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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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污衣男孩小小年紀背著比自己身段高幾倍的柴禾,兩個手費力地舉著想要做得更好一點再好一點。    一旁的冷目婦人卻面目猙獰地舉著四指寬的木杖向男孩身上抽去……    男孩落了眼淚,婦人打得更狠了,嘴里罵罵咧咧說的什么聽不清。    又回到了屋堂。    方才的讀書男孩正在要給污衣男孩背上抹藥。污衣男孩脫了衣衫等待,未料到身后的男孩突然將膏藥換成粗鹽一把抹了上去……    污衣男孩疼的發抖,卻來不及慘叫,因為這時候冷目婦人突然雙手伸長掐向污衣男孩的脖子……    夢境中的場景顛來倒去地在梁孺腦子里面晃,畫面清晰如同身臨其境一般,唯一模糊的就是人物的面容。    梁孺看不清夢里兩個男孩的樣子,也看不清楚那個婦人的眉目,卻莫名能夠感覺的到她周身散發出的寒意。    以及,刻骨銘心的怨恨。    這不是梁孺第一次做這種夢,夢里面的場景不盡相同,但毫無例外都會以婦人化作噩夢作勢要殺那污衣男孩結束。    可是梁孺根本沒有見過他們,更不認識他們。    他不知道為什么會跌入這樣的夢境中。    而且每次從中醒來他都會覺得無比恐懼。    梁孺強迫自己停止回想,掀開被子,沖進水房。    提了一桶涼水,他將頭深深地埋了進去。一直憋到肺部沒有一點空氣,他才猛得退出水面,空氣重新富裕地填滿胸腔。    這種劫后余生的感覺,可以打消一切未知的恐懼。    梁孺感覺好多了,抬眼正望見院子里晾著的宋貴貴的手帕。    梁孺從晾繩上將手帕取下。    還沒干。    嗅了嗅只有皂夾粉的味道了。    梁孺重新回到床上,將手帕平鋪在自己心口。    涼涼地,卻因著他的體溫逐漸溫熱。    心口貼著宋貴貴的手帕,就如同貼著宋貴貴一般,梁孺心里好受多了。    想著宋貴貴的笑顏,梁孺有了期待,心道別想太多了,休息不好,明早上見到她就不英俊了。    回想今日小姑娘偷偷看他背脊卻以為他不知道的樣子,梁孺呵呵笑出了聲音,方才陰郁一掃而散。    前半夜睡得不好,后半夜卻安眠甜睡。    但是梁孺卻想不到,次日當他美美滋滋地提著木匾興致匆匆地在冷風中吹了一個上午都沒有看見期盼的身影。    再說,昨夜麗娘他們娘三個淡定如鐵地坐在了衙門口可急壞了一個人,衙役大人秦經。    自打秦經接了這個案子,將宋朝暉收了監,納了案,就知道這是個燙手的山芋。    且不說宋朝暉原先的身份在他們這些官僚場上,秦經或多或少有些耳聞。單單這樁案子,就漏洞百出,隨便細查一下就知道他秦經是收了別人錢財,有心欺負宋朝暉,屈打成招,草菅人命。    更何況,秦經剛剛上任不到三個月,根基不深,正處在各方考核審查階段。    如今這可是頂風作案阿。    要說秦經哪里想收這個錢,接這個賄,把火苗楞是往自個身上引,還不是因為對方也是個了不起的人物,得罪不起。    給秦經這個燙手山芋的人名付慶一,當今太子太傅。    要整死宋朝暉的就是付慶一。    可是他不敢明目張膽地搞,于是乎秦經就成了這可憐的箭靶子,付慶一叫他指誰,他能不敢嗎?    一來不能公然違背了付慶一,二來更不能經自己的手弄死宋朝暉。當年出了那樣的事情,宋朝暉還能留了性命,甭管是不是茍延殘喘,也見得出上面那位是顧念了舊情。若宋朝暉一死,東窗事發,十成十自己到時候就是替罪羔羊。    付慶一才不會站出來說都是他指使的呢。    宋朝暉年輕時候再威風,現在也是上了年紀,再加上多年生活潦倒,體質早就不大如前。收押之前,因著付慶一指令,宋朝暉實實在在的挨了一頓好打,兩條腿都折了。要不是見自己男人被打得慘,外面那個兇婆娘也不會就此發起瘋來,拎起菜刀就砍傷他兩名捕快。    倒不是麗娘有多厲害,歸根到底是因為誰也沒想到這娘們來狠的,說下手就下手,毫不猶豫。    麗娘一刀一個,捕快們平日從不跟女人動手,更想不到她會真動手砍衙門口的人,這才著了她的道。    依著這婆娘的性子,方才門口那一通喊,秦經毫無疑問已經鐵信她能干得出來。    本想安個襲擊捕快的罪名把她一并收監的,可當時圍觀群眾頗多,那婆娘聲淚俱下,又是一張巧嘴,人又生得也嬌艷動人,再拉出一副拼命告血狀的樣子,輿論一邊倒偏向麗娘。    收了一個宋朝暉已經棘手,再惹這樣個瘋婆娘,秦經頭皮發麻,才擺擺手放了。    頓時贏得呼聲一片,群體贊揚這個新來的大老爺明事理,又大肚,不跟民婦斤斤計較。    