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
“???”豆苗兒詫異地看著他,想了會兒,恍然大悟,他說的是孫年生?撇嘴,她很想問他是不是發燒腦袋都燒傻了呀?可他都是因為她才生病的??!豆苗兒嘟嚷著嘴,把懟他的話咽了回去。 她臉上小動作很多,陸宴初僵坐著,糖化作甜水,想吐不能吐,他真是憋屈得很。 “蜂蜜糖球呢,是先把枇杷熬成膏,快涼時兌上蜂蜜,捏成丸子,埋在地底儲存?!倍姑鐑阂蛔忠痪涞慕忉?,末了挑挑眉,反問他,“這時節上哪兒去找枇杷?我哪有那么大本事再做出一罐蜂蜜糖球出來?” 陸宴初:“……” 見他安靜下來,似是知錯,豆苗兒得意地轉身:“我去給大黃黑妹喂吃的,你老老實實歇著?!?/br> 滿臉窘迫,陸宴初悶聲懊惱。 他可能病得不輕?伸手觸了觸額頭,確實挺燙的,陸宴初松了口氣,病得不輕就好!他不過是燒糊涂了而已! 全身無力,陸宴初聽著屋外點點動靜,偶爾她的嗓音會輕輕傳來。 睡會兒再走吧!青天白日,若被人看見他從她家出來,不好。如此安撫著自己,陸宴初疲憊地闔目,很快昏睡過去…… 豆苗兒在外頭無論做什么都盡量小聲不吵他,等忙完手頭的事,推門瞧去,他已經睡得很熟了。 陽光正好,幾縷明亮的金色點綴在他眉眼之上,俊逸非凡。 半晌,微風拂過,豆苗兒猛地回神,她尷尬地錘了錘腦袋,轉身掩上房門。 去院子里割了些韭菜,豆苗兒盤算著中午多做幾道菜給他開開胃,生病了的人沒有食欲,但不吃怎么能恢復得更快? 上次曬干的魚可以煎煮,再來碟韭菜炒雞蛋,豆苗兒咬唇,眼前一亮,她都忘了,上次在山上采的菌菇沒吃完,曬干后存了起來,她還可以炒一碟菌菇臘rou??! 斗志滿滿地行動起來,她一得意忘形,不知不覺哼起了歌。 很快想起來屋里躺著個病歪歪的陸宴初,豆苗兒拍了拍嘴,緊緊閉上。 三道菜都是家常風味,不復雜。 最后的魚還得在鍋里悶會,豆苗兒脫下圍裙,輕快地去扶陸宴初下榻。 “我沒病到走不動路的地步?!标懷绯跤X得她好像把他看做了一個瓷娃娃,他明明是堂堂正正的男子漢,哪怕病了,也不是個瓷娃娃。 “唔,不扶著你我不放心??!” 陸宴初:“……”他耳根發燙,默不作聲任由她扶著,落座在桌旁。 將三盤菜并兩碗粥端上來,兩人對坐,慢慢吃午飯。 大黃黑妹聞到rou味兒,在桌下鬧得歡快,豆苗兒好笑,有一搭沒一搭的和它們說話,或是埋怨或是調侃。 這是她與它們的相處方式,陸宴初嘴角噙著不易察覺的笑意,比起他那清冷孤寂的院子,似乎這樣子才算是生活…… 他們兩吃得差不多時,一道熟悉的嗓音赫然在院子里響起:“豆苗兒,我叫你半天不答應,見柵欄門開著就直接……” 手上動作一僵,豆苗兒猛地望向對面的陸宴初。 孫大娘腳步很快,不過眨眼功夫,她人就站定在了大門口。 未說完的話戛然而止,孫大娘提著裙擺,一雙眼睛呆滯地盯著屋內兩人,嘴微微張著,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議的事情。 第13章 一時靜寂,竟無人打破沉默。 “大娘,您回啦!”半晌,豆苗兒扯了扯僵掉的嘴角,“聽說桃杏jiejie生了對雙胞胎?恭喜恭喜,他們都還好嗎?” “好?!睂O大娘只盯著陸宴初瞧,偏厚的兩片嘴唇翕合,一雙眼睛仍沒從呆滯中醒神,下意識應和著,“好,好,好……” “孫大娘,晚輩陸宴初?!标懷绯醴畔峦肟?,起身朝孫大娘作了個揖。 在最初的震驚訝異過后,他窘迫也好赧然也罷,總不能一聲不吭袖手旁觀。 陸宴初一套動作謙謙有禮,端的是鎮定自若,但細心瞧,很容易發覺他耳后根通紅一片,那片紅暈甚至一直蔓延進衣襟包裹住的脖頸里。 “哦,曉得,我曉得你是誰?!睂O大娘支支吾吾,她瞅了眼跟著站起來的豆苗兒,心情復雜。 怎么說呢!孫年安是她外侄,她把豆苗兒當半個閨女看,自然希望兩人能有個結果,況且這也算門當戶對的喜事。 可不得不承認,與面前這位一表人才有學有識的陸宴初相比,她那侄兒差的不是一星半點。此時望著面前兩人,果真男才女貌一對璧人,般配,般配得很。 哎,沒戲了沒戲了! 孫大娘一肚子納悶和牢sao,以及擔憂。 豆苗兒瞞著她,她心底不舒坦,有些酸溜溜的。再者二人偷偷摸摸在家幽會,到底不太敞亮。還有……孫大娘終究是關心豆苗兒的,她姥爺姥姥走了,身邊都沒個把關的人,陸宴初家里那檔子事可不簡單,若最終他要去京城投奔他爹,那她呢? “大娘,您吃飯了么?”尋不著話說,豆苗兒幾根手指攪在一起,朝旁邊陸宴初暗暗遞去一個眼神。他好歹是個讀書人,腦袋靈光思維活躍,快給找個理由解釋解釋??! 陸宴初薄唇緊抿,匆匆睨她一記。男女授受不親,從遇見她起,他已做了不少讀書人不該做的荒唐事,如何還有臉再強行隱瞞?關鍵怎么隱瞞?他是真睡了她閨房,真吃了她做的可口飯菜,也真被孫大娘抓了個現成。單就最后一條,便跳進泖河都洗不清了! “沒呢,我一著家就急著來找你,因為……”孫大娘將二人的小動作看在眼里,欲言又止。 “孫大娘?!备姑鐑哼@么喚她,陸宴初知她是礙于他在場不好明說。退避定是要退避的,但也沒法退避到她閨房里去,陸宴初看豆苗兒一眼,“晚輩有些事情,先行告辭?!?/br> 他要走,自然沒人攔他,豆苗兒將手藏進袖子里,默默站著不吭聲。 陸宴初踟躕不前,他目光落在她低垂的面頰上,頓了頓,笑得不太自然地向孫大娘再作了個揖:“孫大娘,我與豆苗兒自幼相識,情同兄妹,近日我住在泖河對岸的木屋內溫習功課,與她重新相聚,想著是妹子,就唐突地過來吃了頓便飯,是晚輩失禮?!?/br> “哦?”孫大娘不太信,應得頗為敷衍。 “就是這樣沒錯!”豆苗兒眸中亮晶晶,暗贊陸宴初口齒伶俐會騙人。她上前攙著孫大娘落座,笑盈盈道,“我打小沒兄弟姐妹,一直都把陸家哥哥當親哥哥哩!” “哦?親哥哥!”質疑地望著兩人,孫大娘動搖了。 豆苗兒忙蓋章肯定:“對呀,就是親哥哥,親的!” 她望向陸宴初,神情誠懇真摯,想讓他再說幾句讓孫大娘更信服的話,孰知這人默默望著她,眸色逐漸深沉,最后倏地扭過頭,再說了句“失禮,告辭”,人就頭也不回的走了。 “誒……”豆苗兒追了兩步,想起身后的孫大娘,只好努著嘴退了回來。 孫大娘眉頭皺起,憑直覺,還有兩人之間的氣氛,不對勁就是不對勁。 不過眼下有更重要的事得說,孫大娘拉住豆苗兒手,抬眸嚴肅道:“好孩子,你是不是還不知道,那劉二虎被抓了,前兒晚上他接連偷了他們村里幾戶人家,今天才被逮住,在里長面前他嚇得六神無主,直呼認罪,什么罪都認,只說自己沒殺人,明兒就得往縣里送去?!?/br> “是么?”豆苗兒低下頭,不知該換上什么表情。 “好孩子,你以后終于不用戰戰兢兢過日子了,真是老天開眼?!睂O大娘恨恨道,“坑蒙拐騙的事兒劉二虎沒少干,這次被抓,他以后就別想再禍害人了?!?/br> 點頭,豆苗兒想起前夜發生的事情,一時諸多感慨。泖河寬闊,那晚陸宴初帶著她游到對岸受了不少罪,他感染傷寒怕都脫不開這層關系,最終目的就是為了嚇唬嚇唬劉二虎,沒料到效果居然這么好?竟讓他自亂陣腳引起眾憤被逮捕了? 與孫大娘再說了些話,豆苗兒難為情地把兩罐蜂蜜給她,讓幫忙退回去。 “大娘,我明白您都是為了我好,可我……” 孫大娘嘆了聲氣,她接過兩罐蜜,不吱聲。