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節
既然家里的活都安排好了宋辭也不愿意再吊著別人的胃口,只把梁老太生下的三兒一女喊進了主院。 除去早有準備的梁馨兒,梁棟三個一進門就被滿院子堆著的麻布袋子驚著了。 為了今日宋辭早把將軍領來堵門,也免得呂錢子那個眼皮子淺的玩意再做出些丟人現世的舉動。 她把左廂房的門當著兒女的面打開,“咱家自打你們的爹過世就存下這些家底,地有十五畝,舊年攢下的余糧兩千來斤,老母豬四頭,耕牛一頭,驢車一架。老母雞二十多只,莊稼把式三套?!?/br> 說到這里,宋辭又把始終放在炕沿的木箱子掀開,從里面拿出一百多兩銀子和四張地契,“樹大分枝兒大分家,老婆子連重孫女都混上了也是時候分開另過了?!?/br> “家里的院子就不用說了,當初老頭子怎么安排的往后你們還是怎么過;三個兒子每戶拿上五十兩安家費和一份糧食,余下的就是我的養老錢;家里的牲口牛給老二,雞給老大,豬給老三,驢車留著老婆子自用?!?/br> 宋辭將改好的房契和地契按照名字放在個人手里,“老二啊,今年你苦了半年也該知道擱土里刨食不容易,往后沒有兄弟幫襯,你可不能再像過去那樣混日子了?!?/br> “娘,你把咱家的十五畝地都給我了?” 梁老二拿著惦記已久的地契不僅半點喜悅沒有,反倒一臉吃了大虧的模樣,“那大哥和老三呢?” 宋辭呵呵笑道:“你大哥當然還是繼續讀書了,不過你別擔心,別看你那張地契還掛在你大哥名頭下面,娘保證他怎么也不會做出強占兄弟家產的丑事?!?/br> “是啊,二弟?!?/br> 心虛不已的梁棟張了張嘴,到底不敢把老娘交代的事情說出去,“你要是怕將來有望他們不聽話,大哥就另寫一份契書給你?!?/br> 見大兒配合的不錯,宋辭又朝著明擺著不信的梁山說道:“我看孟家小子整天在山里來去自如賺了不少銀錢,打算讓你弟弟跟著他學點本事。再加上你弟妹的兩個孩子還小,自然就做不得地里的活了?!?/br> “娘說的沒錯?!?/br> 梁石憨憨地笑道:“二哥你還不知道吧,光咱們秋收那會鐵柱就靠著打來的黑熊賣了上百兩銀子。我還想著等伺候完冬月娘就跟著他學上一招半式,怎么也比光在土里刨食強!” “我算是聽明白了!” 梁山的臉色漸漸難看起來,“敢情你們是都瞧不上這幾畝地才輪到我???” “老二,你這叫什么話?” 見大兒和老三都因為這句話露出了心虛的模樣,宋辭也跟著拉下臉,“這世上還有嫌棄銀子燒手的人家嗎?哥哥弟弟見你沒有一技之長主動謙讓與你,反倒讓出仇來了?你要是嫌棄這幾畝地不夠看痛快退出來,來日留給馨兒當嫁妝也比讓你這個白眼狼造敗強!” “我不服!” 梁山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那日娘和大哥說的話兒子可記得一清二楚,咱家還有光宗耀祖的法子沒使出來呢你就把我分出去,指定是把好處單獨留給他們了!” “老梁家要有能耐光宗耀祖還能輪到你?早讓老呂家搜刮去了!” 宋辭撈起手邊一塊咸菜疙瘩就去砸他,“一天到晚盡想著天上掉餡餅,你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不是老婆子笑話你,再過十年你能把這幾畝地守住不敗都是祖墳冒青煙了!