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
采摘茶泡和茶耳這個時期最是合適,李月牙走到了油茶地中,就看到小燈籠般的茶泡從樹枝上鉆了了出來,白胖胖、脹鼓鼓的,十分可愛。她摘了一個,拿出手帕擦了擦就吃了起來,今日出門的早,她沒吃東西,如今已經很餓了。 味道有些酸甜,帶著茶葉特有的清新澀味兒,清香爽口,肥厚又松脆,李月牙隨后采了幾個茶泡準備帶回去了,然后又順手采了不少茶耳。茶耳的味道要比茶泡的味道還要好一點。 李月牙看著采了不少,竹籃子都裝不下了,就挎著籃子往家里走去。 到了村口,就碰到鄰居孫大娘下河洗衣裳。李月牙不太喜歡孫大娘,她總覺得孫大娘看她的眼神怪怪的,具體哪里怪她也說不上來。 “月牙,又去縣城了啊?!?/br> “去買點東西,今日趕集?!?/br> 孫大娘意味深長的朝著她笑了笑:”月牙,你的事情我都知曉,有什么事情盡管和大娘說,大娘也不會對外亂說的。我懂的?!?/br> 李月牙一臉的莫名其妙,挎著籃子就往家走,末了一回頭,就看到孫大娘一個人站在那里,對著她別有深意的笑著。她沒有多想,就挎著籃子往家里走去。 她一進屋,就瞧著傅春江正站在院子里面,搗鼓雞窩。 傅春江一聽開門聲,就回頭看到了李月牙回來,朝著她就是一笑,就站起身子來,許是久病的原因,他面無血色,走起路來也有些踉蹌,不過瞧著氣色比起以往倒是好多了。 “小叔,你這是作甚,為何出來啊,你身子未好,可不能再入寒氣?!?/br> 李月牙忙上前,原本想要去扶他,后又想到什么,這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倒是傅春江先笑:“我瞧著出太陽,就出來走走。如今我身子骨也好些,今日書院那邊來人了,明日我便要去進學了。你以后就不必如此辛苦了?!?/br> 李月牙一聽,忙搖頭,想起上次傅春江剛剛醒來之后,身子恢復的甚好,然后就去書院進學去了,不到半個月就被同學給抬了回來,暈倒在課堂上。 這一次李月牙說什么都不讓他去,讓他完全好了之后才能夠去。 傅春江自是明白她的意思,走上前去,接過她手中的竹籃子:“小嫂子,如今我們這般家業,我若不讀個功名出來,以后日子怕是難熬。你瞧我這身子,下地做活自是不能?!?/br> 李月牙沉默了,她低著頭,將竹籃子從傅春江的手中奪了回來,“我買了rou,你要好好補補?!?/br> 第3章 天才槍手 傅春江低頭輕掃了一眼,眼神從李月牙手過了一遍,就瞧見她手上的針眼,李月牙許是注意到傅春江在瞧她的手,忙將手縮回了袖中。只是她的棉襖袖子太窄了,怎么也藏不住。 “小嫂子,今天買了rou啊,那我就有口服了?!?/br> 傅春江直接就轉移了話題,一臉雀躍的看向竹籃子,果然李月牙也笑了起來。 “嗯嗯,買了rou,足足的兩斤呢?我先去煉油,你不是最喜吃油渣炒青菜嗎?待會兒我給你做?!崩钤卵烂ou從竹籃子里面拿了出來,從水缸里面用葫蘆瓢挖出水來了。 “咦?滿的???” 李月牙記得今日出門的時候,水缸只有半缸水,她想著夠今天用了,等著傍晚再去井邊打水。那個時候人不多,還不用排隊了,她可以慢慢的打水。 大甲塘村的村民都不富裕,十幾家共用一口井,每次清早就有人打水,遇到高峰期,就需要排隊。只是傅家比較特殊,一般打水這種體力活,都是家里的男丁去打,唯有傅家是李月牙去打。 李月牙年方十五,又是女子,打水自是不能與那些成年的男子相比較,本來都是一扁擔下來,兩桶水,來回幾次就可以打滿了。她就不同了,她要用小桶一桶桶的提著,而水井是在村南頭,而她家又住在村北頭,這一南一北的,也有些距離,加上來回奔波,又是排隊,需要耽擱不少時間。 對于李月牙來說,時間是極為寶貴的,她就想著等著傍晚人少再去,就可以省去排隊的時間。因而今早她并未去打水。 “我去打的,權當鍛煉一下身子,我還將家里的小水缸也給打滿了。以后這些粗活,就讓我來做吧?!备荡航局绷松碜?,接過李月牙手中的葫蘆瓢端出了木盆,將rou放在那里。 “小嫂子,我來洗吧,你去生火吧?!?/br> 傅春江真的不忍心李月牙那滿是針眼的手進水,且如今這水還冷,女子本就體寒,可不能侵入寒氣。 “仲安,你是讀書人,怎能做這些活計,還是我來吧?!?/br> 在大夏國,對讀書十分的推崇,而傅春江此人學問做的不錯,是大甲塘村唯一一名每月可以領取稟米的稟生,稟生就是秀才,但是秀才卻不一定是稟生。 秀才也是分等級的,其中一等秀才叫做稟生,算是秀才中的優等生,每年都可以領取稟餼,就是傳說中的吃皇糧。而傅春江就是這么一個人,不然以傅家那些家業早就敗光了,幸而有了傅春江的皇糧傍身,又不必交賦稅,才勉強度日,才能夠活下來了。 自古君子遠庖廚,讀書人都是不下廚房的,更是不會沾染這種葷腥。李月牙雖未讀過書,卻極為的尊重讀書的傅春江,說什么都不讓他的上手。 “嫂子,你就讓我學一下,等著明年我若是中了舉,還要上京趕考,到時候嫂子怕是不會與我同行,這千里迢迢的,我可不是要自己照料自己。到時候若是我什么都不會,怕是會餓死了?!?/br> 傅春江將rou放在木盆之中,洗著,他還在找豬毛,將它給拔了出來,洗得很用心,而李月牙想了想,覺得傅春江說的也有禮。她從不懷疑傅春江能夠中舉,覺得他定能高中。 “好,那我去生火?!?/br> 勸走了李月牙,傅春江才翻找了一下竹籃子,瞧著果然有繡活,她又接了,傅春江一想起她的眼睛,一臉的憂心,憂心的他忙加快了手中的活計。 弄好了之后,他就去切rou,傅春江切rou那一看就是老手,刀法極快了,沒一會兒就切好了。只是他切好之后,李月牙上前一看,忙搖頭。 “仲安,你還是出去吧,廚房的事情我來忙吧??烊グ??!?/br> 傅春江就這么被李月牙給趕出去了。李月牙看著砧板上面被切成片的肥rou,一陣心疼。這種rou一煉就沒有了,她一般都是切成一大塊了,煉出油來,還能炒菜,一塊rou還可以炒幾次,而傅春江這樣切法,放在青菜里面,一頓就要好多片,浪費rou啊。 被李月牙趕出來的傅春江就去將茶泡和茶耳洗了洗,如今這天氣,其他果子都沒好,茶泡和茶耳就相當最新鮮的水果,吃起來酸酸甜甜的,味道那是極好的。 他回到了自己的書桌前,攤開了紙。 傅家不大,三間茅草屋,其中大廳一間,臥房兩間,李月牙和傅春江分別住兩邊,只是這茅草屋有些年久失修了,下雨天總是漏水,如今天晴了好了些許。 李月牙很快就做好了飯,都是些家常菜,只是今日見了一些葷腥而已,她給傅春江盛了一碗白米飯,自己則是高粱紅薯飯,給傅春江端了出去。 “仲安吃飯了?!?/br> 傅春江這才放下手中的筆,將寫完的東西收拾了一下,就出去了。 他一出去,果然發現李月牙還是一如既往的將白米飯留給了自己,自己還是吃著粗糧。 “嫂子,坐下吃吧。不必去廚房了?!?/br> 在大夏,男尊女卑,女子吃飯不得上桌,徽州這邊風氣更甚,女子一般吃飯都在廚房,從不出入正廳,李月牙將飯菜端了過來之后,就轉身離去。 傅春江又是一嘆氣。 他看著放在桌上的白米飯以及菜,“小嫂子一起吃吧。我也想嘗嘗高粱紅薯飯的味道。你可不能吃獨食?!彼酥埐司统鋈チ?,將自己的白米飯分給了李月牙一半,隨后也從李月牙的碗中扒拉一下飯出來,隨后又夾了一菜給她,然后就開始吃了起來,李月牙一看這陣勢,自是無法。 第二天一早。 傅春江就早早的收拾好書袋,和李月牙打了招呼,拿起兩個茶泡就出去了。 “仲安,餅我給你放在書袋里面了?!?/br> 白鹿書院午時不管飯,需要自行解決。李月牙將昨日剩下的菜加了一點rou熱了熱,裝在小飯盒里面,早上又起給烙了餅,都裝在書袋里面了。 “好?!?/br> 傅春江挎著書袋就往白鹿書院走去。白鹿書院很遠,位于績溪縣城,需要走兩個時辰方才能到,好在傅春江和鄰村的郝大丹兩人約好了一起走,郝大丹家里有牛車,他爹起早趕集順帶送他們兩個人去。 “仲安這邊,你可好起來了,你不知道你不在,北苑那些人多拽,都快將我們南苑的人踩在腳底下了?!焙麓蟮ず透荡航瓋扇硕际乔髮W于白鹿書院。 白鹿書院分為南苑和北苑。 其中北苑為績溪顯貴人家的子弟,而南苑則是普通人家的子弟,兩苑素來不合,時常發生沖突。當然就整體水平而言,北苑的水平明顯高于南苑。 北苑的子弟非富即貴,很小就有家塾開蒙,后來又多半請了先生在家里教習,且家中藏書豐富,讀書也多些。南苑多半是普通人家的子弟,家塾自是不能與北苑的人相比,有些人家祖輩甚至為白丁,家里也無藏書。 