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一個以結果為導向的男人。星組的軍師韓啟凌，算無遺策，話無虛言。

    “啊……原來如此?！甭犕晟倌甑慕忉?，青年俊美的臉上露出了無所謂的笑容。

    他忽然抬頭看向天空中的極光，深刻、而眷戀！

    心跳聲越來越大，誰的呼吸，也越來越粗重。

    少年像是聽到了什么，渾身一震，不可置信地看向了身旁笑意寧靜，眼神似海的青年?！绊n啟凌？！”

    “你聽到了?！表n啟凌微微一笑。

    少年飛快地想要捂住口，然而那殘缺的技能卡卻讓他瞬間無法控制自己地問出了一句話！

    ——

    “需要幫忙嗎？”

    “不不不！你閉嘴！”他慌亂地要去捂住韓啟凌的嘴巴，不想從他口中聽到任何一個字眼。

    然而那道聲音很快降臨，無色無味，半冷半溫——

    “我許下愿望，愿能夠替我眼前這個孩子——承受此刻最大的痛苦?！?/br>
    少年時期的霍星辰和躲在一旁的霍星辰，在那一個瞬間睜大了眼，目眥欲裂。

    第94章 世界盡頭（4）

    “我真是服了你了, 霍星辰?！?/br>
    韓啟凌坐在床上, 打了個盤腿, 眼刀冷颼颼地往小霍隊長身上刮?！澳憧烧婺苣?，進入夢境卡去當個觀眾，你都能把我給吵醒。知不知道你這一下值多少錢？”

    霍星辰蔫了吧唧坐在地上, 垂著狗頭聽訓。

    他有罪，他把韓啟凌吵醒了。

    當時韓啟凌正許下愿望，即將轉移惡靈附身，冷不防不遠處傳來一聲“嗚哇?。?！”堪稱撕心裂肺慘絕人寰。隨即一個人影以連他都躲不過的速度沖了出來, 一頭撞進懷中, 抬起一張淚眼汪汪的狗臉，哭喊著：“老韓老韓！嗚哇?。?！”

    韓啟凌一想，不對, 這走向很迷，不科學。

    然后作為本來就很難被幻境迷惑的理智型軍師, 他就醒了。

    望著垂頭喪氣的小霍隊長, 他冷著臉, “坐那么遠干什么？過來！”等霍星辰過去了，他伸出了手, 面容在霍星辰看來是那樣的冷酷那樣的無情, “把你小金庫交出來！”

    然后不等霍星辰反駁，就直接亮出了那張全身灰暗的核心卡, 示意沒有東西喂核心卡, 那么想要再次入夢就沒得可能。

    小霍隊長霎時間面如土色。

    他想, 韓啟凌要搶他的亮晶晶，已經不是真愛了。

    唉，這事結束之后就分手吧。

    ==

    鑒于霍星辰那天崩地裂的一哭，在霍星辰想要跟韓啟凌交換情報的時候，被韓啟凌拒絕了。

    男人似笑非笑：“不是你吵著鬧著想要知道一切嗎？自己去看??！”

