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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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家娶親呢?” 正打聽,一個孩子從遠處跑來,人沒走近,就扯著嗓子大喊:“快來哇!唱戲了!” 孩子們一時也顧不得什么野果子了,都起身撒腿就跑。 來報信的娃兒一看這陣勢,也轉身就跑,鬧得跟一群人在追他似的。 在剛曬完稻子的曬場上,有幾個人正在忙活。一個膝蓋高的小臺子,后頭扯起一塊四方的透紗布來,幾個村里的后生正在幫忙往地上楔木樁子。一半大孩子在那里指揮著。 有眼尖的認出那孩子來了,跑上去就是一拳:“湖兒!你這干啥呢?唱戲?咋這么矮的戲臺???你會唱???” 那被捶了一拳的孩子也不惱,回頭笑道:“不是人扮的戲,是皮影戲?!?/br> 這頭一回看,娃兒們也沒經驗,都沒來得及從家里搬個凳子來,就那么往地上一坐一蹲,溜溜瞧了半個多時辰的“小憨子讀書記”。 那映在布上的彩色影子舉手投足活靈活現,尤其還有那說話的人,那詞兒和語氣都十分逗趣。讀書上學的事情娃兒們都是知道的,瞧起來就跟自己身邊的事兒似的,更覺可樂了。 有時候戲里頭的孩子一耍賴,外頭坐著的里頭就有指了其中一個娃兒樂的,想必是尋著原型了。 一出戲完,略歇一刻鐘,又演了一出。 兩出演完就要收場,娃兒們都不干,死活還要看。 湖兒出來道:“沒了,就預備了這兩出。這皮子不好弄,染色也煩難,沒那么容易做出來呢?!?/br> 娃兒們便道:“那就再演一遍成不成?再演一遍吧?” 三天里,這兩出戲各演了六遍。第二天開始都直接叫娃兒們自己給影子配詞了,湖兒娘兒仨嗓子都不成了。 從這回起,就成了定例了,每年秋收之后,靈素都會帶了自家閨女兒子,蕩了小船,四處演戲去。 湖兒把自己琢磨出來的那些機關技藝使勁往這上頭用,嶺兒則管做各樣皮影、木偶、布偶和布景裝飾、衣裳道具。這戲也是越演越漲陣勢。 黃源朗頭一個愛這樣事情的,還跟著跑了幾回。后來七娘索性帶著暢兒一塊兒來了,沈娘子同大郎也來過,大師兄得鎮著三鳳樓,可湊不起這樣熱鬧。 靈素給編故事,——娃兒們就愛看打來打去的事情,這樣的事情她們上頭可不要太多啊,隨便說說都夠演個幾十年的。 再后來她們的船一出去,就不止是戲的事兒了,還裝許多零嘴吃食,干什么?做買賣! 這在縣城里看戲得有東西占著嘴,村里也一樣不是?不過村里尋常沒那么些現錢,多半都是拿米啊豆啊的來換。靈素做的甜崩豆、筍豆、芝麻花、米花糖、果醬夾糕、雞蛋糕都大受歡迎,這娃兒們往后盼著戲還盼著吃,恨不得早稻也別種直接種晚稻得了! 書樓里的孩子們有愛熱鬧的,湖兒同嶺兒帶他們背完了戲詞,就叫他們跟著一塊兒玩去,也很興頭。 漸漸的這村里的娃兒們愿意讀書上學的也多了,正好方伯豐在村里的義學也開了起來,又告訴他們讀了書之后就能自己看話本了,或者能直接去縣城里尋差事,那就能天天看戲聽笑話了。 小娃兒心性單純,真就有為了這些高興上了學海無涯的“苦舟”的。 3.黃式享福法 德源縣名氣越來越大,齊家龔家這樣的沒什么好說的,最叫人津津樂道的是那些新起來的人家。這里頭首當其沖的就是黃家了。 黃大娘給自家兒子挑了個好媳婦,娶了七娘進門之后,又把家中財權全權交給了她,老頭老太就只管著鄉下的那幾百畝田地,別的都懶得再cao心了。 