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節
孟鐵柱渾身一顫,終是忍不住將嬌妻摟在懷里,“秋月!” 被人徹底遺忘在角落里的宋辭無語地背起藥箱,不再去看那對幾乎要用充滿愛意的眼神把彼此溺斃的小情人,默默關上房門離開。 既是虛驚一場,宋辭便打算將孟鐵柱半夜求醫的事遮掩過去,也省得肚子愈發駭人的何小妹跟著不省心的閨女遭罪。 誰知到底沒能瞞過賊偷一樣盯著其他兩房的呂錢子,還是讓她把梁秋月差點小產的前因后果添油加醋的傳揚了出去,連帶著老梁家日漸響亮的名聲又跟著熱鬧了一把。 等梁石從老娘口中得知閨女肚里真的已經揣了娃,也只能陪著唉聲嘆氣的媳婦在背地里痛罵幾聲孟家小子不講信用。 托了呂錢子的福,家里的年關可謂是過得有滋有味,一點也不比鎮上請了戲班子的大戶人家遜色多少。 因為家里換了營生,宋辭早和梁棟夫妻商量過,不許兩個大孫子再去給人家出力當使喚了。 正好梁有善還在縣里的藥店當過幾年賬房,日常也沒少見掌柜的是如何安排內外瑣事,便讓他和有望一起在離家不遠的清平鎮尋一處差不多的鋪面盤下來,不管日后是自家開店還是收租起碼都是個進項。 大房趁著年后的空閑趕著梁老太名下的將軍鎮里鎮外忙活的不亦樂乎,好容易將養過來的梁秋月也終于在孟鐵柱的小心陪伴下拎著后補的禮品上了娘家門。 宋辭見到這姑娘的第一眼就覺察出她改變了許多,要是非用脫胎換骨四個字來形容難免有些夸張,可她確確實實的借著先前的一場大病有了那么一絲洗盡鉛華大徹大悟的意味。 梁秋月坐下后先是為過年的時候不曾回家看望二老和奶奶感到抱歉,緊跟著就真誠地關心問候了一下臨近生產的何小妹,最后還不忘給長到九歲的半大孩子冬月送上一塊做衣服的花布。 除去關系惡劣的二房,梁秋月甚至連大房兩個沒怎么見過面的哥哥也準備了一份禮物,種種體貼周到之處,簡直讓見慣了她自視甚高的驕傲態度的宋辭覺得陌生到了極點。 若非知道這姑娘還是原本的梁秋月,宋辭差點以為自家可憐的小孫女的內皮又換了個手段更高明的穿越女。 幾乎瘦脫了形的梁秋月依偎在親娘懷里,滿心感慨地喃喃說道:“不養兒不知父母恩,女兒往后再也不會辜負爹娘的好意了……” 難得聽見閨女說出這么貼心的話,不提眼窩子淺盛不住淚的何小妹哭成啥樣,就連梁石這個粗枝大葉的漢子也不禁感動得鼻子發酸,恨不得把家里的好東西全都捧出來貼補給受了委屈的大丫頭。 一時間,二房五口人之間的關系越發和睦,整日里不是孟不離焦就是焦不離孟,若非女婿堅持著硬要回家過夜,梁石都想把閨女出嫁前的廂房再重新收拾出來給他們住下。 比起憨厚沒心眼的梁石夫妻,歷盡千帆的宋辭自然看出了梁秋月突然迸發的好感因何而來。 她也沒攔著說不讓梁石教導閨女辨識草藥,反正人家爺倆是一個愿打一個愿挨,自己又何必枉做小人。 而且經過這段日子的忙碌,大房已經在清平鎮一處地段不錯的街面買到了一個帶著后院的寬敞鋪面。 此處原是一戶外地遷來的衣料店,只因競爭不過吳掌柜的繡莊和另一家老字號綢緞商,這才忍痛賤賣了鋪面打算轉回故鄉另尋出路。 因著打算在此長久經營,連宋辭也被謹慎慣了的梁棟請去驗看拍板后一家人才湊出了一筆數額不菲的房錢,并按照老太太的意愿為家中新開的藥鋪命名為保安堂。 