你現在老老實實揣著東西家去,回頭求到門檻兄弟們還能看著可憐賞你一口稀的,再不足興把這點一母同胞的情分都造敗光了,來日你扯著一大家子連要飯都沒地方尋!” 她是準備把能夠傳家的好東西留給別人又怎么樣,老梁家的大半家財都被原主最不成器的兒子得去了,難道梁老太還能不樂意看見她自掏腰包貼補更喜歡的大兒不成。 反正只要能保住這一大家子的性命,余下的怎么做做多少全憑個人喜好,自然要可著心意來。 宋辭的話音一落,梁老二強忍著的眼淚終于流了下來,“好,原來我在爹娘心里就是這么個狗屁玩意!既然看不上我,往后你的生老病死就指望最得意的兩個兒子吧!” “承你吉言!” 對于這種怎么填補都不滿意的不孝子宋辭連眼皮子都懶得抬,“老婆子只盼著等你七老八十的時候,也能多遇上幾個指望得上的好兒子?!?/br> 眼看著放了狠話也沒能換來老娘改口,梁山才忍著怒氣捧走了自家的地契和銀兩,隨后又跟兒子把外面那四份糧食挑走了最好的一堆。 “娘,老三也太不像話了!” 梁棟聽著外面大呼小叫的動靜氣得臉皮子直抽抽,“他糊涂了半輩子不說反省自己的過失,反倒怨在爹娘身上?!?/br> “唉,上至世家大族下至平頭百姓,誰家都難免出來幾個不成器的不肖子孫?!?/br> 宋辭假意哀傷嘆息道:“早在他執意要娶呂錢子時娘就知道老二是不中用了,只是一直沒能狠下心把他撇出去。眼下他心里只怕也恨上了你們,娘就撂下一句話,老二家里要是好好的,你們就各過各的日子;哪天等他們一家真要餓死了,你和老三再拐著彎偷偷幫襯一把,只叫他別絕了子嗣就行?!?/br> 三言兩語把分家的事情掰扯清楚,宋辭便把各房簽署的文書仔細收好也給大兒和老三各留了一份備用,免得將來再被走投無路的老二訛上。 家都分了就沒有再在一起吃飯的道理,宋辭領著老閨女趕在呂錢子搜刮廚房之前把家里的碗碟分出去,并言明要幾個媳婦盡快在各自的院子里重新加蓋一座灶臺,從此以后大廚房只留給她和小女兒開火。 宋辭本以為鬧了一場梁老二會賭氣把小滿要回去,誰知她還是高估了那對奇葩的人品。 梁山正覺得自己吃了大虧不知如何找補又怎么肯把唯一留在老太太身邊的孫女抱走,碰巧呂錢子也覺得一個話都不會說的丫頭片子除了浪費口糧還有啥用,倒不如扔在正院多占一份吃喝也好解解心里的悶氣,從此更是對這孩子不聞不問了。 正好宋辭也舍不得模樣漸漸長開又會咧著小嘴甜笑的乖寶寶,梁山的報復之舉倒是誤打誤撞合了她的心意。 分家之后不知呂錢子和兒女說了什么胡言亂語,有福、有財還有喜月那個隨了親娘做派的外路種看誰都是一副鼻孔朝天的欠揍模樣,不僅見到叔伯愛答不理,就連梁老太這個曾經一發火就讓人抖三抖的老祖宗也不再放在眼里。 雖然在宋辭心中二房一行人的舉動就跟跳梁小丑差不多,可在梁棟和梁石看來就太過讓人寒心了。 這兩個兄弟本來還對因為岳家拖累不能隨著老娘學習醫書的梁山感到虧欠,如今再看他們一家子的人品倒覺得姜不愧是老的辣,不怨老娘早早就把二房刨除在外。 如此又過了月余,在呂錢子上躥下跳不是去大房偷雞蛋就是到三房家菜地薅菜苗忙得不亦樂乎的時候,宋辭終于用醍醐灌頂的老辦法循序漸進的把《白氏醫譜》中的醫術篇和記載草藥藥性的本草篇分別輸入了梁棟和梁石的記憶中。 