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真是喜歡魚啊……”黑子哲也看著畫面中倒在花海上請小困幫忙的翻車魚，不自覺地輕笑道。

    他一點一點沉溺進了這個故事里，而幸平純則走向餐廳角落里扎著蒼藍色馬尾的少女，說道：“店里的繪本好像又要賣完了呢……”

    “是嗎？”本場切繪手上的筆一停，抬起頭來，誠懇地道謝，“那晚上我再讓人送幾本過來，謝謝店長啊……”

    “沒關系，反正我也很喜歡這本繪本啊……”幸平純笑著說道，“對了，你現在畫什么呢？”

    她經常見到本場切繪在貓屋的角落里涂涂畫畫，一畫就是一晚上，因此有幾分好奇。

    “這個嘛……”本場切繪搔了搔臉頰，決定還是實話實說，“在畫我的第二本作品?！?/br>
    “哦？才發售了第一本就開始下一本了嗎？”幸平純問道，“是什么故事??？”

    “是……一個關于餐廳的故事……”本場切繪的眼中，透露著些許的明亮，“我很喜歡這個故事?！?/br>
    不斷相遇，不斷告別，不斷失落，也不斷思念。

    就是如此簡單的一個故事。

    但她想，別人的話，也會如她一樣，喜歡上這個故事的吧。

    作者有話要說：　　貓屋的書架上除了jump以外，還有店長每月訂閱的《月刊少女羅曼史》以及一些養生書籍……

    第94章 menu.094 檸檬凝乳蛋糕

    這個時代屬于大不列顛, 屬于這個自大航海時代開始崛起的古老國度。

    人們對于英倫三島向來不吝贊美之詞——與光明永存的日不落帝國, 與日月爭輝的永生之邦，又或者是神創之國。不論是政客商人, 還是工人罪犯, 抑或是在陰暗面下殘喘的老鼠蛆蟲，都能在光耀的遮掩下憑借著女王的威名風流快活, 直至完全喪失自我。

    這是最好的時代, 也是最壞的時代。

    “不知道少爺起床了沒有呢？”

    常年在濃霧籠罩中的倫敦，一切的景致都在水汽的氤氳下看得不太真切，近乎使人分不清白晝或是黃昏。泰晤士河暗色的河水緩緩推進, 載著赭灰色稻草的駁船駛出碼頭，而圣保羅教堂與滑鐵盧橋則淹沒在了無止盡的暗沉色調里, 肅殺而陰冷, 像是有無數不為人知的陰謀與詭計，一同蟄伏在這如墨色一般沉重的黑暗里。

    遠處的大本鐘巨大的指針緩緩轉動敲響著報時，但模糊的視線內只在久漫不散的大霧中隱約顯出潦草的輪廓, 羽翼劃破天空的聲音傳來，撕裂這凝重的寂靜，卻見不到盤旋在鐘樓頂端的生靈。

    身著燕尾服的執事邁步向前，漆黑與純白形成強烈的視覺反差, 卻絲毫沒有突兀之感。在他所過之處的霧氣迅速消散，而后又極快地聚攏來，他的身影則逐漸與這濃黑的邊緣融為一色，忽而來去, 仿若幻覺。

    “真是令人舒適呢……”

    塞巴斯蒂安的語調慵懶而舒緩，仿佛是在享受著在霧中漫步的時光。

    在惡魔的世界里，向來沒有時間的觀念，時光廉價的就像嘩啦啦流淌的河水，空泛而無趣，所以他們總是極力地追求著最大限度的愉悅與享樂，像是永遠貪婪不知滿足的饕餮。

    “這邊的訂單也處理完畢了，是時候回去了吧?！?/br>
    惡魔執事那雙隱藏著欲望與罪惡的雙眸如同波爾多酒莊的紅酒一般深邃動人，假如夜空中會有血紅色的星辰的話，就應當是這般模樣吧。

