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節
書迷正在閱讀:霍先生,您拿錯劇本了[娛樂圈]、聽說他們都愛我、辛有所屬:總裁的禍水前妻、少爺跪下愛我、7夜禁寵:總裁的獵心甜妻、惡毒女配對我笑[快穿]、小狼狗順毛指南[重生]、時空交易器、和你相逢好、重回八零好生活
場面靜了一瞬,葉知昀當即拿著布巾捂住對方的嘴,防止對方吐出來,輪到他笑了,溫和道:“少爺,苦口良藥?!?/br> 潘懷定定地看著他,硬生生地咽下那口藥。 潘懷生病的這段時間,葉知昀就清閑多了,他這個監軍當到了今天,沒見過半個兵影子,出個府也有人在后面跟著。 他本來打算去找沈清欒的下落,對方奉圣旨來到洛陽整合商隊,葉知昀暗中搜羅了好幾遍,都沒有聽說過城里有這一號人物。 九月初,胡人細作挾河東知縣老小,逼迫知縣獻降,達奚列率大軍占領河東。 此一消息傳來,所有人都沒有料到,包括潘志遙,這樣一來,胡人兵馬從中間切中,兵行險招,盤踞渭水,洛陽和長安都即將籠罩在鐵蹄之下。 府里一早就陷入了一片雞飛狗跳中,葉知昀走進書房,里面坐著潘志遙和潘家幾個長輩,以及一堆幕僚門生,正商議著戰事。 一個滿門胡子的書生道:“應該從兩面包抄,截斷匈奴大軍于潼關外!” 立刻有人反駁:“以我們的兵力何談包抄?達奚列可是有二十七萬大軍!還有,西戎還在后面虎視眈眈,一旦出兵,他們就要撲過來咬斷我們的喉嚨!” “說什么沒用的?不就是不敢打嗎?那李琛是怎么率領西北五萬駐軍攔住鮮卑的?!” 一片吵吵嚷嚷,潘志遙也不動怒,等他們說完了才道:“胡人已近在眼前,潘懷,咱們洛陽有多少兵馬?” 潘懷上前一步,“回父親,洛陽守軍再加上那兩萬北疆軍,一共七萬人有余?!?/br> 屋里頓時安靜了。 實力懸殊太大,晉原帝還不一定派兵來援,現在重兵都在西邊,等人來了,估計城也破了。 接著,潘志遙就宣布了帶兵撤出洛陽,南下至長江后方。 葉知昀算是看出來了,對方巴不得胡人度過洛陽再踏滅長安,只要皇帝一死,天底下就沒人能奈何得了他了。 潘志遙吩咐管家將這些年積攢的財物一并帶走,而后轉向葉知昀,道:“葉監軍,留守洛陽的兵馬共有兩萬人,我把他們都交給你了?!?/br> 言下之意,是要葉知昀留下來守城。 少年并不意外,還沒有應聲,旁邊的潘懷怔了一下,道:“父親,留下他也沒什么用,不如把他一并帶去江南吧?!?/br> 這話說的的確不合時宜,潘志遙深深地皺起眉,看了一眼潘懷,冷冷道:“葉監軍是皇上派來洛陽的監軍,豈容你一言可以決定去向,你可曾把圣意放在眼里?” 潘懷聽了面色不變,還要再說,葉知昀打斷他道:“太傅大人所言極是,圣意難違,我定不負所托,將胡人攔在洛陽之外?!?/br> 潘志遙看他識時務,微微頷首便大步離開,剩下潘懷若有所思地看著他,饒有興致地道:“我把程嘉垣那小子留給你用,無論守不守得住城,你要是能活著回來,就來投奔我吧,給你留一個位置?!?/br> 說完,他斟了杯酒給給少年。 葉知昀沒接,潘懷笑了一聲,仰頭飲下。 潘府人去樓空,葉知昀站在高處,看著延綿的大軍遠去,后方程嘉垣急匆匆跑來,喘息不定地問:“你瘋了?現在誰能夠守得住城?你都沒有打過仗,等著送死嗎?咱們面對不僅是達奚列,西戎人還在齊州磨刀霍霍!” 葉知昀笑起來,無所謂道:“大不了一死……” 話沒有說完,他便頓住了。 他不能死,李琛還在西北等著他。 改口道:“咱們已經沒有退路了,不是所有人都能像潘志遙一樣棄城而逃?!?/br> 程嘉垣稍微冷靜一些,“那你打算怎么樣?兩面環敵,這么點兵馬怎么守?” “閉城不出,糧草應該夠撐一段時間?!比~知昀道,“你有沒有看過地圖,匈奴真正劍指之地,是潼關?!?