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節
顧云容抱著獅子貓去偏殿陪太后說話,劭哥兒并幾個王妃公主也在。 眾人雖面上竭力說笑勸太后寬心,但能明顯瞧出不過強顏而為,眉目之間都是憂懼之色。 不知過了多久,有內侍來稟說陛下已經服了藥,雖未醒轉,但脈象尚算平穩,暫無大礙。 五公主長舒口氣:“父皇無事我便安心了,方才我與父皇說話兒時他老人家還好好的,后頭突然暈厥,嚇得我腿軟。父皇這病調理了這許多時日也總不見康復,不知是太醫技藝不精還是旁的什么緣由?!?/br> 顧云容往五公主那頭瞥了一下。五公主這話,似乎是暗指皇帝那病反復無常,是因著有人在背地里做手腳。 劭哥兒不知外間兇險,注意力仍在獅子貓身上。他小聲問顧云容能不能讓這貓肯被他抱。 四下人多,顧云容正不想在此處待,這便索性借著帶劭哥兒出來的由頭,與太后作辭,在眾人意味各異的目光中出殿。 顧云容離開后,呂氏的目光卻仍在殿門處徘徊,如坐針氈。 她兒子非但是眼下皇室孫輩里的獨苗,還是她的心肝rou與唯一的倚仗,她先前總擔心桓澈將劭哥兒抱走,眼下又怕顧云容對她兒子下什么黑手,一時越想越怕,越怕越想,竟是滿面惶然之色。 她坐得太不安分,太后一眼就瞧出了她的異常,問她原因,她一頓,忙道自己是想去東凈,但不好在太后面前直言。 太后皺眉,揮手命她自去。 呂氏稱謝去了。 看了眼空出的三個座位,五公主捏了捏手里的帕子。 桓澈正位東宮不過半年的時間,儲位想來還不穩,若是此番出了什么變數……那她說不得不僅不必下降與那個腌臜的準駙馬,還會成為更為尊貴的嫡親長公主。 所以,鬧吧,使勁鬧,頂好能把東宮那位鬧下去! 顧云容抱貓抱了好一會兒,開始倒沒覺著什么,但這貓分量擱著,她眼下已經覺得手臂酸麻,然而她要將貓放下時,它就去抓她的闊袖。天炎,她穿的是輕紗裙,有些擔心被它這么折騰會抓破衣料,一時倒有些為難。 劭哥兒見獅子貓一團球似的繼續蜷在顧云容懷里睡覺,喚來內侍去取貓食,想試試誘哄它下來。 正此時,呂氏尋來,抓住兒子就要領走。 劭哥兒還要看貓,不肯依她。呂氏又急又惱,叫來兩個宮人去拽兒子。 顧云容大致能猜到呂氏的心思,暗暗冷哂,低頭勸說劭哥兒隨之離開。 劭哥兒看嬸嬸也這般說,知都是母親惹的,氣呼呼踢開腳邊一塊石子,甩開呂氏的手,當先走了。 顧云容還是弄不下貓主子。她覺著熱,嘆口氣,轉去仁德宮后面的園子,尋了個亭子坐下納涼。 她身邊跟了春砂和秋棠兩個丫鬟,都是她從王府帶來的。 她前世在王府使的芙蓉和青黛兩個丫鬟,這輩子沒有再用,不然總讓她想起前世遇刺的情形。 獅子貓睡得香甜,顧云容松開雙手,它也仍穩穩在她膝上酣睡。 涼風習習,她正思慮著桓澈走前對她說的那番話,忽聞身邊兩個丫鬟行禮道福。 抬頭望去,才發現岷王與梁王不知何時已經到了近前。 岷王張口就問桓澈方才究竟與她說了什么,為何林銳會在眾人面前欲言又止。 梁王回頭低聲斥責:“五弟怎可如此無禮,竟不先跟弟妹敘禮,上來就先一股腦問東問西!” 岷王一愣,忙又將禮節補足了,這才重新問了一回。 顧云容端量兩人一眼,點頭致意還了禮,只道她也不甚清楚。 