    “對了，還要再買一些巧克力，廚房里好像不夠用了……”想到府邸里某位嗜好甜品的少年，他的嘴角微微上揚。

    就執事的角度來說，塞巴斯蒂安可謂是無懈可擊，只是作為被他服侍的代價——獻祭出自己的靈魂，對于普通人無疑是難以承受之重。

    不過他的主人想必并不在乎這一點，畢竟，他早已失去了比靈魂更為珍貴的東西。

    “嗯？這里什么時候開了一家新店呢？”

    這條街道上的店鋪大多只為英倫貴族專程供應，每一家的背后都蛛絲蟬聯般地牽附著某個大家族，時常來這里進貨的塞巴斯蒂安都快把這里的地形背熟了，但眼前這間門口畫著黑貓的店鋪，他卻還是第一次看見。

    「貓屋餐廳」。

    盡管是從未見過的異邦文字，卻能很明了地理解其中的意思，并且不會使人感覺到錯落感，塞巴斯蒂安微微挑眉，這種欺誑與瞞騙的手段可糊弄不過他，畢竟，這正是惡魔的拿手好戲。

    難道是有與他一樣清閑的同類在此嗎？

    但這只是無關緊要的小事，更令他在意的，還是另外一點：貓。那擁有著柔軟的身體，順滑的毛發，比世間任何生物都更加可愛的存在。

    掛在上衣口袋的懷表閃閃發亮，塞巴斯蒂安微微低頭，帶著一塵不染的白手套的手握住門把，輕輕扭動便推開了門，甚至沒有弄出一點細微的響動——這是他這些年來作為執事特地訓練出來的秘技。

    “叮鈴叮鈴——”

    門口的迎客鈴響動著，發出清靈的聲音，塞巴斯蒂安瞥了一眼身前的花架，又很快被別的東西吸引去了注意力。

    “哦呀哦呀，這可真是……”

    雖然沒有看見貓，但是好像看見了比貓更有趣的東西呀。

    “佐助，那個千鳥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怎么學都學不會……”漩渦鳴人一邊大口大口地吸溜著拉面，一邊口齒不清地說著。

    “你這樣的笨蛋，當然是學不會的?！庇钪遣ㄗ糁降_口。

    “什么嘛！卡卡西老師這么偏心，明明都是一個小組的……”漩渦鳴人鼓起臉頰，“我總有一天要學到比千鳥更厲害的術！嚇你們一大跳！”

    “那你就試試看好了……”宇智波佐助的臉色忽然一凜，望向那邊窺視著自己的客人，那絕不是人類應有的眼神，包裹在溫柔的水光之下的，是徹頭徹尾的冰冷。

    “怎么了佐助？”就連遲鈍如漩渦鳴人，都感受到了些許的不對勁，他順著宇智波佐助面朝的方向往那邊看去，卻只看見黑衣執事在轉身跟店長在說著什么。

    “歡迎光臨！”幸平純的長發今日用發簪挽了起來，倒別有一番風情，她沖著塞巴斯蒂安笑道，“客人需要點餐嗎？”

    “啊，當然?！比退沟侔驳痛怪垌?，長長的睫毛所留下的陰翳覆蓋住了瞳孔中隱隱的冰冷，以漫不經心的語氣說道，似乎是想掩飾自己剛剛的失態。

    那是多么奇妙的靈魂，卑微而偉大，陰暗也光明，如此地堅定，卻又如水晶般脆弱，好像輕輕一碰就會碎裂成千萬片。塞巴斯蒂安屏住呼吸，仿佛稍稍吸入幾口就能會被那美妙的香味所吸引以致于暴露原型，他幾乎能感到自己為了維持這沉著的外表，連四肢的肌rou都僵硬了起來。

    “客人，你怎么了？”察覺到塞巴斯蒂安臉上不自然的微笑，幸平純好奇地問道，然后她看見黑衣執事彬彬有禮的傾身，散落的黑發擋住他的額間，也稍微遮掩住他異樣的情緒。

    “不知道能否先把菜單給我看看呢？”

