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
望著那寬厚堅實背影透出來的冷漠和疏離,想起了最初來到這個時代,她什么都不懂,跌跌撞撞的誤會,艱難的逃生路,被人驅逐痛打誤會,多少辛酸涌上心頭。 而如今,這唯一的倚靠,這曾經讓她以為是來到陌生時空最大的依仗,竟然也要拋棄她了? “你——”她一下子崩潰地喊道:“你不要我了嗎?” 這句話,字詞簡單,蕭鐵峰聽懂了。 聽懂的這幾個字,直直地撞到蕭鐵峰心里最柔軟的地方。 他今年二十六歲,經歷過父母早逝寄人籬下之痛,也飽嘗過顛沛流離鐵血拼殺之苦,他以為自己早已經磨礪得無堅不摧,鐵石心腸,沒有什么能輕易去擊潰他這種剛硬。 他會對著村人們笑呵呵地打招呼,會去關切地照料一個寡婦走夜路時的危險,他會任憑貪婪的二嬸嬸取走他僅有的食糧,他甚至在趙敬天一而再再而三的試探和逼迫中步步退讓,可是這并不意味著,他真就是別人以為的那般老好人。 這只是他在世間滄桑中磨礪多年所露出的圓滑謙和忍讓厚道,其實剝開那層圓滑忍讓,剔除那層厚道謙和,里面就是堅硬的核,冷漠剛硬遙遠,無人能夠觸及。 可就是這樣的一個他,在那看瓜地的夜晚,當他第一眼看到從黑皮袋子里鉆出來的女妖精時,她就如同一道靈光,閃入了他心里最柔軟的地方。 從此之后,揮之不去,便是懷抱荊棘,也甘之如飴。 如今,她傷了他,狠狠地傷了他,卻哭著喊著說,你不要我了嗎? 當這句話撞入他心里時,所有的不甘怨憤,所有的惱怒嫉恨,仿佛都煙消云散了。 她是他的女妖精,笨笨傻傻的女妖精。 就算最開始初見面她就捅了自己兩刀子,那也是因為她太笨了。 這么笨的女妖精,他為什么就不能原諒呢? 所以他停住了腳步,陡然地轉身。 而就在他轉身的一剎那,女妖精撲過來,生死離別一般抱住了他的脖子。 “我不要你走,我以后,以后——”女妖精比他更委屈比他更絕望,抽抽噎噎泣不成聲:“我以后大不了躲著趙敬天就是了!” 蕭鐵峰聽到這話,知道她的意思,一下子抱緊了她。 “沒事,沒事,只要你以后別再碰他了,過去的就過去了?!?/br> 他抱著懷里軟軟的身子,嘶啞地道;“以后只要你想要,要多少都可以,我再也不會不給你了,你只要別去尋別人要,我怎么都可以?!?/br> 然而可憐的顧鏡,她怎么可能知道什么吸陽氣什么的事呢,這根本不在她所能理解的范疇內啊。 所以這句話在她腦子里就變成了:以后你要怎么樣都行,要多少都可以,只是你千萬別再尋別人欺負了,我怎么都可以。 她聽了這話,越發哭得不成聲,想著雖然這男人一心只維護著別的男人,可是他至少也是看重自己的。 “我,我——我只有你了!”她一邊哽咽,一邊哭著道:“我在這世上只有你,再沒其他人!” 這句話,蕭鐵峰可是聽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再無任何誤會! 他胸腔里涌現出這輩子從未有過的憐惜,恨不得把她緊緊地擁在懷里,融進自己的骨血里。 他明明以為自己經歷了這么多年的磨礪,早已經看淡了世間的一切,也絕對擠壓不出那么多的溫柔對任何一個人。 他就是偏偏遇上了她而已。 遇上了她,他埋藏在體內甚至連自己都不曾察覺的貪婪和渴望,還有那壓迫一切的占有,仿佛從靈魂深處解禁,膨脹,發酵,并支配了他這個人。 他現在不想其他,只想和她痛痛快快地來一場。 他抱緊懷里的小妖精,甜蜜酸澀一股兒涌上來,剛厲的下巴急切而渴望地磨蹭在她柔軟馨香的頭發上,狂亂沙啞地呢喃道:“我也是,我只有你!” 說著間,他大手急切地扣住她的后腦勺,迫使她抬起頭,然后低首。 一時之間,雨疏風驟,多少鏖戰不消殘酒。 狂魂疑似入仙舟。 第25章 這一日早間, 顧鏡醒來的時候, 只見外面竟然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 這炕頭挨著窗戶, 探起身子往外瞧,只見天空灰蒙蒙的, 茸毛般的細雨飄灑自天際飄灑而下,這近處遠處的屋頂上空猶如煙霧一般朦朧。 院落里, 有小伙計端著食盒匆忙忙從灶房那里給客人送過去, 把個腦袋都快縮到脖子里了。 昨日還覺得這是夏天的光景,睡了一夜, 下起了這朦朧秋雨, 顧鏡才恍悟,原來已經入了秋。 正趴窗戶那里看著,就覺自己的腰部被什么一勾,頓時身形不穩,頹然倒在炕頭上。 她抬頭看過去,卻見蕭鐵峰躺在那里, 正閉眼睡著, 不過那雙腳卻不知怎么勾了下自己腰,竟把自己從窗臺上跩倒了。 這…… 看著眼前依然閉眸假寐的男人, 她想起了昨晚,臉上竟然難得竟然有些泛燙。 真沒想到, 原以為是個鄉下彈弓, 實際卻是個重加農炮! 盡管由于以前的從醫經歷, 她是個見多識廣并且有無數理論知識的女人,不過真槍實刀還是第一次。 其中不知多少滋味,唯有親身體驗,才知道。 