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
就在白天,她還失魂落魄地在山林里,對著沈星柏說過:“我想要一個自己的孩子……” 二花甜甜地笑了起來:“嗯!”她花蕊一般的笑臉,剛綻放開,外面就“嗖”的一聲響,綻放起五彩的煙火來,映照著她的臉,連帶著窗外的天都亮了半邊。 “外面是煙花嗎?”二花一下子就被抓走了吸引力,跳下椅子,拉許果出去看。 絢爛的花火一朵一朵在天邊炸開,許果長這么大,還是第一次看真的煙火,以前她都是看的電子投影。 原來真的比假的,要美上這么多。 小女孩也是看直了眼:“我還以為只有過年才能看得到呢……怎么這么多?”她轉了目光,投向停機坪的另一端。 一排排煙筒擺在那邊,正挨個去點燃火信的那兩個人,不正是沈星柏和小方? “方哥哥,沈哥哥!”二花蹦著,跳著,朝他們揮手,這還不夠,她又拉起了許果,非得讓她也跟著自己一起揮起手來。 “怎么突然想起來放這個呀?”兩個人回了屋前,許果看著新停在不遠處的直升機,問。 這架直升飛機每天飛來飛去,今天運個人,明天運個水果,后天再運些煙花,似乎都沒有做過什么有實際意義的事。 沈星柏還沒有說話,小方搶著就答了:“慶祝二花今后要開始新的生活嘛!許小姐別多想……”他忽然感到一道銳利的目光掃射了自己,急忙閉嘴。 “嗯,是應該慶祝?!痹S果笑笑,她也只是隨口一問,便繼續看起了煙花。就像十六歲的那一場生日party一樣,不管煙花是特意為誰放的,她都會在心里由衷地感到歡喜。 山頂上視野廣闊,夜晚的白水村在漫天的煙花映照下,盡收眼簾,也大概是因為這煙花,那些小瓦房的窗戶,一扇一扇,都點亮了起來。 許果感到肩上一沉,是沈星柏回屋拿來了毯子,嚴嚴實實地把她裹好,連同她沒來得及吹干的,濕漉漉的頭發。 “謝謝?!弊兂闪唆兆拥脑S果,吃力地伸手抓住毯子的兩個角,想繼續抬頭看,卻發現,她已經沒法靜靜欣賞那些煙花,他把她攬到了身邊。 “喜歡嗎?”他今晚說的都是問句。 “嗯?!彼卮鸬囊捕际强隙?。 許果轉過頭時,看見他嘴角淡淡勾著,目光如落日后的潮汐,平和并且寧靜,層層疊疊鋪向了遠方。 兩個星期以后,白水村山腳下的小鎮上,一位辦事員從許果的手里接過一張戶口遷出申請表。 “許,諾?!彼x著上面的名字,會心一笑,“許諾這個名字好,一諾千金?!?/br> 第21章 回歸 只是短短幾分鐘,對方就完成了信息錄入,在新打印出來的證明上,落下鮮紅的印戳。許果接到手里反復看了幾遍,才放進文件袋收好。 “老師,這就是辦好了嗎?”腳踏出門,牽在手里的小丫頭還是很不確定地問。 這已經是最后一道手續,她未來的人生,都不需要跟這個地方產生任何關系了。突然之間就擁有了全新的身份,二花感到十分的不安。 “是呀,以后要叫你諾諾了?!痹S果揉揉她的腦袋,從現在就要開始改口,不然以后如果不小心在她同學面前,喊了她從前的小名,會害她被小朋友們笑話的。 許諾羞答答地笑,看得出來很高興。轉眼她就要去一個從沒去過的世界,過著從前她不敢想象的生活,這讓人既忐忑又期待。 許果便引導著她擁有多一點兒的期待:“諾諾長大以后,有什么想做的事嗎?” “我嗎?”許諾猶豫不決地想了想,遲疑著說,“我……想當飛行員?!?/br> “真的???”這答案,聽到了好像也不用意外。許諾之前就在沈星柏面前表現過她有“開飛機”的渴望,只是許果一直以為那不過是小孩子的好奇心。 