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節
尹氏一臉可惜不忍的將親事推了,并沒有退,只是往后推了。 于此同時,將紀鳶一份親自書寫的手稿托媒人給送了過去。 手稿中,將紀鳶日前所經歷的一遭,事無巨細的說清楚了,女兒家的清譽名節雖要緊,但是,在紀鳶眼中,王家人,應該知情,并且,她相信他們。 好巧不巧,也就是在這同一日,霍家二房亦是備好了三書六禮及庚帖聘書等一應求娶準備,更是請了當今年過七旬的擁有一品誥命夫人封號在身的原內閣大學士孫閣老之妻孫老夫人為此番親事作保,若成,這門親事將美譽震撼整個京城。 霍家去提親,出,走的正門。 紀鳶被提親,進,走的側門。 兩門親事,同一日說親,同一日提親,當真是極為湊巧。 只是更為諷刺的是,未料到,這兩門親事,竟也破天荒的在同一日被往后延推了。 一樣的不順。 紀鳶的暫且不議,畢竟,多半人均已經猜測到了,畢竟,之前出了那樣的事兒,大家唯一沒有料想到的是,在發生了那樣的事后,王家竟然還依言上門求娶了。 整個府上,更多關注的還是那霍元懿的親事,畢竟,霍元懿跟表妹甄芙兒的親事儼然已經算得上是板上釘釘了。 那甄芙兒不是霍家內定的兒媳么?那 小王氏不已千里迢迢的從那偏遠的贛州趕來了么? 前些日子,王氏二姐妹在府上其樂融融的,親事不都已談妥當了么? 怎么,臨行前,二太太怎會與那二公子當場大吵了起來?因吵架,所以誤了吉時?那這親事…提還是不提? 王家,甄家,是不是還在巴巴等著呢? 不知道,整個二房后院悉數被封鎖起來了,整個被圍得跟個鐵通似的,無人知曉里頭的詳情。 只知,前去提親的隊伍一直等到了中午。 那孫老夫人是由二公子出面給親自送回的。 *** 霍家這一場鬧劇,傳到紀鳶耳朵里時,她面上并無任何波瀾。 自從推了王家的親事后,紀鳶便一直坐在了臥房里,一整日都沒有出來,抱夏、菱兒、春桃,甚至連鴻哥兒四個全都守在了屋子外頭,卻沒有一人敢進去打擾,便是連尹氏,三姑娘都派人發問好幾遭了。 屋子里,紀鳶將王淮臨那回強自塞給她的那只鳳血玉鐲子給尋了出來,依稀,還記得當時師兄送她這是玉鐲時熱切而激動的模樣。 他說,這是祖母給他的,他們王家的祖傳之寶。 他說,橫豎早也是收,晚也是收,讓她提前保管著。 紀鳶將玉鐲套進了手腕,這玉鐲看似普通,可材質上品,一戴上,果然,只覺得立馬跟皮膚相融了。 紀鳶愣愣的瞧著,她還挺喜歡的,可惜了。 正愣神間,忽而聽到窗子外頭有些響動,紀鳶只以為是風兒,沒有理會,可過了片刻,忽而又聽到了,有人往她窗子上扔著東西。 第114章 這時, 已經快要天黑了, 外頭灰蒙蒙的一片。 屋子外靜悄悄的。 幾個丫頭不知跑哪去了,竟沒人發覺窗子外的異動。 紀鳶坐在軟榻上, 抬眼往窗子方向瞧著, 一時沒有動。 正在這時, 砰地一聲,窗子忽而又是一顫。 這一下,聲音又更大了, 她若繼續巋然不動下去,下一回,怕是得要將她的窗子給砸爛了。 紀鳶盯著窗子瞧了一陣, 好半晌, 只有些無奈的將手腕處的鐲子緩緩褪下,將東西收好了,這才穿了鞋,拖著繡花鞋不緊不慢的走到了窗前。 緩緩將窗子打開。 一顆小柑橘迎面砸來。 正好砸在了紀鳶的面門上。 紀鳶喉嚨里發出一陣輕輕“嘶”。 一抬眼, 只見那霍元懿不知何時坐在了屋子外不遠處的那顆歪脖子樹上,一只手掌里抓了好幾個橘黃色的小柑橘,一只手中隨手拿了一個, 不斷往空中拋著,接了又拋, 拋了又接, 雙眼卻一直緊緊盯著她的窗子方向瞧著。 見窗子冷不丁從里打開了, 他的武器正中對方面門。 兩人一動不動的對視著。 一個面無表情。 一個面色尷尬。 *** 過了好一陣, 霍元懿尷尬的咳了一聲,又摸了摸鼻子,方壓低了聲音道:“那什么,你…沒事兒罷?這個…呃,橘子皮薄rou軟,軟軟的,應該不疼吧…” 柑橘正好砸在了她的眉心處。 十分疼。 還滲了汁出來。 小柑橘癟了,掉到了地面上,直接滾到了屋子的角落里。 紀鳶看了冷不丁出現在視線范圍內的霍元懿一陣,只皺著眉伸手揉了揉眉心,又用帕子往眉心處擦了擦,只有不耐煩的沖著對方道:“二公子來我這做什么?如此行徑,怕是不合規矩吧——” 霍元懿靠在了樹上,見她似乎有些惱,他反而笑了。 