/br> 潼關地處黃河渡口,險峻至極,能夠扼住長安以及洛陽,進出三秦之鎖鑰,達奚列費盡周折先拿下河東,就是為了盡快攻破潼關。 他道:“當務之急,還是要盡快讓城中百姓撤離?!?/br> 程嘉垣搖了搖頭,“你不了解,潘志遙一走,我就讓人去通知百姓撤走,可滿城婦孺,一不愿離開,二不愿獻降,聽到胡人即將攻城的消息,無論老少壯丁都自愿組成軍隊守城,家里婦女已經開始縫制甲胄?!?/br> 葉知昀的動作一頓,他常常從書里看到敵軍兵臨城下,舉城殉國,無一人投降這類字句,但是事情到了眼前,真真切切的發生,才覺出難以言喻的震撼和心酸。 程嘉垣低聲道:“他們在這里扎了根,是不會離開家的……” 葉知昀思緒沉重,點了點頭,加快腳步走下城樓。 程嘉垣跟上他的步伐,“還有,皇宮那邊傳來消息?!?/br> “不會是皇帝打算遷都南下了吧?” 程嘉垣道:“滿朝大臣的確勸皇上南下,但他沒走,力排眾議坐鎮長安?!?/br> “倒還算有點骨氣?!边@樣一來,軍心還不至于散亂。 第56章 黑云壓城城欲摧。 二十萬人兵臨城下著實是很恐怖的事, 一眼望去看不到盡頭,排兵列陣間氣勢磅礴,相比之下, 潼關關城就仿佛是洪流中的一片瓦礫。 葉知昀和程嘉垣連夜奔波, 趕到后潼關看到的就是這一幕,他們沒帶一兵一卒, 就只帶了皇帝那份監軍圣旨,查清了身份后, 沒人顧得跟他們說上話, 將士們都忙著修筑城墻。 潼關守軍被打散了好幾波, 現在就只剩五千人,將領死在達奚列的屠刀下,算起來朝中官至二品以上的武將, 都已經被他斬殺了三個。 幸好潼關踞以天險,城池堅固,只要不出去,對方很難打進來。 底下達奚列又在指揮兵馬攻打城門, 匈奴的騎兵移動迅速,指哪打哪,護著兩邊步軍前進, 重弩和巨石劃過長空,聲聲巨響震耳欲聾。 主將死了,潼關的副將何晟堯留著兩撇胡子,滿身塵土, 看著城下的戰況,緊張地手指都在微微顫抖,仍然聲嘶力竭地喝道:“放箭!快放箭!” 城樓上的士卒還沒有松弦,底下先飛上來一箭,幸虧何晟堯躲得快,臉上被劃破了長長一道血口子,氣得他來不及罵,正要指揮手下繼續放箭。 旁邊響起來一道聲音:“胡人已經要爬上來了!先潑熱油,把繩索砍斷!” 場面太亂,士卒們根本聽不清是誰在指揮,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胡人身上,直接照做了。 幾個人端著煮得沸騰熱油潑下去,再將網住巖石的繩索一拉,兩波傾瀉而下,胡人再悍勇,也撐不住了往回后縮。 何晟堯這才看到指揮的人居然是個少年,當即走過去質問道:“嘿,哪里來的毛頭小子?瞎指揮什么?誰允許你上來的?” 葉知昀沒注意他,雙眼依然緊盯著城門處的騎兵,大聲道:“放箭!別讓他們退走!” 城樓上士卒聞風而動,射下一片箭雨,把那幾個徘徊的騎兵射成了篩子。 緊接著,葉知昀的衣襟被旁邊伸出的手掌揪起,何晟堯惱火道:“說你呢?” 程嘉垣見此立刻從另一頭快步走來,冷道:“你最好松開手……” 葉知昀看著面前的兩撇胡子,面不改色地飛快道:“我是皇上圣旨親封的監軍,當朝探花郎,翰林院修撰,鎮南大將軍之子,燕王府葉知昀,特來留守潼關?!?/br> 他報出一連串名頭,唬得何晟堯一愣一愣的。 看似很威風八面,其實有名無實,監軍是封來送死的,沒半個人馬可以調動,能夠拿來當擋箭牌的鎮南大將軍早歸西了,燕王府也散了架。 要是放在朝廷,誰也不會搭理葉知昀,可是邊關就不一樣了。 談官高幾級,何晟堯嗤之以鼻,尤其是監軍,這個職位大多是用來挾制將領的,向來兩方的矛盾沖突不斷,可當他聽到后面兩位的名字神色慢慢變了。 這些厲兵秣馬、整日里吃沙子的將士們是相當崇敬大殺四方、渴飲匈奴血的葉朔烽,對為國捐軀的燕王視作楷模。 