    懷著氣鼓鼓的心情，霍星辰第二次進入夢境。

    這一次他按捺住了自己的心情，在韓啟凌許愿的時候沒有發出任何動靜。眼睜睜看著蘭斯洛的惡靈撕扯著沖破他的胸膛，然后進入韓啟凌的身體。

    過度的痛感和靈魂撕裂的頭暈目眩讓兩個人渾身抽搐，身體早已虛弱到了一定地步的少年更是昏倒在地。

    這些，霍星辰都記得。

    他還記得，醒來后，韓啟凌就不見了，他們都以為韓啟凌死了，直到在下一場輪回關卡中再次看見他。

    現在，霍星辰很清楚地看到，韓啟凌整個人被籠罩在灰白的霧氣當中，將霍星辰往自家隊友屋里一扔，然后就折回來，一頭扎進了海里，向著被放棄的“泰洛號”游去。

    跟上他！

    霍星辰用了一張靈體類防御卡，也一頭扎進了冰冷徹骨的深海，尾隨韓啟凌而去。

    水很干凈，深邃中帶著清透感，偶爾有氣泡自海底冒上來，但不知是不是水溫太低的關系，水里連一條魚都看不到。

    浮冰之下的溫度也許一時間奈何不了人類，但那壓抑沉悶的感覺卻已經將人整個吞噬了，讓人無端端想起死亡，想起古老傳說中無數沉沒在海底的冒險者。

    霍星辰心底突兀地冒出一個念頭，這片海的生命，已經被誰奪去了。

    前方韓啟凌的身影幾乎與深沉的海水融為一體，霍星辰為免跟丟，燒了一張紫色的隱身卡，隱匿好自己的氣息后飛速跟了上去，仔細觀察著韓啟凌的一舉一動。

    還真讓他發現了不妥之處。

    韓啟凌的眼睛里是一片渾濁，但依稀能看出有兩個人影在打架，你來我往，不相上下。

    霍星辰猜測，那該不會是蘭斯洛和韓啟凌兩個人的靈魂在打架吧？蘭斯洛在當時就那么強，連自己都扛不住其惡靈附身帶來的傷害，韓啟凌大概是要被揍慘。

    隨即他一愣，臉色微變。

    韓啟凌忙著去跟蘭斯洛打架了，那他怎么還能這么準確地往“泰洛號”的方向游？

    是當時那個不斷引誘他的聲音在吸引韓啟凌不自覺地向前！

    他心里一急，卻毫無辦法。

    因為他不是來改變過去的，他只是為了探知某些真相，而來觀望過去的。

    兩人往前游的速度都非?？?，只偶爾需要浮上海面換一口氣，不過一夜功夫，“泰洛號”就近在眼前。

    看見泰洛號的時候，霍星辰呆住了。

    那哪里還是他們十天前呆的那艘船？分明是怪物的巢xue！

    碩大的沖角上趴著一頭黏糊糊的海怪，史萊姆怪般的軀體泛著綠油油的光，好似一坨巨大的鼻涕。然而它一張口，便將路過的一只身體是它十個倍大小的海怪吞吃入腹了，整個身體都成為了它的嘴巴，在不斷嚼動著，有黑綠相間的血rou從大快朵頤中四濺出來，掉進海水中。

    “泰洛號”依然浮在海面上，卻原地不動，原本行走著人類的地方現在堆積的全是長相各異的海怪和橫飛的血rou——霍星辰正好看到一個人被分尸后拋上天，然后底下的怪物們像是狂歡一般開始哄搶。

    一顆頭顱咕嚕嚕滾到地上，無人問津，但很快被路過的一只海怪用尖銳的爪子順走了兩顆眼珠子。

    那張被海水泡得發白的臉霍星辰認識，前幾天跳海失蹤的一名船員。

    霍星辰看著那艘被各種海怪占據為巢的船，難得地沉默了。

    熟悉的面孔不少，有很多，是當年在這個關卡中他曾殺過的海怪。

    當時出發了尋找海怪新巢xue的任務，卻一直沒找到，原來是在這里。

    他們一直向前尋找，卻忽略了來路。

    霍星辰咬了咬牙：媽的，真是套路！

    等等。

    他臉色難看，心想：這么多海怪，上次整個隊伍的人跟它們打了那么多場，死得只剩四個人，而且是包括韓啟凌在內才算。那現在可以確認韓啟凌曾經一個人過來……他不會是在這里獻出第二次或第三次死亡的吧？

    他連忙追著韓啟凌直往“泰洛號”沖了過去，卻看到了一幅奇異的景象。

    只見原本聚集在船底的白色泡沫開始沸騰，霍星辰起先沒注意，還以為是泡沫一類的堆積物，此刻見得那些抽條而起的東西，才覺得毛骨悚然，隔著老遠，都能夠感受到那邊的陰冷。

    是棄船那天在海底看到的那些人影，像陰靈一樣的東西，裸露出來的皮膚上刻滿了黑色的咒文，詭譎邪異。

    那些人影發現韓啟凌的到來，傾巢而出，以它們的身體在空中環成了一個又一個的圈，宛如一場怪誕的歡迎禮。同時，當它們飄上海面之時，那些狂歡的海怪都不約而同安靜下來，霍星辰甚至在他們身上感受到了某種小心翼翼。

