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節
我反反復復思量了許久,始終不敢相信這個答案。 可是,只有這一種解釋,才能把所有的事情都說通! 我驚愕地看著她,她嘲諷地看著我。 我忽然發覺自己很可笑。 她從未跟過那小傻子,更沒有跟別的什么人糾纏不清…… 我恨了幾乎整整一年的那個人,竟然是我自己? 我呆呆地靠坐在床角,許久沒有回過神來。 很顯然,她也被這個答案驚住了。 我與她相對無言,忽覺命運之詭譎,簡直令人無所適從。 許久之后,我終于回過神來,整個人徹底恢復了清明。 既然她并沒有與旁人私通,那孩子…… 那是我和她的孩子! 我竟然因為一個子虛烏有的罪名、因為我自己莫名其妙的嫉妒之心,把我的女人、我的孩子,害到了如今這樣的地步! 看著她請冷冷的眼睛,我忽然感到無地自容。 如果當初我不是妄下結論,如果我肯再細心一些,如果我肯選擇信她,事情是不是就不一樣了? 從不知道什么是“后悔”的我,忽然無師自通地理解了一個詞,叫做“悔不當初”。 因為我的武斷,事情已經鬧到了如今這個地步,我該怎么辦? 我一下子想通了很多事,可是都已經遲了。 她或許不是沒有喜歡過我的,可那是過去的事了;我曾經有很多次機會可以同她修好,可是我都錯過了;我知道了她的剛烈果決,知道了她臂上那道傷痕的來歷,可她已不會接受我的撫慰了。 錯過了的,還能彌補嗎? 我小心翼翼地試探著她的心意,可是她只肯給我一個嘲諷的眼神。 或許不只是嘲諷,還有鄙夷、不屑、厭惡、憎恨…… 曾幾何時,我正是用這樣的眼光看著她。此時易地而處,我才知道當初她的心里是何種滋味。 錐心刺骨,無地自容。 她受了那么多委屈,為什么不肯說? 我一面質問她,一面嘲諷我自己。 我何曾給過她解釋的機會?事情一開始,我便先入為主地給她定了罪,此后不管出現什么事,我都先把她往最不堪的方向猜想…… 高傲如她,又怎么可能會向我乞求一個解釋的機會? 我的心里,悲喜交集。 我想求她原諒,卻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但是此時,只要能在她的身邊多停留片刻,于我都是莫大的幸福。 可是,她卻冷冷地對我說:“你出去吧?!?/br> 我的心里,霎時冰涼。 她終是厭了我的。 從前我對她存著誤會的時候,她或許會有幾分不甘心。如今她的冤屈已經洗清,她便再也不需要委屈自己在我的面前小心翼翼了吧? 她的心事,如今是可以放下了??墒俏业男氖履?? 我一直以為自己是拿得起放得下的,可是這件事,如何能放下? 我對生活所有的希望,都只在她一個人身上??墒谴藭r的她,可還肯施舍給我一點溫暖? 她扯了扯被角,蓋住自己的身子,縮到了墻角。 我懂她的意思。她是徹底厭了、倦了,一刻也不愿同我共處了。 番外之韓五篇——因生緣滅經千劫(10) 我一刻也不愿意離開她。 可是她的臉上,露出了那樣陌生那樣嫌惡的神情。 我賴在她的身旁,也不過是自取其辱而已。 我只能依言走開,卻還是有許許多多的事情放不下。 比如她臂上的傷,比如我們的孩子…… 她一向堅強慣了的,那道猙獰可怖的傷口,她竟絲毫不放在眼里;我的關心和擔憂,對她而言也不過是多余的攪擾罷了。 我知道他盼著我快快離開,可是我如何甘心? 我想同她說說孩子的事,不料反而激起了她的怒氣,越發弄巧成拙。 提起孩子,她更加有理由恨我了。 那孩子在胎里便受了許多委屈,一時受驚一時受寒,本已十分兇險,偏偏又早產那么久……能活下來實在是奇跡中的奇跡,我偏偏又把他送給一個衣食不周的馬夫…… 世上怎會有我這樣惡劣的父親! 等那孩子長大,知道了這些事,他一定也會恨我的吧? 如今過去了兩個多月,也不知那孩子怎么樣了。 寧兒的言下之意,似乎已經悄悄去看過他。 可是那也并不值得欣慰。 母子連心,她卻連光明正大地抱一抱孩子的機會都沒有,只能悄悄地去看,還要瞞著旁人……個中心酸,豈是外人可解的? 即使此時把那孩子抱過來養,他先前所受的種種委屈和苦楚,也都已是彌補不來的了。 寧兒現在恨極了我,所以我無論說什么都是錯。 自作孽不可活。我也算是罪有應得。 雖然如此,我還是想盡我所能做一點小小的彌補,比如想法子讓那孩子的處境好一點,比如常常找借口把那孩子帶到她的面前…… 可是她只說了一句話,便讓我所有的努力都顯得蒼白可笑。 她說,現在已經沒有奶了,帶回來也沒什么用。 她的語氣很淡,一如往常?! ∥业男睦飬s已痛不可當。 她的意思,我懂。 那孩子的成長,我們終究是錯過了。 如果我只傷害了她一人,或許尚有挽回的余地;可我傷害的,是她和孩子,是那一段再也無法重來的天倫之情! 她永不可能原諒我了。 我也不敢奢求她的原諒。 我只盼她能給我機會,允我用我的余生,來彌補她和孩子所受到的傷害…… 朝中的局勢一日緊似一日,我卻忽然對那些勾心斗角的事情沒了興致。 此時的我,更愿意把心思放在旁的地方,比如靜靜坐在房中看她讀書刺繡,比如遠遠站在廊下看她憑窗而立,比如悄悄吩咐匠人趕制她喜歡的燈籠,比如偷偷在她畫的雪景上添一枝梅花…… 她依然不愿見我,我卻漸漸習慣了賴在她的身旁,趕也趕不走。 有時實在纏得緊了,她不耐地呵斥一聲,我非但不覺惱怒,反而甘之如飴。 是我變了嗎? 如今,哪怕只是遠遠地看著她,我也會覺得胸中滿滿地溢出幸福和滿足來。 如果她肯對我和顏悅色,我便是即刻死了,也沒什么遺憾了! 我開始變得毫無原則,只要她高興,我什么都肯做——除了讓我離開她。 轉機發生在不久之后,上元節夜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