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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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長宴道:“真會挑時候死?!?/br> 燕玉南拿不定主意,心慌地看著明長宴:“大師兄,怎么辦?” 明少俠仰面朝天往床上一癱:“什么怎么辦,當然是吃藥??!你大師兄現在頭暈腦脹,渾身無力,日薄西山,纏綿病榻,就快死啦!” 燕玉南聽罷,急急忙忙去樓下看玉樓藥煮的如何,不消片刻便端了一碗黑漆漆的藥湯上來。 明長宴中的那毒不嚴重,方才還吃了迷迷谷的解藥,這會兒實則已經好了大半。正欲端藥,見懷瑜神色冷冷站在窗前,靈機一動,作起妖來。 “哎喲,我手疼?!?/br> 燕玉南緊張道:“大師兄,我喂你吧!” 明少俠朝他眨了一下眼睛,燕玉南一愣,便又聽自家師兄凄凄慘慘戚戚道:“真是好沒有良心的小白眼狼啊,我這傷白受了,弄成這幅樣子,手也沒力氣,身子也沒力氣,某人也不知道感謝感謝本少俠,勤快些過來獻殷情?!?/br> 懷瑜說道:“你在叫我嗎?!?/br> 明少俠狡黠一笑:“叫的就是你。過來,我吃不了藥,勉強給你個報答我的機會?!?/br> 懷瑜不動。 他越不動,明長宴越來勁兒,干脆就躺著嚎上了:“沒良心??!沒天理??!本少俠英雄救美落得出如下場,有人冷血無情,熟視無睹,連喂個藥都不肯!” 一面喊,一面笑嘻嘻地看著懷瑜。 懷瑜忽然一動,徑直往床邊走來。明少俠玩笑開得過了頭,悚然后坐半寸。 燕玉南手中的苦藥被他端走,懷瑜坐在床邊,舀了一勺,遞給明長宴:“張嘴?!?/br> 明少俠活像個壁虎,一連退了六七步,貼在墻上,全然沒了方才那副風流嘴臉,他干巴巴道:“我同你開玩笑的?!?/br> 懷瑜皮笑rou不笑:“我沒有同你開玩笑?!?/br> 明長宴斷然沒想到:對方真的會來喂他。 他這會兒,手不敢疼,頭也不敢昏了。奪過藥碗一口氣喝完,擦了嘴巴,連忙岔開話題:“玉南,有甜的沒有,藥苦?!?/br> 燕玉南接過喝干凈的藥碗,從懷里拿了一個豆沙月餅出來:“剛才我上樓時,看到二樓賣月餅,便買了幾個?!?/br> 明長宴咬了一口,“馬上到中秋了?!?/br> 燕玉南問道:“大師兄,今年中秋,你還是不跟我們一起過嗎?” 明長宴頓了頓,笑道:“再等一年?!?/br> 此時,玉樓與玉伶進屋,聽聞此話,便知道明長宴又要回家一趟了。 明長宴非中原人氏,十五歲初到中原,一路打一路游山玩水,哪知道打出了名堂來。后又受天清派掌門相邀,以天清名義參加大宴封禪,使蒼生令幾十年后再次認主,名動天下。 他接手天清派數年,平日從不離開冼月山,只每到中秋,雷打不動要消失兩個月。吃完月餅,萬千秋上樓與眾門派洽談,再三為明長宴保證之后,迷迷谷眾人暫且給萬千秋幾分薄面,不再糾纏明長宴。 一行人回到天清之前,明長宴為答謝萬千秋,與他約定四月后,叫天清派與龜峰派于冼月山做武學切磋。天清六劍聞名天下,能討教此劍法令萬千秋喜不勝收,當即替龜峰派上下道謝。 冼月山上,天清眾師弟多有不舍。這群半大的小子年年都要纏著明長宴問東問西,今年也不例外。 