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
郁禾把最厚,最保暖的衣服取了幾件,換在身上。 這里里外外的幾件,還要給他抵擋三個月的漫長冬季。 換好了衣服,又把卡與身份證放在外套的內口袋里。然后再環望了一下四周。 他在這里住了不過三周,從這里搬出去一直是他的心病。 但卻沒想到會這么快,而且以這種方式。 不知為什么,郁禾心里忽然升起了一絲留戀的情緒。雖然總是有些意外與磕絆,但這里還是溫暖的。 郁禾忙端正思想。把這份溫情脈脈給剔除出去。 決定離開后,他發現楚凌冬對他其實還算不錯。 郁禾下了樓。余勝把眼睛從看雜志上抬了起來,笑瞇瞇地聽他調用。 “勝哥,我想出去買點東西,如果不麻煩您的話……” “麻煩什么。這就是我的工作?!庇鄤僬玖似饋?,“你別跟我這么客氣。以后我們相處的日子還長著呢,你老這么跟我客氣,那受累的可是你?!?/br> 郁禾一笑。 余勝的性子與楚凌冬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你這是要去哪兒?”余勝問。 “育嬰房?!庇艉探又f了地址。不算遠,就在小區附近。二十分鐘路程。有一次他下班回來,從那里路過,心里一動,走了進去。 兩個服務小妹十分熱情,不停地向他推銷產品。然后不停地向他獻殷勤,“看不出您這么年輕就有小孩子兒啦。有22嗎?“ 縱然郁禾挺著個肚子,售貨小妹腦洞再大,也不會想到郁禾是在給自己挑東西。 衣櫥里的褲子,扣絆放到最大也穿得有些困難。內褲被肚子擠壓得像條線一樣,只能兜著巴掌大的部位。 楚凌冬給他買了那么多的衣服,卻沒有為他添置一兩件內衣,可是件不可思議的事。 不過,楚凌冬對自己,畢竟還沒有私密到買內褲這個份上吧。 但在育嬰房,郁禾終究還是沒有買成任何衣物。 他再心大,也沒臉穿著件女式孕褲在人前晃悠。 “是得早點準備了?!庇鄤倏粗艉痰亩亲诱f。 余勝按照郁禾說的地址,把郁禾載到育嬰房門口??粗艉踢M了育嬰房后,摸起了一本雜志。 孕婦買這些東西,總是要花不少時間的。 育嬰房門口人進人出,都是些挺著肚子的孕婦以及陪同的家人。余勝雖然在看雜志,但眼角的余光卻把門口鎖得死死的。 停車場正對著育嬰房大門,進進出出的任何人都逃不過他的視線。 半個小時過去了,余勝并沒有什么心急。畢竟他陪也前女友逛過街。前女友在試衣間里呆上兩個小時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但緣于一種長年職業養成的直感,余勝覺得有點不對勁。這種不對勁的感覺越來越強烈時,他啪地合上雜志,從車里沖了下來。 育嬰房并不大,他一眼掃過。里面兩個售貨小妹,還有一家三口在試衣服。他并沒看到郁禾的身影。 余勝有些急,不過四十平方的房間,郁禾卻失了蹤跡。他給楚凌冬當保鏢近十年,這種失誤還沒犯過。 不對,有過一次。就那一次,讓余勝懊惱至今。 “小妹,你有沒有看到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瘦瘦的,挺著個肚子?!庇鄤賳?。 “有啊?!毙∶谜f。郁禾的樣子,委實是讓人過目不忘的。 “他人呢?” “咦,他不早走了嗎?!?/br> 早走了? “什么時候?” “半個小時前?!毙∶谜f。 余勝冷汗出來了。 “我怎么沒看到他人呢?” “哦,”小妹露出一排整齊的牙齒,跑到一個試衣間的門口,一拉門。原來這扇門通向另一個化妝品超市。 “我們旁邊是屈臣氏,他只在這兒呆了一會兒,便過去了?!?/br> 余勝沒了脾氣。 楚凌冬到底和他這個小情人在鬧什么矛盾,搞得像在演諜戰。讓他這就樣子從自己眼皮子底下給溜走了。 余勝忙繞了過去,但哪里還看得到郁禾的半點身影。 而現在,郁禾正坐在丁小錢的車里。丁小錢把車開得像是底盤架了個風火輪。 “這車怎么樣?”丁小錢再次問。 “高貴奢華上檔次?!庇艉膛浜系鼗卮?。 “還有呢?” “寶馬7系就是好?!?/br> 丁小錢吃吃地笑起來,“安安。我覺得最近看你越來越順眼了?!?/br> “以前就不順眼了?”郁禾問。 以前也沒什么。只是許安與丁小錢都不是大氣的人,難免為了點小事磕磕碰碰,生點小氣,斗點小嘴。而現在郁禾對些小事根本不放在心上,就對丁小錢有了一種退讓,包容的感覺,讓丁小錢覺得跟他在一起實在是十分舒服。 