一直以來都是北苑獨大,當然不包括傅春江的橫空出世,以前傅春江也不是很強,可是自從傅春江死而復生之后,整個人就跟變了一個人一樣,才思敏捷,聰慧機智,很是了不得,就連白鹿書院院長管三叔都對其贊譽有加,青眼相待。 “又出什么事情了?” “去了你就知道了,總之仲安你如今回來了就好,可惜啊,比賽你是不能去參加了,都已經比了三場,你也趕不上了?!?/br> 郝大丹無奈的搖了搖頭,原本他們南苑還想靠著傅春江一雪前恥,卻沒想到傅春江身子骨不好,這一調養就是一個月,直接錯過了比賽。 “比賽?比什么,贏了又如何?” “比做文章啊,贏了可以拿到二兩銀子呢,只可惜,這一次怕又是北苑的人拿去了?!?/br> “二兩銀子?文章做得好,就能拿到?” 二兩銀子對于此時的傅春江不是小數目,可以說對于績溪普通農家都不是小數目,可以夠他們過一年的呢。當然北苑的那群子弟自是不會將這二兩銀子放在眼里,可每年能得到這二兩銀子的人恰恰又是他們。 “嗯啊,能拿到啊。仲安,若是你在,你怕是能拿到,可你錯過了比賽,前三場沒有成績,哎……”郝大丹又是一聲長嘆。 “比幾場?” “七場啊。仲安你怎么了?這是白鹿書院的傳統比賽,去年你也參加了,雖說我們最終輸了,但是至少也輸的不難看,今年怕是要很難看了。 “就是說還有四場啊,這樣啊?!?/br> 傅春江緊了緊書袋,時間過的很快,轉眼之間就到了白鹿書院,一到書院,書院外就有人迎了上來。 “仲安,今日你真的來了,可急死我了,我的東西呢?” “還有我的?” “還有我!” 一群人都圍攻了上來。 “來來來,這邊來,一手交錢一手交貨。三十文不講價?!?/br> 傅春江打開了書袋,隨后就拿出一疊紙來,但見那紙上字跡各不相同,密密麻麻寫的都是字。 “仲安,我的,三十文給你?!?/br> “蔡成偉你的,當面檢查清楚!” 蔡成偉接過一看,以假亂真,這字跡與他的一模一樣,通讀下來,文章水平雖是不高,卻比他以往做得文章要好一點點,這樣夫子便不會懷疑,他決定再去通讀幾遍,好應付夫子。 其他人也都圍攻上來了,給錢走人。 傅春江的書袋里面一下子就有了三百文。 第4章 神乎其技 傅春江收拾了一下書袋,將三百文收好,隨后就和郝大丹往南苑走去。郝大丹對于此事早就司空見慣了。白鹿書院是績溪最好的書院,能夠來這里讀書的人,家里多半有些資財,比如他家,就是大甲塘村的鄉紳,雖身處南苑,家境倒是也可以。錢財倒是也不缺,他爹要求也不高,就想著他可以有了功名,考個秀才光耀門楣。因而從不反對他與傅春江來往,還讓他私下接濟一下傅春江,兩人關系倒是極好的。 而傅春江在白鹿書院則是一個特殊,他在白鹿書院讀書是無需花錢,讀書好了,文章做的也好,是白鹿書院的重點培養的種子選手,稟生整個績溪也不多,白鹿書院需要這樣的優等生充實書院,因而束脩什么的都是意思意思就可以了。 而傅春江在白鹿書院也開展了新的業務,就是幫一些不成氣候的人代寫文章。他代寫文章與其他人代寫不同,傅春江在書法上面造詣頗高,模仿能力頗強,但凡看過此人字跡之后,只要稍加練習,就可將此人的字跡模仿的惟妙惟肖,因而白鹿書院代寫業務火熱。 當然傅春江此人也是知足之人,每天只接十個人的代寫,不壟斷,讓白鹿書院其他代寫的學生有口飯吃,其他的學生對其也沒有意見,因而就他個人而言,在白鹿書院人緣還是極為的不錯,尤其是在南苑的學生之中。 “仲安,你終于回來了,我們可想你了。只可惜你錯過了一年一度的比賽,若是在,還有北苑那些人什么事情啊?!闭f話的是傅春江的同窗好友丁全英。 “是啊,太可惜了,就差三天啊。錯過三場?!?/br> 又一同窗在那里讀書,覺得甚是可惜。他們都知曉傅春江家境不好,這些年因他學業好,得了稟生,家境才好起來,可還窮啊。他兄長與他當年治病可花了不少銀錢,如今賬還沒有還上呢。若是得了這二兩銀子,倒是可以解燃眉之急。 “那我現在可以報名嗎?不是還有四場嗎?” 傅春江此言一出,在場的學生都沉默了一陣子,互相看了一眼?!翱梢园?,仲安應該還可以,書院沒有說不能中途參賽的。你文章做的那般的好,若是四場全勝,也還是有機會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