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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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薛氏在院子里洗衣裳,見她回來,忙舀出一盆清水,“看熱出這滿頭的汗,洗把臉涼快涼快?!?/br> “不用,還得出去?!眹狼邂鶎⒇i頭rou跟豬耳朵放到桌子上,“天氣熱,娘少炒一個菜,我去看看郭大叔,回來時候順便給爹打上二兩酒?!?/br> 薛氏嗔道:“不用管他,有得吃就行了,還天天酒rou伺候著……你賺的銀子攢起來當私房,家里再窮也沒得讓姑娘養家的道理?!?/br> 嚴清怡笑笑:“看娘說的,我就買點吃食,哪里就談到養家了?”進屋,拎個藍底白花的粗布包裹出來,招呼一聲,“娘,我去了?!?/br> 郭大叔是外鄉人,七八年前流落至此,借住在二郎廟。 時近正午,周遭人家已升起裊裊炊煙,空氣中充滿了飯菜的香味。往常這個時辰,郭大叔已經在廟外高臺上生火做飯了,今天卻是半點動靜都沒有。 嚴清怡心頭一緊,加快步子登上臺階。 郭大叔沉默地坐在門檻上,蓬松的絡腮胡子后面藏著淺淺笑意,“丫頭來得巧,再晚會兒就錯過了?!?/br> 嚴清怡遞過荷葉包,盯著他腳前破舊的褡褳,“大叔要出門?” “回家,”郭大叔打開荷葉包,抓起醬肘子苦笑聲,“家中還有一兒一女,閨女跟你差不多年紀,兒子要大些。離家好幾年了……也不知他們還記不記得我?” 話語里幾多的惆悵與惦念! 她沒有料錯,郭大叔果然要走! 凈心樓里來了京都貴人,郭大叔就該回鄉了。 嚴清怡默了默,抖開藍布包裹里包的衣裳,“昨兒才做好,正好路上穿……大叔的家離得很遠?” 郭大叔掃一眼。 是身裋褐,細棉布的料子,上衣是土黃色,褲子是藏青色,針腳勻稱而細密。 一邊啃著肘子,一邊道:“又讓你費心了?!?/br> 嚴清怡兩三歲時跟著薛氏來上香,一個趔趄沒站穩從高臺上滾落下去,他見機快,趕在她著地之前撈了起來。 嚴清怡小小年紀卻仁義,一直記著他的救命之恩,沒斷著送衣物吃食,將他當長輩孝順著。 郭大叔極快地啃完肘子,掏帕子擦擦手和嘴,“我家在京都,騎馬兩三天,要是坐車就得五六天,”從袖袋掏出把牛皮鞘的短匕,“這幾年沒少得你孝順,以后未必能再見面,這物件跟著我有年歲了,給你當個念想?!?/br> “謝謝大叔,”嚴清怡眉眼彎彎,接過短匕,用力拔出。 “刀刃鋒利,當心別傷了手?!惫笫逍χ鴩诟酪痪?,“你回吧,時候久了怕你娘惦記,我也要走了,你替我跟你爹娘告個別?!鳖D一頓,又道:“丫頭,要是有機會到京都,往槐花胡同找姓郭的,我單名一個鵬字?!?/br> 嚴清怡應著,與郭大叔一道走下高臺,望著他魁梧的身影漸漸遠去。 她當然知道郭大叔名叫郭鵬,也知道他住在槐花胡同盡西頭的三進宅院。 甚至,她還知道郭鵬的妻子兒女并不愿意他回去。 再甚至,她也知道即便自己有朝一日能去京都,也見不到他。 因為郭鵬回京后,只住了半年就被派往遼東,再后來聽說遼王謀逆,他不知所蹤。 