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節
直到遇到了紀鳶。 有些興趣,有些好感,也覺得…有些好玩。 沒有準備當真的,只不過是覺得日子過的無趣罷了,覺得跟她牽扯,生活定會有些波瀾起伏,果然,這不,翻天了嗎? 一切并沒有在他預期中的,可是,等到發覺的時候,這才意識到自己正在漸漸地情不自禁了。 這些話,別說她會信,其實,連他自己也覺得有些難以置信。 霍元懿笑著,忽而將手中攤開,手心里還躺著最后一個柑橘。 霍元懿將手掌朝著紀鳶緩緩伸了過去,笑著道:“還挺甜的,你嘗嘗?!?/br> 對方話語情緒轉變得太快,一時令紀鳶愣住,良久,目光在霍元懿面上瞧了一陣,伸手從他掌心將那個柑橘拿了過來。 霍元懿撐開扇子,悠哉悠哉的朝著自個扇了扇,道:“想吃的話,只管來找我?!鳖D了頓,又道:“今后,隨時可以?!?/br> 說罷,認真的瞧了她一眼,忽而將窗子從外頭給一把合上了。 屋子外沒有任何動靜了。 紀鳶怔了片刻,這才慢慢將窗子推開,外頭,除了一片漆黑的夜色,再無其它。 紀鳶盯著夜色瞧了好一陣,將手中的小柑橘剝開,放了一小瓣放進了嘴里,只覺得有些澀。 這一日,注定是令人難以忘懷的一日,待日后慢慢回憶起來,這才悄然憶起,這日,竟是她與那霍元懿難得心平氣和的暢流的一日。 霍元懿走后,不多時,春桃忽而匆匆而來,只結結巴巴的稟告著:“姑娘,姑娘,大…大公子跟前的殷護衛來了,請…請姑娘到…到竹林一敘?!?/br> 她這日,倒是緊俏。 不過,紀鳶一點兒也不意外,她甚至,已經恭候多時了。 第115章 這個時候, 抱夏被洗垣院的人請去敘話了, 菱兒去了廚房,紀鳶收拾好了, 沒有半點耽誤, 直接領著春桃跟著殷離去了竹林。 記憶中, 還是九歲那年,來過此處。 來過好多回。 誰也想象不到,當初發現這座竹屋時, 她心里的那股震撼及竊喜感。 可是,自后來發生那樁子事兒后,她再也未曾來過了。 好在, 鴻哥兒依然有每月竹屋一探的機會。 從她的竹奚小筑到竹屋這片竹林中, 本是無路的,六年的光景里,被鴻哥兒生生走出了一條羊腸小徑。 殷離一言未發的在前頭領路,紀鳶不緊不慢的跟在他身后, 人還未到,便已隱隱感受到了一股子壓抑冷凝的氣氛。 夜里路黑。 殷離步子大,走得快, 燈籠離得遠。 紀鳶雙手交握在身前,腳下忽而踩了一根樹枝, 身子歪了一下, 春桃忙在身后道:“姑娘當心?!?/br> 說罷, 忙將燈籠往前置了置。 紀鳶壓低了聲音道:“無礙, 你當心些?!?/br> 前頭殷離聞言,往后瞧了一眼,這才緩緩放慢了步子。 *** 夜里,有寒風,竹葉沙沙作響,竹林里有些瘆人。 紀鳶覺得有些冷,身子不自覺顫了顫。 還是小時候來過,好多年未來,依稀忘記去時的路徑,待繞了幾道,只見前方有些微弱的燈光,這才意識到,到了。 遠遠地只見前方琉璃燈下,有道威嚴健碩的身影背對著坐在了樹樁上,一身黑色華服,衣著單薄簡單,身旁還有個大的圓形樹桌,上頭整整齊齊的擺放了小火爐、茶具、茶葉等一應飲茶物件。 此刻,正背對著她們這個方位坐著,似乎正在看書,身姿筆挺,毫無半年懶散怠倦之意。 她看書時,喜歡歪著,躺著,鴻哥兒看書時,喜歡靠在椅子上,或者伏在案桌上,第一次見有人連看書也是這樣一本正經的,那道背直挺挺的,仿佛永遠也不會累似的。 “公子,紀姑娘到了?!?/br> 殷離上前稟告的同時,對方剛好將書冊從眼前微微挪開。 紀鳶見狀,只緩緩上前,朝著霍元擎輕輕的福了福身子,道:“見過大公子?!?/br> 霍元擎將書冊收起,抬眼看了她一眼,目光在她臉上略停了停。 只覺那道目光犀利敏銳,直達內心深處。 紀鳶將手里的帕子微微捏了捏。 過了片刻,對方方沖紀鳶淡淡的吐出了一個字道:“坐?!?/br> 紀鳶這才發覺,在霍元擎對面還有一小樹樁子,上面墊了軟墊,小樹樁子旁,擺放了一盆炭火,里頭燒的是金貴的獸金炭1。 這獸金袒,乃是皇室王族專門的薪炭供應機構所出,乃皇族王室專用的,這類炭烏黑發亮,燃燒持久,無煙無味,尋常人壓根見所未見。 紀鳶有些意外,見這霍元擎穿著如此單薄,不像是個畏寒之人。 莫不是…為她而備? 紀鳶來不及細想,只乖乖坐下,雙腳并攏微側置,雙手交握至于胸前,微微抬頭,身子亦是跟著挺直了,這樣的姿勢,還是從前小時候,在紀如霖門下聽課時才坐過,正經的正襟危坐著。 