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節
可不該是這樣。 如果不是發自內心的尊重,這份感情,她不要! 他們終究是兩個世界的人。 薛錦棠閉上眼睛,深深吸氣,把心里的難受、不甘、各種復雜的情緒壓下去,等自尊心與理智浮上來,她再睜開眼睛已經是一片清明了。 “殿下說得沒錯?!毖﹀\棠道:“我做的這一切都是仗著你喜歡我。那又怎么樣,不是你說會為我做任何事的嗎?汝寧、蕭淑妃倒了,吳王倒了,我大仇已報,殿下對我已經沒什么用了?!?/br> 她表情冷靜,唇瓣微動,香氣鋪面,這一切對他都是致命的吸引??涩F在,她殘忍的拿刀戳他心口,還在里面攪動,疼得他理智全失。 “薛錦棠,你好,好得很!” “是你說的,我親親你,你就替我處理杜令寧的事。那時候你就把弱點交給我了,既然如此,就不要怪我了?!?/br> 薛錦棠一聲嘆息:“我就要跟鄭將軍下西洋了,讓你看清楚我的真面目也沒什么不好?!?/br> 薛錦棠彎腰從他腋下出來,頭也不回地走了。 趙見深捂著心口,看著她毫不留戀地身影,身子不受控制地搖了搖。 “走吧?!毖﹀\棠對沈鶴齡道:“紀瑯的事,我們另外想辦法?!?/br> 她很平靜,范全看不出什么端倪,趕緊朝里面跑。 “主子!”范全大驚,哆嗦著看著他:“您……您吐血了……” 趙見深立刻制止他,他已經夠丟人的了,再讓她知道他吐血,他還有什么臉! 工部忙著給下西洋的艦隊修補艦船,戶部撥了銀子,國庫拿出不少寶貨,還有茶葉、瓷器、絲綢、字畫等物,陸陸續續搬上了大船。 一切準備妥當,欽天監算出出行的日子,鄭寶將軍決定于當月十五清晨啟程。 十四這天皇帝攜百官舉辦送行宴,燕王世子趙見深赫然在列,這段時間他忙著下西洋的事,清減了不少,臉孔輪廓分明,形容舉止越發的冷,讓人不敢靠近。 是夜,回到燕王府,范全道:“主子,今晚月亮皎潔,夜色很好,不如不練劍了,我陪您出府走走吧?!?/br> 主子得了相思病,不練劍睡不著,他這個陪練武藝也精進了不少。陪練苦啊,他卻不覺得累,只是心疼主子。 明天宜興郡主就要走了,主子心里是舍不得吧。 趙見深已經瘦了一柄刀子,他定了半晌,最終決定出門。 主仆二人格外有默契,一路朝威武將軍府去了。 薛錦棠已經睡下了,突然聽到門開了,她剛坐起身,就看到有人進來了。 那人各自很高,站在她臥室門口沒動。 薛錦棠也就不動了。 能這樣神不知鬼不覺的進來,放倒外面服侍的人,她已經猜到是誰了。 算起來,他們已經有兩個多月沒見面了。她刻意避著,他也避著。沒想到,他會來??伤蛛[隱感覺到,她走之前,她們還會再見一面。 房間里十分安靜,只能聽到呼吸聲。 薛錦棠最終起身,去點燈。 “別動?!壁w見深聲音低低的:“就這樣吧?!?/br> 許是夜太深,許是太久沒見面,黑暗中,他的聲音竟然有種落寞的溫柔。 薛錦棠一怔,坐了回去。 對,就這樣吧。這樣也好,看不見彼此的表情,也更自在些。 趙見深的聲音再次響起:“我來,是想問你一句話?” 薛錦棠心頭一跳,忍不住抓緊了被子,他要問什么,她已經知道了。 “你到底有沒有喜歡過我?哪怕只有一點點,或者某個瞬間?” 薛錦棠捂住胸口,不讓自己聲音發抖:“你覺得呢?” “呵!”趙見深自嘲地笑笑:“我明白了?!?/br> 他走了,一切又恢復平靜。 薛錦棠心頭刺痛,眼淚撲簌簌落下來。 她當然是喜歡他的,可是他那樣羞辱她,難道要她乞求他回來嗎?難道要她說,她愿意像從前那樣被他捧著,接受他給予她的一切嗎? 她做不到。 所以,她才把主動權交給他。如果他信她,他能體會到她的情意,那就有。如果他不信,他覺得沒有,那就沒有。 薛錦棠擦了擦眼淚,吸了吸鼻子。 算了,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一個男人嗎?她跟紀瑯退親都挺過來了,這次連親都沒定,她會走出來的更快的。 夜色越來越濃了,范全看著在屋頂上舞劍的趙見深,忍不住嘆氣。 難道又要舞一夜了嗎? 不料趙見深突然從屋頂躍下,去了藥房,取藥丸吃了。 那是吃了能讓人沉睡四個時辰的藥,范全掐指算了算,四個時辰之后,鄭將軍的船已經走遠了。 主子這是不想去送行,怕自己要把人搶回來吧。 范全心里酸溜溜的,明明被拋棄的是主子,不是他啊,怎么他這個外人反倒哭了呢。 真是,越來越沒出息了。 ☆、100.離開 鄭太太與程石山一家送薛錦棠走。 