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節
他上輩子在她面前那個德性,莫非是因為心里有人了? “容容……現在還要看那個匣子么?” 顧云容心里泛酸,負氣起身:“看!為什么不看!” 兩人齊齊去了書房。 桓澈開了鎖,將匣子對著自己,打開來看了一眼,要拿給顧云容時,卻忽聽她問:“那姑娘有我好看么?” “你們一樣好看?!?/br> 顧云容切齒,男人這么回答,一般意味著他認為前頭那個更好看,只是不敢明目張膽這么說出來而已。 她黑著臉一把奪過匣子:“你有她的畫像么?” “沒有……她的面容早已刻印在我心里,不需畫像?!?/br> 顧云容恨不能拿著這匣子把他腦袋按進肚里! 她一把掀開匣子,抱著看完就砸的心低頭一看,卻發現內里躺著一片制干的楓葉。 她一愣。 瞧見楓葉下面還有一物,她將之拿開。 底下是一支竹簽。 竹簽上鐫著三個遒美大字,可妻也。 這竹簽她不認得,但這楓葉她卻是想起是何物了。 這是她當年在畫舫上,為著敷衍,隨手塞與他的一枚書簽。 桓澈笑吟吟拈起那支竹簽:“這是我當年在杭州府的月老祠里求的。那姑娘要隨家人去外祖家避難,登船之后,我不知道該不該去追她,在街上游逛時,不知怎的就到了月老祠,入內求得此簽后,覺著深得我意,這便跟那守祠人買下了這支竹簽?!?/br> 一瞬闃寂。 顧云容逐漸斂容,須臾,低聲道:“那你花了多少錢?” 桓澈脫口道:“二十兩,我記得很清楚。我覺著這價錢很值,他說祠內的竹簽正好一百根,且都是名家所題,起先還不肯賣與我?!?/br> 顧云容撇嘴:“你顯然當了冤大頭,這么一根竹簽怎么可能值二十兩,什么出自名家之手,他說你就信?你這么敗家,最后即便追上那姑娘,她也一定不肯隨你走吧?” 桓澈點頭:“這倒是,不過她送了我這個?!彼贸隽四敲稐魅~,“她說是她自己做的,我覺得特別好看,一直收著。后來我跟她起了爭執,那段時日,我與她相隔千里,若是想她了,便拿出楓葉看上一眼?!?/br> “雖然歷盡波折,臨成婚時她還跑了,但好在精誠所至金石為開,最后我還是如愿娶到了她。她說我上輩子得罪過她,我覺著這一定是個誤會,我怎么可能不喜她?!?/br> 顧云容對上他一雙含笑的眼眸,竟忽然語塞,感慨萬端。 兩人一路走來,確實波折頗多,但他沒有歷經過她前世境遇,怕是很難體會她所承之苦。 不過橫豎他也不記得往生事,她一直糾纏于此也無甚意義,著眼當下便是了。 她輕嘆一息,將木匣子里的東西重新歸置好,拍拍他:“好了,用膳去?!?/br> 桓澈暗觀她神色半晌,面上的笑凝了凝,旋又恢復如常。 顧云容與他往飯廳折返時,覺得有些不對頭, 眼下想來,他根本就是故意讓她看到那個木匣,又是有意引起她的好奇的,那么他為的是什么?就為憶苦思甜,順道跟她表表心意撩她一撩? 顧云容轉頭看去,桓澈卻已經笑著說起了旁的事,將話頭岔開。 兩人回到飯廳,重新落座?;赋赫麊救藖斫o顧云容布菜,卻見顧云容忽而抬眸望來。 “我就說好像有什么忘記問你了,終于想起來了——你方才說的夜夜夢她是怎么回事?合著你自打見我第一面起就開始夜夜夢我?你當時好像笑得很歡啊,所以都夢見什么了?” 冊立太子的日子選在十一月二十六,時間極緊。 為策萬全,貞元帝事先將兵部幾個堂官叫來計議一番,在京軍三大營里面抽調精兵六千,負責大典當日的巡檢護衛事宜。 十一月初,禮部的儀注也已經擬訖,萬事俱備,只待克日行禮如儀。 桓澈那日權衡之后,并未答應貞元帝提出的要求,皆因貞元帝要他三月之內了結宗承之事。 三月的工夫根本不可能完成。如今即將入冬,未來三月都是天寒地凍的時節,他就算現在溜冰過海奔去倭國,少說也要兩月才能到,剩下那一個月根本不夠拿下宗承,倭國可是宗承的老巢。 他父親顯然是刻意刁難。至于緣由,應當是不想讓他插手那人之事。 他不管他老人家打的什么算盤,總之等他站穩腳跟,轉過頭就要對付那位。 新仇舊恨疊在一起算。 吉日轉瞬便在眼前。 二十五這晚,桓澈正在書房翻閱文牘,拏云送來一封信,他拆看罷,面沉若水。 他一面燒信一面道:“宗承這廝再三幫我,無非就是為著容容。你說他怎就不能好生找幾個媳婦過日子?” 拏云心道誰讓王妃這樣的美人可遇不可求,嘴上卻道:“他必是瞧出您才是堪繼大位之人,想預先巴結您,以求自保?!?/br> 桓澈冷笑一聲。 倭王會趨奉巴結? 宗承雖非士人,但骨頭可比那群士人更要硬。 即便巴結,也是巴結容容。 