霍元擎隨即看了殷離一眼。 殷離會意,朝著霍元擎頷首,隨即,緩緩退下了,順道將春桃給領了下去。 *** 紀鳶見狀,目光閃了閃。 怎么將他們給支開了? 她是特意帶上春桃的,跟個外男見面本就是個忌諱了,現如今,還只剩下他們兩人獨處。 紀鳶微微咬著唇,有些…緊張。 過了片刻,見對方一言不發,紀鳶只抿了抿嘴,方主動開口,輕聲道:“上回落水,多謝大公子舍命相救,算上這一回,已是大公子第三回 救下鳶兒了,紀鳶…不知何以報答?!?/br> 紀鳶說這話時,垂著眼,有些不敢與對方對視。 只覺得那道鋒利的目光投放在了她的臉上,片刻后,只聽對方忽而冷不丁道:“會煮茶么?” 紀鳶微愣,下意識的抬眼,恰好與對方目光對了個正著,紀鳶心一緊,忙將目光斂下,道:“會…會一點點…” 霍元擎目光投向一旁的茶具。 紀鳶似乎領會到了對方的意思,這是…讓她泡茶么? 只覺得這情形稍稍有些匪夷所思,頓了好一陣,方猶猶豫豫道:“我…我試試…” 說罷,只緩緩起身,來到那些器具跟前。 于此同時,只見那霍元擎忽而一手托住袖口,一手拿起火盆旁邊的鉗子,往火盆里翻了翻炭火,隨即,夾起一塊燒得通紅的獸金炭添到了煮茶的小火爐中,又一連著往里夾了幾塊。 紀鳶見狀,目光閃了閃,立即眼明手快的將茶壺茶杯洗凈,隨即,一手托住袖口,輕輕執一小勺,從茶館中舀出茶葉置于茶壺內,隨即,用巾子裹著小茶壺的提手,輕輕將茶壺放在早已經添了炭火的小火爐上。 兩人一人添火,一人添壺,雖整個過程雖沒有任何交流,但紀鳶極有眼色,只覺得二人一前一后,極有默契似的。 霍元擎看了她一眼,這才將手中的鉗子放下,隨即,隨手拿了一塊巾子擦了擦手,便坐在一邊,靜靜等候。 *** 紀鳶不敢分心,取了木樁子上的軟墊墊在在地面上,她雙膝并攏,認認真真的跪坐在小火爐旁,靜心等候。 這煮茶候湯的過程中極為講究,火候把控要極為精準,當水開剛冒泡時,太稚,當水沸頂壺蓋時,又太老,唯有當水面浮珠之際茶溫才最為適宜,這樣的湯才能泡出茶的最佳勁道和芬香2。 隨后,沖茶,刮沫,淋罐,燙杯,整個過程自有每一道工序的手法,每一道茶所需的時間、動作、手法不一,這才導致了即便是同一種茶葉,千人煮茶,有千種味道。 原本,待在這林子里更深露重,有些冷,可這會兒,紀鳶全神貫注,絲毫不敢怠慢,加之周圍有茲茲燃起的炭火,及身前的小火爐,慢慢的,只覺得身子開始暖了起來,不多時,鼻尖甚至滲了細細汗珠。 空氣熱氣繚繞,彌漫二人周圍。 霍元擎一言不發的坐在她的對面,略一抬眼,于白霧中,便撞見了一張正微微泛紅的臉蛋,鼻尖冒有細細汗珠,晶瑩剔透。 片刻后,目光下移,落在了那張殷虹小嘴上。 也不知想起了什么,只見那霍元擎目光立馬頓了頓,隨即,不多時,只見眉頭蹙了蹙,隨手拿起了方才那冊書,將對方整個遮擋住了。 *** 這一切,紀鳶毫無察覺。 眼看著將要到達最后一道工序了,只見紀鳶全神貫注,拿出三個茶杯擺放成品字形,隨即,輕輕提起茶壺,繞著三個茶杯繞了三四圈,壺中最后一滴茶水倒入茶杯后,紀鳶這才雙手端起一小杯,起身,走到那霍元擎跟前,小心翼翼的遞了上去,嘴里輕聲道著:“公子,請?!?/br> 霍元擎這才復又將書冊挪開,未曾看紀鳶一眼,直接接過她手中的茶杯,放到鼻尖處輕輕嗅了片刻,緩緩飲下。 見他眉頭漸舒,紀鳶悄然呼出一口氣。 到了這會兒,才驚覺熱的不行,原來,她方才跪在那里,緊挨著火盆,差點兒快要被烤熟了。 連忙摸出帕子擦了擦臉,退回到原來的位置上,坐好了。 霍元擎默不作聲的飲完手中的那杯茶,這才抬眼看向紀鳶,忽而出聲道:“聽說你推了王家的親事?!?/br> 疑問的話,卻是肯定的問。 紀鳶微微咬了咬牙,沒有說話。 霍元擎忽而又看了紀鳶一眼,淡淡道:“上回救人時,是我失手冒犯了你,這個責,我可擔著,你可愿意?” 霍元擎雖未曾直言該如何擔著,但,想都不用想,紀鳶都知乃是何意。 無非便是要納了她做他的妾罷了。 老夫人將尹氏喚去,早已經道得清楚明白了。 只是,那老夫人的意思,霍家大公子的意思,應當無人拒吧? 可是—— 縱使紀鳶心里有些緊張,依然鼓起勇氣,毅然抬眼,看向那霍元擎,直言不諱道:“紀鳶…不愿?!?/br> 霍元擎微微瞇了瞇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