七娘也實在厲害,從填塘樓、水圍庫到后來城外的靈苑,買下的半條米市街,米市街上的大連店,再到之后一步步聚沙成塔地創辦了德源食坊,行銷各地的貨品數年以萬計,是衙門見了都得堆上半臉笑的活財神。 不說七娘,只說那黃源朗,忒也好命。 打生出來就沒過過苦日子,有個厲害的娘,給他讀書卻不逼他有成,曉得他不算機靈,就索性把他的好處放到最大——心地單純、待人實誠。 “索性別學那半吊子的本事,倒招人討厭了?!?/br> 也是果然,若是一個半瓶子算計的主兒,七娘是無論如何也不會看上的。畢竟她的才能在那里,雖靠自己不一定能到如今這樣的場面,也不會過得多差,何必去受這個苦? 卻是精明聰慧如她,最吃黃源朗這一型的,這一型的還挺不好找。 黃源朗自覺不如她,可也并不以為恥,“就跟太陽東升西落一樣,都是自然之事,有什么好難過處?”他自小到大都曉得自己不算聰明,媳婦比自己聰明,不是應當應分的么,有什么好不平的? 黃源朗還信她,從沒丁點防著她的想頭。而外頭事務要他出面時,他也從來都謹記媳婦老娘的話,憑對手怎么挑撥激將都不會上當的?!拔业没厝ド塘可塘?,這事兒我做不得主?!?/br> 哪怕多少人背過身去恥笑他不像個男人,他也不放在心上:“我又想不明白那里頭的彎彎繞,隨口都答應了倒是瞧著有男子氣,回頭把媳婦掙來的家業都敗給人家了又叫什么?他們愛說什么就說吧,反正我打小都聽慣了。也不礙著我過日子不是?” 這樣的人偏是好福氣,娶了個厲害的媳婦,又生了個爭氣的兒子。他老人家真是不消做什么,就管享清福就好了。 可多少富貴人家,日子越過越亂,就在于這福氣其實也不好享的。 像七娘當日喜歡首飾,攢一年買一件就高興得什么似的。一邊高興到手的,一邊又要為明年能多買一件努力,真是又得了歡喜,又有了奔頭。在這樣的日子里頭的時候,瞧著人家豪富之家要啥有啥艷羨,等真的自己走到那一步了,才曉得當日那點小奔頭的難得。 想要的東西不能輕易到手,那時候覺得是多辛苦一件事兒,到后來才發現這居然算個福運。等想要的外物都能輕易得到時,就像缺了一根支撐“高興”的柱子,“高興”的滋味是越來越難從心里升起來了。 本來還能用“買不起,得不到”當個理由來解釋自己的不如意,忽然這兩個沒了,那外物堆砌出來的日子模樣就不存在因“物”而生的不足了,若有所缺有所不當,就都是“人”本身的問題了,苦不苦? 多少人都沿著當年的路走下去了,——世上總還有不易到手的東西,那就接著追求這些好了。 金銀不算什么了,天生的狗頭金、馬蹄金呢?天生的狗頭金天生成了神像模樣的呢? 滿縣人見了老爺我都心懷敬意了,那府城的呢?京城和靈都的呢? 已然妻妾成群,可總有新的花魁娘子新的南船艷姬,聽說如今都有番國美人了,還有自視甚高目下無塵的名伶,那就更物以稀為貴了。至于求而不得惱羞成怒另施手段最后鬧得灰頭土臉的話,又是另外的事了。 黃源朗又不用執掌家業,帶兒子也只是一塊兒玩鬧,他自然也一樣要面臨“食珍饈不知佳味”的情境,他也得想法子。 他的法子簡單,就在自家園子后頭起了兩間小屋子,搭了張木板床,一卷粗糙被褥,后頭靠墻壘了個土灶。 什么時候覺著日子過得不知好歹了,他就往那里住十天半個月的。整天糙米飯就咸菜,偶爾自己白水煮點新鮮素菜加點鹽花。往后頭劈柴,挑水,自己洗衣裳。 等再回去前頭,一聞到rou香都恨不得抽從前吃什么都沒胃口的自己幾個耳光,立時樣樣興頭起來。 七娘初時見他折騰只覺不成體統,可勸了也沒用,又不是什么惡行,就由著他鬧去了。 后來聽他說了其中緣由,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回頭說給自家婆婆聽,婆媳兩個笑得眼淚都要出來了,結果沒過幾日,聽說自家公公也在家里弄了間小屋子。 