當然,空有知識沒有實踐是當不成一個好大夫和采藥師的。 所以平日里閑來無事,宋辭便讓梁石跟著女婿去山里打獵,順便尋找一些認得出的成年藥材 。 還有梁棟也會借著在村里來往交際之時,免費為那些深受病痛困擾的老人家義診,如有把握再用三弟帶回家的草藥熬些溫和的藥湯給他們喝。 日子久了,等到村里人都看出來秀才公并不是讀書讀瘋魔了而是確實對醫道一行頗有見解,這才交口相贊求上門來,倒讓老梁家向來不顯的名聲隱隱蓋過了自來張揚的梁短腳大伯一家。 就在這時,始終盯著大房和三房的梁山可算是琢磨出了光宗耀祖的辦法,即刻便換了一張面孔跑去和兄弟倆勾肩搭背細述兒時的心酸過往。 只可惜梁山的變臉功夫修煉的不到家,打了一番虛情假意的感情牌非但沒能讓梁棟和梁石改變觀感,反倒讓他們更加厭惡二房的處事為人。 知道這兄弟倆輕易不能讓人誆騙了去,宋辭也就安心將精力放在梁馨兒和小滿身上,得空還要去幫襯一把行動不便的何小妹。 臘月里,正當大房和三房的日子越過越順意,就連宋辭也準備好好慶祝一下在淵國度過的第一個新年時,山腳下的孟家忽然傳出了一聲凄哀的痛呼。 作者有話要說: 宋辭:種田文必不可少的分家橋段終于上場了。=、= 另,有妹紙能猜出來梁秋月是腫么了嗎~~ 鴻運當頭,么么噠~~ 第175章 9、 孟家鬧出狼嚎一樣的動靜時正是深更半夜, 除了宋辭這種身懷內力的冒牌老太太再沒人能聽出梁秋月一聲接一聲的凄慘痛呼。 雖然至始至終對那位總想著折騰幾下的外來戶沒什么好感, 但是看在梁秋月好歹沒有真正對誰起過壞心、輪年紀來看和家養的小滿也差不到哪去的份上, 宋辭還是披著冬衣從燒得熱乎乎的炕上爬了起來。 果不其然, 她才提著油燈走出院子, 緊前頭的大門就讓人拍得震天響。 “奶奶!” 滿身風雪的孟鐵柱面色焦急的說道:“求奶奶去看看秋月,她不知怎么突然間肚子疼得直打滾?!?/br> “前面帶路?!?/br> 宋辭一手提著照亮的燈籠一手抱著藥箱, 趟著及膝深的積雪跟在孟鐵柱身后快步往孟家院子走。 孟鐵柱走的時候太過匆忙連大門也沒來得及鎖, 倒讓屋子里女人的慘叫順著風聲傳出了老遠, 聽上去更加滲人。 “孟大哥, 孟大哥!快救救我,疼死人了!” 還不等邁進門檻宋辭就聽見梁秋月連連呼喚相公的啼哭聲,再掀開厚重的門簾一看,躺在炕上痛苦呻\吟的姑娘哪還有當初新嫁娘的紅潤模樣,竟是變得比稱得上大齡產婦的何小妹還要憔悴不堪。 “孟大哥,你回來了!” 梁秋月的眼神一時間亮的嚇人, 拼命伸著手朝渾身濕冷的男人勾去,“快來抱抱我!我好怕就這么死了再也見不到你!” 孟鐵柱聽見這么凄美動人的情話也忘記自己身上還透著寒氣,趕忙上前抓住妻子的手悲呼道:“不會的!老天不會這樣殘忍的!誰也不能把你從我身邊奪走!” 聞著縈繞在鼻尖的淡淡血腥味, 宋辭滿頭黑線的推開還在那愛得死去活來的孟鐵柱,抬手便點住了梁秋月的xue道, “大丫頭,我還尋思你成了家總能過點循規蹈矩的日子,哪想到你還是這么糊涂?!?/br> 孟鐵柱一見方才還和自己嚶嚶哭泣的妻子一下子就變得像偶人一般動彈不得,連連急問道:“奶奶, 你把秋月怎么了?” “不是我把秋月怎么了,你真該問問秋月想把自己怎么地!” 