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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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紙左下角的落款果然是個“清”字。 信紙展得很平,可邊角卻有些磨損,想必林栝經常拿出來看。信上字跡很工整,不是姑娘家常見的簪花小楷,卻帶了些小鐘的韻味,隨意而靈動。 趙慧清臨過兩遍,終是寫不出那種飄逸之感,索性不再模仿,而是把四封信重新抄過一遍,改動了幾處細節,把原來的信紙讓秀枝燒掉。 從此以后,她就是“阿清”,是給林栝寫過信的“阿清”。 再過一個月,郎中說林栝腦中淤血已經清除大半,剩下些許沒法靠藥物去除,只能靠自身慢慢消化。 其實林栝已經大好了,視力完全沒問題,就是腦子里人跟事兒對不上。 很快他就認出了趙霆和趙太太,瞧見趙慧清眸光閃了閃,沒有開口。 趙慧清惱道:“林大哥,你為什么不搭理我?” 聲音細細軟軟的,非常熟悉。 林栝昏睡時經常聽到她跟自己說話,說寧夏,說固原,說冬天的戰事,說春天的農事。 可這張臉孔卻是陌生,他著實想不起來。 趙太太便嗔一聲,“阿清,阿栝才剛見好,你別使性子?!?/br> 阿清? 林栝胸口巨震,有股酸酸軟軟的情緒噴涌而出,不由脫口喚道:“阿清?” “哼,不理你”,趙慧清嘟著嘴,可臉上滿滿都是女兒家欲語還休的羞澀,少頃,又柔聲問:“林大哥,你夜里想吃什么,我給你做煮干絲可好?”不待他回答,邁著碎步離開。 趙太太嘆口氣,“阿清這脾氣,都是被我縱的。不過你生病這陣子,她可是跟著受苦受累的,光是醫書就看了好幾本。你要再不醒來,她就成半個郎中了?!闭f著又指了林栝的行李,“老爺吩咐人把你的東西取了來,你才剛有起色,總得再養上兩個月才能完全康復,不用著急回固原,那里另外有人守著?!?/br> 林栝知道自己的狀況,躺這幾個月,身子都虛了,即便讓他回固原,也提不動刀舞不了劍。索性,將養好之后再做打算。 他在趙家又住了兩個月,白天除了練習拳腳箭法就是練習騎射,夜里會點著蠟燭看些兵書,趙慧清時不時過來,陪他說話解悶,或者在他旁邊安安靜靜地做針線。 這陣子,趙慧清給他添置了好幾件鴨蛋青的裋褐,將先前的靛藍色裋褐盡數扔了。 而趙太太則每天變著花樣給他做好吃的,頓頓不是雞湯就是魚湯。 等到他重回固原的前一個夜晚,趙慧清到他房間淚眼汪汪地說:“林大哥,你可千萬要當心,再跟上次似的,我就沒法活了……你要有個三長兩短,我立時跟了你去?!闭f著撲到他懷里,偎在他胸前悲悲切切地哭。 身前是女兒家柔軟的身體,鼻端有淡淡的馨香,林栝恍然想起,曾經有個夜晚,阿清也是這樣俯在他身前哭個不停,哭得他心底像是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樣樣俱全。 不由地展臂將趙慧清攬在懷里。 趙慧清回抱著他,良久抬起頭,淚眼婆娑地問:“林大哥,你答應我,一定平安無事地回來?!?/br> 林栝低聲道:“你放心,我會的?!?/br> “我相信你”,趙慧清點點頭,突然踮起腳尖,親在他的唇上。 林栝回到固原鎮,發現跟隨他的兩個總旗都調到別的衛所了,卻換了兩個更加勇猛能干的。林栝如虎添翼,帶著他們直入大漠深處。 戰爭結束,趙太太對林栝說:“你跟阿清好了這許多年,以前歲數小沒說破,現在阿清也滿了十五,你也老大不小了,先把親事定下,等你回去拜祭過父母就成親?!?