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己來，我自己來?！痹S果手忙腳亂去搶，皺著眉頭小聲叫他，“沈星柏?！?/br>
    “閉嘴?！鄙蛐前匦绷怂谎?，手里照舊。

    她漸漸順從，有點無可奈何。

    從前他也會這樣幫她擦頭發，這只不過是他為她做的眾多事情的其中小小一件。

    沈星柏的動作慢了下來，隔著毛巾，摸到了她的耳朵。

    捏了捏她的耳廓，幫她把耳朵也一并擦干凈——這習慣性的，再自然不過的動作。

    “許老師，這有糖蓮藕你吃……”二花剛好捧著一疊白糖藕片走出來，撞見了這一幕，瞠目結舌。

    圓溜溜的眼珠轉了半天，她噤著聲，迅速閃回廚房。

    許果也呆了呆，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她推開沈星柏，起身跟過去：“需要幫忙嗎？”

    系著圍裙的小方連連推辭：“不用不用，您去外面玩吧，不是有二花打下手嘛?！?/br>
    許果扭頭去看，那孩子用筷子夾著一片糖藕往嘴里送，咬得“嘎嘣嘎嘣”響。

    “小方?！痹S果走到小方的身邊，他在“咚咚”地切菜。

    “真不需要幫忙?！彼χ?。

    她開口問的卻是別的：“沈星柏的手，怎么回事？”

    那讓他一呆。

    “您自己問他吧，我也不好說?！毙》交叵脒^后，裝了傻，繼續撿起手里的活，“咚咚咚……”

    香氣四溢的晚餐上了桌，說得上是豐盛一餐。酥炸小黃魚，清湯牛腩鍋，還用當地的特產臘rou炒了青菜。

    二花吃得兩眼亮晶晶，許果看在眼里，給她夾了很多菜，在碗里堆成高高的小山。

    “許小姐，別光顧著給學生夾菜，自己也多吃點兒?！毙》桨研≌~的碟子換到她的面前，“您看著比剛上大學那會兒瘦太多了?！?/br>
    許果瘦了不少，倒不是來白水村以后瘦的，是在青春期后，逐漸褪去了嬰兒肥。

    讀高中的時候，她有張粉粉的團子臉，也會時不時為體重煩惱。

    在那個年齡，女孩普遍追求骨瘦如柴的病態美，“發育”這個詞對她們來說，如臨大敵。

    “午飯時間剛過，這就餓了？”在第無數次聽到“咕咕”的聲音后，沈星柏皺了皺眉。

    “啊對不起，我只吃了一片面包?！痹S果不好意思地抓抓頭，“最近在減肥呢?！?/br>
    沈星柏不語，接過她遞來的模擬卷，用紅筆在上面批出錯誤答案。她訕訕地摸了摸空空的胃，又掏出小鏡子，左照照，右照照，有點懊惱：“我是不是真的很胖呀？”

    明明走在路上，也會有男生上來搭訕的。

    轉來靜安之前，她的朋友們經常把她夸得找不著北：“果果好漂亮哦，果果是小仙女下凡?！?/br>
    來了靜安以后，這些手腳纖細的女孩子們卻一口一個叫她：“小肥妞?！?/br>
    “不胖?！痹S果苦著臉思考的時候，沈星柏回答了她的自我懷疑。

    “嗯？”她第一反應他是在安慰自己，卻還是高興地笑了笑，“真的？”

    沈星柏也微微一笑，展開他批好的試卷，給她看上面的大片的紅叉。

    “沒有一題是對的?！鳖~頭一痛，一個毛栗子甩上來。

    許果懵懂地揉揉額頭。

    “一道題也不對??？明明很努力去算了?！彼捌鹉菑埦碜?，一臉無辜。

    就見沈星柏面無表情地從座位上站起來，沒好氣地說了句：“走?！?/br>
    許果聽話地跟上：“今天不講題啦？”

    “晚點再講?！彼檬职戳税刺杧ue，漫不經心，“突然有點餓?！彼f著，腳步也走快了些，許果在原地微微發怔，忽然又聽他說：“跟上?！?/br>
    “噢……”許果小碎步跑著，跟上了。

    “小方哥哥，原來你們好早就認識呀?！倍◤男》降脑捓?，立馬就讀到了信息。

    “噢——哈?！毙》揭庾R到自己說漏了嘴，齜著牙看沈星柏的反應。

    也是為了不給許果制造不必要的麻煩。一開始來這里，他們就假裝互不認識。

    只是二花跟她太親了，同吃同住著，小方潛意識里拿這孩子當作自己人看，就是吃不準沈星柏心里怎么想。

    好在，沈星柏什么都沒說，專心地用筷子剔著黃魚的刺。

    許果也不表態，給二花盛了碗湯：“嘗嘗這個冰糖蓮子?！?/br>
    二花呼哧呼哧地吃東西，并沒有多在意，這事就算翻了篇。

    屋外的雨越發大了。

    小方去關了門，也關了窗，屋檐下的雨水像斷了線的珠子，順著磚瓦往外飛迸。

    留過了晚餐，他又留人家?。骸霸S小姐，天黑了，路也不好走，要不就別回去了吧？”

