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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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信芳站在擁擠的人群中, 抬頭看到了院門上高懸的牌匾,上書:琉璋貢院。 這座考場不僅是院試的地點,也是舉行鄉試的地點。 門口分出了十二小隊衙差,搭建起小型的帳篷,按照各個府分別進行初檢,依舊是不準許帶入任何除考引以外的東西,葉信芳察覺這次檢驗比府試時更加嚴格,衣服幾乎全部脫光,連頭發都散開接受檢查。 初檢完畢,照樣是唱保,這次作保的廩生又增加了一位,劉俊彥差點因為作保費放棄院試,最后還是葉信芳借的銀錢。 那考棚依舊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樣,小小的,窄窄的,十分破舊。 葉信芳等人因為名次原因,坐的位置都比較靠前,但以各府學子按照排名交相穿插的原因,三人之間并不相鄰。 坐了大約半個時辰,就聽見不遠處突然一聲金屬擊打之聲,似乎是云板,接著就聽見大門沉悶的關閉聲。 “閉門鎖鑰,靜坐待卷!” 有衙差前來發放考試用品,葉信芳看了下,依舊是筆墨紙硯,論質量似乎比府試時的還要差一些,答卷仍然是那種紅格子宣紙,卻沒有考題,葉信芳也沒有詢問,只先研好墨。 很快,他就看到數位衙差舉著牌燈巡視全場,身后兩位軍士高舉著一快大木板子,木板子上貼著考題,面向考生巡回展示。 考題一出來,考場上便想起了此起彼伏的喧嘩聲。 “肅靜!”跨刀軍士拔出長刀,高聲喝道。 考場又陷入一片沉靜之中。 葉信芳也不去想考題的荒誕,趕忙將考題抄寫在草稿紙上。 院試比較坑爹的是,草稿紙只發了兩張,與此相對應的,每場的封卷錢只收一錢銀子。 第一場一共有三道題,第一題照舊是帖經題,這是很常見的題型,就是古代填空題,給出首尾,空掉中間部分,這次考題出自《春秋》,沒有太大的難度,但中間留白的地方太多了,考驗記憶與書法。 另外兩道題就是標準的八股題。 第二道題還算簡單,題目是:君正莫不正??粗悬c拗口,按照斷句是:君正,莫不正。而它的意思是,如果為君者正直了,那么民眾就沒有不正直的。結合上下文語境,講述的是君主如何教化民眾。 葉信芳不過略加思索,就有了破題的思路。 而第三道題,簡直坑爹之極,題目只有一個字:二。 葉信芳看到的時候也差點叫出聲來,乍一看還以為主考官學政大人在罵考生們二呢。 但是古代科舉考試是有教科書的,考題再難也都在四書五經之內。而一般來說,這類題目分為兩種,長題和短題。長題是四書五經中選取一個長句作為題目,而短題選的是一個短句,比如“子曰”,這就是一個短題。 而這個單獨的“二”字,真的是喪心病狂了。四書五經中出現“二”字的地方,真的不要太多了。也許出題人自己也知道過分了,就特意點出出自《論語》。 但《論語》中出現過“二”的地方有十四處,什么“周監于二代”、“賜也聞一以知二”…… 葉信芳在十四處里面一個一個的排除,最后確定為哀公對答里面那一句:“二,吾猶不足,如之何其徹也?” 因為這一個“二”,在大多數版本的斷句中都是獨立存在的。 而這句話聯系上下文,說的是稅收問題。 哀公問于有若曰:“年饑,用不足,如之何?”有若對曰:“盍徹乎?”曰:“二,吾猶不足,如之何其徹也?”對曰:“百姓足,君孰與不足?百姓不足,君孰與足?” 哀公向有若詢問饑年解決之法,有若建議其施行十分之一的田稅,哀公答道十分之二的稅收都不夠我用,如何能行十分之一。有若又答道,百姓富足,君主怎么會不足?百姓不足,君主跟誰去取得富足? 