一晃,仿佛回到了高三那年,一群女生眉飛色舞地討論著沈星柏通過招飛復試的事情:“哇,是男人就該去開飛機!” 許果心情有些復雜地繼續走著,等她回過神來,才想著柔聲鼓勵身邊的孩子:“那要努力實現噢?!?/br> 許諾本來還在自我懷疑著,聽到這樣的話,一下子就有了信心,高興地點頭:“嗯!” 真是乖巧,許果欣慰地笑笑,側頭打量著她,忽然又意識到:“你是不是長個兒了?” 剛來白水村的時候,就見過許諾穿這件衣服,多半是哪個表哥堂姐淘汰給她的舊衣服,她穿著不太合身,又肥又大,袖口總要往上卷一截。 現在完全不需要卷了,看起來甚至還有些短,小孩子長身體真是快。 “走?!痹S果帶著她在路口拐了彎,“我帶你買新衣服去?!?/br> 仔細收拾一下,除了太瘦,許諾也是個漂漂亮亮的小姑娘。小鎮里的街頭童裝店,逛來逛去也未必買得到多稱心的衣服,只求簡單大方就好。許果挑了兩套讓她試過以后,拿出錢包買了單,最后試的那套,干脆就沒有脫,直接讓店員剪了標牌。 “不喜歡嗎?”回去的路上,許果看這孩子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許諾囁嚅著,很不好意思地道:“花了老師好多錢,其實我現在的衣服也能穿……” “傻瓜,女孩子就是要打扮得漂漂亮亮啊?!痹S果哄著這個還沒適應的孩子,“等帶你去了紀城,我還會給你買更多更多?!?/br> “嗯,謝謝老師?!痹S諾受寵若驚之余糾正了她一下,“不過,我們不是去鷺城嗎?” 許果腳步頓了頓。 “老師說錯了?!彼罅四蠛⒆拥男∈?。 “二花,穿新衣服啦?真好看!”走到臨時停機場,小方見到小丫頭一身新衣,立刻夸了幾句,她不免沒忍住,嘴角彎到了眉梢。 沈星柏從駕駛艙里下來,接過了許果手里提著的東西:“事情辦完了嗎?” “辦完了?!痹S果剛要跟著他走上扶梯,他正好微微側了身,朝她伸出一只手。 乘著飛機飛往山頂,路過山腳時,許果透過窗往下看。 幾個月前規劃的那條盤山公路,如今已經修成了一半,小方見她一直看,便告訴她:“年底這條路就能通車了,最遲是明年開春?!?/br> “噢?!敝鄙龣C漸漸飛高,許果把目光收回來。 有了這條路,白水村以后的情況應該能夠改善很多吧。在阮女士的影響下,社會各界都對白水村有所關注,等通了路,它發展起來是遲早的事。 次日,他們坐火車回了鷺城。 臨行前,外婆給許諾編了一次辮子,小丫頭哭得抽抽噎噎的,臉花成一團。 “不用回來看外婆,外婆已經老啦,好好跟著許老師,以后要聽她的話?!崩先思矣檬纸亷退粮蓽I,只送到院門口,“去吧?!?/br> 老人家佝僂著身子,顫顫巍巍站在那里目送她們遠去,離了很遠再回頭,她還站在那里看著。 鷺城和白水村之間沒有直達的航班,轉機很耗費時間,還不如坐綠皮火車來得方便。只是這火車硬座實在是令人不敢恭維,椅背直得沒有一點弧度,坐在上面靠都沒法靠。 “以后沈先生還要常去看許小姐,這可怎么辦???”小方不免為這個問題感到頭疼。 沈星柏只是送她們去鷺城,之后還是要回白水村處理剩余的事情的,半年內都少不了兩邊來回奔波。 許果倒沒在意,專心致志地看著她窗外的風景,小方大膽地提議:“不然沈先生,再給這邊捐個高鐵站吧?” 頓時,引起了周圍一群乘客的側目,沈星柏淡淡地送了他一個白眼。 