岷王急道:“怎會不清楚!方才七弟將弟妹叫上前說話,莫非未曾將外間之事與弟妹言說?” “不瞞殿下說,確實未曾?!?/br> 岷王上前一步,還要再說什么,卻被梁王攔住。 梁王又冷聲責備岷王幾句,回頭對顧云容道:“弟妹莫要跟他一般見識,他就是這般,不過他也是急得。弟妹也知如今情勢危急,父皇又尚未醒來,只能由七弟來主持大局,我等也是想探聽清楚,看能不能幫上七弟的忙?!?/br> “七弟向來性子倔,萬事都要自家扛著,如今倒要他來護衛我們這些做兄長的周全,我們著實過意不去,這便來跟弟妹打聽打聽?!绷和鯌┣械?。 顧云容仍堅稱桓澈并沒跟她說什么要緊事。 梁王拉住意欲再度催問的岷王,令他暫且回去。 岷王走后,梁王回頭,目光在顧云容身上打了幾個轉。 美人衣輕裙薄,鬟鳳低垂,因著暑氣,細瓷一樣白嫩的肌膚暈了一層薄紅,間或低頭看貓時,赤裸在外的一段柔膩玉頸彎出一道旖旎弧度,再往下的春光被紗衫嚴實遮住,不得窺見。 梁王抑不住心頭躁郁,連步靠近:“弟妹何必慣著那貓,我來幫弟妹把它拽下來?!?/br> 顧云容看他逼近,霎時起身,轉頭就走。 梁王眼疾手快擋住她的去路,徑直往她懷中伸手。 春砂與秋棠兩個嚇了一跳,齊齊阻攔,但爭奈梁王亦自幼習武,兩個女流之輩根本不是他的對手,眨眼之間就被他一左一右揮開。 顧云容趁空欲從另一側離開,梁王卻又迅速堵了上來。 仁德宮蔚為宏闊,太后又素喜清靜,因而宮人內侍并不多,眼下這般情勢,眾人又多在前頭圍著太后,基本不會往花園這邊來。 一陣燥熱的風滾滾襲過,吹得花搖葉蕩,草木簌簌,反而愈顯四周岑寂。 熱浪卷得人心更躁,梁王但覺喉嚨益發干澀,喉結滑動。他貪婪望著面前抱貓而立的美人,步步迫近。 “弟妹跟七弟怕是難以孕珠,再建什么祈子醮壇也是無用,弟妹要不換個人試試?”梁王面上還是方才那副彬彬有禮的模樣,但出口的話卻已經變了味道。 他見眼前的美人竟是不驚不慌,只是睜著一雙秋水明眸不言不語看著他,一時受到鼓舞,越發心潮激蕩。 “你不肯說出七弟方才都與你耳語了甚,我可救不了他。你若不想讓他活著回來的話,盡可緘口?!?/br> 顧云容仍不出聲。 一陣裹挾迷醉花香的熱風翻攪刮過,顧云容裙曳袂飄,勒出勾魂攝魄的玲瓏身段,仿佛宓妃神女乘風臨世。 梁王早已動欲,體內邪火橫竄,俯前張臂,欲去擁她:“不如去個僻靜處,你我先去快活……” 他一只手尚未碰到顧云容,忽覺眼前一花,一團白影挾著風,迅疾朝他襲來。 第一百章 梁王雖已動了yin念,但仍存戒心,剎那之間,下意識出手還擊。 然而對方躲閃也快,他一拳打了個空。 未等他看清對面襲擊他的究竟是個什么,他就忽覺下面一疼。 倏忽之間,梁王面色煞白,雙目暴睜,冷汗如瀑。 顧云容瞪大眼睛。 她就立在近前,將方才情形看了個一清二楚。 她眼瞧著原本懶洋洋癱在她懷里的獅子貓一瞬間騰空而起,飛攻梁王面門。在梁王出拳擊來時,它又靈巧調了方向,轉攻他下面,隔著衣袍,一口咬住。 咬住下面那不知何時高高撐起的小帳篷柱子…… 顧云容驚愕看著重新躍回她懷里的獅子貓。 這貓莫非以為梁王下面衣擺里藏著一只耗子? 