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節
梁禛哈哈大笑,沖思罕說道,“思罕大人好福氣,得此佳婿,謙恭有禮又胸有丘壑,午逸兄乃車里的功臣,土司大人為何將人扔在如此角落里,我這一外人都看不下去了?!?/br> 言罷一把握住了朱成翊的手腕,將他往上首帶,“俗話說女婿乃半子,無論如何你也得算土司大人的兒子,來來來,咱坐這兒,難得咱倆都來自中原,待會兒可得好好喝上幾杯?!闭f完便將朱成翊一把按在了自己身邊的位置坐下。 朱成翊如坐針氈,生怕臉上的紅瘡們半路好轉讓梁禛認出自己來,眼看宴席就要開始,思罕正要準備招呼大家坐好,朱成翊連忙直起身來,沖身邊屁股還沒坐穩的梁禛低聲告罪要去一趟恭房。梁禛頷首,望著急急轉身往廳外走的朱成翊,總覺得有什么地方似曾相識,一股怪異的感覺自胸中升起…… 朱成翊躲在茶水房,喚小廝送來了銅鏡,又掏出小瓷瓶往自己臉上仔細“補妝”。須臾,他叫來小廝,讓他去將召赤喚來茶水房,不多時召赤獨自來到茶水房,朱成翊一把拉過召赤沖他耳語。 “梁禛拉我與他同坐,我怕繃不過去,今晚的行動要提前,你與依康說說,我這回去便會向梁禛敬酒,讓他做好準備,務必不能出任何紕漏?!?/br> 召赤點點頭,“大哥,我給你的軟甲可得穿好了,依康只長蠻力不長腦子,我怕他手下沒輕重,傷了您?!?/br> 朱成翊頷首,“知曉,我穿好了,你先回,咱倆分開走?!?/br> 召赤轉身走出了茶水房,朱成翊望著召赤的背影,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胸膛,外袍下便是一層中衣,再里面什么都沒穿。他是故意不穿軟甲的,梁禛什么人,那可是資深的武官,外傷裝樣子騙騙駱璋是可以的,想騙梁禛,還是省省吧。 朱成翊暗暗替自己鼓了好一陣的氣,終于背著手踱步出了茶水房,往宴廳走去,剛走到廳外的花園,迎面走來自己的夫人安緹。 為保證計劃的順利進行,朱成翊給每個人都安排了特定的任務,安緹的任務就是“別來招惹自己”,“看好后院”。安緹遠遠看見朱成翊臉上異樣,擔心得不行,早就想拉著朱成翊仔細看看了,好容易等著朱成翊離開,便特意來到廳外等著朱成翊。她一把拽住朱成翊的袖口,滿臉關懷。 “相公,你臉上怎么了?” 朱成翊睨向安緹,“你巴不得我早些被他認出來,好讓他將我帶走?” 安緹一口噎住,伸出手想摸摸他的臉,“你很難受吧,要不咱別吃了,我看你愛花,我院子里的茶梅開花了,你也好幾日沒回去過了,咱回房休息吧……” 又是回房休息,這女人就那么愛休息!為何她總是在不恰當的時候說出不恰當的話,白白耽誤自己的事,朱成翊不耐煩地扯回自己的袖口,抬頭躲過了安緹的手。 “我還有要事要做,不能休息,幾日前我怎么同你說的,讓你別來擾我,如今梁禛就在大廳里坐著,我哪有什么心思陪你賞花?!?/br> 言罷轉身就走,走了幾步又頓住,回過頭對上安緹愕然的眼,“我這段時間臉上不好,你莫要再碰我的臉,流血很痛?!闭f完,他狠狠扭頭,心中怒氣蒸騰,這女人不僅缺心眼還缺腦子,最好別開口,開口就點火! 朱成翊費了好大的勁才在走近飯桌前將自己臉上的表情調整為微笑,他滿含歉意地落座,端起酒杯向身邊的梁禛說道,“大都督,小民午間吃了點涼食……肚子有些不好,讓大家久等了,實在無理得緊……這一杯,向大都督致歉,小民先干為敬!”