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
有權有勢真好啊,長念很羨慕。 葉將白兀自生著氣,可又發不出來,旁邊這人站得近了,他還能清晰地嗅見她身上剛剛沐浴后的香氣。 以前沒覺得這味道好聞,眼下一嗅,心里卻是跟著一動。 是那種很清晰的,重重的跳動,“呯”地一下,頂得他胸腔都悶了悶。 低咒一聲,葉將白退開兩步,冷眼看著這位殿下更換外袍,讓紅提和幾個宮人抱了禮盒,然后興沖沖地就要出宮。 “國公要隨我同去嗎?” “不了?!彼?,“在下還有事?!?/br> 已經能預料到是個什么丟臉的場面,他才不會去湊熱鬧。 頂多在暗處躲著看熱鬧。 長念也不強求,與他一同出了鎖秋宮,在西門處分別,然后高高興興地就上了馬車。 葉將白坐了自己的車在遠處不動聲色地跟著,車上還有個謀士許智。 “主子覺得七皇子此人如何?”許智問。 葉將白冷笑連連:“好吃懶做,經常闖禍?!?/br> 許智點頭:“草民已經讓人查了個仔細,七皇子是個平庸之人,完全不是韜光養晦,就是無能,主子可以放心?!?/br> 他本也沒什么不放心的,是這幾個謀士覺得七皇子不簡單,非要起起底。就趙長念這點小底,一眼就能看個全了,還有什么好起的? “不過草民倒是聽見了個傳聞?!痹S智道,“傳聞七皇子有斷袖之癖?!?/br> 輕咳一聲,葉將白道:“我知道?!?/br> “那主子可知,七殿下似乎還糾纏過北堂將軍?”許智摸著下巴道,“也不知這兩人關系究竟如何?!?/br> 第19章 護犢子的輔國公 姓北堂的將軍,整個大周就一人,北堂繆,字興歸,生于鼎盛貴胄世家,是目前朝中最堪用的武將。 這個人天生傲氣,輕易不與人打交道,怎么會被處在深宮里的七皇子給糾纏? “北堂繆,有與七皇子吵鬧過嗎?”他問。 許智搖頭:“沒聽見什么風聲,倒是有人說,北堂將軍在離京之前,還特地去了一趟鎖秋宮?!?/br> 頓了頓,他又補道:“不過也都是道聽途說,真假難斷?!?/br> 無風不起浪,總是有這樣的事,人家才會說。葉將白冷笑,撐著眉骨倚在靠墊上,沒好氣地想,這兩人就算有什么交集,也不可能是政事上的,至多不過是斷袖之交。 而且看態度,北堂繆還不討厭趙長念,反過來說,或許還挺喜歡。 難不成北堂世家也出了個斷袖? 許智被葉將白這突然陰沉下來的表情嚇了一跳,忐忑地道:“主子不必心憂,北堂將軍并未幫扶過七皇子,想來也許是有些交情,但交情不深,不足以讓他為七皇子出面。所以之后就算有什么事,北堂家也必定不會有反應?!?/br> 看著他這突然惶恐的語氣,葉將白才反應過來自個兒有點不對勁。微微抿唇,他收斂了些,平和地道:“我沒有在擔心這個,北堂一門一向遠離朝堂爭斗,不必顧忌?!?/br> 那您在氣個什么???許智不明白,也不敢妄言,干脆側頭掀開一角車簾往外看。 七皇子的車順利地出了宮,一路到了李府正門口,門房出來接了帖子,點頭哈腰地請了七皇子進門。 葉將白斜眼瞧著,又是一聲冷哼。 這些個官邸,說進去是容易進去,但見不著人就是見不著人,人家有一百種法子能讓她吃閉門羹,偏生她還覺得退禮簡單。 果不其然,沒進去半個時辰,趙長念就一臉茫然地出來了,站在門口,管家和一眾姬妾還齊齊對她行禮,禮數是周全的,但紅提手里捧著的禮盒一個也沒少。 “這該如何是好?”長念皺眉問管家,“李大人沒有說什么時候回來嗎?等他回來,我再來拜訪也行?!?/br> 管家笑道:“老爺的事,咱們當真不太清楚,等他回來了,小的們立馬去請您?!?/br> 說著,還給她鞠了好幾個躬。 人家態度這么好,長念也就說不得什么了,一臉懵地扭頭往車的方向走,走到一半覺得不對啊,問紅提:“那他要是不來請我,怎么辦???” 紅提為難地搖頭:“沒法子?!?/br> 臉蛋一鼓,長念扭身又回去,橫眉叉腰地道:“我就在這兒等李大人吧,大不了等到天黑,他總是要回來的?!?/br> “這……”管家一臉惶恐,“這不好吧?太怠慢您了,您進去喝茶也好?!?/br> “不必?!遍L念擺手,一臉精明地道,“里頭坐著,大人回來了我也看不見?!?/br> “瞧您這話說的,老爺回來,您就算沒看見,咱們也必定知會老爺?!?/br> 那誰知道呢?長念有點生氣,她覺得自個兒被敷衍了,要是換成太子或者三皇兄他們來,定是能立馬見著人的。 拿了長凳來在門口坐下,長念無視了管家和姬妾的勸說,執著地盯著劉府大門。 “這……”許智看得好笑,“這七殿下委實純良?!?/br> 純良這詞也太委婉了,直接說她蠢不好嗎?這人就是蠢,人家官邸三進三出的大宅子,她以為堵著一個門就可以了? 