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
第32章 朱翊深走到西次間,屋子里的擺設如他離開的時候一樣,甚至還放著若澄學習的那張小桌案,可如今這桌椅都已經襯不上她的身高了。 朱翊深坐在暖炕上,揉了揉額頭。前世他最開始時,并不知道皇兄的忌憚,那時候他只是掙扎在從云端跌下的污泥中,努力求生。所以很多細節都沒有注意到。今生再次經歷了幾件事,確定了皇兄從一開始,就是為了除掉他。而不是后來因迷戀丹藥,荒廢朝政,對他領兵屢建奇功,功高震主的忌憚。 如此明顯的殺意,他前生并沒有感覺到。他不過一個無權無勢的王爺,皇兄能容那些割據各地,比他年長的藩王兄弟,為何獨獨不能容他?這殺意難道也是試探? 他百思不得其解。但由此深思,原本的打算都是徒勞無功,若想自保,就必須得抓住皇兄的弱點。他曾想過從溫昭妃入手,可顯然一個女人的分量對于皇帝來說還是太輕了。 李懷恩從外面走進來,手中拿著一個盒子:“王爺,紹興府那邊又寄東西過來了。只不過今年少得多?!彼麑⒑凶舆f給朱翊深,朱翊深打開看了一眼,淡淡道:“跟以前的那些放在一起?!?/br> 李懷恩道:“此事要告訴姑娘嗎?” “等她再長大一些吧,我先替她保管?!敝祚瓷畹?。 李懷恩點了點頭,抱著盒子出去了。 朱翊深覺得有些累,手撐著額頭,不知不覺竟然睡著了。他夢見小時候的自己,羨慕地看著窗外天空高飛的那些紙鳶,只能低頭練字看書。他想出去玩,想去春游,想看城中熱鬧的燈會,而不是在這里當什么皇室的楷模。 那些尋常人家的孩子,再普通不過的童年玩樂,到了他這里,卻遙不可及。 他被要求做一個優秀的皇子,他身上被寄予厚望。他承載著無數的贊美,無數的羨慕,可從來沒有人問過,他到底想要什么。 他的肩上好像壓著許多座大山,隨時會將他壓垮,他的一言一行絕不能出錯,時常因此覺得透不過氣來。他也想有個玩伴,也想偷懶,可陪伴他的永遠只有那些刻板的翰林侍講和冷漠的宮人。 他不能表達自己的喜惡,必須待在那個籠子里,做一個合格的囚鳥。所以他懂朱正熙那種努力想要逃出籠子的感覺。 前生剛從皇陵回來那幾年,他覺得是那一生中最輕松的日子??擅\不放過他,兜兜轉轉,最終還是讓他回到了最初的那個地方。 皇位底下累累白骨,朝堂之中爾虞我詐,紫禁城里的每一個人,都活得戰戰兢兢,包括他這個皇帝。 當生命的最后一刻,葉明修負手站在他彌留的龍塌前,用一種勝利者的姿態看著他的時候,他甚至想要謝謝他,終于可以將他從這個牢籠里放出去了。 此生的最開始,他以為只要避免前生犯過的錯誤,就可以扭轉乾坤,能夠得到他想要的結局??筛倪^的那些事情,將生命之水引向另一條全新的河道,甚至讓他發現了很多前生并未注意到的東西。 現在的他猶如出海時遇到了一場狂風暴雨,船不知何時會被打翻。那種無法cao控自己命運的感覺,太可怕了。 若澄端著新煮好的面進來,看到朱翊深坐在暖炕上,手撐著額頭似乎睡著了。她將面放下,去取了他的披風,輕輕地蓋在他的身上。他好像很累,可夢中還蹙著眉頭。 若澄蹲在他面前,遲疑著抬手,想要撫平他眉心的那道川字。記憶里他真的很少笑,喜怒不形于色。她以前以為是天性使然,但他是人,也有七情六欲,難道就真的沒有喜怒哀樂嗎?