不像以前,快活中雜著小心思。 “這是和楚凌冬吵架了?”丁小錢樂個不停,“你現在行啊你,還學會離家出走了。不過,這招好,欲擒故縱。就要讓那個楚凌冬知道,你肚子的孩子到底是誰給他生的。你這一走,再回去,身價可就不一樣了?!?/br> 丁小錢替郁禾打著小算盤。 郁禾不想就這個問題深談。只是說,“我想找房子,你有什么熟悉的地方嗎?” “你就出來兩天,找什么房子。就住我那兒。你就給我老老實實地住上兩天,等你那金主親自接你,你再回去。我話給你撂在前頭,你可不能自己回去。這一次你服軟了,就次次直不起腰了?!?/br> 丁小錢至始至終都覺得郁禾與楚凌冬不過是在曲線撒嬌。 這小子,還真有一套。 丁小錢心里暗暗佩服,難怪接二連三的,這些個老總、總裁都能被他給降服了。 丁小錢想到了楚瑜明,嘖,那也叫一個高貴奢華上檔次。 “我沒打算回去?!庇艉陶f。 “開什么玩笑呢?!倍⌒″X根本不信,“你肚子里的孩子,怎么說都是楚家的繼承人。你這一走,還不便宜了別人。適當鬧一鬧就行了,別鬧過了。那些金主可沒多少耐心?!?/br> 丁小錢是話粗理不粗。 像他這種活在最底層的人,沒有那么多面上的顧忌,往往一眼就能看到最直接,最本質的東西。 丁小錢住的是家里留下的幾十年前的老房子。破產企業的三無小區。破、舊,不成款式,但像丁小錢所說,兩個人住還是沒問題的。 兩臥一衛。丁小錢占一間,另一間讓郁禾住。 郁禾什么都沒帶,只身一人,也沒什么收拾的。丁小錢給他抱了鋪蓋、被子,算是正式入住進去了。 只是日常生活用品沒有,換洗的內衣內褲也沒有,看來是要出去一趟。 但丁小錢最近生活十分豐富,把備用鑰匙給了郁禾,便沒了蹤影。他現在與汪百川打得火熱,所謂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這個汪百川雖然沒有家室,但也不可能真拿丁小錢當正經對象處。如果兩人各取所需還好,就怕丁小錢剃頭擔子一頭熱,到時不能全身而退。 郁禾想提醒提醒丁小錢,但丁小錢現在整個人都是飄的,哪里聽得進人說,只能把話先憋著,找機會再說。 丁小錢不見了蹤影,郁禾行動不便,也不想跑遠,就在小區附近的超市買些日用品。 超市針對附近的幾個三無小區,規模有限,品種有限,郁禾找了幾圈,只能先買些急用的洗漱用品。 想要再買些居家服,卻是滿足不了的。 既便如此,郁禾還是拎了一大袋子。 不近不遠的距離,也沒公交,也沒的士,只有自己氣喘吁吁地拎了回去,又上了樓。 一上樓,就見門口堆放著三個拉桿箱。24寸的嶄新箱子閃著暗暗的亮光,把這個陳舊的樓道照得有了幾絲亮色。 這該不會是丁小錢的客人,見屋里沒人,便把行李先給放這兒了。郁禾心里想。 只是行李這么多,也不怕被人給拎走了。 郁禾開了門,把三個箱子依次推進了屋,卻發現其中一個箱子上夾了張紙條。 郁禾不由取了下來,展開一看,上面幾個漂亮的行楷:你的衣服。下面落款一個“冬”字。 在看到“冬“那個字時,郁禾心跳漏了一拍。 只可惜郁禾沒有戀愛經驗,又想當然地認為楚凌冬并不是自己喜歡的類型。 如果沒有這些先入為主的見解,他可能就會意識到,剛才那個短暫卻明確的心跳紊亂,是有幾分心動的味道的。 郁禾還是第一次看楚凌冬的字跡,遒勁有力,卻又透著幾分灑脫。如果只看字,會把這人想象成為一個知情識趣的妙人,哪里會想象出楚凌冬那副冷面模樣。 這或許叫……反差萌? 郁禾為自己的幽默笑了笑。 不到半天的功夫,楚凌冬已找到了這里,但他所做的不過是把自己的衣服給送過來。 郁禾有些感激與慶幸,還是一線隱隱的失望。 郁禾的心情復雜,卻并沒有領悟透這復雜情緒的真正含義。 而此時,楚凌冬正坐在車上??粗艉檀蟀“鼜男^的大門進來,然后有些費力地拎著東西上樓。 “凌冬,你不下去?”余勝試探著問。 楚凌冬只是看著郁禾的身影不說話。 郁禾穿著寬大的防風衣,從背后看,腰肢卻只有一把。他拎著東西,走得很慢。 現在他的肚子越來越大,拿著這些東西大概已有些吃力了。 “唉,夫妻床頭吵架床尾合,何苦呢。而且,都這個月份了,一個人在外多不方便?!坝鄤倜榱顺瓒谎?,但楚凌冬像是沒有聽到他的話,只是一直注視著外面那個人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