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
站起身來腿因為蹲的時間久了有點麻,昨天下的雨讓泥土地有點濘濕,大概是已經被踩實的關系光腳走在上面只留下淺淺的腳印,但泥土和腳底接觸時的滑膩,分離時的黏連感真是讓唐箏不太習慣。 沒走出兩步路身后傳來了幾聲“咕咕”聲,唐箏這才想起來她的雞淋了一夜的雨! 急匆匆的跑到柵欄跟前,兩只母雞蔫蔫的窩在自己的草窩里,兩只公雞也沒什么生氣地蹲著,羽毛依舊濕漉漉的,真真是一群落湯雞了。 問老祖母要了個果子,唐箏抽掉地上兩根木棍進去看兩只母雞的情況,淋了雨也不知道那五只蛋還活不活的成,母雞可一定不能有事。 用指甲在梨子上摳了幾塊果rou下來放在地上,雖然兩只雞的精神氣不太好,昨天也忘了喂食,等了會兒好歹還是開始吃了,唐箏看著松了口氣。 比起前兩天這幾只雞已經沒那么怕生了,算是很容易馴化的物種,再過一段時間完全可以放養出去,純正的野山雞唐箏當真不知道是什么個滋味,看著旁邊兩只公雞的眼神微微發亮。 喂完果子唐箏就開始考慮重新給它們搭個窩,不光是下雨的問題,雪季要是來了保暖什么的都得考慮。 昨天搭棚子的草鋪還用剩下了六七扇,木桿還有好幾根,想著唐箏就拉上山開始繼續搭棚子。 這一次準備搭的棚子是單面的,只有一半,把唐箏睡覺的那半個山洞口罩進去,昨天睡到一半有水滲進來不得不挪窩的時候她就開始琢磨弄個屋檐了。 兩個人干活肯定沒昨天那么快,雖然材料都是現成的,中途枝也來幫了忙,但還是到了中午才完成。 這個棚子橫向上有窯那邊的兩倍寬,但縱向上只有四分之一的長度,只要求擋去兩米以內的雨水便好。 尋了兩根竹竿照例劈成兩公分寬度的竹條,唐箏要給這幾只雞搭個窩。 然而等把竹條劈完截成需要的長度,忽然發現細藤說細但用在這上面還是粗了,半公分的縫隙很漏風的好么,完全不保暖。 正好還剩幾根木桿,用是斧子從上到下豁一條口子,因為還新鮮,能剝下一層完整的樹皮。 樹皮的內層纖維組織柔軟,用來捆綁或是做成繩子,雖然過一段時間會木質化,但在現下這種情況里最為合適不過了。 樹皮濕潤卻不粘連,撕成細長條后用手簡單的搓一遍備用,然后叫來山和枝一起跟著她搓繩子。 取三根用左手掐住頂端,攆右側兩股逆時針旋轉,再三股同時逆時針旋轉一次,不停的重復這一動作,很快就能編出一根繩來。 等手中繩長過兩尺,唐箏直了直一直彎著的腰去看另外兩個人的情況,這下就看出個人天賦來了。 枝的手靈巧一些,開頭的一段還有粗有細,之后的就越來越好了。而山編的真是從頭到尾一團漿糊,連他自己都抓耳撓腮,注意到唐箏的視線還不好意思的撓了撓自己的后腦勺。 “好了,你去把石板和泥料拿過來吧?!?/br> “誒!”唐箏叫了停,山自己都松了口氣,樂呵呵的爬起來去搬東西。 “記得拿兩個陶碗接點水?!?/br> “哦!” 等山搬來了東西,唐箏照例給他示范,草木灰鋪地防粘連,取一塊土壓平成掌心大的圓形,從中間開始往外攆,弄成一個淺底的盤子一樣的東西,壁比較厚且有弧度,大概有一指。 唐箏的動作總是要比山這個新手快的,弄完了自己的就開始認真的指導他,好在比起搓繩子,捏泥坯山上手的速度更快點兒。 之后就是給手沾上水搓泥條,往上一圈一圈的疊高,然后用手修飾平整,把陶器的表面抹水,一點點修光滑。 最早的陶器拉坯方法有兩種,即泥片疊塑法和泥條盤筑法,唐箏用的顯然是后面這種。 盤筑泥條很簡單,但是修整器型卻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手掌反復沾水,靠著本身的弧度將凹凸的泥條摩擦成光滑的平面需要時間和極好的耐心。 現代的瓷器工藝靠的是電動轉盤,能夠提供持久穩定的轉速讓拉坯師傅快速拉出自己想要的器型,而古代沒有這樣的東西甚至沒有滾珠,轉盤是個類似于平放的車輪一樣的東西,非常重,完全靠拉坯師傅用木棍攪起轉盤,在轉瞬即逝的轉速中進行拉坯,一個坯的成型極度考驗個人技術。 先不說唐箏會不會造這個轉盤,能不能轉的起來,起碼讓她上手拉坯肯定是不會的,估計把泥起起來都有難度,三百六十行,哪一行都不好入門,弄個小的轉盤讓山修整表面時候用用倒是可以考慮。 