應該是有的,只是都被他小心藏起來了。 他那么小的時候,就要開始隱藏這些東西了。娘娘以前就常說,他活得太累,壓力太大,她這個做娘的心疼,卻又幫不上他。 朱翊深忽然握著她的手,輕聲喊道:“母親……” 若澄嚇了一跳,抬頭看他,他好像仍在夢中,只是在說夢話。他的手很大,手心卻是冰冷的,掌心有常年磨出的老繭,又厚又硬。她輕輕回握著他的手,安靜地陪著他。在他清醒之時,絕無可能露出這樣的一面。 她忽然有些明白娘娘為何想讓她陪在他身邊。他的心墻筑得實在太高了,旁人很難進去。 娘娘覺得她可以。但她真的可以嗎? 不知過了多久,李懷恩急沖沖地叫道:“王……王爺!”若澄回頭,想要阻止已經來不及,頭頂的人緩緩睜開了眼睛。 朱翊深看到蹲在自己的面前的人,還有那只被自己握在手中的柔荑,愣怔了片刻。原本夢到了一些痛苦的事情,掙扎著想要醒來??珊髞韷舻侥赣H,竟然睡得香甜了。 若澄低頭,不好意思地往回收了一下手,朱翊深馬上松開。她退站到一旁,臉漲得通紅,只覺得被他握著的手背還是發燙的。 朱翊深看向李懷恩:“何事?” 李懷恩覺得自己好像攪了什么好事,心中惴惴:“宮中來了個公公,說太子,太子殿下,他好像又不見了!錦衣衛在全紫禁城,全京城都找瘋了。那公公說,若是太子來了王爺這里,請您務必告訴宮中?!?/br> 朱翊深點了點頭:“我知道了。你讓他回去吧?!?/br> 朱正熙被封為太子之后,已經消停了一陣子,不再鬧著從宮中出來。不知為何,這次又失蹤了。他記得前生朱正熙娶了蘇奉英以后,就修身養性了,沒再鬧過什么事??磥泶松苓^了蘇奉英,另娶的這個太子妃,還是不盡如人意。 李懷恩出去,屋中又只剩下朱翊深和若澄兩人。朱翊深看到桌上擺著的面,起身走過去,坐下準備開始吃。 “面涼了,別吃了吧?!比舫紊锨白柚沟?。 朱翊深抬頭看了她一眼:“這是你重新做的?”她連忙躲閃他的目光:“之前那碗放得太久,實在不能吃了,就讓碧云吃掉了。這碗是新煮的,可是現在也已經涼了……” “無妨?!敝祚瓷钅闷鹂曜?,面還有些溫熱。里面的佐料就是青菜和雞蛋,另外加些蔥花,十分素淡??蛇@個味道,卻有種熟悉的感覺。這一定又是母親教她做的。母親其實廚藝不佳,會做的東西很少,也未必是人間美味,卻是這天底下最無可替代的味道。 若澄見朱翊深不聲不響把一碗面都吃完了,心中歡喜。她做之前已經嘗試過幾次,讓素云品嘗,素云雖然嘴上說好吃,但是只吃了幾口,想必也覺得這面索然無味。她原本想著他剛回來可能肚子會餓,大魚大rou的也不好,就順道做了一碗,哪怕給他換換口味也好。沒想到他竟然全吃完了。 她要去收拾碗筷,朱翊深按住她的手道:“讓下人來收拾?!?/br> 他的手按著她的手背,兩個人都愣了一下,回想起剛才的事情,同時收回了手。若澄覺得這屋里有些悶熱,呼吸不暢,剛想告退,朱翊深忽然站起來,手擋在她身前,對著窗外喝道:“什么人?” 外面的府兵應聲沖進來,其中一個說道:“王爺,府里好像來了刺客!剛才有道影子翻墻進來,我們追著就失去了蹤跡?!?/br> 朱翊深叫他去窗邊查看。那府兵推開窗,驚到:“王爺,這窗底下有個人!但,不是刺客……您快來看看?!?/br> 朱翊深讓若澄呆在原地,自己走過去,看到朱正熙攤倒在窗外的草地上,兩頰發紅,渾身酒氣。