不自覺,他的手掌慢慢松開少年的衣襟,這個動作在這位大老粗身上可謂是小心翼翼,何晟堯驚疑不定地打量對方,“真的?” 后面程嘉垣把圣旨扔到他懷里,“把潼關的布防以及近來戰況跟我們說說吧?!?/br> 何晟堯拿了圣旨一看,葉知昀的身份明明白白,正瞪圓了眼時,聽見對方道:“何將軍,我雖然是皇上任命的監軍,但不會阻礙你的軍令,也不會爭搶你的功勞,現在潼關還是你說了算,我來此的目的,也只是擔心潼關戰況,看看能不能幫上忙,還請多指教?!?/br> 顯然,他的態度讓何晟堯打消了顧慮,短促地笑了一聲,這位久經沙場、資歷老的副將無奈道:“讀了書的就是會說話,什么軍令啊,功勞啊,得有命活著再說吧,我只不過是個副將,您是鎮南大將軍的獨子,您看看這城下,朝不保夕的……” 他揮了揮手,招來一個手下緊盯胡人大軍,以防他們再度攻城,而后引葉知昀兩人去屋里。 “當務之急,一定要守住潼關,不然長安和洛陽等于送給胡人長驅直入,西北也將陷入腹背受敵的境地?!比~知昀一頁頁地翻閱著戰報。 何晟堯想起來了什么,問道:“哎,洛陽不是有守軍嗎?你有沒有借過來點?” 程嘉垣道:“洛陽的兵馬只有兩萬人留守,而且要防備齊州十萬西戎軍,我們不能從中抽調人手?!?/br> 何晟堯長長一嘆,“要不是早年奪嫡之爭里死了太多人,何至于左右掣肘……” 他招來幾個軍中僅剩的幾個都尉伍長等管事,把潼關軍務交待一番,而后問:“有沒有什么主意?” 葉知昀頭一回接觸戰場,說再多也只是紙上談兵,事到如今,也只有一個守字,任爾東西南北風,就是不出城。 達奚列這幫胡人很清楚城里到底有幾斤幾兩,但偏偏因為地勢難以攻克,且又城門緊閉,便派出騎兵白天大肆叫囂,夜里偷襲,凌晨派弓箭手在箭上點了火,往城里射。 恰似漫天火燒云。 葉知昀仰頭往上看。 他們躲在盾牌底下,旁邊蹲在在瓦片上的老母雞還以為天亮了,被動靜驚得撲騰著翅膀到處飛,何晟堯扯著嗓子吼:“別讓它被射死了!這可是僅剩不多的口糧了,等著它下蛋呢!” 程嘉垣臉上沾著雞毛,額角青筋暴起,四處去抓那母雞。 嚴密死守了三天,在眾人被折騰得精神疲怠,不勝其煩時,匈奴人的大軍又開始調動起來了,這一次的陣仗,要比以往的浩大得多。 葉知昀這幾日一直跟程嘉垣徒步巡查附近的山嶺,還撞見過零散的敵兵,被程嘉垣眼疾手快地射殺了。 他不清楚達奚列的計劃,卻知道不能坐以待斃,吩咐何晟堯把東門打開。 他這句話的時候,一屋子人都站起來,恨不得拔劍相向。 然而,一炷香后,巍峨厚重的東門還是打開了一道縫隙,匈奴斥候見此又驚又喜,連忙回去通報。 俗話說關門扼九州,飛鳥不能逾,現在卻自行露出了破綻,這對于他們簡直是難以抵抗的誘.惑,消息還沒有傳到達奚列處,就有一堆將領急著前去爭搶功勞。 匈奴浩浩蕩蕩的士兵揚著塵土沖殺而來,但東門那條羊腸小道狹窄至極,自下往上走十分不易,十多個士卒率先跋涉,頭一個沖得最勇,死得也最快。 一箭穿透胸膛。 這會兒離城門還遠,箭不是居高臨下射來的,是從旁邊的叢林里,還非常準,人就像是斷了線的風箏摔下馬。 匈奴士兵大驚,一時之間馬匹的嘶鳴聲四起,他們第一個念頭是有埋伏,可對方只有區區幾千人,不過是螳臂當車。 兩邊互相落箭如雨。 高處叢林里潼關軍占了大便宜,他們依據地勢,可以輕松避開箭矢,可匈奴兵就在中間無遮掩的道路上。 東門有數道天然防線,兩邊高聳險峻,需要繞老遠的道才能過去,也就是說,匈奴人打不到邊關軍,邊關軍卻能繞著打他。 久攻不下的潼關就在前方。 度過禁溝時,倒下的匈奴士兵越來越多。 過原望溝時,兩邊挾著寒風落下的箭矢越來越密集。 過滿洛川時,水里沉浮著千百個匈奴尸體,身上插滿了箭矢,積尸草木腥,流血川原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