確定了題意,葉信芳回答起來也覺得不難了。 只發了兩張草稿紙,抄題目已經用掉留半張,葉信芳只能在紙上寫個提綱。這種草稿紙也是要回收的,并且還有要求必須要用楷書書寫,為的是出現爭議的是,讓考官能夠比對字跡。 不能在草稿紙上作答,葉信芳直接在答卷上填寫,每一個字下筆之前都會仔細思考,字句斟酌,等到午飯之時,他才答了一題半。 又是一道金屬敲擊之聲,陸陸續續有軍士提著碩大的食盒進場,午飯是兩個饅頭和一碗清水。 饅頭應該是才出鍋不久,還冒著騰騰的熱氣,口感一般。 古人說“七月流火”,本意是農歷七月之后天氣漸漸變涼,而此刻才七月出頭,卻依舊是炎熱無比。 葉信芳考試的時候,不僅要想著下筆小心,還要時不時的擦汗,防止汗水低落在卷子上,污了卷面。 吃完午飯,搖了搖鈴鐺,便有軍士上前帶著他前去廁所。 一路上看到許多書生,有的嘴巴一張一合,低聲自言自語,有的眉頭緊鎖,看著卷子神色木然,更有甚著,兩眼通紅,伏在案上痛哭不止。 “不要東張西望!”軍士回頭,冷冷開口。 葉信芳趕忙低下頭跟在對方身后,還沒有走進廁所,就聞到那種濃重的臭味。天氣炎熱,蠅蚊滋生,嗡嗡嗡的聲音大老遠就能聽見,葉信芳有些同情那些靠近廁所的考生。 “我不考了,放我出去!”忽然一個考生大叫道。 葉信芳看了對方一眼,身形搖晃,臉色慘白,雙眼無神,一臉的生無可戀。 很快就有軍士上前制住對方,堵住他的嘴,匆匆的將他拖了出去。 考場里幾千號人,只有那幾個廁所,可想而知里面的場景是多么的令人發指,多待一秒鐘都能逼死人,葉信芳因此就格外佩服那些軍士們,他如廁時,對方也跟了進來,目不轉睛的盯著,別說捂鼻子了,連眉毛都沒有動一下。 葉信芳慶幸自己不在廁號,而且是在吃完飯后如廁,不然估計會倒盡胃口。 下午時光匆匆過去,葉信芳將答卷最后再檢查了一遍,確認沒有要補充之處后,便交卷離開。 一出考場,就看到坐在小板凳上,雙眼看著地面,一臉懷疑人生的宋修之,而他身邊站著的是書童墨染正在出口婆媳的勸說:“少爺,您身體不舒服,就先回去歇著,葉公子出來了自己知道回去?!?/br> 宋修之緩緩的搖了搖頭。 葉信芳心下一暖,走過來,摸了摸對方的小腦袋,“我們回去吧?!?/br> “嘔……”宋修之趕忙轉過身朝一邊吐了起來。 葉信芳不敢置信的看了眼自己的手,暗想,不就是摸了一下嗎?反應這么大?這小少爺的潔癖簡直沒救了。 “對、對不起,葉哥,不是因為你,我是聞到自己身上的味道了?!彼涡拗忉尩?。 宋修之吐完了,想了想又問道:“葉哥,你在里面如廁了嗎?” 葉信芳點了點頭。 宋修之小臉皺成一團,看了一眼葉信芳剛剛碰觸他的那只手,臉色一白,哀怨的看了他一眼,轉個身去,繼續嘩嘩的吐了起來。 等到他吐得再沒什么可吐了,整個人臉色發白,神情恍恍惚惚。 “他怎么了?”劉俊彥趕在太陽落山之前,終于交了卷子,有些擔憂的看著宋修之。 “老毛病犯了?!比~信芳隨口解釋道。 宋修之被折騰得很慘,最后連路都走不動,還是被葉信芳背回去的。 葉信芳背他之前,還被強迫著洗手。 回了客棧,葉信芳兩人就看著宋修之一連叫了五回熱水,弄得送水的店小二都要發火了才消停,他洗干凈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催著書童將衣服拿去扔了。 第37章 往事 第一場的結果很快就出來了, 直接淘汰了三分之二, 客棧里瞬間空下了一大半,“二”字題真的是大殺器。 宋修之依舊是第一名, 學霸光環真是讓葉信芳不服不行。葉信芳這次考的是第三十四名,劉俊彥二十一名。 院試只考兩場, 最后只有三百個人獲得功名身。 