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節
不管風重華是不是姑母的女兒,她待姑母的那份心卻是真的。 縱然不是親生的,勝似親生。若不是風重華使計讓姑母假死,姑母能會遇到寧朗嗎? 風重華心中卻是在想長公主的那封信。 文氏根本沒有生育過,到假死那天一直是清白身,她身為女兒再清楚不過了。 長公主在信中先承認風重華是她的親生女兒,并且自認其罪,這是拋磚引玉。這么大的罪,長公主先自己認了,會給永安帝產生一種她再說什么都是真話的感覺。 所以她在后面所寫的那些‘文氏的特征和早產的孩子’,再加上事先安排好的尸骨,會給永安帝一個文氏已生育過的錯覺。既然長公主說文氏與風慎生有一個孩子,那么肯定就有一個孩子。不論風慎再否認,永安帝也不會相信。 自然而然的,第一次懷孕的方婉自然不可能是文氏。 既然方婉不是文氏,既然文氏死了,那么袁皇后執意要指認方婉為文氏,就其心可誅了。 想到這里,她開口問道:“大表哥,陛下是以何種罪名關押風慎的?” “擾亂朝堂以及對陛下心存怨懟!”文安學說了一下風慎的兩項罪名。 這兩項罪名可不輕??!風重華挑了挑眉。 那邊,周夫人嘆了口氣,道:“柳氏還真是命苦,依我之見,還不如和離!當初,也是咱們害了柳氏……” …… …… 七月二十六日常朝的結果并未明發邸報。 然而事件卻在暗中不斷地發酵著。 避暑行宮內外,百官各司都在暗中議論。 武定候被罰俸閉府思過,東川候被褫爵,固安伯停職待勘。說起來都是勛貴們在受處罰,并不算什么大事,然而這次的事件卻透露出一個極重大的信號。 那就是,袁皇后有干預朝政之心。 項莊舞劍,意在沛公。 武定候這么賣力的攻詰文謙和東川候,實際上就是為了將宮中的寧妃給拉下馬。 就為了把一個妃子弄下去,居然要把堂堂的翰林院侍講,六科拾遺給牽扯進來,其心可誅。 后宮怎么玩,百官們不管也不想管,因為這是皇帝的家事。 可是把家事捅到朝堂上去,官員們不滿了。 大家現在不說,也不過是因為帝后感情尚在罷了。 就在這滿城風雨中,解江在書房中接見一位遠來的客人。 “孚之?!眱乳w首輔解江尨眉皓發,身穿青色圓領道袍,笑著看向站在書房中的人。 那人衣襟飄飄,錦帶束腰。一張臉上略有病容,只有一雙眸子亮若星辰。 如果風重華在這里,她一定會大吃一驚,因為站在解江面前的,居然是杜知敬。 “老師,”杜知敬面色激動,臉泛潮紅之色,撲通一聲跪倒在解江的面前,“學生愧對老師的教導?!?/br> 解江卻并不扶他,目光幽幽地看著他,“十五年了??!老夫還以為你早已不在人世,在御道上與你的馬車迎面時,還以為幾在夢中。誰能想到……”解江嘆了口氣,“沒想到你改了名,換了姓。也不怪這么多年,長公主一直找不到你!” 聽到解江提及長公主,杜知敬死死咬住下唇,渾身顫抖。 “當年三大才子,子坤觸柱而亡,你下落不明,澹云退隱,誓言此生不出鳳儀?!苯饨谝凰查g仿佛蒼老了許多, 杜知敬哽咽落淚,默然不語。 “說說吧,這些年你是如何過的?”解江輕聲發問,看著面前跪在地上當年最得他喜愛的弟子,看著這個當年小三元登科令他自豪不已的弟子,眸中漸漸濕潤了。 一轉眼物是人非,黃鶴悠悠。 杜知敬磕了一個頭,道:“當年火燒皇城時,學生僥幸逃出……后來無意仕途,便隱姓埋名,過起了隱居日子……只是因為弟弟長大了,到了配婚的年齡,這才回到京城……” 解江直直地看著他,心頭掠過一陣失望,“撒謊!”他輕輕撫了撫道袍上的皺紋,“你年過四十,上哪里來的弟弟?路遠!你是真的要我直言嗎?你真準備讓我說出你當年做了什么事情嗎?”解江喚了他的名,顯見得有些惱了。 杜知敬(路遠)抬頭看了看恩師,用力地閉緊眼睛,“老師不要再問了!” “你走吧!你救不了風慎,陛下已定了他兩條罪名?!苯饨L長出了口氣,定定的看著面前的人,語調肅殺,“我只當今日未曾遇到你,也未曾與你說過話。天高海闊,山遠水長,此生不要再回京城了?!?/br> “老師!”杜知敬(路遠)膝行幾步,上前抱住了解江的腿,“學生對不起老師,學生……”他哽咽無比,幾不能語,“可是學生有苦衷,學生不能……不能走……” “不能走?”解江怒目圓睜,一把抓住了杜知敬(路遠)的衣領,“你還想牽連多少人?你害死了子坤,害得澹云退隱鳳儀。不要逼我說出來!否則,子坤白死了……”解江忍了又忍,才將腹中的話吞回。 杜知敬(路遠)震驚無比,張大嘴看著解江。 “一間屋子塌了,有的人會閉目等死,有的人會拆房重建,有的人會死守著斷壁殘垣,有的人會轉頭就跑等到屋子建好再回來……”解江冷冷地看著杜知敬(路遠),手指強而有力的指向門口,“你的弟弟,不能娶子坤的外孫女。帶他走吧!隱姓埋名,做一個自由人,不要再回來了……” “弟子若是走了……這么多年的等待又是為了什么?老師教我忠君愛國,侍君以敬,可是老師轉眼間卻別投逆臣懷抱!難道,老師就忘了陛下了嗎?”杜知敬(路遠)抬起頭,倔強地道。 聽了他的話,解江容色如鐵。他看著跪在地上的杜知敬(路遠),微微搖了搖頭。 當清流當得時間太過久了,就以天下為已任了。 這天下,到底是誰的天下? 如果是一人之天下,那么這歷朝歷代又是從何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