初來乍到,梁棟父子也不敢過分張揚,只給臨近幾戶商家打了聲招呼便靜悄悄地開張營業了。 剛開始礙于保安堂聲名不顯,父子三人只能呆坐在店里擺弄藥材和器具,順便心疼流水般撒出去的花銷。 直到后院陪同坐診的梁馨兒在危難之際施針救下了一位難產血崩的孕婦,這才借著登門感謝的病患家屬之口把店內還鎮著一位女菩薩的美名宣揚了出去。 從那以后保安堂不說是賓客盈門至少也能保證鋪子里的收支平衡,偶爾還會有大戶人家的女眷專程派人恭請女醫上門看診,讓十幾年來只懂得悶在房內繡花的梁馨兒在不知不覺中漲了不少見識。 生意好了麻煩自然也跟著來了,那些原本沒把保安堂當回事的地痞流氓也變得積極起來,總是伺機尋釁想從看著就是老實人的梁家父子身上搜刮油水。 無意間撞見一次滾刀rou般的無賴在門口呼喝叫罵,宋辭便趁著去衙門里送藥的時機把這件差事交給了縣太爺,臨走還不忘恐嚇要是有人敢在老梁家的藥店搗亂滋事,回頭就停了他的鼻煙壺。 事關生死,不管心里再怎么憤恨委屈縣太爺也只能按照老怪物的吩咐派出捕快輪流在保安堂附近的街面巡邏。 時間久了,再傻的人也從大老爺的做派中看出了點門道。因此受益的遠近商家在暗地里慶幸從此免受盤剝之苦的同時,也不由得對從來都是笑臉相迎的梁棟父子忌憚不已。 正是應了雙喜臨門那句老話,大房在清平鎮的生意漸漸步入正軌,留守在梁家村的三房也終于迎來了期盼已久的小生命。 隨著雨季第一聲悶雷降下,懷胎十月的何小妹在經歷了生產的陣痛后總算得償所愿誕下了一個健壯的男丁。 抱著失而復得的寶貝兒子梁石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場,本該傷感無比的父子哇哇二重奏倒把陪著祖奶奶一起守在外面的小滿給逗樂了。 冷不丁見著八個多月奶娃娃的無齒笑容,梁石有些羞臊地抹了抹眼淚,鼓起勇氣和自家老娘商量道:“娘,這孩子來之不易,兒想給他起名叫有根?!?/br> 這下宋辭可算是體會到當初梁秋月聽見孟鐵柱三個字時的感覺了,她心疼地瞅了眼吸收了不少靈泉水養得細皮嫩rou的胖娃娃,無奈道:“行,只要你高興就好?!?/br> 只差沒樂瘋了的梁石哪還顧得上欲言又止的梁老太,放下孩子就去大房院里用一頭豬換來了十只老母雞,預備好好犒勞一番勞苦功高的孩他娘。 他還想著等孩子滿月那天再宰一頭豬,一定要風風光光地辦一場流水席,把村里說得上話的男女老少全都請來樂呵樂呵。 這要不是院子擱不下又怕驚擾了孩子,梁石都恨不得去縣里請戲班子回來唱上一曲,讓全縣的人都知道自己得了一個好兒子。 盡管早就知曉對于古人來說一個能夠繼承家業傳承子嗣的男丁有多么重要,可宋辭還是被變身為炫娃狂魔的梁老三驚住了,就連始終沒什么歸屬感的梁秋月都跟著吃了回悶醋。 倒是冬月高興的不得了,一來她早就盼著能有小滿那樣活潑可愛的弟妹陪著自己玩耍,二來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她自然也能從旁人的態度中意識到別管生出多少孩子只有男娃才是家里的底氣。 “娘,弟弟長得真俊?!?/br> 梁冬月還不知道自己才下生的小弟已經被坑兒的老爹起了個極為吸睛的名字,笑呵呵地點了點小嬰兒手背上的嫩窩,“弟弟什么時候才能和我玩???” 