等唐箏修完了自己手里陶碗,枝的繩子都差不多有三米了,說是碗其實估計也快趕上湯盆的大小,碗口和臉差不多大吧。 幾個人看著唐箏面前的陶碗能從眼神中看出喜愛的神色,強迫癥做出來的東西要是成功了總是圓潤好看的,雖然沒有建立什么審美觀,但原始人對于方圓之類的圖形總有直覺上的偏愛,畢竟月亮還是圓的好看。 山看了幾眼又埋頭去修整自己的作品,唐箏去溪邊洗了手回來和枝一起編繩子,老祖母繼續分揀自己的果子和蘑菇,各有各的事情做生活意外的充實,說起來雖然沒有什么娛樂設施,這幾天晚上累了就早早睡覺也沒覺得有什么不適應,當然,說不想現代化生活那是假的。 對于自己的第一個作品,山表現的格外認真,直到唐箏手里的繩子也編出了三米他才停了下來,雖然還是有點歪不如唐箏的好看但也非常不錯了。 “很棒?!碧乒~毫不吝嗇的給予肯定。 “師傅棒?!钡玫娇洫勆降哪樇t了紅,說話都有些靦腆。 第9章 受傷 唐箏把自己的那只陶碗從石板上取下來,表面已經有點干燥,用手輕拿不會變形,手指沾上水把碗底修出來之后放到一邊,再把石板遞給山讓他接著做。 加上枝編的,繩子大約也有十米了,唐箏起身準備著手做自己的雞窩。 取兩根兩米長的竹條做主干,中間間隔半米,然后把一米長的竹條整齊垂直緊湊的碼上去,用細繩在交界處穿插攪緊,十米的細繩聽起來多,結果做完一面的竹板也用的差不多了,唐箏無奈的嘆了口氣,果然是任重道遠。 到了晚上的時候唐箏堪堪完成了背面和兩塊側面的竹板,著實是編繩子太慢,最后找了幾個族人幫著一起編才在困意來襲之前完成了這個雞窩。 雞窩就是一個長方形的箱子,正面少了一半當門,四周的板子有幾根略長,可以輕易的扎進土里將它固定住。 唐箏找了些之前沒用完的野草鋪在里面,把兩個簡陋的巢連帶著母雞一起放進去,再圈地插上木棍便算是完成了大半了。 今天依舊是吃素,胡亂啃了兩個芋頭唐箏在睡覺前把沉迷制陶的山拉回了山洞,敬業是好事,不知道節制就是壞事兒了不是。 唐箏自己做的那個算在內,一共完成了五個陶碗,山遵從她的吩咐把坯都搬進了洞里,與火溝隔了些距離烘干,不出意外明天就可以進窯。 說起來晾架上的獸皮基本上也熏的差不多了,質地柔軟,摸起來是記憶中的感覺,跟現在身上穿的簡直天上地下,不管是用來自己穿還是拿去換東西都絕對沒話說。 最早的時候,也就像現在這樣,為了保暖動物的毛發是不刮掉的,并且向內貼身穿戴,不像現代人,絨毛都是向外的。 身上不知道用的是什么動物的皮,也可能是鞣制工藝的關系,毛發還帶著一點點生硬,有時候動作大了,就硌得慌。 事情一件接著一件,睡覺前唐箏還感嘆了一下自己懶散了二十多年,現在怕是老天爺要給她一次性罰回來了。 一大清早山就蹲在窯邊上,旁邊是整齊碼放的坯和大堆的干柴,等著唐箏過來開窯。 畢竟是第一次,內心的緊張程度和他說話的結巴程度成正比。 “師傅,我,我準備好,好了?!?/br> “行了,你別講話?!碧乒~頗為嫌棄的看了他一眼。 “哦...” 小心的把坯拿起來,經過一夜的干燥拿在手里已經非常有質感了,表面有一圈圈手擦過的淺痕,一般來說這樣厚重的琢器都是需要進行利坯使器型更完美圓潤的,不過現在沒條件也不必要就算了。 三只碗倒扣在最下層,剩下兩只正著疊上去,窯有一米半的深度,余下了不少空間。 從木墩上下來,唐箏再一次唾棄了自己現在的身高,抽了些柴火往窯口里的橫條上鋪。 “去取點火和干草來?!?/br> “好?!?/br> 洞口的火溝就一直沒滅過,不用每次都手鉆取火非常方便,很快山就拿著一把干草和一根燒著的木棍回來了。 點燃干草塞進鋪了一層底的窯口,等下面的干柴點燃,火燒的穩定了開始往里面添柴,從窯的上方可以看到火苗鉆過泥盤的孔洞染紅整個窯壁。 找了幾塊平整的石板蓋住窯的上方,留下中間一個拳頭大的空隙,讓空氣流通又保持窯內的溫度,唐箏讓山看著火就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燒一次窯需要四到六個小時的時間,悶燒瓷器需要更久,有時候一燒就是兩天,老師傅能夠通關觀察窯火的顏色判斷燒制的情況,或者作出一定程度調整,唐箏一門外漢可不覺得自己能看出什么名堂,還不如做點其他的事情來得實在。 