她抿了抿唇,繼續趴在窗臺上,看外面淅淅瀝瀝的秋雨。 身后的男人起身了,臂膀伸出來,環住了她的腰。 “你,喜歡嗎?”他在她耳邊停頓了半響,氣息縈繞間,竟這么問道,語調沙啞低沉,是男人晨間慵懶的性感。 “嗯?!彼退阍贌o所顧忌,也不至于當場大聲說喜歡。 蕭鐵峰聽著她那語調,清脆動人,猶如冷玉相擊,又想起昨晚,只覺得其中不知道多少滋味,回味起來,讓人欲罷不能。 他之前被她在山洞里吸了陽氣,當時只以為那就是世間至美,如今想想,才知多少風光在頂峰,那個時候他還在半山腰呢。 攔腰抱住,他低聲道:“昨晚沒怎么睡好,左右不急,咱們睡個回籠覺吧?” 顧鏡又不傻,聽著他這話,低哼了聲:“回籠覺是什么?” 就算他說得有些詞她不懂,可是他那燒人的眼,他那摟人的手,都再清楚不過了。 不就是吃一次不夠,還要再吃嗎? 她當然不愿意,腰還酸著呢! 蕭鐵峰卻是執意想的,他抱著她,輕聲哄道:“乖乖我的小妖精兒,我再給你一次?!?/br> 蕭鐵峰的意思其實是他想再給她一次陽氣。 因為他發現,原來通過這種干事的方式取陽氣,根本不會太傷損男人身體,怕是只有用法器取陽氣才會傷。 如此他一聯想,便覺得,或許昨晚她是用法器取的趙敬天,并沒有和趙敬天如何,頂多也就親個嘴兒吧? 關于女子貞潔,他多少也聽說過,知道有落紅一說,而他的小妖精竟然是有那落紅的。 由此又可以推斷,之前那些古老的關于妖精的傳說,說的可不是他家小妖精,是別個。 他家小妖精,在自己之前,竟無別個男人。 這般意外的發現,自是讓他猶如大夏天吃了涼西瓜,渾身通暢舒適,對自己那小妖精更是滿心的喜歡和憐惜,只恨不得摟住她,一輩子在懷,又恨不得把自己的陽氣精氣都給了她。 便是把自己榨干,那又如何,他也是心甘情愿。 可是這話聽到顧鏡耳中,卻是別個意思,竟是噗嗤笑了。 “小妖精?小妖精?哈哈哈!”她原本還有些羞澀,如今竟然放聲大笑。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真是一個磨人的小妖精,讓我拿你怎么辦”! 蕭鐵峰見懷中女妖精竟然笑起來,不免疑惑。 顧鏡指了指自己,問:“我,名字?” 蕭鐵峰一愣,挑眉,忽然唇邊帶了無奈的笑。 他一直在心里喊她女妖精,竟然不知道她的名字。 顧鏡搖頭笑嘆一番,便想著,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識字的,先比劃給他看吧。當下用手指,在他手心畫了“顧鏡”這兩個字。 幸好,她曾讀過爸爸書柜里許多繁體書,多少會比劃下,雖未必寫得準確。 蕭鐵峰看女妖精在他手心寫的字,雖那字歪歪扭扭的,且并不見得全對,但是他也能認出,這是“顧鏡”兩個字。 一時低低地念起,只覺得名如其人,真是清凌動人,語音繚繞耳邊,纏綿無限。 當下不免嘆:“原來你也是有名字的?!?/br> 他一直以為,妖精這種,在深山里,未必知道取名字。 想了想,后來也笑了,妖精或許也有父母,想必也有名字,況且當時女妖精在他懷里哭得傷心,未必在妖精界,沒有她的親人父母。 女妖精顧鏡聽聞這話,哼哼了兩聲,頗有些不屑地看他。 他越發笑了,又拉過她的手,要在她手心里比劃自己的名字。 “蕭鐵峰?!笨粗谴植趲еO子的手指在手心寫下的字,她重復著念了幾遍,不免疑惑。 之前吧,雖說也知道他的名字,可是因那發音和現代并不同,是以她并不確定,原來是這三個字。 如今看了這三個字,卻是怎么看怎么眼熟。 倒仿佛哪里見到過。 她靠在他胸膛上,望著外面的零星秋雨,細細地回想,總覺得這個名字一定在眼前出現過,而且好像和發黃的紙張,以及煙霧繚繞聯系在一起。 可是她卻怎么也想不起來了啊…… 就在這個時候,只聽到外面傳來說話聲,好像是掌柜在和誰說話,緊接著,便見客棧小院里走進來幾個人。為首的是掌柜,打著一把油雨傘,他正引著幾個人進來。 “就是這里了,那位蕭爺還有那位——那位姑娘,就住在這間房?!?/br> 實在是那位姑娘頭發就那么披散著,看不出來是婦人還是姑娘,他只好說是姑娘了??墒钦f完又覺得不對,姑娘怎么可能和一位爺同住,看來還是喊錯了。 這幾個人說話間,已經朝著顧鏡和蕭鐵峰的房間過來了。 蕭鐵峰見此,忙機警地套上了褲子,又披上了罩衫。 “你先慢慢穿衣服?!闭f著間,他把炕頭外面的那層粗布簾子給拉上了。 顧鏡躲在粗布簾子后頭,一邊穿衣服,一邊湊到窗戶那里繼續聽。 他們說話語速并沒有刻意放慢,有些她沒聽清楚,不過約莫也明白意思了。 原來這就是昨日的張屠戶并他家老婆,還有家里親戚,除此好像還有位保安堂的常大夫,他們過來,是為了感謝蕭鐵峰?于是她沒當回事,繼續慢條斯理地穿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