郭鵬性情爽直耿介,如果可以,嚴清怡并不愿讓他回京卷進那些是非中。 可她卻無能為力。 畢竟,她示好郭鵬,不過是償還前世那點微薄的恩情,再者也是存著私心,郭鵬是有能力的大人物,能結交總比不相識要好。 對郭鵬來說,她只是個稍有情分的晚輩,有什么理由阻止他回去看望妻兒老??? 再者,凈心樓那個病弱男子“七爺”,看似不起眼,可他身上那件真青色長袍是懷素紗。 懷素紗穿在身上如水之波如木之理,在京都素有“一兩黃金一寸紗”之說。 能穿得起懷素紗,怎可能是尋常人? 若非如此,郭鵬未必能這般痛快地跟他們回去。 只是,七爺到底是哪家勛貴的公子呢? 嚴清怡腦海里完全沒有關于七爺的任何印象。 躑躅著,已經到了福德巷,嚴清怡打了三兩酒,借用店家的錫壺提著回家。 幼弟嚴青旻在門口張望,見到她,歡快地奔上前喚一聲,“長姐”,接了她手中酒壺,興高采烈地說:“娘搟了面條”,又壓低聲音,耳語般道:“還有豬頭rou拌黃瓜和蔥拌豬耳朵?!边呎f邊咽了口口水。 家里貧寒,并不能經常吃rou。 嚴清怡忍俊不禁。 進了院門繞過影壁,就看到杏樹下約莫兩尺高的柳木飯桌,父親嚴其華坐在板凳上,手里攥一根嫩黃瓜,“咔嚓咔嚓”地嚼‘ 瞧見嚴清怡,嚴其華微微點下頭。 嚴清怡本能地警惕起來,面上卻不露,恭敬地問候聲,“爹回來了?!睂⒕茐爻噬?,“賣杏子得了些錢,掌柜說這是今年才釀好頭一茬的梨花白,爹嘗嘗?!?/br> 嚴其華接過酒壺,先對著壺口聞了聞,倒出半盅來,細細品一口,“吧嗒吧嗒”嘴,“不錯,味正勁足?!?/br> 嚴清怡臉上適時地漾起渴求贊賞的笑,“爹要喝著合口,明兒我再去打一壺……今兒運氣好,貴人抓給我一把銅錢,足足三十五文?!?/br> “好,閨女比爹強,爹守了半天鋪子,什么也沒賣出去?!眹榔淙A盯著她,臉上神情晦澀不明。 嚴其華會做木匠活,因家里五口人只住著兩間房實在太過逼仄,就在胡同口賃了間破屋,略略收拾了下,權作店鋪。 平常接活計做,沒活計的時候就做些長條凳或者桌椅等物擺在那里賣。 一天沒有生意是很平常的事兒。 這話岔,嚴清怡不好接,便笑笑,“爹歇著,我去廚房?!?/br> 薛氏剛掀開鍋往外撈面條。 面是用白面混著雜糧面搟的,呈現出淡淡的褐色。 嚴清怡忙將盛了冷水的銅盆端過來。 煮熟的面條在冷水里過一下會更加滑爽不粘連。 過完水,再依次盛到碗里,澆上鹵子。 鹵子是長豆角切成碎,下油鍋炒熟,加水,等水開打上雞蛋花,再撒一把青蔥末即可。 待五碗面都澆好鹵子,薛氏用木托盤將面端到了院子里。 嚴其華已經喝完那半盅酒。 嚴青旻跟二弟嚴青昊則直勾勾地盯著盛rou的盤子,默默地咽口水。 “看你們倆這出息,” 薛氏又好氣又好笑,端起盤子往兩人碗里各撥了兩塊大的,又挑兩塊給嚴清怡。 嚴清怡伸手遮住碗口,“我不要,不喜歡吃豬頭rou?!?/br> “那你吃豬耳朵,那個沒放蒜泥?!毖κ限D手將盤子擺在了嚴其華面前。 嚴其華最愛的就是豬頭rou當下酒菜,剩下的大半盤子顯然都是他的。 魯地人愛吃生蔥生蒜,有時候沒有炒菜,用生蔥蘸著黃豆醬也能當菜。 嚴清怡不喜歡嘴里那股子蒜味,便往碗里夾了兩筷子豬耳朵,順勢將盤子往兩個弟弟跟前推了推。 嚴青昊感激地看她一眼,大口大口地扒拉著面條吃。 