雖然心里早有準備, 可鄭太太還是忍不住紅了眼圈, 薛錦棠從未離開過她, 這一去就要好幾年,她如何能舍得? 鄭太太拉著薛錦棠的手, 事無巨細地叮囑,薛錦棠含笑聽著, 一一點頭答應。 “舅母, 您就放心吧!”薛錦棠抱了抱鄭太太:“我是大人了,我會照顧自己的?!?/br> 鄭太太放心不下,依依不舍地松了手,目送薛錦棠帶著兩個丫鬟登船。 堪堪快要上船, 薛錦棠突然停下來, 對杏枝說:“你不要去了?!?/br> 杏枝愕然, 然后笑了:“小姐, 都這個時候您還開玩笑。我這么能干, 你不讓我去, 錦繡一個人怎么能應付得過來?” “我不是開玩笑?!?/br> 薛錦棠臉色很平靜,眼中卻沒有了昔日的溫和, 說出來的話更是讓杏枝大驚失色:“我身邊的人, 并不用特別能干, 只要忠心就行了?!?/br> 杏枝猛然變色,不敢置信地看著薛錦棠:“小姐, 您……您知道了?” 薛錦棠神色不變, 語氣淡然, 沒有一絲一毫的生氣:“對,我都知道了。你回去吧,你我主仆緣盡于此?!?/br> “小姐?!毙又帕耍骸拔?、你不能不要奴婢。自打我到您身邊之后,除了世子殿下的吩咐,我從未做過對不起您的事……” 在燕王府像她這樣有功夫、能辯藥的人很多,有些人一輩子都沒有出頭之日。她來到小姐身邊,小姐對她信任有加,從不將她當做奴仆隨意使喚,在心里,她已經將小姐當成了家人。 小姐不要她了,她該怎么辦呢? 杏枝真是萬念俱灰,眼淚也流出來了:“小姐,我錯了,我知道錯了。我跟您上了船,就沒辦法跟世子爺聯系了,我再也不敢了。您原諒我,給我一次機會,等我們回來,我就去求世子爺,讓他放我自由。我以后跟在您身邊,絕無二心,您信我一次好不好?” 她不想被拋棄啊。這次出去萬里迢迢,危機四伏,她不在,小姐若是遇到危險了該怎么辦? 杏枝跪下來,扯住薛錦棠的裙子,淚流不止。 薛錦棠心里也不好受。不過她已經決定切斷與趙見深所有的聯系,就不會再更改念頭。 她深吸了一口氣,冷漠道:“你不必來了,我沒有登記你的名字,你沒辦法上船的?!?/br> 說完,薛錦棠就上船了,留下杏枝失魂落魄地跪在原地,眼睜睜看著她上了船。 杏枝想了一會,猛然從地上爬起來,擦了一把眼淚,拔腿就往回跑。 趙見深才剛醒,范全服侍他用早飯,門外突然傳來一陣慌亂的腳步聲。 范全眉頭一皺,誰這么沒規矩?不知道世子爺心情不好,大家連大氣都不敢出,走路走小心翼翼的嗎? 不待趙見深開口,范全就冷臉撩了簾子出去,厲聲呵斥:“誰這么沒規矩?” 這句話出口,下一句就是驚呼:“杏枝,怎么是你?你不是跟著郡主出海了嗎?” 趙見深握著筷子的手一定,身子也凝固了。 杏枝已經進來了,她“噗通”一聲跪下,哭著說:“主子,小姐知道了,她知道我是您派過去的。就在臨行前,她突然不讓我跟著了。這一去好幾年,沒有解藥,該怎么辦……” 她還沒說完,趙見深已經越過她,大步出去了。 他走得非???,范全跑著才能堪堪跟上,眼看著趙見深騎上馬跑了,范全心驚rou跳地驚呼:“主子,城內不能跑馬?” 只可惜,趙見深對他的呼喊置之不理。 范全咬咬牙,也騎上馬追了上去。受罰就受罰吧,主子這個樣子,跟得了失心瘋一樣,他寧愿受罰,也不能讓主子有閃失。 在城內因為要避閃人群,范全勉強還能看到趙見深的人影。等出了城,不過眨眼功夫,他就找不到人了。 沒辦法,他只能快速朝浦口碼頭跑去。等他到的時候,見碼頭上人來人往,岸邊停泊著無數船只,自家主子站在岸邊,雙目失神。 鄭將軍的船已經走了,再看不到蹤跡了。 范全下了馬,慢慢走到趙見深身邊,良久他才說:“主子,咱們回去吧?!?/br> 趙見深雙眼腥紅,半晌才轉身回去。他騎得那匹汗血寶馬,累得口吐白沫,癱倒在地上。 岸邊風大,刮得趙見深衣服獵獵作響:“去查,她前些日子接觸了哪些人?!?/br> “是?!?/br> 范全心里其實很自責,都怪他太疏忽了,想著主子跟郡主已經兩情相悅了,所以不必看那么緊了。誰知道眼看著就賜婚了,竟然還弄出這檔子事。 范全辦事很快,沒過多久就查到圓融法師了。 “主子,您放心吧,有圓融法師在,郡主不會受苦的?!?/br> 趙見深幾不可見的地點了點頭,慢慢閉上雙眼休息。 范全心疼地抹了抹眼淚,主子幾天幾夜不吃不喝不睡,他臉頰凹陷,眼皮格外的薄,眼眶都凸出來了。這回,他總算可以放心地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