他立刻走到屋外,將他攙扶進來,拍了拍他的臉叫道:“正熙?快醒醒?!?/br> “酒!我還要喝酒!”朱正熙伸手抱住朱翊深,含含糊糊地說道,“為什么要做皇太子?皇太子有什么好的!我不做了!” 朱翊深把李懷恩叫進來,讓他去煮醒酒湯,順便命府兵都下去。 若澄擰了帕子遞給朱翊深,問道:“要不要叫兩個丫鬟來照顧太子?” “不必了。你先回去吧?!敝祚瓷钣门磷咏o朱正熙擦臉,若澄行禮告退。 等灌了一碗醒酒湯,朱正熙恢復了一點意識,吃吃笑道:“九叔,你從瓦剌回來啦!我怎么又跑到你這里來了!哈哈,看來我們真是有緣。你這兒有酒么,我們一起喝一杯!” 朱翊深道:“為何又無故出宮?” 朱正熙趴在桌子上,繼續笑了兩聲:“九叔,我好苦。我走到哪里都有人跟著,每個人都在跟我說太子要這樣,太子不能那樣,除了東宮和前朝哪里都不可以去。我娶一個女人,不是讓她到我面前耳提面命,講大道理。我需要人說說話,我需要人跟我說人話。你懂嗎?早晚有一天我會瘋的,我會瘋的!” 朱翊深其實能懂。朱正熙被端和帝寄予了厚望,太子是一國的國本,未來的儲君,朱正熙所要面臨的壓力,不會比他當初小。他這個自小被關在紫禁城里長大的皇子,尚且有無法忍受,幾乎崩潰的時候。朱正熙這個在藩地無憂無慮長大的皇子,更受不了。 朱翊深原本想勸朱正熙兩句,可朱正熙竟然打起了呼,好像睡了過去。 朱翊深不敢隱瞞太子的行蹤,立刻派人進宮傳消息。不到半個時辰,劉忠就抬著太子的鑾駕來了。他一瘸一拐的,好像被打了板子,先跪謝了朱翊深的大恩,又叫幾個太監進來抬朱正熙。 朱翊深看到爛醉如泥的朱正熙被抬走,想必端和帝看到他必定會大怒。 他想了想,對要告辭的劉忠說:“你等等,我與你一同入宮?!?/br> 第33章 端和帝臉色鐵青地坐在東宮,蘇皇后,徐寧妃和溫昭妃都陪坐在側,無人敢說話。太子妃與東宮的兩位良媛伏地請罪,其實她們也是等宮中鬧翻了天,才知道太子不見的。 皇帝以為朱正熙成家,被冊立為太子之后,行為會有所收斂。身為一國儲君,動不動就將紫禁城鬧得人仰馬翻,實在太過兒戲。 劉德喜從外面跑進來道:“皇上,太子回來了!” 他話聲剛落,幾個太監便將朱正熙抬進來,后面跟著劉忠和朱翊深。朱翊深向座上幾人行禮,徐寧妃已經站起來,走到朱正熙的身邊,說道:“晉王,太子又跑到你那兒去了?他怎么喝成這樣?” “太子到臣弟那兒時,已經喝了不少酒,臣弟喂他喝下酒湯,但他不勝酒力,估計明日才會醒來?!敝祚瓷钫f道,“臣弟心中放心不下,故親自送太子回宮?!?/br> “辛苦你了。否則我們還不知道去何處尋他?!毙鞂庡鷩@了一聲,知這孩子生性不羈,從住在紫禁城開始就鬧個不停。原以為年歲漸長,那性子漸漸也就收了,沒想到依舊如此。若是被朝中大臣或者那些言官知道,免不得要對他一陣口誅筆伐。 方才她已經向皇帝請過罪了,此刻又看向皇帝:“皇上,天色已晚,太子醉成這樣,不如先讓他好好睡一覺,明日再問吧?” 端和帝眉間陰郁,看了朱翊深一眼,揮手讓劉忠把太子抬下去。徐寧妃想照顧太子,就一并告退了。 端和帝轉而對朱翊深說道:“既然太子已經送回,此刻宮門落鑰,九弟回去吧?!彼目跉饫锸掷淠桦x,好像并不高興朱翊深把太子送回來。