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節
“這不過是在挑撥而已?!?/br> 梁王妃哭聲一頓。 梁王煩躁道:“你以為父皇當真就認為此事是出自你之手?你一個婦道人家懂甚。興許是給淮王妃下黑手的人見事情有變,便調轉矛頭,隨意挑個人栽贓,我們不過是運道不好撞上了?!?/br> “也興許是,我那七弟察覺有人要挑唆他跟淮王,不知使了什么手段轉頭栽到我們身上?!?/br> 梁王妃不解:“有變就有變了,為何還要另行栽贓?” 梁王鄙夷道:“我就說婦人頭發長見識短。既知淮王妃那胎兒是被人陰掉的,那便是要一查到底的,總要有人來擔罪,最簡單的法子自然是再找一個替罪羊?!?/br> “而且,如此一來,也可激得我跟另幾個斗起來。因我不知這一出究竟是誰所為,再看那幾個兄弟,便會多一份疑忌,覺著哪個都像。如此,這灘水就越發渾了?!?/br> 梁王妃一驚,這里面竟這么多彎彎繞繞。她忙問她接下來要如何是好。 “你老實待著便成!”梁王撂下話便走。 想想老七真是命好,非但生下來就得父親青眼,還娶了個天仙一樣的老婆。 不僅美貌,還靈慧。 他聽他的王妃說了,當時馮皇后幾乎要將屎盆子扣在她頭上,她竟還能冷靜地跟馮皇后對峙。 比他那老婆不知強上多少。 梁王出門后,徑直轉去尋岷王。 幾個兄弟里面,他跟這個五弟還能說上幾句話。 父皇這回是以探視太后的由頭讓他們提前赴京的,但實質上他們抵京之后便因著接二連三的各種緣由,尚未正式偕同前去拜見太后。 拜見祖母自然是要攜禮的,那么攜什么禮便是一樁值得深思的事。 他見到岷王之后,寒暄一陣,即把話茬繞到了這件正事上。 岷王正在寫悔罪書。 他因被御史參劾驕奢罔利,遭父親痛斥,被勒令撰寫萬字悔罪書請罪,還不得使人代筆或擬稿,否則被發現字數翻倍。 這可真是要了老命了。他最是憎惡文墨上頭的事,憋了幾日也只寫了一千來字,還是偷摸讓長史提點了幾句。 岷王急得頭發都要抓禿了,暗示梁王搭把手。 梁王面無表情慰問弟弟幾句,隨即又開始探問送禮之事。 岷王旁的地方不行,吃喝玩樂、人情往來最是在行。 岷王恨得又扯了一把頭發:“我寫不完也出不得門,你不幫我把這事辦了,我一字都不會與你多言!” 梁王瞟了眼岷王那岌岌可危的發髻,想了一想,道:“我可以想法子幫你。但我還要另行問個問題——你說,咱們的七弟會對什么感興趣?” 轉入三月,韶光淡蕩,天氣融和。 這日,顧云容正在府內招呼著掃房驅蟲,就聽門房那頭報說外頭有人鬧事。 顧云容心覺詫異,哪個膽大包天的敢在王府門外鬧事。 她仔細問了,得知是幾個災民聚眾鬧騰。原本這也不算什么事,王府自有護衛驅趕,但與那幾個災民一道的還有一個錦衣男子,瞧著是個官宦子弟。 那男子還遞了帖子進來。顧云容一看,帖夾上面赫然寫著施綏二字。 顧云容不能做主,轉去詢桓澈。 桓澈正在庫房里面給祖母挑揀禮物。他因病已經有些時日未去探望祖母了,過幾日說不得要與諸王一道入宮謁見祖母,他總不能空著手去。 他看罷顧云容送來的名帖,問她災民鬧什么。 “好像是說京畿春旱之事?!鳖櫾迫莸?。 京畿有好些州縣,鄉民遇災入京也不足為怪。今年正旦之后雨雪確實稀少,不曾想竟是誤了農時潰演成災。 桓澈冷笑:“那來我門前鬧甚,這等事不應當去尋順天府尹么?” 他又看了看手里的名帖,攢眉道:“這名字有些耳熟,我似乎聽外祖提過。莫不是施驥家的子弟?” 他打開帖夾看了內中單帖,一頓,心道果然。沉思少頃,他命一小廝出去傳話,將施綏帶進來。至若那幾個災民,先讓握霧扣起來。 顧云容看著他手里那張名帖,微抿唇角。 他吩咐完諸般事項,回頭看到顧云容神色透著些古怪,不禁奇道:“容容那是何神情?可有不妥?” 第七十章 顧云容踟躕著道:“先不必問那許多,你且見客去?!?/br> 桓澈盯她頃刻,倒也沒再追問,回身自去。 顧云容瞄了眼他的背影。 希望是她想多了。 桓澈見到人時,發現施綏竟是那日跟他爭點心的人。 施綏也是一怔,忙忙施禮,連聲道巧。 寒暄過后,他道明了來意。 施綏自道是行至街口時,瞧見那一群刁民嚷嚷著要找衡王,心覺不妥,怕他們生出什么事端來,這才領著過來,交給王爺處置。 “小人聽聞,他們是為著京畿春旱之事前來,不知王爺可曉得個中情由?”施綏問道。 桓澈面上古井無波:“刁民鬧事而已?!?/br> 施綏來之前想到桓澈聞聽此事會惱怒,會驚詫,卻萬沒料到是這么個反應。 