顧云容先前就知道那里是男人最脆弱的地方,對疼痛又尤其敏感,受到重擊后,可能會因痛不堪忍導致瞬間失去行動能力,所以才會有提膝頂擊男人命根子這一招防身術。 因為下身劇痛,梁王的五官已經完全扭曲在一處。顧云容僅看梁王的神色就能感受到貓咬那一下有多疼。 獅子貓一臉嫌惡地看著梁王,懊喪舔爪。 梁王已然無心計較更多,蹲身捂住要緊處,請求顧云容將他身邊內侍叫來,扶他去看太醫。 顧云容抱好貓,冷漠道:“殿下方才不是意氣風發、志得意滿么?又說要幫阿澈,又說要救阿澈,殿下既然這么厲害,那不如自己走回去?!?/br> 梁王頂著滿頭冷汗,抬頭看去,但見顧云容冷冷睨他一眼,領著兩個此刻方能勉力從地上爬起的丫鬟,飄然遠去。 他下意識咬緊牙關,無論如何也壓不下疼痛,同樣也無論如何都不能憎恨那個引他至此的美人。 只若是他的子孫根經此一事當真廢了,他的性情怕是比當初被桓澈設計戴了綠帽的廣通王更加扭曲。 若是尋得機會,他定要烹了那只貓! 顧云容在回去的路上還在想,怪不得有種說法是男不養貓,莫非就是因為貓可能會把不知何時翹起的命根子當耗子咬了? 顧云容給懷里猶自郁悶的獅子貓順了順毛。 這貓兒方才好似是忽然意識到嘴里咬住的東西不好吃,這才忽然松口了,不然若是當真狠狠咬下去,梁王非得當場變太監不可。 春砂驚魂未定,也顧不上自己身上的傷,近前低聲道:“娘娘,咱們下次出來,可得隨身帶著幾個身手好的護衛,不然若是再遇見方才那種狀況,可如何是好?” 娘娘若是有個什么閃失,她們萬死難辭其咎。何況她自小就在顧家做事,與顧云容的主仆情誼不是旁的丫鬟宮人可比的。 顧云容摸著柔軟細滑的貓毛,微微瞇眼:“誰說我身邊沒帶護衛?” 秋棠一愣,四顧一圈,卻是什么也沒瞧見。 顧云容也不多做解釋,一徑抱著貓回了太后給她安排的寢殿。 春砂往身后看了看。 她想起來,方才梁王調戲顧云容時,顧云容一直鎮定自若。也不喊叫。她起先以為是因為顧云容性子沉穩,畢竟她家姑娘一貫的冷靜她都是看在眼里的。 但現在看來,許是小爺早就做了什么布置,她家姑娘知道梁王那廝近不了她的身。 春砂舒口氣,小爺思慮周倩,做事穩妥,約莫是早看出了梁王對她家姑娘的不軌之心。 顧云容知道春砂與秋棠兩個受了傷,喚來太醫為二人診治,二人受寵若驚,再三謝恩。 那只雪里拖槍的獅子貓畢竟是御前有名分的貓,顧云容本想將之還給貓兒房的內侍,但貓主子并不樂意走。 顧云容還沒見過這么粘人的貓。她可是聽聞這只貓平日久慣冷傲狂橫,眼下卻是全然瞧不出這樣的痕跡。 素日負責飼喂的內侍也哄不走貓主子,只好讓貓主子暫且留在太子妃這里。 內侍交代了照料貓主子的幾點事項,行禮告退。 顧云容抱貓去喝水時,聽見外面一陣擾攘人聲紛雜而過,問宮人是怎么一回事。 宮人出外打探一下,折返躬身道:“稟娘娘,聽聞是梁王殿下出了事,具體是甚,不得而知,但似乎極是嚴重,留在仁德宮的幾個太醫都驚動了,如今正在給梁王殿下看診?!?/br> 顧云容低頭掩口,極不厚道地笑了。 梁王這個傷法,也可謂清新脫俗。不知他之后要如何跟太后解釋受傷緣由。 入夜之后,暑氣漸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