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節
好像就在王府暖閣后面的那道院墻外面。 因著花園離暖閣不遠,且這焰火實在動靜太大,所以他們即便身處花園,也能看個一清二楚。 誰敢在王府附近私放焰火,且還是在他的新婚之夜放。 他眸色沉冷,喚來幾個護衛出去查看。 他回頭,最后一束煙花呼嘯升空,轟雷一般炸開,在無際夜幕中綻出千萬朵杏花。 杏林深處,一人廣袖深衣,手握陶塤,側首凝睇,仿似正穿過如霧似霰的杏花雨,深深諦視遠方伊人。 四下一靜。 桓澈面上神色數變。 對于眼前這一出的始作俑者,他原先也只是猜測,但看到這最后一幅煙花圖,已然無需猜測。 他可是清楚記得,宗承曾在京郊杏林為顧云容吹塤。 隨后,他又想到了一件更可惡的事。 今夜是他心血來潮出來賞梅,若是他沒出來呢? 試想,眼下夜靜更闌,倘他正在暖閣享云雨之歡,驟聞這驚雷一樣的焰火聲,說不得一個不慎就要嚇得不舉。 據說當年宋高宗就是因魚水歡會之時突受驚嚇,就此不舉。 桓澈愈想愈氣,愈想愈覺宗承那廝就是這么個目的。 隔著崇山瀚海竟還要陰他一把,外帶勾搭他媳婦,豈有此理! 正此時,先前出外查看的護衛回返,稟道:“殿下,有人在外頭安了花樁,足有兩丈高,正當中兩個火炮口。那煙花竟是置于炮筒內點燃騰空,小的們去看時,放煙花的幾人已將煙花燃畢,見有人來,丟下家伙便遁走了?!?/br> 顧云容心道,那照這個陣勢,可以算是禮炮級別了。 桓澈命人出去將那些花樁炮筒通通收進來,轉回頭就將顧云容挽回了房。 “都過去半年了,他竟是還惦記著你?!彼诤瞄T,回身,幽幽盯了顧云容須臾,驀地大步上前。 顧云容才除下貂裘,就被他抓住雙肩牢牢抵到床柱上。 他身上沾染了些許寒梅的香,原本甘冽的味道卻因混了猶存的酒氣,酵出一種旖旎醇烈的氣息。 他呼吸漸趨急促,驀地含住她耳珠,將她打橫抱上床。 第五十六章 顧云容抬手按住他:“等一下,我問你一件事?!?/br> 桓澈我行我素:“有甚話明日再說?!?/br> “你跟宗承斷了么?” 桓澈一愣:“什么?” “你們現下還聯系?” 桓澈嗤道:“我與他聯系甚。不過他若哪一日歸國,打照面總是免不了的,只是興許是私底下會面。他一直都惦記著開海禁之事,必定還要為此奔走?!?/br> 顧云容沉默一時,道:“那我在家中為你主內,你出去找男人是不是不太好?” “我出去找男人怎么了,”桓澈理直氣壯,“我不出去找男人,怎么做事?又不是找女人?!?/br> 顧云容忽道:“我出門時偶見城東新開了一家南風館,你可曾去過?” 南風館即男妓院。 “去過?!?/br> 顧云容幾乎驚跳而起:“什么?!” “六哥偷偷摸摸拽我去的。他想瞧新鮮,但逛那地方不好帶平日廝混的那些故舊去,又覺一人去太無趣,這便拉我過去?!?/br> “那里面倒是清雅得很,小倌兒也個頂個標致,無論淸倌兒還是紅倌兒,都博識多才,只六哥沒個正行……” 他忽覺自己只顧寬衣,一時多言,止了話頭。顧云容卻被勾起了好奇,盯著他等下文。 他被她看得尷尬,原想糊弄過去,爭奈她不肯依,只好繼續道:“他聽小倌兒撫琴時,忽然勾指挑起我的下巴,浮滑道,‘看來看去還是我弟弟生得最俊,這么一比,那些頭牌到我弟弟跟前都是歪瓜裂棗,氣度也是難望項背。我說弟弟,你去找妓子也是一樁難事,若是不能尋個容貌及得上你的,你豈不是虧得很?’我當時就一把拍掉他的手,起身走了?!?/br> 顧云容低頭。她可以想見淮王當時的神情與桓澈的反應。不過桓澈確實極會長,打小就生得眉眼精致,又算是貞元帝的老來子,貞元帝對他總是多些偏疼。 明日還要入宮朝見帝后,眼下又未出隆冬,晨起必定艱難,顧云容想早些歇下,但看桓澈興致頗高,有些犯愁,不知他今晚會折騰她到幾時。 桓澈與她同臥錦繡枕被之上,仿佛叨念了幾句什么,探手貼膚。 他掌心灼熱,顧云容霎時被燙了一下,身子緊繃起來。 桓澈伏在顧云容身上不動。他聽說男人第一回 多半會比較快,他一會兒若是很快結束,也屬正常,但身為男人,總還是格外介意這等事的。 顧云容不知他正暗暗緊張,以為他是在心里過步驟,默道,上輩子什么準備都沒做不是照樣成了,這種事似乎原就是本能,可無師自通。 顧云容先前并沒睡足,又出去晃悠一圈,眼下困乏難當,竟是想著想著睡了過去。 桓澈見他醞釀半日,她竟會周公去了,不忿,搔她后頸,將她癢醒,在她面上細細親吻一番,又順她凝脂玉肌舒手上移,慢捻嬌珠。