這事往小了說確實不值一提,但往大了說,卻是攸系著京畿各州縣今年的安穩以及夏秋糧稅征收。 何況,還跟衡王自身相關。他難道就不怕皇帝知曉此事之后,對他下甚不利考語? 施綏心里這樣想著,面上卻是絲毫不露。他說罷事情,卻并不作辭,反而東一句西一句說起了旁的事,竟是擺起了長談的架勢。 桓澈起先微攢眉尖,繼而不知想到了甚,容色復常,坐著喝茶聽他扯。 待到隅中時分,施綏仍無休止之意,立在正堂外面的拏云毫不懷疑若是殿下提出在此擺膳,施綏會湊上來蹭一頓飯。 桓澈心里念著顧云容,已是不耐,命人送客。 施綏只好起身,再三客套后,便道明日他跟幾個世家子弟相約出城騎獵,委婉探問桓澈可否同行。 桓澈只道沒工夫,吩咐小廝將施綏領出去,回身徑去。 顧云容坐在桌前等了約莫一刻鐘,見桓澈遲遲不來,心里打鼓。 已而,桓澈終于過來。顧云容看他換了一身家常衣裳,心覺詫異,問他是否下半晌不打算出門了。 桓澈點頭“嗯”了聲,又奇道:“為何我一定要出門?我這陣子不都在府內待著么?” 顧云容心道就是因為你在府里待得太多了才奇怪。 顧云容問他下半晌預備作甚,就見他傾身道:“做甚都好,但凡跟你一道便好?!?/br> 這陣子他總說這樣的話,但顧云容仍是不太習慣。 她問起他跟施綏的會面,他漫不經心道:“我原以為他道完事情不肯走是要為施驥帶幾句話,我想看看算上前次,施驥兩次著小輩前來究竟所為何事。不曾想他只是東鱗西爪地說些市坊之間的趣談。末了到飯點兒也不肯停下,我只好下了逐客令?!?/br> 他話鋒一轉:“容容方才那般神情究竟為何?” 顧云容低低一咳:“殿下可知……契弟契兒這些勾當?” 桓澈一頓,點頭:“知道。這不是起于??艿拿??” 他命侍立的丫鬟暫且退下:“我聞有空寂好yin之夫,常以多金購娶姿首韶秀之少年,與之成就衾裯之歡。出海多禁婦在舟中,??芏嘁詾橛信S航易遭覆溺,遂以男寵泄欲。我在兩浙時,這等事上頭聽說過不少?!?/br> 他繼續道:“福建那面海貿繁盛,開化得多,男風尤重。據聞內中不少都已得雙方長輩默許。但成了契兄弟也仍會娶妻綿延子嗣,有些契弟的娶妻花銷還是由契兄所出?!?/br> 顧云容慢慢咽下一口甜湯:“你知道得還挺多……” “這是自然。既是起于???,說不得宗承就有這嗜好,”他適時提上一嘴,“他平日在海上行走,船上又都是男人……你想想看是不是?!?/br> 顧云容默默舀起一匙湯:“可他……畢竟也是寇王,應當也是挑食的吧,恐怕尋常人入不了他的眼?!?/br> 她瞄了他一眼。 桓澈正低頭布菜,沒瞧見她的目光,但舉動卻是一頓:“你莫不是要說,施綏有龍陽之好?” 顧云容輕咳:“我也是聽說……不過這似乎也沒甚新奇的,橫豎這在膏粱子里面根本不算個事兒?!?/br> 南風館都公然開張了,斷袖之癖又有什么奇怪。 桓澈面上神色一言難盡:“既然這般稀松平常,你為何就記住了他?” 顧云容抿唇,少刻,道:“當然是因為他meimei與我合稱什么燕京嬙施,我對這家人就留了心?!?/br> 桓澈觀顧云容神容,總覺她沒說實話,但她道出的這個理由完全說得通。 他給她盛了一小碗八寶攢湯:“他有無龍陽之好與我何干,我也知道不少子弟有這等嗜好,甚至皇室宗親里頭也不乏其人?!?/br> 顧云容心道我就想看看若真是這般,他們兄妹兩個會不會打起來。 她忽然想,宗承一直為開海禁而奔走,是否就是為了歸國。 桓澈根本沒召見那些來求他做主的災民,徑直命握霧將之送到順天府尹衙門。 順天府尹董和文也不敢接下這個燙手山芋,但王爺使人送來的,他萬沒膽子拒收。握霧前腳才走,董和文后腳就火急火燎地遞牌子入宮面圣。 他將前因后果與貞元帝細細說了,便見貞元帝皺起了眉。 董和文心里直犯嘀咕。 皇帝是出了名的心思難揣,倘若因著此事激得龍顏大怒,那他可是遭了池魚之殃了。 貞元帝鞫問那一干災民半日,命鄭寶將昨日才呈上的奏章搬來大致翻過,又就京畿之治問了董和文好半晌,這才命他退下。 董和文打大殿內出來便抹了把汗。 他也能瞧出這里頭的不對勁,但這不是他能管得了的。 唯望那幫神仙打架不要牽累他們這些小鬼。 下午,顧云容中覺起身,就被桓澈拉到了園中花亭。 花亭內安放一花梨木云頭紋圓桌,桌上擺著幾樣點心茶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