玉寶最愛撒嬌,數著日子,差一月到中秋,心里便知明長宴要啟程離去,當即哭哭唧唧喊道:“大師兄,你別走了吧!” 明長宴彈了下他的額頭:“兩個月之后我就回來了?!?/br> 鐘玉樓道:“大師兄,你每年都去見誰???” 明長宴道:“我的家人?!?/br> 玉寶道:“你怎么不把家人也帶到天清派來?” 明長宴又笑道:“我說了,再等一年?!?/br> 李閔君收了個簡單的行李出來,他背上包,一日都不多留,喝碗茶水就走。臨走前,跟懷瑜打了聲招呼,讓他去留自己隨意。 中原的路往東,馬不停蹄趕路一月,能見到一片汪洋大海。在此地看月亮,月亮最大,最圓,影子倒在海中,好似這月亮是從海里浮上來的,因此這片海又叫浮月海。 浮月之濱,有個依山傍海而居的小國家,此國名為大月,是明長宴的家鄉。 第16章 小小君子(一) “懷瑜哥哥!”趙小嵐喊道:“說曹cao,曹cao就到了!” 明長宴猛地回神,抬頭一看,茯苓與芍藥二人蹲下身行禮:“小國相?!?/br> 茯苓輕輕拽了明長宴的衣角,明長宴尷尬地笑了一聲,連忙蹲了一下:“中午好,中午好?!?/br> 他蹲得實在滑稽,趙小嵐笑道:“煙jiejie,別的女子都蹲得弱柳扶風,怎么你像扎馬步?” 明長宴敷衍道:“我腿長,蹲下去不方便?!?/br> 他眼神頻頻望向懷瑜,對方卻一個眼也沒看他,而是全神貫注的拿著碗,往池子里撒些魚飼料,盯著池子里的鯉魚互相追逐。 明長宴頓覺氣氛非同尋常,找了個借口開溜,卻被趙小嵐一把拽住。 “懷瑜哥哥,這里碰到你正巧,我剛才遇到了一個很有意思的妃嬪,她說要見你,我把她帶過來了!” 明長宴一聽,心下萬馬奔騰,用手中的小香扇狂打趙小嵐拉住他的手臂,打得趙小嵐直呼好痛。 “小嵐!趙小嵐!放手放手!” 趙小嵐此人熱心腸得過分,雖然痛,但還是忍著難受,歷經千難萬阻,將明長宴拖至懷瑜面前。 明長宴猛地閉上雙眼,心中念道:阿彌陀佛,本少俠現在穿成這樣,他應當認不出我。 比起兩年前風光無限的一念君子,現在的明長宴,身高短了一截,但看外表,連性別都變了。這位小國相曾經雖然見過他的相貌,不過兩年,也早該忘了吧!明少俠自己不大識人臉,便以己度人,認為小國相也不識人臉,胡亂安慰自己一翻,睜開眼,學著趙小嵐的口氣,賣乖道:“懷瑜哥哥好?!?/br> 懷瑜端碗的手從左手換到了右手。 趙小嵐驚道:“你怎么學我?” 明長宴道:“這怎么叫學你,我與你是同輩,你叫他一聲哥哥,我叫不得嗎?” 趙小嵐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小聲道:“可你叫得太嗲了?!?/br> 明長宴心道:罪過罪過,用力過頭了。 趙小嵐又叫道:“懷瑜哥哥?!?/br> 明長宴有樣學樣,“懷瑜哥哥!” 他越叫越順口,鐵了心要拉好關系,好方便他自由行走皇宮,尋找神仙草,于是干脆不要臉了,任憑茯苓與芍藥嚇破了膽,自顧自地上前道:“哥哥喂魚么,喂的什么魚?” 懷瑜不賞他一眼,明長宴便確認,此人沒有認出自己。 要說沒認出來才正常,認出來了那才是不正常!先不說自己顏面掃地的問題,他不要臉慣了,掃掃地也無傷大雅。如若懷瑜把他認出來,當著眾人的面把他裙子一掀,一看:少侍是個男人! 真是荒唐至極! 他趁懷瑜不注意,多看了兩眼。 明長宴嘻嘻一笑:“我見到懷瑜哥哥,就有一種他鄉遇知己的感覺,十分親厚,想來懷瑜哥哥與我非常有緣!” 