顧云容嚶嚀連聲,水眸蘊霧。 她困意盤亙,雙頰醺紅,眼神迷離,豐盈紅唇微張,修長玉頸引仰,身子無意識弓起,將頸頜鎖骨惑人曲線勾勒無遺。 他喉結滑動。她眼下睡意朦朧又被他招得半是情動,眼神舉動竟透出一種入骨的媚態,如蘭手臂還勾纏他肩頸將他往她素體上壓,細喘嬌吟間隙,含含糊糊不知在嘀咕什么。 他通身熱血瞬沸。 他看她眼皮又沉下去,暗暗切齒,這妖精莫不是打算把他勾得狂蕩發瘋,然后自家甩手睡去? 她一身雪肌嬌得很,他自認并沒如何用力,低頭一看,卻見羊脂白玉之間已是紅痕羅布。 他俯身在她耳畔低聲哄道:“容容,稍后可能有些疼,你稍忍忍……很快就好?!?/br> 顧云容迷糊中只覺耳旁一團熱氣拂來,未及反應,便驟感一陣鈍痛襲來。 她瞬時瞠目,搭在他肩上的手猛地收緊。 …… 翌日早,顧云容是被桓澈硬生生挖起來的。 她坐在馬車里時,尚懨懨無力,不住掩口打哈欠,閉目補眠。 桓澈見她不跟他搭話,心里有些虛。他昨晚第一回 過程多舛,起先合不到一處,他也懷疑那樣的巨碩如何入得那緊窄,后頭終于得遂,兩廂都是大汗涔涔。 他從前未經風月,嘗到甜頭便難休難止,后面又要了兩回,眼下身上滿是她抓咬的痕跡。 顧云容抱著手爐換了個睡姿,側頭卻見他湊過來。 他踟躕著道:“我昨晚情難自禁,要不我晚來給你上些藥?!?/br> 他拂曉時偷偷看了,她那里似乎有些腫脹。 顧云容起先不作理會,見他面色惴惴,又再三存候,伸手捏他臉,肅容道:“我跟你說,往后你再在需要早起的日子鬧我到凌晨,我就……” 桓澈一動不動任她捏著,等著后文。 顧云容對上他一雙邃宇一般的幽深眼眸,反復打量他幾眼,松手:“我就再不給你修眉了?!?/br> 她此前心里一直梗著,與他相對時總是隔著一層什么。如今兩人緩和,她倒慢慢找回了些許從前的心態。 那種鐘情愛慕的心態。 兼且想起前世她所見的一些事,心里便越發柔軟。 不過她也知在房事上頭跟他提什么限制是無用的,她前世已經領教過了他旺盛的精力,現在讓他憋著似乎也不現實,敲打一下讓他不要過分便是。 桓澈原以為顧云容要跟他鬧別扭撂什么狠話,誰知竟只是嚇唬他,倒十分意外。 他跟顧云容相識以來,極少得到顧云容的回應,給他做青團吃、為他治病之流不過是她能力范圍內的回報,這都是實質上的,感情上頭幾無回饋。 但是自打在楊村她答應嫁他,他們之間似乎就變得不同了。 最直觀的是稱呼改了。 她開始回應他,昨晚之后更為明顯。她方才松手時,他竟從她眸中看出了一縷笑意。 由此,他越發覺得自己的判斷與選擇正確無比。 他當初就看出顧云容是真心喜歡他,是喜歡他的人,與旁的無關。生在皇室,他比誰都明白真情真意得來不易。他本已打算挑個合適的人選娶進門來湊合著過,卻不曾想竟有這樣一段奇遇。 “阿澈?!?/br> 顧云容的遽然出聲打斷了他的思緒,他握了她的手問她何事。 “你老實說,你喜歡我可是因著我的容貌?” 桓澈倍感冤屈:“你怎會作此想?” 顧云容倚在他肩頭:“那當初在浙江時,你為何要我伴駕?” 桓澈一頓,嗓音轉低:“我那是做給太子看的?!?/br> 東宮的地龍從入冬后便未曾斷過,連暖閣夾墻都是熱烘烘的。 但太子的心卻是一日更比一日冷。 先前貞元帝賜下宮人送往衡王府上之事,他當日便聽說了。 他竟是不知他父親已經縱容桓澈到了這個地步。君父之賜想辭便辭,君父本人居然也就由著他,最后不了了之。 那若桓澈想要他這個位置,父皇是否也要與了他? 太子眼風冷銳。 今日衡王要領著王妃入宮朝見。他昨日去找了皇后,讓她今日借機敲打敲打衡王妃,不該肖想的東西休要覬覦。 可皇后竟是滿面難色。他知馮皇后這是懼怕皇帝知道她在朝見之日為難老七媳婦,因此惹來皇帝不快。 一個嫡母當成這樣,也是夠窩囊的。 先前明明眾淑女已走罷儀程出了宮,但敲定淮王妃與衡王妃人選的旨意竟是遲遲不下,他打探了許久也未能探得虛實,總覺此事蹊蹺。 太子正煩郁踱步,忽見內侍進來稟說衡王與衡王妃正往乾清宮那頭去,淮王與淮王妃也到了,萬歲爺讓他與太子妃即刻過去。 按制,親王與親王妃在親迎日后要謁見東宮,只是這道儀程本應是在明日盥饋之后的,但他父皇讓今日一并過了。 太子與太子妃焦氏到得乾清宮大殿時,兩王已與各自的王妃坐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