隨手剝了個小柑橘扔進了嘴里,邊嚼邊懶洋洋道:“被人轟出來了,沒地兒可去,你這兒清凈,想著咱們兩個同是天涯淪落人,便尋思著過來跟你聊聊,相互療療傷——” 嘴上說受傷了,面上卻絲毫沒有傷痛之情。 紀鳶聽了,微微垂著眼,沒有說話,對方顯然已經知道了她今兒個親事被退一事兒。 霍元懿只遠遠打量著她,似乎在探尋她的神色。 據說,這門親事,她是十分滿意的,如今,親事被攪黃了。 應該會有些…失落吧? 不像他—— *** “聽說…你要做大哥的妾氏?” 空氣中靜默了一陣,那霍元懿忽而開口幽幽開口問道。 這個時候,天黑得極快,轉眼,天色已經由灰蒙蒙變成了墨黑色,伸出五指,模糊可見。 霍元懿直勾勾的盯著紀鳶。 然而天色漸晚,對方面色漸漸模糊了,不可辨別。 紀鳶聽了霍元懿這話,手擱在窗臺上,微微收緊。 她不愿做任何人的妾,尤其是那霍元擎的,她懼他躲他都還來不及,怎敢往上湊? “這是我的事兒,不勞二公子費心,天色已晚,我只是個尋常女子,只想要安安靜靜的生活,我這兒本是個清凈之點,不想流言纏身,亦不想往后此處淪為是非之地,這會兒不適合二公子久待,二公子…還是請回吧!” 紀鳶不想跟他們霍家任何人糾纏,也不在這霍元懿跟前惺惺作態,直接冷冷出言趕人。 然而話音一落—— “我娶你吧!” 只見那霍元懿忽而起身,從那棵歪脖子樹上一躍而來,竟然直接蹭地一下,躍到了窗子外,立在紀鳶跟前,跟她面對面站著,雙臂撐在窗臺,微微俯視著身子,語氣竟然有幾分認真。 紀鳶被他這突如其來的舉止嚇了一跳,連連往后退了半步。 聽到對方如此輕浮的戲言,紀鳶只微微板著臉。 這話是霍元懿第二回 在她跟前說這樣的話了,第一回吊兒郎當,這一回,縱使帶著幾分正經,可是,對紀鳶來說,仍然不過是天方夜譚的話而已。 紀鳶想了想,難得抬眼直直盯著霍元懿,輕聲笑了笑,道:“二公子莫要說笑了,還請自重,婚事大事,豈是你我能夠做的了主的,即便你我能夠做得了主,與人私底下偷偷摸摸、私定終身這樣的事兒,二公子做得,我紀鳶卻是做不得的,今日天色已晚,我屋子里的幾個丫頭馬上要過來了,二公子還是請便吧!” 這世道對男子女子的要求本就不同。 男子千錯萬錯,只要他有家世有本事兒,任何風流艷事兒于他們而言,不過是一樁錦上添花的笑談。 而于女子,流言蜚語是可以殺死人的。 霍元懿卻盯著紀鳶一字一句道:“我說的是認真的,你別給大哥做妾!” 紀鳶嘴角的笑意漸漸凝住。 霍元懿又道:“我知道,上一回,是芙兒…算計了你?!?/br> 紀鳶臉色漸漸收住,只道:“所以,二公子是想要代替表姑娘來補償于我?” 霍元懿搖搖頭道:“我霍元懿的妻子,必須心正?!闭f罷,看著紀鳶,緩緩道:“我看,你就合適?!?/br> 紀鳶卻忽而笑了,道:“說實話,二公子,便是你真的敢娶我,我卻未必敢嫁,且不說,咱們二人之間身份云泥之別,本就是絕無可能的一樁事兒,也不說,我紀鳶本就不討太太、表姑娘之喜,便說,光是二公子為了說要娶我,跟太太鬧翻,與王家、甄家結仇這一點,咱們兩個便絕無可能了,這個世間女子千千萬,我想,在太太眼里,除了表姑娘,余下天下女子,公子想要娶誰都可以,唯獨那人絕不會可能是我——” 為了一名女子,竟然在這么重要的事兒上鬧出了如此大的笑話,不是為了紀鳶倒好,若是為了紀鳶,她怕早已成為了對方的眼中釘、rou中刺了吧。 紀鳶心思通透,這一言,竟說得霍元懿當場啞口無言。 一個不可能,已是惘然,然而這么多不可能湊在一塊兒,似乎像是天注定了似的。 *** 霍元懿笑了笑,笑中帶著微微苦澀。 說實話,他這人歷來沒個正經時候,難得正經,所有人卻好似…難以相信。 他是霍家二房嫡長子,是整個京城赫赫有名的浪蕩公子哥,打從出生開始,便要風得風,要雨得雨,這世間,極少有他要不到,得不到的東西,日子久了,便覺得所有東西所有事兒都無甚趣味。 要錢有錢,要權有權,這些他生來即可獲得,除此以外,他有相貌,有腦子,無論做什么,總是輕而易舉。 上不上進,生活好像亦沒有什么不同。 上進了,所得的也是這些,不上進,這些,亦不會有人從他手中搶走。 親事親事早早便已經確定,仕途仕途,無論努不努力,待成了親,便慢慢跟著來了,人生似乎沒什么驚喜,亦沒什么好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