葉信芳想起梁啟超說過的一句話:“邑聚千數百童生, 拔十數人為生員;省聚萬數千生員, 拔數百人為舉人;天下聚數千舉人, 拔百數十人為進士”, 這并不是夸張的話,童生到秀才的錄取率不過百分之一,秀才到舉人又只有百分之一,舉人到進士又是百分之一, 古代的科舉就像是金字塔,越往上人越少, 競爭也就越激烈。 而大昭皇朝,建國不過幾十年, 還是一個皇朝初始的時代, 人才凋零, 因而讀書人錄取率相對高一些,此次院試,參考者五千人左右,錄取三百人,比例達到百分之六, 已經是非常高了。 依舊是非常繁瑣的檢查手續,考場上卻空曠了許多。 第二場考試也被人們稱為復試,雖然這么叫著,卻增加了一個題型,算術題。 “九百九十九文錢,時令梨果買一千。一十一文梨九個,七枚果子四文錢,梨果多少價幾何?”意思是梨子和果子一共買了一千個,九個梨十一文錢,七個果子四文錢,問梨子和果子單價各是多少。古代的算術題一般都比較簡單,對于葉信芳來說讀題和寫題比解題更難,幸而他對于院試做了充分的準備,有專門練習過如何做古代數學題。 繼之前的神題“二”之后,這次題目是:“我四十不動心”。 葉信芳:…… 這題目乍一看還以為進入了言情頻道,實際上是來自《孟子》,聯系前文方能解答。 公孫丑問曰:“夫子加齊之卿相,得行道焉,雖由此霸王不異矣。如此,則動心否乎?”,孟子曰:“否。我四十不動心?!痹馐枪珜O丑問孟子:請您出任齊國的丞相,實行自己的政論,就此建立霸業,這樣,您是否動心。孟子的回答很淡然:我過了四十歲就不動心了。 葉信芳下筆如有神助,從不動心說到淡泊名利再說到君子之德,沾沾自喜,自覺良好。 院試的難度,確實比縣試、鄉試要提升很多。而一個秀才功名,要奔波三地,就算是理想狀態,一次就過,也要考上十場才能取得。 他想起清代曾經有學者認為,秀才是最見真學問的,因為相較于會試和鄉試,秀才試更加的公平嚴格,秀才作為士級別的最底層,利益干系不大,而舉人、進士就不同了,故而古代的科場舞弊案多發生在鄉試和會試,這兩場考試多方利益牽扯,閱卷又因保密的原因,容易出現暗箱cao作,所以經常會有意外發生。而遍觀明清兩代的著名文人,有的也許考不上舉人或進士,但鮮少又不中秀才的,例如蒲松齡,十九歲參考,接連中縣、府、院試第一,名噪一時,最后卻屢試不中,直到過了七十歲才授了一個貢生功名。 下午才過一半,葉信芳就交卷了,答案已經寫好了,再檢查也無法更改,他本以為這次自己能是第一個出來的,沒想到一出考場就看到了宋修之。 對方此刻坐在書童帶過來的小板凳上,垂著小腦袋,一動不動,乍一看還以為脖子斷了。 宋修之第一場院試出來,總感覺自己身上一股子味道,為了避免第二場進考場要如廁,頭一天夜晚他滴水未進,考場上的清水也一滴不喝。 當然,最后的結果比較感人,不想小解的他,肚子疼得想大解。 “修之怎么這么快?”葉信芳問道。 宋修之緩緩的抬起頭,臉色慘白如紙,虛弱的道:“我想回去洗澡?!?/br> 葉信芳嚇一跳,這樣子感覺像是命不久矣了一樣。 “少爺出來就吐了好幾場?!睍钢鴫堑哪且欢褔I吐物。 葉信芳看了一眼,只感覺眼睛都要瞎了。 “我送你去醫館?!比~信芳又將他背了起來。 “我沒病,要回去洗澡?!彼涡拗吐曊f道。 葉信芳摸了摸他的額頭,沒有發熱,“你怎么不先回去?” “我想等你一起?!毙『⒆由眢w虛弱,聲音軟綿綿的,絲毫沒有往日的意氣風發。 葉信芳倒是不知道說什么好,想著另一個同伴身子也不怎么樣,便吩咐書童在這里等著。 “你先回去洗個澡,然后我們再去看大夫,好不好?”葉信芳柔聲問道。 “好?!?/br> 快要走到客棧的時候,葉信芳感到宋修之動了動,將頭小心翼翼的靠在他的脖頸邊。 葉信芳聽了一聲輕輕的喊聲。 “爹?!?/br> 葉信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