再說了,堂堂皇子,為什么要親自來做這么掉身價的事? 葉將白磨了磨牙,看著遠處一臉執著的趙長念,決定讓她吃點苦頭長長記性。 然而,半個時辰不到,外頭開始飄雪了。 趙長念出來的時候穿得就不多,就算紅提給她拿了披風來裹著,也是坐在風口上,沒一會兒嘴唇就凍得發紫。 “殿下?!崩罡墓芗姨嫠龘沃鴤?,跺腳道,“您別為難咱們啊,都不容易?!?/br> “我沒為難你們,你們不用管我?!遍L念哆哆嗦嗦地道,“我就是等大人歸府而已?!?/br> 管家語塞,也不知道該怎么告訴這位殿下,您這行為實在是傷敵八百自損一千。 “殿下,您傷才剛養好?!奔t提也很擔憂,“要不上車等也行?!?/br> 長念固執地搖頭。 上車等不行,她只能在這里坐著,才能把人等到,她很清楚。 遠處的馬車里,葉將白一開始還捧著熱茶看熱鬧,但雪越來越大,他的臉色也越來越難看。 這李釋慶膽子也太大了,就算七皇子不得寵,也不是給他這么怠慢的。 “許智?!彼_口,“讓人去說一聲,等會宮里指不定有什么圣旨送過來,要李大人接的?!?/br> “主子?”許智嚇了一跳,“什么圣旨?半點風聲也沒有啊?!?/br> “我說有,就是有?!比~將白陰沉了臉,“看他接不接吧?!?/br> 圣旨一來,在府里的人是一定要穿戴整齊到正門來接的,敢從后門溜出來再繞去正門,那就算他藐視圣上。 許智不明白這好端端的是怎么了,但主子的命令他是聽的,當即就讓人去傳話。 于是,在趙長念被凍成冰棍之前,李大人終于是行色匆匆地跑了過來。 “七殿下,您快里頭請!”李釋慶滿臉慌張,“這么冷的天,凍壞了可怎的是好?快請進,請進!” 長念抬頭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身后跑來的方向,淡笑道:“進去就不進去了,我只是來還大人的禮。國公說大人禮太重,咱們受不起?!?/br> “哎,就是些家鄉小玩意兒,怎么算得重?殿下言重了,咱們先進門……” “國公不收,我也不能收?!蓖耆怀运墓偾?,長念揮手就讓人把禮盒塞進后頭管家和家奴的手里,等他們拿穩了,她才咧嘴笑,“您收回去,我就可以回宮了?!?/br> 李釋慶嘴角抽了抽,又惦記著圣旨的事,不敢與七皇子在這門口多糾纏,權衡一番,還是只能拱手:“那改日微臣再進宮拜見殿下?!?/br> “好?!遍L念點頭,從長凳上起身,踉蹌兩步,勉強扶著紅提的手站穩,“那我就先告辭了?!?/br> 第20章 北堂繆 紅提扶著她上車,簾子一落,趙長念就耷拉了腦袋,抱著自個兒的胳膊抖成一團。 “去找個沒人的地方停車,先別回宮了?!彼例X打顫,眼眶也發紅。 紅提看著有點心疼:“殿下,宮里好歹有暖爐,您穿得太單薄,要生病的?!?/br> “沒事?!遍L念搖頭,“我想靜靜?!?/br> 李釋慶分明是在家的,卻是一直不露面,被逼得沒法了,才從后門出來,再繞回前頭,假裝剛回府來敷衍她。 她其實很清楚自個兒現在是個什么境地,人家還肯出來已經算不錯了,但還是有點難受。 她這個皇子當得委實沒出息,隨便誰都能騎到頭上來欺負。既然如此,母妃為何非要她是個皇子呢?做個公主不好嗎?起碼坦坦蕩蕩地活著,無愧天無愧地。 喉嚨生疼,長念縮在馬車一角,任紅提怎么喚她也不理。 馬車慢慢駛到了河邊,河水半凍,刮來的風更是刺骨,紅提使勁捂著車簾,連聲求:“祖宗,回宮罷!” 聲音大了些,被風一卷,吹到了后頭跟著的馬車里。 葉將白正慢條斯理地喝著熱茶,他的馬車是圣恩欽賜的,底下有一層烤炭的夾層,就算外頭風再冷,他這里也是溫暖如春。 聽見紅提的話,葉將白冷笑了一聲,心想這七皇子也太脆弱了,這點閉門羹都吃不了,果然是難成大器。 然而,一盞茶喝完,他斜眼瞟了瞟外頭,還是問:“還沒動?” 許智拱手答:“沒?!?/br> 微哂一聲,葉將白道:“把人帶過來?!?/br> “……什么?” “我說,把人帶過來?!比~將白指了指外頭,看著他道,“那邊的人?!?/br> 那邊的人也沒別人了,就一個七皇子,許智低頭想想,也對,剛讓七皇子受了冷遇,這會兒對他好一點兒,可不就能拉攏人心了? 于是,許智恭恭敬敬地就去請人了。 一炷香不到,趙長念就帶著渾身的寒氣和兩串凍僵的鼻涕,進了葉將白的馬車。 “國公?!?/br> 葉將白本是想寬慰她兩句,把人哄回宮了事。但一抬眼看見她這凍得發紫的臉,他莫名地就想嘲諷她。 心里這么想,嘴上也是這么說的:“殿下,雪景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