趙小嵐捏著書,問茯苓道:“煙jiejie平時做派一向如此嗎?實在不像一個女人?!?/br> 茯苓雙眼發黑,恨不得暈死過去。 芍藥道:“她、少侍性格活潑可愛,一貫如此……” 趙小嵐笑道:“那倒是很有意思的!” 懷瑜撒了一把魚食,重復道:“他鄉遇知己?” 明長宴連連點頭,伸手從他的罐子里摸了一把飼料,往池子里天女散花一般狂撒。東一片西一片,惹得鯉魚四下亂竄。 他拍了拍手,十分新奇:“這魚是什么魚,我怎么從來沒見過?” 懷瑜淡然道:“你不是和它十分有緣嗎?” 明長宴笑道:“有緣有緣!上面的有緣,水里的也有緣!” 懷瑜道:“御金池的魚都是番邦送的?!?/br> 明長宴道:“聽你這個口氣,你倒是還能和魚說話。懷瑜哥哥果然有過人的長處?!彼S口一問:“這魚跟你說什么了?” 懷瑜不動聲色地停頓一會兒,開口道:“下雨了怎么不回家?!?/br> 明長宴一愣,伸手一接,豆大的雨滴砸在了他的手上。他詫異地看了一眼懷瑜,心道:這人難不成還真是個神仙了? 趙小嵐道:“邊上有亭子,進去躲會兒雨!” 進了亭子,剛坐下,雨幕中又竄出幾人。為首的兩位生的高大挺拔,寶相莊嚴,茯苓與芍藥見狀,連忙行禮:“大皇子,三皇子!” 趙小嵐拱手道:“大表哥,三表哥?!?/br> 茯苓低聲提醒明長宴:“少侍,快行禮!” 明長宴蹲了一下,行禮時,大皇子卻并未將他放在眼里。他回了懷瑜一聲,接著對趙小嵐點點頭,便神情難堪地坐在石凳上。 三皇子在一旁勸道:“皇兄,節哀順變?!?/br> 大皇子道:“我知。我……小國相,宮中作祟的那人,真的是明長宴嗎?” 明長宴插嘴道:“怎么可能是他!” 大皇子轉頭,明長宴盯著他的臉看,左看右看,沒有記憶。此人兩年前煙波江一戰中領了個隊伍肅清他,明少俠左右看他不順眼,突然改了口,連忙道:“是!怎么不是!” 大皇子道:“你是哪個宮里的?” 明長宴擺擺手:“這你就不用知道了。宮里接連死了這么多人,別的不死,專挑與你相關的人死。要說和你沒仇,你信嗎?” 他危言聳聽道:“曾與我一個院子的王少侍親眼所見,明長宴的鬼魂懸掛在半空中,英姿颯爽,氣勢逼人!” 大皇子受皇帝影響,對鬼神之說迷信的青出于藍,不自然地換了個姿勢,連教訓明長宴不懂規矩都忘了,直接問道:“明長宴已經死了,打撈上來的尸體泡得像白面饅頭,鬼魂怎么會英姿颯爽,是不是你那位朋友認錯了?” 明長宴喝了一杯茶,正義凌然:“英姿颯爽的白面饅頭嘛!一念君子當饅頭也是很俊的,這個不提,大皇子,難道你不知道宮中死人是如何死的嗎?” 大皇子虛虛道:“針……” 明長宴笑道:“對啦,針!敢問皇宮戒備如此森嚴,除了鬼,誰能來去自如?誰能出入禁地于無人之境?” 大皇子神情晃晃,看向懷瑜:“小國相,你說呢?” 懷瑜一本正經嘆了口氣,“言之有理?!?/br> 明長宴側過頭,偷偷打量懷瑜,心中有些忐忑,一會兒覺得對方認出自己,一會兒又覺得對方沒認出自己。幾番惆悵,活像個春閨少女。他跟著懷瑜嘆了一口氣,又傷春悲秋地看了一眼對方,這時,懷瑜也正在看他。 明長宴一口水喝到嘴里,咳嗽起來。茯苓連忙上前替他擦拭胸襟,明長宴拒絕,自己胡亂地擦了兩下,心中煩悶道:他果真沒有認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