/br> 林栝看著慈祥可親的趙太太和滿臉嬌羞的趙慧清,點頭應了。 趙家本就不是詩書傳禮的人家,且寧夏鎮比京都或者江南的風化都要開明許多,并不曾有未婚夫妻不得見面的習俗。 自從兩人定下名分,趙慧清待林栝更加親密,獨處時常常牽他的手,或者親親熱熱地靠在他肩頭。 正是情竇初開熱血方剛的年紀,林栝天天巴望著早點成親。 等圣上召見完畢,就迫不及待地回了揚州。 再次回京都,趙太太請左鄰右舍家的女眷以及三五個故交做個見證,給林栝與趙慧清辦了親事。 已經過去好幾天了,趙慧清始終記得洞房那夜的情形。 林栝身體熱得像火,健壯的胳膊摟著她,黃豆粒大小的汗珠啪嗒啪嗒往下滴,灼得她的肌膚guntangguntang的。 盡管進入那一刻疼得教人難耐,可很快就暢意起來。 林栝又是那般體貼,明明還想要,卻怕她受不了,生生地忍著。 這樣好的男人,她才不會拱手讓人,更不會納個小妾回來礙她的眼。 可今天這兩個男人不知怎么得知了他們的住處,如果下次再來怎么辦?說不定哪天林栝就會想起以前的事情。 先前林栝記性沒恢復的時候,郎中說要多讓他接觸從前認識的人,多經歷從前做過的事情,對病情大有裨益,所以她才不辭勞苦地日夜陪在林栝身邊。 千萬不能因為那兩個男人而讓她前功盡棄。 趙惠清長長嘆一聲:“要是能讓他們閉上嘴巴就好了,也不用太久,只要他們離開京都之前讓他們閉嘴就成?!?/br> 趙霆要留京等待重新任職,總得要年底才能有準信兒。 現在剛九月,至少還要等三個多月。 趙惠清思量片刻,終于打定主意,等滿月之后就回娘家請父親想個法子。她不能這么心驚膽戰地過日子…… 第125章 夜, 暗沉沉地黑。 天色墨藍,只有零星數顆星子寂寥地閃著光芒。 屋子里靜寂無聲, 落針可聞,唯有秋風拍打著窗戶紙, 發出啪啦啪啦的聲響。 良久, 嚴清怡低聲道:“都這個時辰了, 掌燈吃飯吧?!?/br> “姐, ”薛青昊疑惑地問, “吃飯?” 嚴清怡道:“林大哥成親,咱們也不能餓死?!?/br> 秦四娘如釋重負,連忙道:“飯菜肯定涼了,我添把火熱一下?!?/br> 薛青昊打燃火折子點亮油燈。 昏暗的燈光照在嚴清怡臉上,明顯兩道淚痕, 幽幽地反著光。 薛青昊眼圈一紅, 急忙把眼淚憋住, 借著去找另一盞油燈的工夫抹了抹眼角。 夜飯是干豆角燉粉條, 里面還有好幾片油汪汪的五花rou。 以往薛青昊最愛吃這口, 今天卻毫無食欲,手里捏著塊雜糧窩頭, 半天沒咽下一口。李實也沒了之前的呱噪, 瞧眼秦四娘, 又瞧眼嚴清怡, 也不就菜, 只顧低頭啃手里的窩頭。 四人無聲地吃過飯, 秦四娘把杯碟碗筷收拾好,又將明早熬粥的米跟豆子洗凈泡上,才回到東次間。 嚴清怡已經面朝里躺下了,看不清臉上神情。 秦四娘晚飯沒吃多少東西,用不著消食,遂吹熄油燈,在羅漢榻上躺了。因為心里藏著事,便睡不踏實,半夜醒來時,便聽到床上壓抑著的抽泣聲。 細細的,低低的,卻仿佛含著無限的哀傷。 秦四娘暗松口氣,她不怕嚴清怡哭,只怕她不哭,怨氣憋在心里會傷身。 原本他們以為嚴清怡聽說林栝成親之后會大哭大鬧,會吵嚷著找林栝算賬,沒想到嚴清怡只是肩頭一垮,整個人隨之沉默下來,臉上木木的,看不出任何情緒。 吃飯時,秦四娘原本飯量大,可只勉強咽下半個窩頭,而嚴清怡跟平常一樣,仍是吃了大半個。 她平靜得就像暴風雨來臨前的天空,讓人心慌,讓人害怕。 秦四娘靜靜地躺著,半點不敢動彈,生怕驚擾了嚴清怡。 過得良久,那邊的哭泣聲才漸漸止住,而窗戶紙開始呈現出魚肚的白色,遠遠地傳來雞鳴狗吠聲。 