等暢兒大點兒了,黃源朗自己去“清修”的時候,還帶上自家兒子一起。 告訴他道理:“這么簡單就能把日子又給過高興了,多好的法子!” 鬧得這位后來官至尚書的黃大人在史書上留了一筆笑談,后人稱為“黃式享福法”,卻不曉得原是家傳的。 4.天分抱負 方伯豐連縣丞帶司長被一擼到底之后,就安心在家閉門讀書,同妻兒一起吃酒喝茶,日子過得優哉游哉。 祁驍遠來看過他兩回,見他那樣子,回去跟自家媳婦說:“也不曉得是心傷透了給想通了,還是傻了,或者是裝沒所謂……嘖,沒準也不是裝的,這家伙就是個從根兒上來的面瓜!” 劉玉蘭說他:“人家媳婦能耐、兒女爭氣,自己又做事坦蕩,只有旁人對不起他的,沒有他對不起別人的。神仙那里一本賬,他怕什么?!” 祁驍遠嘟囔:“好容易讀的書,難道就這么算了?” 劉玉蘭笑:“你還兩頭考過呢,又怎么樣?” 他們倆從在一塊兒開始,就沒有消停過,好像說話時候不刺對方兩句就做不成夫妻似的,鬧得他們家娃兒都打小嘴巴厲害,都是隨爹娘的。 劉玉蘭說過也算了,沒想到過了幾日,祁驍遠還真的同她細商量起來。 劉玉蘭聽了自家那不靠譜夫君的不靠譜打算,嚇了一跳:“什么?投奔謝大人去?” 祁驍遠點點頭:“我覺著就在大人手下做事的兩年最舒服了,現在都叫什么玩意,沒意思。大人當日還說過我在這、這嗯,上頭還挺有天賦,我想大人想要立時找個我這樣的也未必能找到呢!我去投奔大人,他也用著順手,我也干得高興,不是挺好?” 劉玉蘭道:“你現在好歹是司衙里當差的,去投奔了大人算個什么身份?先不說人家要不要你,就算要你了,你當個清客幕僚?……”她有句話沒說,——那才真是白讀書了呢! 祁驍遠卻沒把這些東西看在眼里:“現在就這么呆著,也沒什么趣兒啊。難道你指著我那幾個俸祿?還是說我能算個官爺?都沒有吧……想做的事情做不了,這么捱著有什么意思?人可很快就老了,難道叫我這么混吃等死算了?要是家里果然揭不開鍋,我貪圖這安定飯碗還有句話說,又不指著這些,何苦叫我這么憋著……鬧得我跟白活了似的……” 劉玉蘭失笑:“不是你自己讀書考官又轉的典試?現在說的都是趕鴨子上架似的,誰逼你走這條路了?!” 祁驍遠嘬個牙花子:“小時候哪里懂這些???大家都這么干,那就跟著干唄,小爺我又不能比旁人差,那就讀唄,就考唄!要沒有大人當日的提拔和栽培,我就跟伯豐一樣隨便做個差事也就這么做下來了……反正大家都這樣不是?也不曉得還能怎么樣。 “可跟著大人那幾年,沿河貼布告,辦縣報,那、那真是有趣得緊??!我發現我就適合干這個,我還喜歡干這個,就算累點兒忙點兒,我心里都高興得很。想起一個事兒可以這么說,可以那么說,我都恨不得半夜起來開始寫!……” 劉玉蘭見他不是假話,細思量了一回,便道:“我不管你,你自同爹娘說去!” 結果也不曉得他怎么磨的人,老爺子老太太也同意了,還說:“我們還不老,你年紀也還小,謝大人是好官,要是人家愿意用你,你就去吧?!?/br> 過了沒兩個月,祁驍遠真的辭了縣里的差事,往南邊去了。轉過年來就把自家妻兒也都接了去,他爹娘要看著自家的田地,只趁著農閑時候過去待一陣子,久住卻不習慣的。 數年后,謝大人升任康寧府知府,祁驍遠已經是謝大人身邊數得著的筆桿子了。 當日謝大人夸他的原話:“這胡說八道上頭你還真是有天分吶……” 5.三代出一官 德源縣有句老話,三代出一官。說要養出個真有出息的娃兒來,能當上個官,至少得三代的底子。若是吃不飽穿不暖的,想要寒門出貴子,太難了。 