秦經當時臉上掛著笑,勉強推辭這些謬贊,其實心里那個苦阿……    今夜里大牢里的宋朝暉不好過,衙門口麗娘娘仨不好過,大老爺秦經也不好過。    秦經苦思冥想,冥想苦思屁都沒想出一個來。    別人為官都坦蕩安穩,沒想到自己區區大的芝麻官,上任不到三個月,就遇上個兩頭堵,可把秦經白頭發都要急出來了。    一面差人看著牢房里面的宋朝暉,怕他一個挺不住死在這里了。    一面差人盯著外頭的麗娘娘仨。    秦經覺得他這個官做的這叫個什么呀。比著上個月拜訪何知府,看人家那家眷滿貫,滿面春光的樣子,那才叫做官。    呦,秦經腦子里忽然閃現出什么。    何知府……    對呀,既然不能強出頭,何苦不退一步承認自己力有不殆,初出上任沒經驗,辦不好這個案子,求點知府指教。    案子升級上報,頂多是判他個辦事不力,能力不足的名目,總好過背黑鍋當替罪羊。就算何知府知道他是有意甩鍋給他,雖說名義上他們是上下級關系,但是一個管城,一個管鄉鎮,俗話說強龍拗不過地頭蛇,整個眉山鎮還不是他秦經最大。再說官員任命是朝堂統一規格,也輪不上一個小小知府說什么話。所以何知府日后倒也不見得能給他穿上什么小鞋。    得,成了。    秦經的川字眉頭終于松開,高聲喝道:“王師爺?!?/br>    王師爺早百八年就去會周公了,夢得正香,壓根沒聽見??h老爺沒說讓走,他就不能走??墒强h老爺也沒說要干什么,他只好會周公去了。    秦經叫了半天不見人,走出來一眼看見呼呼沉睡的王師爺。這個師爺是上任大老爺那批的,他新上任后就留下繼續跟著自己。雖說秦經對這個多半時間都花費在吃喝享受上的掛名師爺毫不滿意,但也不好發作。畢竟,他在位時間久,人情地脈的還是比自己熟悉。還有用得著的地方。    ☆、第11章 第十一章    王師爺一巴掌被拍醒。    “剛才你說外面除了宋朝暉的那婆娘,還有誰?”    王師爺被那一巴掌拍得格外清醒,忙點頭哈腰:“還有宋朝暉的一兒一女也來了?!?/br>    “宋朝暉怎么樣?”    “傷的不輕,如果一直在牢里恐怕……”    “行了,我知道了。你去把宋朝暉提出來,將他兒子換過來收進牢房,辦好之后再回來給我擬一份文書遞交何知府?!?/br>    王師爺一個腦子轉得比兩個快,立刻會意:“大人高阿,英明英明?!?/br>    秦經沒心思聽王師爺吹胡馬屁,勒令他速速辦好差事。王師爺深知其中深淺,當即不敢怠慢,立刻動身去大監提人。    牢房里面陰暗潮濕,宋朝暉疼得苦不堪言,因著青年時候一股傲氣,忍著不出聲。    看到王師爺來提他,宋朝暉知道是上頭派人來結果他了。窩窩囊囊一輩子,宋朝暉也不怕死,就是覺得死在這些人手里,死都死得窩囊。奈何,那人整了他又怕抹上干系,早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此刻看見王師爺慣日里阿諛奉承的嘴臉,宋朝暉憋了一口氣,啐了一口。    “呦,死賤骨頭,趕吐大爺吐沫?!?/br>    王師爺抬腳踩在宋朝暉斷腿上。    宋朝暉頓時背過氣去。    “切,不經打?!?/br>    王師爺收了腳,彈彈褲腿上的灰。    “抬走?!?/br>    麗娘等人本是各自死氣沉沉地在門外守著,抵著清寒,守著傷心。    驀地,衙門口大門打開,抬出來一個人來。    可不正是宋朝暉。    那個人動也不動,宋貴貴姐弟顫顫地不敢去認。    倒是麗娘一把撲了上去,撥開衙役的手,摟住了自己的丈夫。    “你個死鬼!”    麗娘一看丈夫昏迷不醒,沒有生氣,立刻哭天搶地起來。    王師爺可不想繼續聽她鬧,不耐煩地擺擺手:“再哭,再哭全押進大牢里去?!?/br>    麗娘不傻,咯噔一下止住聲音。    既然放了人,多半是顧忌了方才自己那番話,且聽他還想打什么主意。    王師爺清了清嗓子,眼睛高過三人頭頂,幽森森地道:“大人念及夕犯,有傷在身,且人已中年,體虧不力,故而特寬赦之回家休養?!?/br>    這是要放人的意思?    麗娘沒聽出頭緒,心道賊人怎么肯這么容易放過他們。    宋重卻沒有那么多心眼,一聽要放了爹,立刻如釋重負,松了口氣,連連答謝。    王師爺斜睨著眼睛瞧了瞧宋重,唇邊擠出一絲嘲弄:“你可是宋朝暉兒子?”    宋重感到緊張,唯諾回應:“正是,正是?!?/br>    “是個讀書人?”    宋重心里出汗,再次點頭。    王師爺起了咋弄這白面書生的意思:“書中可說到孝義廉恥?!?/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