小方只能悻悻地閉了嘴,隔了一會兒就轉移了目標,隔著個走道,他戳了戳許諾:“二花花,我手機里有動畫片,要不要到我這里來一起看?” 一直看著風景的許果,沒注意到自己身邊的座位空了,過了一會兒,又換了個人坐下。 沈星柏把下巴擱在她的肩膀上時,她有點兒小小地嚇一跳,不知道他是什么時候坐到身邊的。 “在看什么?”沈星柏順著她的目光往外看。 許果很認真地指給他:“你看那坨云的形狀,像不像一只屁股?” 他很給面子地笑了一下,把她指向窗外的那根手指握住,繼而握住了整只手。 “這車坐得背痛是不是?”許果想了想,說。 難為了他,這輩子為數不多的坐長途普快的經歷,也就是這兩回吧。 怪她。 “白水村的工程,你專心去做就好?!痹S果又想了想,說,“不用總是來看我的,我可以照顧好自己?!?/br> “這樣嗎?”他對她說的話,似乎不太上心,都不怎么回答。他專注地捏著她的手指,來回把玩著,好像那才是最令他感興趣的東西。 從清晨到深夜,火車總算是進了鷺城終點站。 重新回到舊居,一切都沒有變,還保持著她離開之前的陳設。 “諾諾,我帶你看,這是客廳,這是書房……”許果放下了行李,帶她的小姑娘熟悉環境,一個房間一個房間開了燈,逐個介紹。 真的是一點兒也沒有變。 連她出門前,翻到一半的書,仍然停在那一頁,好像沒有任何人再進來動過一樣。但事實上,這屋子在她走后,應該是時常被人仔細清掃,一?;覊m都沒有落下,仿佛只是在刻意維持她走的那天的樣子。 許果捧起那本書,手指摩挲著光滑的封皮。一張白色的紙條隨著她的動作被抖出來,飄飄蕩蕩,掉落在地板上。 許諾立刻蹲下,撿起來遞給她:“老師,這個掉了?!?/br> 是什么?許果茫然地展在手心里看。 白底藍字,那是一張機打的小票,時間有些久了,上面的墨水有稍許褪色,但不影響閱讀??辞鍍热菀院?,她瞬間就握緊了手指,飛快地瞥了許諾一眼。 許諾完全沒有注意到她的異樣,一雙眼睛正亮晶晶地環視著周圍的擺設。 從飛機上下來,來的路上到處都是霓虹閃爍,她就一直是這樣的眼神,充滿了好奇和驚訝,城市對于她來說,實在是擁有莫大的魅力。 “咚咚咚……”突然的敲門聲讓許果條件反射地把手背到了最后。 沈星柏站在洞開的房間門前,是來叫許諾的:“可以洗澡了,諾諾?!?/br> “噢,好的?!痹S諾高興地應了一聲,從行李箱里翻了翻,就出了房間,他側身讓了讓,這時的目光便投向了許果。 浴室里很快傳來“嘩嘩”的水聲。 沈星柏走過來時的表情很平常,也許他只是想趁著難得的獨處時間,和她親近一會兒。她順從地投進他的懷里,讓他摸了摸頭發。 “你手里拿的是什么?”在他問了之后,許果瞬間僵硬。 他的手沿著她的手臂慢慢往下,探向她藏在背后的手,捉住。 然后,溫柔地拉上來。她稍稍掙扎了一下,就松開了手,露出里面揉成一團的紙條。 紙條皺巴巴地鋪開,依稀可以辨認出被扭曲的字跡,上面寫著一串數字編碼,后面跟著簡單易懂的產品說明:鉆戒。 售出日期就是在她去白水村之前的某天。 這是為她買的嗎? 他那時就買好了戒指,準備向她求婚? 許果心中充滿了脆弱的不確定,不愿意相信自己的猜想。 “怎么發現這個的?”這時,他揉著她的頭發,重新把她擁入了懷中。 許果想推他,他一下一下順著她的毛,耐心地安撫著。 “克拉數小了點兒,不過,剛好是你的生日?!?/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