照以前,她定要再三規勸,可撞上今兒的事,她立刻明白了幾分。 瞧兩個年輕人,方才還找什么借口,說什么親兄妹,把她當瞎子糊弄呢!這下不全露餡了嗎? “姻緣的事不可強求?!睂O大娘顧慮地望著她,把所有想說的話都壓了回去,“你多想想,考慮的周全些,大娘先回去了?!?/br> “誒,大娘,您慢走?!?/br> 站在柵欄門前,目送孫大娘遠去,豆苗兒轉身回屋。 將桌上碗盤收拾了,想到陸宴初的身子,她心又揪了起來。劉二虎已徹底無須忌憚,如今最讓她掛念愧疚的,就只有陸宴初了。 手腳麻利,豆苗兒洗完碗,立馬拿出藥材煎藥。 黃昏至,她把剛炒的兩份小菜放入籃子,外加一盅粥與一碗藥,以及幾顆蜂蜜糖球。提著籃子,鎖好門,她匆匆越過泖河,往竹林木屋行去…… 趕時間,豆苗兒走得飛快。 氣喘吁吁停在木屋院子前,她朝內喚道:“陸家哥哥,陸宴初,陸宴初你還好么?” 喊到后面,她面容焦切,生怕他病情惡化,如昨兒夜里那般渾渾噩噩昏睡了過去。 “陸宴初……”搖著柵欄門,豆苗兒左右四顧,都想翻過柵欄門了,卻聽屋內響起一點動靜,旋即一聲吱呀,門開了。 如釋重負,豆苗兒笑著舉了舉手里的籃子,朝出現在門側的那抹修長身姿道:“陸家哥哥,我給你送點飯菜和湯藥!你身體有沒有好點?” “嗯?!睆谋乔焕镙p輕帶出一聲,陸宴初緘默地拾階而下,開了柵欄門。 “陸家哥哥,你……”立在他身前,豆苗兒微微踮腳,想碰碰他額頭,看是不是發著燒。她沒計較那么多,想著昨兒他睡得迷迷瞪瞪的,她就是這樣做的啊,不過昏睡的陸宴初和清醒著的陸宴初顯然很不一樣。 側身避開她手,陸宴初望向別處,低聲道:“你到底不是我親meimei,我也不是你親兄長,彼此間還是要注意分寸,以免落人口舌耽誤了你?!?/br> 收回半空中尷尬的手,豆苗兒知道不合規矩,但她都不以為意,他干嘛這么一板一眼?撇撇嘴,豆苗兒隨便嘟嚷道:“情同兄妹不行嗎?我把你當做親哥哥,不行嗎?” “行?!膘o了半晌,陸宴初看她一眼,面色沉了些許,“你說行就行?!?/br> 他這什么口氣? 豆苗兒瞪著他,她其實只是隨口說說罷了,他做什么一副負氣的樣子? 難不成她給他當meimei,還不夠格嗎? 豆苗兒賭氣地將手里籃子往地上重重一擱,掉頭就走。 第14章 霞光漫天,豆苗兒迎著紅云走進竹林,身后靜悄悄的。陸宴初顯然沒知錯呢!都不肯吱聲挽留她…… 氣鼓鼓折身,他人定在原地分毫未挪,幾簇紫薇花擦過他袖袍,地上滿是碎花屑。豆苗兒終于好受了那么一丟丟,他若敢在這當口立即進屋,她一定會被氣暈的! 疾步往回走,站在柵欄外,豆苗兒板著臉兇道:“明早你把籃子空碟空碗放在外頭,我自會來取?!闭f完,背過身,又要走。 “等等?!?/br> “干嘛?”豆苗兒腳步一頓,昂首冷傲地斜睨著他。 嘆了聲氣,陸宴初搞不懂自己怎么了,究竟是他有問題,還是她有問題? 迷惘地攫住她漠然的臉色,他默默垂眸盯著腳畔的竹籃,分明她是來送藥湯與飯菜的,他為何卻要對她的一片好心置之不理,甚至還那般陰陽怪氣的口氣? 可是—— 從前她不是喜歡他?現在又要認他做親哥哥,有這么來如風去無影的感情么?果然,不經過沉淀的喜歡浮于表面,極其容易被時間或別的什么轉移注意力,從而消散得了無痕跡。 陸宴初憋了一臉莫名其妙的委屈:“我回時打聽到劉二虎已被緝拿,擇日就要往縣上送去,你以后不必再膽戰心驚,今夜回家便可放心安眠!” 犟著臉,豆苗兒淡淡“哦”了聲:“還有別的要說沒?” “五日后我將啟程去參加秋試,這幾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