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節
“左都督,齊姑娘來了……”身后傳來馮鈺的低語,“是一名護衛送來的?!?/br> 梁禛笑了,高懸的心終于放下,“甚好,護衛帶去你營中休息,齊姑娘帶去我大帳……哈哈!走罷!”言罷,便大步向大營走去。 回得大營,羅成迎了上來,說帶齊韻來的護衛想見一見梁大人。梁禛并不理會,只讓羅成轉告那護衛先休息,有事明日再說。 他大跨步直直回了自己的大帳,剛掀開大帳簾,便見齊韻端坐榻上,藍色碎花交衽短襦,月白長裙,頭頂綰小髻,只包了一塊同樣藍色碎花的頭巾。 “咦,這是哪里來的村婦?”梁禛忍不住撲哧一笑,大剌剌坐在大帳正中央。 齊韻見梁禛進了大帳,立馬直起了身,緊走幾步來到堂下,卻又停住了腳。梁禛抬眼看向齊韻,卻見她一臉羞赧,兀自揪著手中花布包袱的結,坐立不安的模樣倒是挺少見。 “韻兒可是帶了寶貝?” “???”齊韻一臉愕然。 “不然你可勁兒的摸著那包袱做甚?” “奴家……奴家只是在想……這個應該放哪里……”齊韻漲紅了臉。 梁禛笑道,“放我箱中便是?!闭f著端起一碗茶送到嘴邊。 齊韻的頭更低了,“大人……這不好罷……要不大人給奴家騰個小帳篷……” 咣當一聲茶碗扣在了茶桌上,唬得齊韻一個哆嗦?!拔艺f齊韻你別扭個什么勁?還不趕快給我過來!”梁禛劍眉豎起,一臉的不耐煩。 齊韻忙不迭地來到茶桌邊,蹭著春凳的邊坐下,牙齒咬得唇上一排牙印,手中依舊緊緊握著那花布包袱。 梁禛看得火氣,伸手握緊她的手腕,一把將她拉進自己懷里,端端坐在他的腿上,梁禛嬉皮笑臉地望著齊韻漲紅的臉,“幾年不見,韻兒怎的生疏了?” 不說還好,此話一出口,齊韻便唰地自梁禛腿上站起,逃到茶桌的另一邊,捂住嘴,淚水奪眶而出。 梁禛愕然,他直起身來到齊韻身邊,想掰過她的身子好好看她的臉,遭到強烈反抗。齊韻只顧捂著臉嗚嗚地哭,正臉也不給他一個。 梁禛聽得心痛,便躬下身溫言寬慰,“韻兒莫哭,禛只是逗逗你……韻兒莫要生氣,見你來,禛高興還來不及呢!卿卿可是有什么傷心事?或者誰欺侮了你,說出來,禛替你復仇去……” 齊韻好容易止住了哭,抬起紅腫的眼看向梁禛,“禛郎,我……我心中難受,今日來就是想看看你……” 梁禛頷首,“嗯,那現在你見著了,就別再哭了?!?/br> 齊韻低下了頭,也不說話,梁禛見她情緒好轉,便伸手去拉她的手,被她甩手躲開。 “禛郎……”齊韻欲言又止,終是略顯疲憊地看著梁禛,“奴家累了,想先歇息……” 梁禛勾唇,喚來汀煙替齊韻打了水,因在野外扎營,梁禛為齊韻另搭了一頂小帳篷給她做凈房。一番打理后,齊韻身穿月白睡袍走回了大帳,黑發津津,襯得她烏溜溜的眸子越發晶亮,她茫然地揉著發尾,彷徨又無措地立在大帳正中央,讓她看上去滑稽非常。 梁禛終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過來!”他沖齊韻招招手,指著自己身后的素布屏風,“躲后面去!” 齊韻愕然,猶疑不定地挪到了屏風后,她聽見梁禛清亮的聲音在大帳內響起,“來人!帶周波?!?/br> 齊韻呆怔,禛郎他……眼中水色漸起,她不由得狠狠咬住了手中被擰成了繩的袖口。 