大典正日子,顧云容妝扮一新,與桓澈相攜入宮。 今日只是冊立太子,太子妃的冊立在這之后,她今日只是純粹來觀禮的。 在雍雍古雅的中和韶樂中,大典過半。 自奉先殿謁告出。又一應繁縟禮節后,桓澈在內侍的導引下,轉去先后拜謁皇太后、皇帝并皇后。 桓澈步前謁皇后時,顧云容見馮皇后笑得格外慈和,嘴角輕扯。 馮皇后面中不足,掛不住rou,蘋果肌流失迅速,過了一定年紀后,若是保養不當,面相上老得很快。尤其是笑的時候,兩頰塌陷,下巴前凸,從側面看,有些像個癟嘴老太。 馮皇后先前怕是認為只要保住自己的后位就萬事大吉,這兩年約莫是瞧著自己日漸顯老,又趕上被她蒙了一兩回,終于開始捯飭自己的臉了。 但顧云容可沒有忘記,這個嫡婆婆前世是如何羞辱她的。 這一世若非知道桓澈是真寵她,怕是還會故技重施。 桓澈在三位長輩面前各行八拜,禮畢,今日需行之禮成。 明日是文武百官具朝服上表慶賀,并進命婦慶賀表文。 貞元帝明日還要往華蓋殿接受百官朝賀,待明日慶賀禮成,才算是完完整整走完冊立儀程。也因此,眾人散去后,貞元帝也沒留諸子在宮,起駕回宮,預備先去把近來的奏章批答了就去歇息。 出宮的路上,顧云容與幾個妯娌說笑,桓澈則與梁王等人走在前面。 梁王回頭看了一眼,嘆道:“七弟你說,女人之間怎就有那么多話說,我聽說她們光是鉆研個口脂的顏色都能說半日,我怎生覺著那些顏色都一樣,不都是紅的么?” 桓澈不著痕跡擋住他的視線,淡漠道:“四哥身邊美人如云,怕是早就看花了眼,哪里還能分得清口脂的顏色?!?/br> 岷王覺著這兩人之間有些不對勁,正想打個圓場,忽見一內侍急急趕來,在桓澈耳畔如此這般說了幾句。 桓澈立等與眾人作辭,交代拏云先將顧云容護送回去。 直到桓澈的身影消失,岷王才回過神來。 他驚疑不定:“七弟扭頭往回疾奔,莫非是父皇出事了?” 梁王冷冷瞪他一眼:“烏鴉嘴!能不能說點好的!” 顧云容也與岷王一般想法。她回到王府后,審了拏云,得知宗承曾來信提醒過桓澈什么事,深深吸氣。 除卻諸王之事,好似也沒什么可提醒的。果然時至今日,有些人仍是賊心不死。 桓澈此刻立在勤政軒的龍榻前,緊盯著榻上的人。 內侍方才來跟他說,陛下正在勤政軒內批覽奏疏,忽然昏厥,鄭公公當機立斷,將尚未出宮的他喚了回來。 太醫來診了好半日,都說是氣虛陽脫之癥。 但此癥是氣血大虧,形神不養所致,父皇好端端的怎會如此? 他已經將太醫院所有當值的太醫都傳召過來,可太醫們口徑一致。 方才在大典上還神采奕奕的父親,竟突然昏迷不醒,栽倒時還一頭撞上了案上的硯臺,把額頭砸出了好大一塊淤青。 桓澈正靜默立著,忽聞有人入內,轉頭就瞧見甄美人端著個托盤進來。 “這是御藥房那頭才送來的藥,太醫交代說要陛下趁熱服下?!闭缑廊溯p聲道。 桓澈冷脧她少刻,著人將鄭寶叫進來,吩咐他與孫吉輪流在這守著,片刻不離,之后往御前送的湯藥都要他查驗了才能給皇帝服下。 鄭寶應諾。 桓澈將一應事宜處置妥當,想了一想,著人與顧云容說他今晚要留在宮中,暫不回府。 貞元帝隔日才恢復些許神智。但精神恍惚,又冷汗頻出,根本無法主持群臣朝賀。 宮中眾人都覺著有些為難,因為冊立大典還差最后一道儀程沒走完,他們應當如何稱呼七殿下? 后頭看鄭公公帶頭稱太子殿下,便也都隨著這般稱呼。 桓澈得知父親的病需要至少調養一月,又兼父親如今神識不清,便暫將政務攬了過來。橫豎他如今手里有寶又有冊,儀程雖未完全走完,但也只差個末尾的例行慶賀而已,沒人敢跳出來說他不是太子。 貞元帝養病期間,劭哥兒前來探望過幾回,但都被鄭寶委婉擋了回去。 是夜,貞元帝忽然譫語不休,直道三清祖師說他道行已足,可得道升天了。 消息傳出,人心惶惶。 皇帝這敢怕是離賓天不遠了? 轉過年來,始終未有皇帝狀況轉好的消息傳出。 正月才過,又風傳皇帝垂危,怕是撐不過一個月了。 政務繁冗,桓澈只在晚來才能抽出工夫來往貞元帝這邊一探。顧云容自告奮勇代他盡孝,每日皆去探視貞元帝。 桓澈暫居東宮,不過并未興師動眾,只將日用之物搬來。顧云容也隨他入宮,方便侍疾。 只是顧云容不方便守夜,桓澈也沒有精力通宵守著,馮皇后此刻站出,暫搬到了乾清宮,負責夜間照料。 這是逾矩的,但桓澈竟然未作反對。 時入三月,雖已轉暖,但夜里仍是露濃氣寒。 馮皇后坐在貞元帝榻前,喚了半日陛下,貞元帝都無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