綁著頭巾的何小妹撩開衣襟把前胸對準無意識嘬著嘴唇的胖兒子,她吃得好養得好又不像呂金巧那樣作妖,奶水自然足足的,“怎么也得像小滿那樣大。冬妹不著急啊,等來年小滿能下地跑了,你弟弟也能跟著你們一起玩了?!?/br> 梁冬月高興地直點頭,“我等著弟弟?!?/br> 她還以為有了弟弟爹娘就像喜月說的那樣不稀罕自己了,沒想到娘還是和原來一個樣。 看來奶說得沒錯,二房除了小滿就沒有一個好東西。她往后再也不搭理壞心眼的喜月了。 有苗不愁長,在何小妹的精心看顧下沒隔幾日梁有根就如同發面饅頭似的白胖了一大圈,等到滿月的正日子反倒更像是普通人家百天的孩子那樣結實了。 梁石只當是媳婦得了老娘的滋補連同孩子也跟著沾光,只有冷眼旁觀的梁秋月心里明白必是最初送來的靈泉水起了效用。 她頗為遺憾地摸了摸挺起的小腹,仰頭朝陪在身邊的丈夫說道:“孟大哥,我在這和娘說說話,你去前院幫著爹招待客人吧?!?/br> 正好孟鐵柱也覺得自己一個男人老呆在岳母的房間怪不自在的,立時點頭應道:“你自己多小心,開席時我再回來?!?/br> 等到屋子里只剩下母女兩個,梁秋月才小心翼翼地握住小弟亂動的小手,“弟弟長得可真好?!?/br> 何小妹一聽就笑了,“你和冬月真不愧是親姐妹,她剛看見有根時也是這么說的?!?/br> 又聊了幾句關于孩子吃睡方面的問題,梁秋月話題一轉,“娘,我聽說小姑現如今也在鎮上藥鋪看診了?” 何小妹逗了逗怎么也看不夠的老兒子,“你大伯家當初買藥鋪的時候銀子不湊手還是你奶幫著墊付了一半。當時就說好了,讓你小姑在后院為女眷看診,賺來的錢留著給她將來當嫁妝?!?/br> “我在家住了那么久,怎么也沒聽說過小姑學針灸的事?” 梁秋月又問:“我還記得娘說過,小時候奶明明是要教我們針線活的,如今怎么突然就變了呢?” “你奶那性子你還不知道嗎?她想做的事何曾跟別人交待過?!?/br> 說起這件事何小妹總覺得是自己耽誤了女兒,語氣也跟著低落起來,“我現在想著,或許當年你奶不過是用針線活當引子,想要借此看看家里哪個孩子悟性好耐得住寂寞。冬月太小,喜月又是個坐一會兒就渾身長草的,到頭來也就你小姑在廂房里一呆就是那些年?!?/br> “對啊,” 梁秋月胸口憋得難受不由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小姑整天悶在房里,誰知道她到底是學醫還是學刺繡?!?/br> 再想到每逢年節梁老太就以賣繡品為名帶著親生女兒去鎮上玩樂,她的心里更加不是滋味了。 “哇!” 梁有根自從出生以來還沒遭受到這么粗暴的對待,頓時不依地蹬著藕節般的小腿哭鬧起來。 “秋月,可不敢這么使勁兒弄孩子?!?/br> 何小妹雖是心疼的不行卻也舍不得責怪大閨女,只得耐心地哄勸著懷里的小寶貝,“你弟弟骨頭還沒長好呢,你看看這手腕都捏紅了?!?/br> 意識到自己竟然因為遷怒別人弄傷了無辜的小寶寶,梁秋月禁不住羞愧道:“娘,我不是故意的?!?/br> “娘知道,” 何小妹也想不到就這會子工夫閨女心里已經百轉千回,“你沒伺候過孩子自然想不到這些,等你肚子里的娃出來慢慢就習慣了?!?/br> 她還想著再多給閨女傳授幾句金玉良言,卻見方才出去和好姐妹玩鬧的梁冬月白著小臉沖了進來,慌慌張張叫道:“不好了,衙門里來了好多差爺,吆吆喝喝的說是要抓姐夫歸案呢!” “冬月,你再說一次?!” 