天快亮了。 秦四娘輕輕坐起身,躡手躡腳地穿好衣衫,探頭去看,嚴清怡竟是睡了。 巴掌大的小臉上,滿是淚痕,鬢發被眼淚打濕,凌亂地貼在臉頰上,而眼底有濃重的青紫,看上去可憐兮兮的。 秦四娘心頭一酸,眼淚差點滾下來,急忙走出去,小心地掩好房門。 不一會兒,李實跟薛青昊先后起身。 秦四娘盛了飯菜讓他倆先吃,“三娘哭了大半夜,天快亮時才睡下,暫且讓她睡?!?/br> 薛青昊到底年歲還小,昨夜沒吃飽,現在早餓了,稀里呼嚕喝完一碗米粥,惡狠狠地說:“此仇不報非君子,我定要給林栝那個無情無義的混蛋一點顏色看看……實在不行,我請我師傅幫忙?!?/br> 李實點點頭,“我再去叫上李奎他們幾個,不把林栝打趴下我就不姓李。他娘的,我真是瞎了眼,怎么就認識他了?!?/br> 話音剛落,就聽房門響動,嚴清怡散亂著頭發,倚在門邊道:“不許去,男婚女嫁本來就是你情我愿的事兒,你們去干什么?再說……”頓了片刻,才續道:“我跟他既沒有父母之命又沒有媒妁之言,憑什么去找人家?是嫌我不夠丟人嗎?” 李實跟薛青昊對視一眼,沒有作聲,可臉上盡是不忿之色。 嚴清怡低頭默了默,對薛青昊道:“林大哥對咱們家有大恩,對你也照顧有加。如今他成家立業……咱們,咱們應該替他高興才是?!闭f罷,臉上生生擠出個笑容。 那笑比哭都難看。 薛青昊看不下去,三口兩口吃掉手里窩頭,將筷子往桌上一拍,“我吃飽了”,拔腿往外走。 李實緊跟著道:“我也飽了?!?/br> 秦四娘將他倆的碗筷撤下去,另外盛了碗米粥,“三娘,趁熱吃,現在天氣冷了,放不多久就涼了?!?/br> 嚴清怡磨磨蹭蹭地到桌前坐下,端起碗喝一口粥,“你還有事要忙,早點吃了走吧,碗筷子我來洗?!?/br> 秦四娘在她對面坐下,笑道:“今兒歇一天,偷個懶兒?!?/br> 嚴清怡喝完粥,嘆口氣,“你不用陪著我,我想得開,不會尋死……就是,就是心里發空,空得難受?!闭f著眼淚忽地涌出,順著臉頰往下淌,她顧不得擦,哽咽著道:“去年回來他還好好的,應允我等我滿孝就成親,可……可能是因為之前的折子,是我太過疏忽,他惱了我也是應該??蔀槭裁床宦暡豁懙木腿⒘藙e人,他要是把事情挑明了,我還能攔著他不成?” 嗚嗚咽咽地又是哭。 秦四娘也不勸,候得她哭夠了,兌好溫水,絞了條帕子讓她擦臉,擦過,又剝開兩只雞蛋,“臉都哭腫了,你敷一敷吧?!?/br> 嚴清怡道謝接過,一邊敷著臉一邊絮絮叨叨,“林大哥也不容易,家里爹娘早早過世,一個人在外頭受了許多苦,又在親戚家里寄住了好幾年。我不怨他,只希望他能過得好,夫妻和順生兒育女?!毖廴t了紅,抽泣兩聲,又道:“回頭跟李實和阿昊說,別去給林大哥添亂,鬧出去,他們夫妻怕有嫌隙,就是對我也沒有好處?!?/br> 秦四娘應聲好,“你這樣想就對了,男人變了心,九頭牛拉不回來。再說,三條腿的蛤~蟆不好找,兩條腿的男人還不有的是?”轉念一想,嚴清怡還真不好嫁,沒爹沒娘的,誰給她張羅親事? 又是在京都,街坊鄰居都不熟悉,想托人也沒辦法。 再有,她已經十五了,再拖下去就不好找了。 秦四娘暗嘆聲,將桌上杯碟都收下去,一邊洗碗一邊將林栝罵了個狗血噴頭。 等洗完碗,發現嚴清怡回了東次間。 她透過門縫瞟了眼,見嚴清怡木木呆呆地坐在床邊,手里拿著那方繡著雙喜字的大紅蓋頭,而眼淚一滴一滴地往下落,已經洇濕了一大片。 說是不怨不恨,說是想得開,可這情形,豈是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