    作者有話要說：　　有點事耽擱，對不起今天來晚了

    第13章 出走

    來的時候，許果預想到的，也是這么個結果。

    大的不讓走，小的也不想走。二花還坐在沙發上，拿著小方的手機，著迷地玩換裝游戲。小方一個男人的手機里，為什么會有換裝游戲？可真有他的。

    許果走過去，手搭住二花羸瘦的肩膀：“二花?！?/br>
    小孩子戀戀不舍地抬起了頭：“許老師，要走啦？”

    “該寫作業了?！彼匆娔菍ρ劬餄M滿的失落，轉過身去，孩子就是孩子。

    二花聽話地放下了手機，要遞還給小方，他朝她使了個遺憾的眼神，又扭頭沖許果的背影，做了個鬼臉，引得她偷偷直笑。

    許果背對著他們，卻不是要出門的樣子，她收起餐桌上的剩碗，說了一句：“寫完再玩吧?！北愣酥鼈?，進了廚房。

    兩個人不可置信地張了張嘴。

    小方最先反應了過來，一個箭步沖過去：“我來，許小姐，我來我來?！?/br>
    “老師，不用走了嗎？”二花高興之余還要惴惴地再確認一遍。

    許果板著個臉，躲開小方搶碗碟的手：“讓我收拾，不然馬上就回去了?！?/br>
    “噢……好好好，你來你來?！毙》缴禈泛侵?，順帶偏頭去瞧一眼沈星柏，要用眼神向他討個獎勵，看到他卻呆了呆。

    不知什么時候，沈星柏已蹲在門前，拾起了許果的鞋子，拿著只毛刷，仔細地清理鞋面上的泥污。

    泥土蹭在他干凈的手指上，他絲毫沒有在意，拿了毛巾把鞋擦干。

    “要不要幫忙呀，沈先生？”小方問。

    沈星柏沒回答，只顧著刷那雙鞋，像什么也沒聽到似的。

    許果整理好廚房后出來，沈星柏已坐在二花身邊，輔導她的功課。

    “判斷軸對稱圖形不用記那么多，”他點著作業本上的圖形，輕聲細語，“你看看，可以對折就是軸對稱，明白嗎？”

    “嗯?！倍ㄑ劬σ徽Ｒ徽?，聽得認真。偶爾抬眼去看他的眼睛，也要為他漂亮的睫毛失一陣神。

    那會兒教許果的時候，場面似乎沒有現在來的友愛溫馨。

    “勾股定理，什么是勾股定理？”尤其是數學，許果完全是個一抓瞎。

    沈星柏耐著性子在紙上示范推導過程。

    “為什么要這么算？”許果誠懇地表示不解，“……噢三角形面積公式呀，我記……記不得了?！?/br>
    “許果你真的讀過書嗎？”沈星柏捏住她的臉頰，她還沒見過他生氣的樣子，“每天上學，就是來逛街？”

    她rourou的臉蛋被擠成奇怪的形狀，嘴巴嘟起，費勁地向他道歉：“對不起?！?/br>
    沈星柏筆一扔，直接放棄了幫她補習。

    他去買了一套小學生練習冊，給她從小學一年級的算術表開始，重新學。

    “沈哥哥，你等一等說再說下一題，這里我有點兒轉不過來?！倍ㄒ荒樐氐靥?，皺緊眉頭思考。

    “還是沒弄明白?！卑敕昼姾?，她苦惱搖搖頭，“我是不是太笨了？”

    沈星柏一時沒答。

    沉默讓許果再度投去了目光，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一門心思地沉浸在其中。

    二花以為他這就是默認了，只有沮喪地低下頭，繼續思考。

    “沒有，不算笨?！备袅艘稽c時間，沈星柏回答。

    意有所指似的，嘴上掛著淡淡的笑容，又說了一句：“你還不算?！?/br>
    許果沒來由地呼吸了一大口氣。

    “許小姐，今晚你們睡這個屋吧?！币股珴u深，小方領她去房間。

    兩個臥室，騰了一個給她和她的學生。

    小方說著要出去盯一下工程，說是這樣，拿傘出了門，就沒回來。

    沈星柏從衣柜里翻出一疊衣服，遞給了她：“先穿著，換下的衣服可以洗了烘干?！?/br>
    浴室里有熱水，暖瀑般的水流淋在頭上，有種久違的感覺。到這里支教以來，她一直用水盆洗澡。

    她伸手摸到架子上的洗發水，擠在手里，也是熟悉的香味。

    沈星柏長情，他用的東西，來來去去就是那幾樣。

    許果穿著不合身的大襯衣出了門，把她洗過的衣服搭在油汀上。

    屋子里安安靜靜的，沈星柏在另一個房間里避著，不至于讓她拘謹。房門虛掩，她不經意地看一眼，走進她的臥室。

    “這被子好輕，還能這么暖和?！倍ㄕ『钡孛唤?，“這是哪里彈的棉花呀？”

    許果被她逗得笑了半天，推著她出去：“去洗洗澡吧，該睡了?！?/br>
    房間很舒適，許果陷在柔軟的羽毛枕里，恍惚間像回到了在鷺大讀研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