須臾,有兵卒進帳,帶來了周波。 “小民周波參見左都督?!?/br> 梁禛揮手示意衛兵們都退下后,方開了口,“周波,本都督便不留你了,回去告訴你家主子,明日酉時,大石盤山坳處的守軍將例行輪換,屆時,本官給你們半個時辰離開車里……夠嗎?” 周波大喜,猛然跪下,“謝過左都督!小民在此替我家公子謝過左都督!” 聽到大帳內的對話,齊韻眼中的淚水終于忍不住滾落下來,等到周波離開,大帳內只留了梁禛一人,屏風后依然沒有動靜。梁禛笑笑,踱步來到屏風后—— 一只卷著香風的白蝴蝶猛然撲進了他的懷里,不等他開口,耳畔響起震耳欲聾的哭號…… 作者有話要說: 醉了,前兩天雙更過,后面章節時間不對,現在看見了…… ☆、美人恩 梁禛在羅喀山迎來了自己的春天, 駱菀青卻過著此生最為嚴寒的冬天。 自從離開土司府后,駱璋便根據安緹提供的線索緊鑼密鼓地開展了車里屠漢一案的抓捕、取證工作。 他先是搜查了思罕的土司府, 翻遍了府里府外,都尋不得思罕。還是一處廢棄的小院里傳出呼救聲,駱璋的護衛統領陳冉循聲查看, 才見思罕的吳姓貼身侍衛舉刀要殺思罕。一番纏斗后,吳姓侍衛逃脫,陳冉終將思罕帶至駱璋面前。 原以為因車里屠漢慘案牽出的思罕勾結外敵已經足夠震撼,沒想到思罕爆出的實錘震得駱璋更加找不到北。 午逸原名朱成翊…… 駱璋被震得快要站立不住, 趕緊派人去尋梁禛, 一眾人奔了一路突然想起梁禛是去“尋神藥”了!駱璋滿頭黑線,這“神藥”想必十分不好得, 不然也不會尋了如此之久還沒回來。 原本留在土司府的馮鈺與駱璋一同搬去升興客棧后,也離開客棧去尋了梁禛,如今關鍵人犯供出了關鍵案情, 負責調查此案的調查官卻一個都不在! 無奈之下, 駱璋只好一邊審訊思罕, 一邊替梁禛收集有關朱成翊密案的證詞。 待晚間回到客棧,駱璋與駱菀青閑聊時說起今日的重大發現,駱菀青沉默了。女人的直覺告訴她, 梁禛定然有事瞞著父親——她一直都覺得梁禛尋藥的事怎么看都透著一股怪異,早不尋晚不尋,偏偏就在朱成翊離開土司府后尋。 在七盤關時,齊韻丟下梁禛隨了朱成翊離開, 害得梁禛病倒許久。經過這么兩年,還以為他已經忘記齊韻了……沒想到??!哪怕齊韻犯了滅九族的大罪,梁禛依然對她如此饞渴。 朱成翊在哪,梁禛便一定會在哪,不僅如此,朱成翊還一直都是消遙法外。對比梁禛以往經手過的案子,哪一個不是百發百中,唯有這朱成翊,簡直就是打不死的臭蟲! 駱菀青直覺自己似乎嗅到一點比午逸原名朱成翊更為勁爆的內幕—— 齊祖衍,你們齊家毀了,就是毀在你最疼愛的女兒身上!梁禛,你不僅膽大包天還色迷心竅,為了一個毒婦,連自家父兄都不要了!你除了娶了我,實在想不出你還能娶誰了…… 駱菀青腦中瞬間清明,她心中的震驚早已退去,充斥心間的只有勢在必得的激昂斗志。 “爹爹……”駱菀青平復了波濤洶涌的心臟,抬頭對上自己的父親,“少澤已經去圍剿朱成翊了,當務之急不是派小卒四處詢問他的行蹤,試圖告訴他這個消息,而是要派出精兵前去協助于他,將那朱成翊就地處決,徹底安了皇上的心?!?/br> 駱璋愕然,“青兒為何如此篤定……” “爹爹!你便信女兒一次罷!反正思罕被您捉了,他也跑不了,爹爹先按女兒所說派出精銳,分頭朝老撾國與孟艮府邊界去搜搜,定能尋得少澤,看他是否正在圍剿著誰……不就一清二楚了麼……” 駱璋認真地看著自己最寵愛的女兒不說話。