    “啊，好的?！?/br>
    在幸平純轉身去拿菜單的時候，塞巴斯蒂安總算將情緒調整了過來，可惜啊，他現在已經與夏爾簽訂過契約，不然如此美味的靈魂，他肯定會不計代價地攫取入手。

    俊美的面龐上掛起溫和優雅的微笑，血rou與犬牙一同掩藏在人類的面目之下，塞巴斯蒂安盡力使自己的眼神遠離宇智波佐助所在的方向，以維持自己的形象，殊不知他心中的謀算已經完全暴露在了齊木楠雄的面前。

    「惡魔……原來還真有這樣的東西存在啊……」

    “這是菜單，您先看看吧?！笨偹銖膱斡窭蠋熓稚险一夭藛蔚男移郊?，將菜單遞給了眼前的客人。

    “嗯?！?/br>
    對于惡魔而言，人類的料理并無意義，靈魂、罪惡、哀嚎與痛楚，這些才是他們賴以為生的食糧。無法分別酸甜，也無法明晰苦辣，所謂的美食，在他們的口中與毫無滋味的稻草一般沒有區別。

    但身為惡魔，卻能做出美味的食物，這無疑是出于某種惡趣味了。就像現在，明明不管什么放入嘴中都是同樣滋味的塞巴斯蒂安，就頗有興致地翻看著菜單。

    “這些都是什么……”塞巴斯蒂安微微皺起了眉頭，“茶泡飯、玉子燒……還有中華料理？”

    倫敦竟然會有人開這樣的店，真是令人意想不到啊，難道跟劉那個家伙有關系嗎？

    他不自覺地往這個方向想著。

    “客人想好點什么了嗎？”收拾好旁邊桌上的餐盤，又擦干凈桌子的幸平純走了過來，卻看見他還在翻動著菜單。

    “我想知道，這檸檬凝乳究竟是什么呢？”塞巴斯蒂安皺眉問道，因為夏爾很喜歡甜品的緣故，他對于此道也是研究頗深，菜單上的甜品除了日式甜品以外，其他的他幾乎都認識，除了這道檸檬凝乳蛋糕。

    “檸檬凝乳……”幸平純想了想該如何解釋，“是用檸檬與蛋黃還有黃油做成的蛋黃醬，至于口感……光說的話可能說不太清楚，客人要點一份嘗嘗看嗎？”

    “嗯，就來一份這個吧?！比退沟侔驳募t眸微展，點頭說道。

    “好的，請稍等片刻?！?/br>
    “店長，我們結賬?！?/br>
    宇智波佐助在結賬的時候，眼神還不忘了留意著這邊的塞巴斯蒂安，可后者的臉上只掛著無害的笑臉。

    “呵，戒備心可真強啊……”黑衣執事瞥了一眼宇智波佐助脖子上的咒印，低沉地笑了笑，尖牙在瞬間一閃而過，“可惜，好像已經是別人的獵物了啊?！?/br>
    這樣執著的靈魂，真是可以與夏爾的靈魂相媲美了啊，也難怪他會耐不住自己內心的狂躁。真想知道他究竟經歷過什么，才會鍛煉出如此極致的美味呢……

    “您的「檸檬凝乳蛋糕」好了，請慢用?！?/br>
    餐碟落在桌沿上的清脆聲響將他的意識喚了回來，那回轉不息的槿色花紋，連同著焦糖氣息一起闖入了他的腦海。

    “嗯，真是美麗的事物……”塞巴斯蒂安小心翼翼地用刀尖摩挲著蛋糕的表面質感，一點點地流連其上，好像是在欣賞什么精美的藝術品一般沉迷其中，“完全符合惡魔的美學呢……”

    “這中間夾著的一層，就是檸檬凝乳嗎？”他仔細端詳著中間那層光潔亮麗的明黃色夾層，那色澤是如此的清麗純美，就仿佛是從顏料軟管里擠出的檸檬黃在微寒的天氣里凝固成光滑的鏡面了一般。