說著就要喝下這杯酒。 席間傳來一陣粗聲粗氣的埋怨,“一個倒插門的還以為自己多能耐,讓大伙等他如此之久,當我們都不存在麼……” 梁禛循聲望去,只見一位豹頭環眼的威猛大漢正狠狠瞪著午逸,滿面的絡腮胡被那倨傲的表情撐得根根直立,他想起這是思罕的二兒子,名喚依康。朱成翊不睬依康,只一個仰頭喝下敬給梁禛的酒,便又坐下,滿面笑容就要與梁禛說話。依康見自己居然被忽視了,勃然大怒,一個暴起就要起身,被身側的召赤一把捉住,“依康!你發什么瘋!” 依康忿忿然坐好,抓起酒杯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一口飲下,伸直拿住酒杯的食指,指向朱成翊,壓低聲音側身對自己的大哥召赤說話,“這衰人自以為會作幾首打油詩,便是咱車里的文曲星了,在咱們家耀武揚威好不快活,爺爺我忍他很久了,大哥,你們如此怕他做甚,晚間我便將他做成人彘給你玩玩?!?/br> 依康是壓低喉嚨說的話,比起剛才第一句話確實低了很多,那聲音不高不低卻正好讓在座的各位聽得清清楚楚。思罕的老臉終于掛不住了,他冷冷地開了口,“依康,有貴客在此,聽聽你都說了些什么?你給我坐到門邊那一桌去?!?/br> 依康愕然,“父親!門邊坐的都是下人,為什么讓我去與下人同吃?” 思罕勃然變色,“看我不撕了你的狗嘴!那里是你父親親封的千總大人與守備大人們,我讓你去向他們學習學習怎樣當一個好軍士,是希望你能為咱家做點貢獻,莫要再像一只蠢豬,除了吃睡,旁的全不會!” 依康憤然,自己的父親開口當著這么多人的面辱罵自己,怎能不傷心,他恨恨地看向梁禛身旁那位耷拉著腦袋不說話的妹夫,憤懣不已,“父親,他只是個倒插門的,您老糊涂了?拿他當兒子,自己親生兒子倒成了草……” “你個狗崽子還翻反了天了,來人!將這個忤逆子給我攆出去!”思罕拍案而起,沖廳外怒吼。 一隊軍士呼啦啦自外進了宴會廳,將依康團團圍住。梁禛面無表情地看著眼前的這幕宴席場面就要變成父親訓罰逆子的家庭泡沫劇,身旁的朱成翊起身了,他沉郁的聲音低低傳來,“泰山大人莫急!” 他向思罕躬身作揖,又急急來到依康身邊,端著一杯酒,恭恭敬敬向依康又是一揖,“二哥教訓的是,是我無理在先,拖著大伙無法按時開席,我應向各位賠罪。二哥您大人有大量,且饒過我這一回吧,這杯酒我先敬您!”言罷,仰頭將杯中酒水一飲而盡,湊近依康低聲說道,“左都督在此,二哥且息怒,切莫讓貴客看了笑話……” “你他娘的還有臉來教訓你爺爺!看我今日不撕爛你這張慫臉!”依康怒不可遏,不等朱成翊說完,一個勾拳便將眼前這張紅瘡遍布的臉打了個血漿四射。 依康的動作猝不及防,眾人呆怔,待得眾侍衛回過神來,依康已經將朱成翊踢到了隔壁桌下,一桌酒菜也被掀翻,一眾賓客扯著依康的衣角,有人被擊中了鼻尖,血流到了身上,有人被誤傷了眼睛,倒在地上嗷嗷直叫。 思罕氣得破口大罵,一眾侍衛一擁而上,七手八腳將依康與朱成翊分開,將口中罵罵咧咧,兀自沖著朱成翊方向拳打腳踢的依康拖出了宴會廳。一眾仆婦,小廝奔向朱成翊,一通手忙腳亂后,將混亂的現場重新歸置整潔,負傷的朱成翊被抬往了昭華苑。 