可這話兒也不是老準的,這毛哥他們一家就是個特例。 毛哥家在邊上人家看來,是“逃荒”過來的。雖則他們是康寧府的,可兩手空空來了德源縣,跟逃荒逃難來的沒什么差別。 結果也不知道是交了什么運,一家就三個孩子,還個個出息了,尤其還真出了個官。 老大成了填塘樓等產業的總管事,老二成了義學堂里的先生,后來還成了山長,老三年紀最小,也是從官學堂里讀出來的。小時候總在幾處匠作行和店鋪商行間進出,略長了幾歲,忽然就參加縣考了。 之后一路科考、京考,在京學里安心讀了二三年,就外放了知縣。 因好用器械改造作坊帶動一方民生,合了上官的胃口,引為親信,后來就成了謝家的嫡系。不過也有傳言說這位大人幼年時就同謝家后輩相識,沒準走上仕途都有謝家的事情在里頭,只是究竟如何就無人知曉了。 有人說:“老話都要改了,瞧瞧,人家這不是窮得滴鹵刮漿的,照樣養出個大官來。什么三代出一人,不合現在的話兒了!” 便有人笑他不通:“你曉得什么!那家雖只兄妹三個,卻等同于三代一般。先是大哥把家撐起來,能叫弟弟meimei們有書可讀,有學可上。要是沒有這個,多大能耐也考不上官。后來那個當jiejie的,就比大哥又進一步,人家不看錢財了,當了先生、山長,這就往名望人脈上去了。 “才到最小的幺弟,家里也有錢供他上好的書院了,沒準當jiejie的還認識些厲害的大先生,這底子都打好了,才有他后來的好處!若是一家三個,你貪我懶的,你看看能出個人才不能!” 已經成了總管事的毛哥也不時聽到這些話,就同自家媳婦笑:“事后看起來都挺容易明白?!?/br> 杏妮兒也笑:“說得比我們自己還清楚了?!?/br> 湖畔從前燕府的宅子里,湖兒收到小毛弟的書信,看完了抿嘴道:“哎,這東西都還不能用?會傷及民生?那我后頭那幾樣得等到何年何月才能見光面世??!” 嶺兒在邊上給出主意:“哥你就先寫成書,傳給咱們的兒孫,叫他們等往后合適的時候再造出來用不就得了?” 湖兒嘆氣:“他們不會那么笨吧?還得看我寫的?他們自己琢磨不出來?那咱們不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嶺兒道:“以防萬一,以防萬一?!?/br> 6.姻緣纏 陶麗芬同姚瓦匠的事情,從一早開始,那兩個大娘就一心想要撮合??商整惙颐嫔宪?,性子卻強,她們也不敢在她面上明說。眼看著姚瓦匠對陶麗芬也很有心意,陶麗芬也事事都愿意幫著他們父女,可就是不接這茬。 陶正兒讀書一時好一時孬的,后來不知道通了哪根筋,考了兩回過了典試,在縣學里當上差了。 方伯豐開辦義學堂,是學堂的事務,許多要同縣學打交道的,陶正兒往義學堂來跑得挺勤,有時候那邊下了工還跑這邊來教教課什么的。 時候長了,紹娘子先看出來了,就同陶麗芬一說。陶麗芬才曉得正兒是惦記上果子了。 那頭毛哥成了大管事,同食坊的來往越發頻繁,同杏妮兒常在一處。杏妮兒性子直,她那眼睛一看毛哥,毛哥就大概猜到小丫頭心思了,只是他比杏妮兒得大上六七歲,覺著這事兒姚瓦匠恐怕不會同意。 可他心里實在也是喜歡杏妮兒的。他自己凡事喜歡多想多琢磨,杏妮兒卻是拿定了主意立馬要上手的。且杏妮兒同他出身相仿,性子卻開朗許多,尤其喜歡做吃的就認真做這一行,不會輕易為了旁的什么面子錢財動了心,在毛哥看來是十分難得的心性了。 這事兒總沒有叫姑娘家扛的,毛哥撿了個時候,拼著被姚瓦匠拿笤帚趕出來的打算,拎了壇好酒上姚瓦匠家里探口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