸還不上被人弄死了滿門,這對藥局百害無一利。到底是怎么回事?” 羅敷聽他一口一個“我們”,亦不動聲色地蹙蹙眉,溫和道: “是這樣的,那位醫師四個月前入藥局,京畿時疫的一個月來趁我們不在用藥局的利潤為他夫人治病,我們覺得此人心術不正,他又主動要求離開,也不好阻攔。后來我覺得做的過了,便同齊醫師去他家給些錢財過渡,卻發現他妻子死在家中,他自己也在家門口的巷子里丟了腦袋,他女兒當下作為知情人住在官府?!?/br> 司嚴頷首,嘆了口氣:“各自生活都不易,得饒人處且饒人?!?/br> 羅敷不想再和這位慈悲為懷的頂頭上峰說一個字,卻聽他接道: “你且說說你的看法?!?/br> 羅敷無語凝噎,她開始覺得院判大人從不出現在藥局里,真是造福下屬。天天讓她對著這么個前后不一的大使,她肯定會再延長假期的。 “下官初來,對藥局的了解甚至沒有兩位年輕醫師多,不過在這三個月里,大家各自的狀況都看在別人眼里。齊醫師報官后對我們坦言,這位醫師可疑之處不是無跡可尋。方先生一直后悔招了個不明底細的人進來,竟無一人曉得他與外界的哪些人有什么聯系。齊醫師第一次去王醫師家時,他正和妻子吵架,連刀子都快動上了,當時是王醫師趕著他出門的,萬富和我說現在想來覺得他好像是怕他待久了一樣。藥局有時閉戶很晚,東西廂房住的是林齊二人,王醫師并不在藥局,齊醫師心細如發,深夜睡醒出去透口氣,卻幾次見他在大門口徘徊,還有一回從耳房的窗戶里看到他和另一人遠遠地談話?!?/br> 她說了一長串,也不指望院判能理清楚,就是表明一下此人身份只得斟酌,把萬先生搬出來當擋箭牌。這番話她說過好幾遍了,已經倒背如流。 司嚴撫袖道:“夫人不必這般拘謹,藥局先前人手少,眼睛也少,你們現在做的推測也是由果溯因?!?/br> 羅敷低聲道是。司嚴抿緊的嘴角松了松,他從來沒有來過城南的白龍廟街,比之羅敷這個干了三個月的夫人,對藥局事務更加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