    那場面，有種啼笑皆非的壯觀。

    韓啟凌兩眼空洞，飛身穿過了第一個圈后，形成圈的那些人影一哄而散，動作靈巧得跟在了韓啟凌身后，追隨著他往第二個、第三個圈內飛去，如同一場儀式。

    霍星辰仗著有隱身卡，直接跟了過去，最終和韓啟凌一起穿過十三個圈，落在了船上。

    準確來說，是落在了船上那些滑膩細碎的血rou上。

    在踩上去的一瞬間，霍星辰總算聰明了一下，想起自己是隱身狀態，如果腳底沾了血一類的東西，走路會留下腳印。于是找出一張白色浮空卡，不費力氣地飄在了一旁。

    那些灰白色的人影一個個擠了上來，很快就將周圍的海怪擠到了遠處。它們閉著眼，烏紫色的唇卻在飛快的開合著，像是在用極快的語速對韓啟凌說的什么。

    但是霍星辰聽不清楚，他只能聽到那是一種極其奇怪的韻律，充斥著緊張、血腥、恐懼和崩潰。

    不過韓啟凌聽懂了，他眼中漸漸恢復了神智，在發現自己身處地點的第一時間，迅速打量了周圍，然后不動聲色的站在原地，靜靜地聽著那些人的訴說，腦中飛快的整合著他們的話。

    霍星辰一看他的神色，就知道，他能聽懂那些人影說什么。

    上下一聯系，他推測是因為被惡靈附身了的緣故。

    那么這些人影，會不會也是某些人的惡靈？所以他們彼此之間能溝通？

    然后霍星辰的心態崩了一下。腦中不可避免地想到，韓啟凌當時選擇轉移惡靈附身，是不是衡量了惡靈附身狀態下的價值，然后才做出那樣的舉動？

    這對于前不久才大哭一場的小霍隊長而言，不啻于晴天霹靂。

    但是他很快冷靜下來，便開始唾棄自己剛才的想法。

    韓啟凌當時的舉動救了他，這是事實。

    對于理智打過情感的韓啟凌而言，能在沒有多余情報、面對近乎必死結局的情況下還能選擇救他，這就跟要霍星辰把生存的機會讓給別人一樣，艱難又幾乎不可能。

    所以，即便韓啟凌當時想了別的什么，但更重要的是，韓啟凌確實是用自己的命在救他。

    這就夠了。

    反正死活也算計不過那混蛋，認命吧。

    他看著眼中開始變得深沉的韓啟凌，知道這人已經進入了思考狀態，心中反而開始出現自豪的心情。

    瞧我們家軍師，多酷！身處敵人大本營……

    “啪——！”一塊原本被掛在桅桿上的血糊糊的rou塊掉到了面前，濺起的鮮血飛到了周圍幾道人影的褲腳。

    然后它們在同一時間睜開了眼睛，漆黑的眼眶森氣駭人，無情無欲。

    但它們的行為卻讓霍星辰感到一陣寒意。

    這些人影，開始互相撲殺撕咬，扯著身邊同類那被濺了鮮血的小腿，張開口露出漆黑鋒利的牙齒就咬了下去！

    沒有血，也沒有慘叫，被咬的人影的腿上明顯出現了一部分空缺，像是被咬掉了一部分，然后這些受了傷的人影很快引得更多人影睜開了眼，不一會兒就將他們分食干凈。

    奇怪的是，沒有哪個人影去動那塊明顯是人的胸腹部位的rou。

    韓啟凌望著它們分食自己的同類，神情毫無波瀾，但霍星辰看到他的眼簾微微垂了一下。

    那是韓啟凌開始思考的典型動作。

    這個地方，難道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