宋辭沒好氣地往只能靠著眼珠子亂竄求救的糟心孫女嘴里塞了一顆養生丸,“都是快當娘的人了還在那瞎折騰,我就不信孩子要是真掉了你倆能不心疼!” “奶,你說什么?!” 孟鐵柱有些茫然地看向同樣面色大變的媳婦,“你的意思是,秋月有孕在身?” “廢話!” 宋辭一面罵人一面搭上梁秋月的手腕,故作不解的說道:“雖然日子還淺,可老婆子看這脈象也不過才揣了一個娃子而已,為啥偏偏弄得好像是有人跟他搶奪生機一樣,愣是把好好的娃娃弄得在娘胎里也半死不活!” 她說完又從藥箱里拿出一個小布包,“幸好大雪封山前秋月他爹找了不少好藥家來,否則秋月這一胎能不能保住還兩說呢。鐵柱啊,你把這點藥材用水煎好,再弄塊熱布巾給媳婦擦擦身子。我跟你說,至少在過年之前可不能讓她再離了炕知道不?” “您放心,我們一定照辦!” 猛然得知自己竟然要當爹了,滿心歡喜的孟鐵柱立刻捧著藥材跑去了廚房,還暗暗想著等天氣好轉一定要給媳婦多弄點養身子的吃食回來。 趕走了只知道傻樂的孟鐵柱,宋辭俯身對著如同在擂臺上被人一記重拳打蒙了的梁秋月說道:“月啊,奶不管你之前都干了啥,奶只說一句,你要是想保住這個孩子和孩他爹,就別再做些多余的事兒了行不?” 眼見就這一會兒工夫梁秋月的眼神就跟飄到了天邊似的,宋辭微微嘆了口氣替人把xue道解開,“嫁出去的姑娘潑出去的水,奶不想說多了讓人厭煩。你啊就老實在家養著,年初二也不用特意回來免得驚動了你娘?!?/br> 她起身就要走,卻被面色復雜的梁秋月張嘴喊住,“奶,你先前說的有人和孩子搶奪生機,這話是真的嗎?” “這有什么可作假的?!?/br> 宋辭皺了皺眉頭,“生機這東西雖然看不見摸不著,可它卻是一個人存活的根本。好比你大伯整日念叨的金玉其外敗絮其中,一個人若是抽盡了生機外表看著再光鮮也跟爛透了的棉絮般說不定哪天就倒下了?!?/br> “原來如此……” 梁秋月先是一怔,隨后就紅著眼圈無聲低泣。 怪不得每次給孟大哥喂完靈泉水都會覺得頭重腳輕雙腿發軟,要是原先她還能安慰自己是因為這具身子年紀太小承受不了頻繁的房事,如今卻連一點僥幸的心思都不敢再有了。 若不是這個意外出現的孩子替她擋災,誰又知道在未來的某一天,自己會不會在攢下大筆家業后突然撒手西去,拋下孟大哥便宜別的女人。 一想到傳說中不單霸占家產相公還要虐待前妻嫡生子女的后娘,梁秋月真恨不得把掌心紅痣用刀子剜出去! 從沒見到妻子臉上出現過如此猙獰的表情,端著藥碗過來的孟鐵柱不由得一愣,“秋月,你可是疼得厲害?” “奶給我吃的藥很管用,肚子里的寶寶也不鬧了?!?/br> 梁秋月緩緩搖了搖頭,現如今再見到面前這個讓自己付出慘重代價的男人,她心里真的是五味陳雜。 原以為可以當做畢生依仗的天賜靈泉轉眼變成了殺人不見血的奪命深淵,反倒是一直被自己看不起的農家糟老婆子竟然是個深藏不漏的妙手神醫,這人世間的事又哪里說得清呢。 “那就好?!?/br> 孟鐵柱羞愧地看了一眼還在收拾藥箱的梁老太,低語道:“都怪我年少輕狂害苦了你。往后咱們再不這樣了,只好好守著孩子?!?/br> 梁秋月就勢倚在男人強壯有力的臂彎中慢慢喝下苦澀的藥湯,語氣溫柔的說道:“孟大哥,只要能為你生下一個健康的兒子,便是要我拿命去替我也心甘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