    “嘗嘗看好了……”塞巴斯蒂安運起泛著銀色光輝的餐刀，輕輕切下一塊，叉入了口中，“除了蛋黃與檸檬以外，還有什么呢……”

    除了稠密的奶油之外，中間那層中間如絲般潤滑的檸檬凝乳在口中漸漸融化，無法品味到酸甜滋味的塞巴斯蒂安嘗試著憑借口感來分辨其中的成分，最終只能無奈地撇嘴：“真是遺憾吶?！?/br>
    看上去似乎很好吃的樣子，但是沒有味覺這一點，卻限制住了他進一步享受眼前的這份蛋糕，不過，這也并無大礙。

    “雖然放過了美味的靈魂，但是好像有了意外的收獲呢……”理解了檸檬凝乳的做法之后，塞巴斯蒂安的眼眸彎成了極其漂亮的弧度，“好了，該結賬回去了?！?/br>
    遠離喧囂而腐朽的倫敦城，在高低不平的樹墻中間，被薔薇所圍繞的精致恢弘的府邸，屬于凡多姆海威伯爵。

    從睡夢的火光中驚醒的少年大口大口喘著粗氣，他望著厚重的天鵝絨窗簾，寬大的睡衣附在單薄的身體上，額上滲出點點的汗珠，在領口則露出浮著淡淡青色脈絡的白皙瘦削的鎖骨。

    “少爺，該起床了?！比退沟侔餐浦蛙囘M了房間，鍍銀的茶具與清晨的餐點都擺在上面，而他的五官浸透在陽光中，眼角像是要將人的靈魂吸入，此時的惡魔，竟仿佛有著神祇降臨般的感覺。

    “今天的茶是大吉嶺嗎？”夏爾的聲音有些迷糊不清，微瞇起的眼眸偶爾露出一點蔚藍色的光。

    一邊服侍著夏爾更衣，塞巴斯蒂安一邊答道：“是的?！?/br>
    夏爾的余光忽然看到一旁的餐碟，他問道：“早點是？”

    “檸檬凝乳蛋糕?！?/br>
    “檸檬凝乳蛋糕？”夏爾反問了一遍，“那是什么？”

    “是最近嘗到的新穎品種，我嘗試著還原了一下，您可以試試?！?/br>
    “唔……”翻看著報紙的夏爾信手拈起一塊，然后舒展開了眉。

    檸檬，天生就是適合甜品的。

    在自然的預設里，它們是如此的酸爽，一塊檸檬片毫無防備地放入口中，幾乎能將牙齒都酸掉。但是在料理人的手中，它們的口感卻變得柔和而酸甜，像是被馴服了的野獸一般。

    口感綿軟細膩的蛋糕，結合著新鮮檸檬亦酸亦甜的清新香味融合在了一起，而融入的微脆的杏仁更是讓咀嚼時的口感變得極為豐富。除了綿滑的奶油以外，夾在中間的檸檬凝乳也加入了進來，讓味蕾遭受到重重的檸檬香氣的進犯，清爽的感覺在口中如薄霧般漂浮著。

    夏爾感覺自己像是處在了某個山谷的上風口，山谷里密密種植的檸檬樹將香氣隨風揮灑，他輕輕一吸氣，便讓呼吸中都彌漫著那種清涼的香氣，而睡夢中殘存的困意，就這樣被清風吹拂著消褪。

    “感覺如何，少爺？”

    “這道料理是如何做成的？”夏爾望著塞巴斯蒂安的眼睛，他已經從中嗅到了極大的商機。

    而在那之后，檸檬凝乳系列的甜品，作為凡多姆公司的新季商品，幾乎橫掃了整個歐洲市場，英國，也被稱之為檸檬凝乳的誕生地。

    那么問題就來了，究竟是先有雞，還是先有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