蘇皇后不動聲色,溫昭妃卻有幾分不明就里。 朱翊深行禮道:“臣弟還有幾句話想說?!?/br> 端和帝望著他,雙眸幽沉如墨,連殿內的幾盞宮燈都無法照亮他的眼瞳。沉寂片刻,他才對左右說道:“你二人也回宮吧。九弟留下,其它人都出去?!?/br> 蘇皇后和溫昭妃起身告退,劉德喜也帶著宮人有序地退出。溫昭妃看了朱翊深一眼,微微勾起嘴角,像是知道上次獻貓一事,故向他示意。朱翊深側身讓到旁邊,禮讓她二人先過去,而后這偌大的宮殿之內,只剩下端和帝和他兩個人。 這太子東宮,原本是朱翊深年幼時住的地方。如今殿內已經整飭一新,放置著貴重的陳設,金銀玉器,流光溢彩,處處彰顯著太子的尊貴地位。端和帝坐在寶座上,看著朱翊深問道:“有何話要說?” 朱翊深跪在地上,誠懇地說道:“臣弟知道太子乃是國本,皇兄寄予了厚望。但他自小生長在魯地,無拘無束,陡然被宮規壓制,又是這個年紀,難免心生反叛。古語云欲速則不達,皇兄可擇良師諄諄教誨,不宜逼他太緊,否則恐適得其反。太子是儲君,身份尊貴,頻頻行為失檢,傳到朝臣耳中,于他也大為不利?!?/br> 端和帝冷笑了幾聲,起身走到朱翊深的面前,居高臨下地說道:“你的意思是,朕的兒子非正統出身,野性難馴,所以坐不穩這東宮太子之位?” “臣弟沒有這個意思。只是不忍見太子痛苦,也怕動搖國本,這才向皇兄諫言?!敝祚瓷畋M量平靜地說道。 “好個怕動搖國本!此處沒有外人,朱翊深,你敢說句真心話?朕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端和帝抬起手臂,環視這座華麗的宮殿,聲如洪鐘,“你是東宮原來的主人,所有人都覺得你才是未來的天子。你心中記恨朕,記恨朕奪了你的皇位,所以你假意接近朕的兒子,想以他來左右朕,是也不是?” “臣弟絕無此念,還請皇兄明察?!敝祚瓷钸凳?。 “絕無此念?朕看你是狼子野心!竟敢插手朕的家事!”端和帝拂袖轉身,威嚴說道,“你既如此關心太子,今夜就跪在東宮之外。等明日太子醒來,朕再一并處置你二人!” 朱翊深仰頭看著皇帝的背影,他常服上的金絲盤龍,瞪著銅鈴大眼,仿佛亦在看他。他起身退出去,在劉德喜等宮人異樣的目光下,平靜地跪在冰冷的丹陛上。月光如水,鋪灑于地面的石磚,一片清冷孤寂。 少頃,端和帝從殿內出來,冷冷地看了朱翊深一眼,徑自下臺階離去。 …… 翌日,朱正熙醒來的時候,頭疼欲裂??吹絼⒅以诖策呉笠蟮乜粗?,嚇了一跳:“你這么看著我作何?” 劉忠幾乎要哭出來了,委屈地說道:“殿下,您昨日又撇下奴偷溜出宮。奴的屁股都快被/干爹打爛了。這還不算,皇上龍顏震怒,晉王現在還跪在正殿外頭呢?!?/br> 朱正熙一愣,一邊掀被子下床,一邊問道:“我私自出宮,關九叔什么事?” “據說晉王特意送殿下回來,幫殿下在皇上面前說了幾句好話,卻把皇上給惹怒了,罰他跪在殿外。這都跪了一整夜,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受得住?!眲⒅覈@口氣,心想當時皇上在氣頭上,連寧妃娘娘都不敢替殿下說情,偏偏晉王去觸這逆鱗??梢舱蛉绱?,劉忠覺得晉王待自己的殿下是真心的好。 朱正熙立刻道:“快叫人進來為我洗漱更衣,我看看去!” 