這是自己唯一的骨血,為了撫養她,自己付出了全部的心血與寵愛。青兒也的確不負自己的期望,不僅出落的愈發水靈,還聰穎過人,唯一不足的——卻是有些自視過高了。 “青兒……”駱璋有些遲疑地咽了口唾沫,“為父知曉你愛慕梁大人,可你勿要對他干涉太多。不僅因為他是男人,你是女人……還因為,如若他非你良人,你若強求,只怕會傷了你自己?!?/br> 駱菀青愣怔,父親嫌自己手伸太長?的確,調查朱成翊一案確實是梁禛的專屬差使,但梁禛這廝明顯是在放水! 他只為了得到一個犯下誅九族大罪的女人便欺上瞞下,試圖瞞天過海,罔顧新皇利益——可惜這些統統都不能對駱璋講,一但揭穿,雖然能滅了齊家,可梁家也毀了,自己還要做梁夫人呢…… “爹爹!”駱菀青捋了捋自己的思緒,“爹爹可還記得少澤托咐你的話?云南的差使萬望爹爹您全力相幫。陛下也曾特意宣您入宮囑咐您要照看云南的差使?!?/br> “爹爹當然記得,但爹爹更知道名不正則言不順,我不能越俎代庖,爹爹可以派兵前去濯莊抓捕朱成翊,卻不能派兵四處搜尋梁少澤!” 駱菀青默然……父親食古不化,再講也是無用。此時才去濯莊,怕是一根草都沒有了吧——不若自己去找梁禛,自己親手抓住他的把柄,不怕他日后不聽自己的話。 駱菀青說到做到,當晚便尋來了陳冉,他是駱府的侍衛統領,自己支配一下,名正又言順,爹爹總不能怪罪自己了。 陳冉雖說心有疑慮,他依然領下了駱菀青的命令,當晚便點了五十人,輕騎奔赴孟艮府方向。 不得不說駱菀青也是一個聰明的姑娘,她認定,處在靠老撾邊境的濯莊雖是朱成翊逃命的最佳大本營,但梁禛久久不歸,便說明濯莊一戰梁禛并未獲得成功。 朱成翊自濯莊出逃,首選老撾國,可如此久了,梁禛依然沒回,又說明了梁禛還未最后失敗,朱成翊并未成功逃往老撾國。且爹爹也要派兵去往老撾國方向的濯莊,如此,便只有一個選擇了——孟艮府! 陳冉接下的命令是殺了齊韻,駱菀青對朱成翊不感興趣,她也沒興趣讓駱家自己得了殺朱成翊的頭功,然后再來一輪升官發財。朱成翊是她禛郎的,她只要毒婦齊韻的頭。 可惜正纏綿愛河的這對小鴛鴦卻并不知曉車里土司府已經變天了,梁禛也沒料到不久的將來,他的心上人將要面對一場慘無人道的屠殺。 …… 梁禛是枕著心上人的哭聲入眠的,他的心說不出的柔軟,心上人的哭聲直如那婉轉仙樂,撫得他通體舒泰。 只這齊韻的眼淚也太多了些,猶如瀉閘的洪水,怎么都止不住。好容易齊韻哭累了,摟著梁禛的胳膊沉沉睡去,梁禛也累極了,三兩下洗漱完畢后,摟著心上人的腰,耳畔回響著那繞梁三日的哭聲也睡了過去。 鼻尖又縈繞著熟悉的蘇合香,梁禛這一覺睡得尤其的安穩,以至于不常做夢的他都做夢了。 他夢見自己躺在開滿鮮花的草地上,陽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微風吹過,似柔荑拂過全身,吹得他骨頭發軟。 眼前出現一只貓,嫵媚的眼,紅潤的舌,無端地竟然有些勾人。他喜歡這只貓,伸手摸摸貓的頭,貓兒妖嬈無比的舔舐他的胸口。軟糯又粘稠,他無端地緊繃了身體,腰背有點麻,卻很喜歡…… 腰間有細小的利物劃過,帶來一陣酥癢,是貓兒的爪。