幾只雞今天看起來都精神了不少,母雞還守著自己蛋,兩只公雞倒是開始在外面晃悠起來了,昂首挺胸地踱著步,頗有種雄赳赳氣昂昂的感覺。 唐箏看著兩只雞連吃她東西都有種詭異的傲嬌感,第一感覺是不會打架吧?畢竟一山不容二虎,這種沒有馴化過的雞應該也有領地感才對,很快第二感覺就占據了她所有的思緒,這么又活力的山雞,rou質一定非常的棒! 抽去幾根枝干,用細藤捆上網,再扎一個長方形的方框當門,雞舍總算是有了樣子,大概十五平的大小足夠它們活動。 柵欄門的一端稍長,在地上挖個洞插進去,上頭用繩子松松的系著,開關門都很方便。 唐箏滿意地坐在雞舍的地上,逗弄著兩只大公雞,忽的就見遠處跑來了一群男人,身影很熟悉是自己的族人,但這日頭正高,午時剛過而已,這個點回來就非常的不正常了。 急忙鎖好門出來,男人們也差不多到了空地,烏跑在最前面一臉的慌張,身后跟著熊,背上背著一個人,都是血,順著熊的腿流了一路。 “老祖母,老祖母,快看看檀!” 受傷的那個男人被放在地上,樟跪坐在他旁邊聲音有些顫抖,滿是焦急。 “怎,怎么會這樣...”老祖母過來一看,身子一晃險些站不穩,眼眶一紅淚就流了下來。 唐箏擠到蜂的身邊看的清楚,一時間也驚訝的捂住了嘴,檀腰間一道十多公分長的口子,皮rou翻開鮮血直流,最上頭隱隱能看見第十二肋。 所有人都一臉沉重地低著頭,在這種時代別說這么大的口子了,就是一次小小的感冒都有可能帶走一個人的生命,沒有任何止血和縫合的技術只能等死。 檀因為失血過多瞳孔已經有些擴散,抓著樟的手試圖安撫他的情緒,全場哭的最厲害的就是樟了,他們是一對孿生兄弟,不管是長相還是性格都非常相似,兄弟手足十指連心啊。 震驚過了,唐箏一步跨過去在檀的身邊跪坐下來,兩手撐在他的傷口兩側把傷口擠在一起,止不住血也能流的慢一點。 “幫忙??!真的要死了!” 唐箏的動作很快,以至于大家都沒從她的行為中回過神來。 “哦,哦!”樟胡亂抹了一把眼淚,幫她一起按傷口。 又找了一個人頂替自己的位置,唐箏從人群中快速尋找山的身影。 “你的石料里面有沒有平的片狀的,!” “有,有的!” 山不假思索的回答,轉身就往自己堆石料的地方去,唐箏跟過去的時候他已經翻找出了三塊。 “去拿個陶碗燒水,其他盛涼的?!?/br> “好!” 唐箏挑了一塊最薄的跑去窯那邊,窯口印出猩紅的火光,紅的發亮,說明里面的溫度已經非常高了,圓形的窯聚集和保持溫度均勻的效果極佳,現在起碼能達到1000攝氏度左右。 將石片扔進窯口,唐箏又去找了兩根趁手一點的樹枝方便夾取,在沒有任何工具的條件下她準備用高溫的石片把檀的傷口直接燙合,雖然之后的燙傷會存在各種各樣諸如化膿的問題,但現在還是止住血最關鍵,死馬當活馬醫吧,起碼還有一點希望。 因為溫度高的關系,用不了多久石片就能燒的很燙,小心的夾起來飛快跑回檀身邊,大家都很自覺的為唐箏讓開一條路,不管她的行為多么奇怪,都愿意第一時間選擇相信。 “啊啊啊?。。?!” guntang的石片灼在皮膚上,伴隨著“呲”的一聲還有絲絲的白煙,檀猛地弓起腰身瘋狂叫喊,臉色漲紅,額頭爆出青筋。 “按住了!” 原本虛弱的檀被燙的開始掙扎起來,被唐箏讓人死死的按住動彈不得,石片翻了面繼續去灼另外一段傷口。 雖然只是短短的半分鐘不到的時間,但到最后檀嗓子里的痛呼盡變得沙啞起來,連喊疼的力氣都沒有了,汗水浸濕身下的泥土,在唐箏拿開石片的那一刻軟倒在地上,因呼喊張大的嘴巴尚未合上,大口而短促的呼吸著。 傷口一片模糊,好在確實是被融到一起去了,雖然猙獰的大片傷口中有不少的血泡,破了的流出絲絲鮮血和膿水,起碼之前裂開的那條大口子的血已經止住,功夫不算白費。 不敢讓樟他們松開手,怕傷口輕易的扯開,唐箏起身去找燒水的山。僅有的幾只陶碗里都裝上了水,有一只正在燒,端了涼的回去給檀清洗傷口,從剩下的竹條上摳一根竹簽下來挑破水泡。 檀現在大概已經是半昏迷狀態了,涼水倒在傷口上只有一些細微的反應,想來這燒傷的程度已經比較嚴重,神經組織大概受到了破壞,反而是不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