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節
一天來回兩趟車程,郁禾都全身坐得僵直麻木。下了車,車站里昏沉沉的一片。雪花又似乎大了起來。 車上的人潮,一涌而下,沖向門口停泊的的士。 本來這種天氣,的士便緊張,郁禾出站后,的士已被搶劫一空。 出門出得倉促,沒戴圍巾與手套,再加上長時間的靜坐,血液不暢通,郁禾幾乎要打寒顫的感覺。等了十來分鐘,沒趕上一輛的士。 這一刻,郁禾忽然想立即見到楚凌冬。 他已近一周都沒見過他。 連最近每天的例行通話,今天也沒有接到 知道楚凌冬忙,但如果現在給他打電話,不管他在做什么,大概也會立即趕過來接自己。 這個念頭一涌上來,郁禾就有些焦灼起來。從衣兜里拿出了手機,但還沒有翻到楚凌冬的名字,便冷靜了下來。 打車回去,也不過大半個小時。他沒必要讓楚凌冬來一趟。 而且,對于自己突如其來的沖動與莫名自信,郁禾覺得尷尬。 郁禾臨時改成翻動別的標圖。 摁開了微信,吳軟軟刷屏似的圖片,首當其沖地亮在自己的眼前。 每張圖片都只有一個男主角。熱熱鬧鬧的人群中,被戴了頂壽星帽,肩上落了紅紅藍藍的小碎禮花,在燭光中,亮晶晶的。正是楚凌冬。 而他旁邊站著的田喬,手摸在楚凌冬的衣領子上,像是在擦試什么,又像只是單純地撫摸他。 第四十七章 郁禾不知道自己怎么坐上了車。 夜深人靜, 又飄著雪, 路上的車流稀少。的哥把車開得飛快。 等把車停下來的時候,郁禾卻依然坐在車后坐上, 一動不動。 的哥落了窗,看了看位置。的確是那個有名的別墅區:于藍園。 但后面的客人似乎還在發愣,他忍不住問了出來:“是不是這個地啊?!?/br> 郁禾才發現車已停了下來, 正處在于藍園大門口。 “哦。不好意思?!庇艉叹腿ラ_車門。 “60?!钡母缑Υ舐曊f。 這位客人一上來,他就發現不對勁,大冷天,衣著單薄, 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到了家門都沒發現還不說,這是連車費都沒打算付, 就準備下車了。 郁禾這才醒悟過來,忙拿出錢夾子,抽出一張一百的, 遞給的哥, 推門下了車。 的士接了過來, 就要找錢。郁禾已向大門口走去。 不知道這是對方給的小費, 還是只是因為心不在焉。的哥按了按喇叭。 郁禾像沒聽見似的,刷了門禁,直接進了小區。 的哥直搖頭。不過, 他干這一行多了,像這種客人也沒少見。 這人一副衣食無憂的樣子,卻又這落魄的表情, 十有八九是為情所困。 這樣一想,的哥心里便舒暢了很多。 單身狗還有單身狗的好處。 郁禾對自己的感受是模糊的。從見到照片那一刻,他的清醒與理智都退避三舍。 心里也說不出來是什么感受。只是胸口那個地方,像是壓了塊大石頭。悶沉沉的,讓他時不時地需要喘幾口氣。 下了車,涼風一吹,郁禾清醒了幾分。但依然無法集中思考事情。 滿腦子都是楚凌冬與田喬在一起的那張圖片。 很明顯,今天是楚凌冬的生日。雖然并不是兩人單獨在一起。 照片上因為燈光開得稀少,十分昏暗,但郁禾依稀辨認出,地點應該是楚凌冬的公司。 周圍的人,他認識的有吳軟軟與余勝。還有一些其他不認識的,應該是公司的員工。 這應該是工作后的一次聚會。 這些圖片無論是場所,還是人員,以及吳軟軟大張旗鼓地遍發微信,都顯示出這些照片的光明磊落,與坦坦蕩蕩。 沒有不可言說的曖昧,更不涉及私情。 郁禾奮力掙扎出來的一絲理性,不停地這樣告訴自己,但現在,他的腦子戰勝不了他的內心。 心臟像是一只無形的手重重地捏著,讓他呼吸不暢,胸口發悶。 