貓兒微瞇著眼,露出紅潤的舌,伸進梁禛的耳朵,又涼又軟的嘴沿著耳朵的輪廓輕點舔咬。軟糯的貓舌微轉,絲絲呵氣噴得他癢癢的。 梁禛心中一蕩,呼吸急促起來,身下猛然被一團濕軟之物緊緊包裹,他看見貓兒魔性的舌纏上了他的塵柄。梁禛大驚,就要推開這只“變態”的貓,腰腹間卻不可抑制地傳來一陣過電般的戰栗。 夢里的自己大叫起來,手卻軟的厲害,壓根推不開這貓。貓舌越絞越緊,以至梁禛竟有了決堤之勢,他大口喘氣,幾欲癲狂。他想扯開這只貓,卻又渴望它繼續,自己竟然拜倒一只貓腳下?梁禛就算在夢里也被驚得厲害,他怒吼一聲,睜開了眼…… 甫一睜眼,梁禛被驚得幾欲繳械,他的衣袍大開,胸前是不著一縷的齊韻,玉藕般的胳膊軟軟地向下,削蔥根般的蘭指兀自輕柔地撫弄他的勃發…… 梁禛張嘴欲說話,卻聽見自己發出的是一聲呻吟,yin靡又頹廢。他想起夢里的貓舌,一股熱火直沖天靈蓋,便一把捏住齊韻滑膩的脖頸,將她螓首推至向下…… 一夜的瘋狂,二人如兩條靈蛇緊緊糾纏,快至天明才鳴鑼收金。 梁禛癡怔地望著懷里的齊韻,覺得自己幸福極了,心上人失而復得,還有什么能比這更能讓人滿足? 昨日初見面時,因種種原因,齊韻與自己別扭了許多。一方面有自己在濯莊那日當面揭穿了朱成翊密道導致的難堪,另一方面也是齊韻因不知如何啟齒讓自己放過朱成翊而糾結不已。自己察言觀色揣摩準了她心意,竟使得齊韻心生感動,如此討好自己,獲得此回報果真出乎人意料之外??! 這一日是梁禛的吉日,齊韻不僅對他百依百順,還關懷倍至,替他穿衣,梳發,為他夾菜,斟茶。這對小夫妻你儂我儂膩歪了大半日,眼看到了下午,酉時是梁禛與朱成翊通告的換防時間。 “韻兒,你且好生在家,禛要去大石盤山訓話了,加上往返約莫一個時辰。你若肚餓,便自己叫卒子擺飯,不必等我?!绷憾G一邊往腰上掛刀,一邊沖齊韻說話。 “好的,禛郎你自去,韻兒不餓,桌上也有點心,便在大帳等你回來再用飯吧?!?/br> “唔,好!”梁禛一邊點頭一邊邁開大步往帳外走,來到齊韻身邊,伸出手捏住她的腰,往香腮上又親了一口,“乖乖等我?!毖粤T,轉身出了門。 見梁禛離開,再也看不見,齊韻回到春榻上發呆,晚些時候翊哥兒便要通過大石盤山坳了吧?也不知他能否順利通過…… 齊韻并不擔心梁禛會趁朱成翊通過的時候暗下黑手,但她有些擔心梁禛的部下會不會發生意外。畢竟梁禛只有兩只眼,能看見的地方有限,并且這件事是梁禛個人私下里與朱成翊達成的協議,并無他人知曉。 擔心了許久,齊韻終于站起了身,她還是決定自己得去親眼看著朱成翊過關。 作者有話要說: 是否很驚喜,居然在這一章有小車,而不是上一章? 有木有覺得如今的禛哥哥規矩了許多? 還是我們韻兒體貼。 久旱終于逢甘霖,只是此時的韻兒卻有點讓人心疼。 禛:好老婆,你這是感謝我麼? 韻:非也,非也,只是可憐可憐你。 ☆、奪妻 山路彎彎, 十數騎的車隊緩緩前行,因羅喀山已事先被梁禛“犁”過好幾遍了, 又有駐軍把守,齊韻便由十數名兵卒駕著馬車領著向大石盤山走去。 落日余暉中,山間氤氳成霧, 道路兩旁蔥郁垂陰,山間鳥鳴花香,流水潺潺。一派閑適的山景,放松了齊韻原本緊繃的神經, 也放松了軍士們的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