宮人早就在外面候著了,朱正熙換好常服,跑到門外一看,朱翊深果然還跪在那里。他幾步上前,蹲在朱翊深面前,看到他蒼白的臉色,愧疚道:“九叔……是我害了你!你跪了一夜,身子如何受得???快起來!”他說著要把朱翊深扶起,朱翊深擺手道:“我無事。殿下還是去向皇上請罪,讓他暫息雷霆之怒?!?/br> “好,你再堅持一下,在這里等我。我這就去乾清宮見父皇,請他收回成命?!敝煺趺鼉蓚€宮人留下看護朱翊深,自己快步離去。 端和帝已經在批閱奏折,聽劉德喜說太子來了,將奏折一擲:“讓他進來?!逼鋵嵥蛞沟臍庖呀浵舜蟀?,他對這個兒子的極度喜歡,宮中無人不知。 朱正熙一進殿,便跪在須彌座前,仰頭說道:“父皇,兒臣有錯,您罰兒臣就是。為何要罰九叔?昨夜是兒臣不知不覺跑到九叔的府里,九叔事前毫不知情!還請父皇放九叔回去,所有后果兒臣自己一力承擔?!?/br> 端和帝以為他是來請罪的,沒想到一開口就是朱翊深的事情,頓時怒道:“你這逆子,朕從前縱你太過,你才敢如此忤逆!誰準你私自出宮的?!” “父皇,這太子之位本來就不是兒臣想要的。兒臣已經盡力,以后等弟弟們長大,父皇可以再擇合適的儲君。但兒臣本就是燕雀,根本不是鴻鵠,難道您天天讓一群人圍在兒臣身邊,不給兒臣一口喘息的機會,兒臣就能一飛沖天了嗎?九叔知兒臣不易,這才向父皇進言,難道這也有錯?父皇對兒臣的慈愛之心,竟比不過九叔嗎?” “你放肆!”端和帝怒斥道,“你以為朕不敢廢了你!” 朱正熙無懼無畏地說道:“父皇要廢兒臣,兒臣絕無怨言。但父皇若不肯放了九叔,兒臣與他一起跪在東宮便是!九叔待兒臣一片真心,兒臣絕不能坐視不管!” 端和帝被氣得渾身發抖,手指著朱正熙,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朱正熙是皇長子,背后是整個徐家,徐鄺手握重兵,這太子之位是他說廢就能廢的?朱翊深原來在打這個算盤嗎?用一招苦rou計,將這單純的傻兒子騙得團團轉,以后他再要動他,這兒子還不得跟他翻臉? 恐怕昨夜朱翊深故意說那番話,為的恰恰就是激怒自己,達到這個目的。他這個弟弟,深不可測??! 劉德喜走到朱正熙面前,小聲勸道:“殿下就說兩句軟話吧??蓱z天下父母心,您可是皇上親自帶大的。昨夜您消失不見,皇上比誰都著急。您可是國本,怎么能有一點閃失?等皇上氣消了,自然也就饒了晉王了?!?/br> 劉德喜自小看著朱正熙長大,知道他是吃軟不吃硬的性子。來硬的他只會更硬,像頭倔牛。 朱正熙看向端和帝,緩和了口氣:“父皇,兒臣早就說過,您派的那些翰林侍講都是腐儒。兒臣昨日問,儒家思想的格物致知究一定對嗎?他們非但不能說出所以然,辯得急了,還將兒臣說成是離經叛道,不敬圣賢之輩。兒臣想不通,想到國子監,到書院找答案。那些人教不了兒臣,只要父皇答應以后讓九叔來教,兒臣保證安分守己,不再惹事。如何?” 端和帝頓時哭笑不得,這個兒子居然還一本正經地跟他談起了條件。他跟寧妃從小太溺愛他,竟將他養成這樣心無城府的直率性子,如何也不能明白那個朱翊深對他是天大的威脅。但現在再說什么也已經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