腳步輕飄飄的,也有些發軟。理智剛上升一點,就被另一個又強又狠的潛意識打了下去。 一周都沒出現在他眼前的楚凌冬,卻在今晚,與他的員工,以及田喬一起慶生。 楚凌冬被人摁上可笑的壽星帽,手里捏著塑料刀具,切著蛋糕。 半明半暗的燭光里,他微微垂首,神情柔和而寬容。并沒有絲毫的勉強與為難。 郁禾在衣兜里捏成拳頭的手指,因為太過用力有些痛。牙咬得過緊,頭也有些眩暈。 郁禾只是慶幸,半個小時前沒有給楚凌冬打電話。 他也反復自責,憑什么認為自己對楚凌冬是有特權的了? 憑什么覺得楚凌冬只有對著自己,才會露出那種表情。 后面響起了兩聲清脆的喇叭聲,郁禾才意識到自己處在車燈的照射中。 只顧雜七雜八的亂想,阻了車道都沒有發覺。 郁禾往路邊避了避。 但車追了上來,卻在他身邊無聲地停了下來。 郁禾無意識地轉過頭,飄飛的細雪中,才發現是楚凌冬的車。 車窗跟著落了下來,楚凌冬坐在駕駛位上。 “上來?!背瓒啙嵉孛?。 郁禾只是站著沒動,看著楚凌冬。 現在這個人才從公司里回來。他白皙的臉上,與清醒的眼睛,沒有一絲狂歡的痕跡。 開著車,也應該沒有喝酒。 現在,正關切地看著他。 郁禾不由想到燭光里,楚凌冬低垂的眼簾,柔和的面容。 心里一痛。 “上來。外面不冷嗎?”楚凌冬再次地說。 外面還飄著雪。這個人不知道從那兒回來,眼睛看著他,又像是沒看他,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 郁禾知道,如果自己真的想知道答案,只要開口,他相信楚凌冬一定會告訴他實情。 他相信這個實情,只是個平淡的事情,沒有誤會,連插曲與事件都算不算。 但如同灌了鉛的雙腿,與緊緊抿住的雙唇,都脫離了他的意志。 他無法挪動一步,也無法開口說一個字。 郁禾的樣子明顯不對勁。 楚凌冬皺了眉頭。 這個時間,也不知道他去了哪兒,又是從哪才回來。讓他有些擔心。 楚凌冬干脆掛了空檔,拿了外套,下了車。把外套披在了郁禾的身上,又拉了拉,才又從衣兜里拉出了郁禾的雙手。 一貫由于受孕而有些高熱的手,現在冰得像塊石頭。 楚凌冬把他的手放在手心里搓了搓,才又交疊在一起用雙手焐著。 “發生了什么事?”楚凌冬用一貫深的目光看著郁禾。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自己太冷,郁禾覺得楚凌冬手里的溫度十分高。 他緩過了神,“沒有?!?/br> 楚凌冬不說話,只是審視他。 不可能沒有事。他從沒有見過郁禾這副樣子。 甚至在他從另一個世界醒過來,睜開眼睛看第一次向自己的時候,也是震驚大于失落。 而現在這個樣子,像是丟了魂。 因為想著今天要過來,只不過是一天沒有給他打電話。就出了這事…… 楚凌冬不再多問,拉開后車門,把郁禾攔腰抱了起來,直接塞進了車里。 楚凌冬把車駛了出去,目標卻并不是自家別墅的停車庫,而是后面的綠化園區。 常綠的耐寒樹與觀景樹雜列在小路兩邊。道路邊只稀疏地亮著一盞路燈。 在一圈暗淡的光線中,雪花飛得像是無數只投火的蝴蝶。 楚凌冬掛了停車檔,剎了車,卻沒有把車熄火,車里燃著旺盛的暖氣。 他下了車,拉開后車門,鉆了進去,與郁禾一起坐在后座上。 郁禾這才發現自己身處的位置。 “怎么了?發生了什么事?”楚凌冬握住了郁禾的手,柔聲問。 郁禾想把手抽出來,但楚凌冬的手大而干燥,覆在手背上,十分舒服。 郁禾居然沒有辦法動彈。 郁禾現在回過神來,明白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