差點以為自己產生錯覺的梁秋月強忍著眩暈猛地站起身,整張臉立時變得又青又白,連同鼓脹的小腹都跟著隱隱作痛。 作者有話要說: 宋辭:知道靈泉水會奪取生機之后.jpg 另,渣作者覺得,古代的名門世家即便知道自家孩子被人撿走照料了許久,也不會輕易認下這門稀里糊涂的親事。 貴戚會在最后一章正式出場,還有隨之而來的考驗。 第176章 10、 梁老三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安分了半輩子才招搖一次就給家里引來這么個禍害, 整個人如同嚇傻了一般坐在凳子上連酒盅都握不住了。 原本圍在他身邊稱兄道弟的村民和厚著臉皮蹭吃蹭喝的呂家人全都在見到那群如狼似虎餓的衙役時避到了墻根底下, 若非門口還堵著十多個手持兵器的官差, 他們都恨不得多長一雙腿腳從圍墻翻出去。 “大人, 坐在主位下首那個莽漢就是您遍尋不著的賊首孟鐵柱!” 慶豐縣縣太爺滿臉扭曲的獰笑中透出幾分自得之意, 他稍微躬身指著在場唯一一位還能保持冷靜的布衣男人獻媚道:“當日尊上遣使尋到縣衙,下官一眼便從畫像上認出了此賊。想來他定是為了隱匿身份, 這才改名換姓假借姻親之名在梁家村落戶藏身。依下官拙見, 未免走漏風聲橫生枝節, 不妨……” 縣太爺將右手并攏的五指往下一揮, 竟是意欲斬草除根。 心思百轉間,他的目光早已越過驚慌失措的村民落在后面的宅院里,暗自思量只要借著上官的東風把梁家上下一網打盡,還怕從老妖婆口中搜刮不出解藥來么。 屆時不單能好好折磨梁家老少替自己出一口惡氣,或許還能得著意想不到的好處也未可知。 眼見著自以為就此揚眉吐氣的縣太爺幾乎憋不住由衷而發的笑意時,始終不發一言的上官才收回注視著匪首的視線, 強忍著激蕩之意沉聲道:“圣人曰不知者不罪。梁家村上下俱為普通百姓又從何處知曉其中的利害關系。本將輾轉千里只為賊首,待我偕他歸案,尊縣萬萬不可牽連無辜?!?/br> “這……” 縣太爺的臉色立時變得比梁老三還難看, “大人有所不知,正所謂窮山惡水出刁民, 早在年前那孟鐵柱就和替他遮掩行蹤的新婚妻子梁氏秋月惹上了官司,若非……若非如此,下官也不能記住這個行事跋扈的升斗小民……” “不必再說了,本將心意已決?!?/br> 這位微服出巡的大人物雖然看著比縣太爺年輕不少, 但那一身肅殺之氣卻遠非只會耍嘴皮子的文官可比。 再配上一副英俊內斂的好相貌,更是讓心底愈發忐忑不安的村民們把他當做了傳說中一言活命的青天大老爺。 “多謝大人!” “簡直是青天在世??!” “恩同再造!” 不知是由誰帶頭,就連隨后聞訊趕來的梁家族老也扔下拐棍連連叩首謝恩,更有那想要借機和賊窩子劃清界限的梁家后人摩拳擦掌的想要去逮住孟鐵柱邀功。 “爹,我不曾犯下惡事。他們要找的人不是我?!?/br> 事到如今,孟鐵柱也明白過來單憑一己之力是無法逃脫這場從天而降的牢獄之災了。 他也不愿因為一己之私連累岳家,只是面色平靜地道出了自己的清白,希望岳父能夠看在過往的情分上妥善照顧秋月母子。 “鐵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