一家人正吃得香甜,從隔壁院子傳來尖利的女子怒罵聲,“有的吃就不錯了,還挑三揀四,你有本事也去賣杏子,一籃賣個十幾文,咱也天天吃香的喝辣的……真是胳膊肘往外拐,自己家正經長輩不孝順,倒是往個外人那里跑得勤快?!?/br> 隔壁住得是嚴家長房。 嚴家祖上曾經富足過,蓋了一溜七間青磚瓦房。后來家境中落,青磚瓦房也逐漸破舊了。 五年前,嚴家老爺子過世,嚴家兄弟便分了家,長子一家與老母親占了中間三間,西邊兩間給老三一家,嚴其華行二,則住在東邊兩間。 這會兒指桑罵槐的就是長房的大伯母孫氏。 嚴清怡默默地低下頭。 也不知誰眼尖瞧見她買了rou,又跑到孫氏跟前挑唆事兒。 前天她賣杏子得了十幾文,就已經拿出一大半買了五斤肋排送到長房,長房家的rou香飄了一整天,祖母吃沒吃到她不清楚,反正堂姐跟堂弟們都是滿嘴油汪汪的。 嚴其華也聽到孫氏的叫罵,臉色一沉,用力“啪”拍下桌子,“快點吃,吃完了一起摘杏子,下午再賣上二十文,夜飯還買rou?!?/br> 嚴青昊跟嚴青旻都極機靈,大聲答應著,一個說要吃紅燒rou,一個說想吃醬牛rou。 嚴其華道:“行,今兒吃醬牛rou,明兒吃紅燒rou?!?/br> 隔壁便傳來“哇哇”的哭聲。 薛氏嗔怪地盯著嚴其華,“說這些有的沒的,平白招惹她干什么?” 嚴其華掃一眼面前的三個孩子,低聲嘟噥著,“分家時,她借著老娘的名頭沒少往自個家里搜刮東西,還因為院子里有這棵杏樹,白白讓她三兩銀子?,F在看阿清會賺錢,又開始眼熱……腰身跟水桶似的,恨不得橫著長,也不撒泡尿照照。她又不是沒閨女,有本事讓阿芬和阿芳也去賣杏子?!闭f罷“滋溜滋溜”地喝著小酒。 嚴清怡只是冷笑。 當年,嚴其華跟孫氏可是摟著睡過的,也曾心肝rou地叫過…… 第3章 重生 只晃這一會兒神,嚴其華已經喝完酒,拿筷子挑著碗里面條,稀里嘩啦吃了個底兒朝天。 嚴清怡也放下筷子,小心翼翼地問:“爹爹什么時候得空,能不能再編幾只籃子?不一定用竹篾,用柳條也使得?!?/br> 這頓飯嚴其華吃得舒心,話回答得便痛快,“行,鋪子里還剩下些竹篾,我先編兩只,再泡些柳條子,柳條去掉皮才好看?!?/br> 嚴清怡賠笑道:“辛苦爹了,爹還是照著以前那種樣式編,不用太大,能盛下七八只杏子就成?!鳖D一頓,又討好地說:“今兒得的錢,想給阿旻買點寫字的紙,再給阿昊做件衣裳?!?/br> 嚴青昊今年九歲,已經開始跟著嚴其華學木匠,嚴青旻八歲,嚴清怡做主,去年送了他到府學胡同的老秀才家中學認字。 讀書才能知事明理,分辯善惡,不至于結交損友被人哄騙了去。 嚴清怡眼窩一酸,又想起凈心樓那人揶揄又不失爽朗的聲音,“七爺不賞,小爺我賞?!?/br> 以前他就是這樣的性子,經常捏著她的臉頰道:“阿梅,你想要什么盡管吱聲,娘不給你買,哥給你買?!?/br> 她前世的名字叫做羅雁梅。 他是她一母同胞的二哥,叫做羅雁回。 他說到做到,但凡市面上有什么吃的用的玩的,只要他看上眼,就會買了送到她房里。 對她出手大方,對朋友也掏心掏肺。 可就是曾經跟他稱兄道弟的所謂朋友,害得他們羅家家破人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