思罕好容易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向梁禛道了歉,稱朱成翊與自己的二兒子素來有過節,此次宴會將他二人安排在了一處,是自己的過失,讓大都督受驚了。梁禛則禮貌地表示無礙,晚些時候會親自前往二公子的住所與他談心,開解開解,是自己的到來引發了二公子與午逸的矛盾,望土司大人勿怪,一番你來我往后,宴會在一派和諧中重新開始。 作者有話要說: 翊哥兒一番苦rou計能否逃脫梁禛追捕,請看下回分解~ ☆、姑姑的愛 朱成翊躺在床上, 臉上紅的綠的,紫的青的, 好似開了個彩帛鋪,他靜靜地躺著,也不吭聲。老大夫來了, 顫顫巍巍除掉了朱成翊的外衣,露出他青紫斑駁的胸膛。 安緹心疼極了,看著大夫用一根指頭按壓著朱成翊的骨骼經絡,換來朱成翊額頭的汗水陣陣涌出, 她忍不住嗚嗚哭出了聲。 朱成翊聽得心煩, 想將安緹攆出去,可是痛得慌, 說不出話,只能作罷。他看見靠立墻角,協助小廝送自己回房的陸離, 心道, 梁禛果然是不放心我的, 還好沒穿軟甲…… 梁禛佇立窗前,凝視跳躍的燭火良久,開口說道, “于飛兄覺得思罕一家可有異樣?” 齊振沉吟,“屬下暫時未覺異樣,只那午逸,與思罕三女兒的關系似乎并無外界傳說的那般恩愛……” “哦?于飛兄此話怎講?”梁禛挑眉望向齊振。 齊振一個拱手, “大人坐于上首不曾看見,屬下靠窗,開席前午逸去了恭房,回來時土司府三小姐攔住了他。我見那三小姐對午逸一臉關懷,數度示好皆換得午逸冷臉,屬下無法聽見二人談話,但最后午逸拂袖而去,三小姐呆怔了好一陣才回了宴廳?!?/br> “許是他二人因旁的事由有過矛盾?”陸離插話看向齊振,而后又拱手朝向梁禛,“大人,屬下適才送午逸回昭華苑,見過他的傷了……那依康果然是個猛漢子,午逸怕是要躺上一月才好下床了?!?/br> 齊振點頭,“或許是我想多了,但屬下總覺得,午逸對三小姐的不悅可是發自內心的?!?/br> 見梁禛不語,齊振繼續道,“屬下以為,如若午逸與思罕三女兒關系惡劣,思罕則不應待午逸如此看重,午逸首先是他女兒的夫君,其次才是謀臣。如若午逸想借土司府平步青云,那他便是有求于思罕,也不應待三小姐如此冷淡?!?/br> 梁禛頷首,想起開門節土司府巡游那日自己透過紗??匆娢缫輰θ〗愕睦涞?,看來有此感覺的人并非自己一個。午逸的倨傲,并非自己的錯覺,雖然他帶著笑,佝著腰,但那天生的傲慢,卻是他不由自主的自內而外散發而出,對思罕,也對他的女兒。 這個午逸,是個有趣的,梁禛唇角勾起,摩挲著手中的一盆水仙花?!案卟⑶嗨蒫ao,堅逾翠竹真。挺然凝大節,誰說貌盈盈?!闭f的可是你——午逸。 …… 昨日宴席上鬧那么一出,午逸受了委屈,不愿再住土司府,要獨自回濯莊了,安緹要替朱成翊“照看”后院,便不能陪自家夫君回莊子。思罕一番挽留未果,只能任由午逸離去,得此消息,梁禛攜齊振也來送行。 “午逸兄為何帶傷也要堅持離開,如今你應躺在床上好生調理才是?!绷憾G滿面的關懷,看向躺在軟轎上的朱成翊。 朱成翊的頭臉被包得密密實實,只露出兩只眼睛與口鼻,雖然看上去很滑稽,卻讓朱成翊安心了不少。他的聲音粗嘎又滿含歉意,“大都督,午逸實在丟臉,讓大都督笑話,我與二哥的關系每況愈下,昨日還鬧出那樣一番鬧劇,午逸實在無顏再呆下去了,暫且回我的莊子將養幾日,待傷愈后再回府?!?/br> 梁禛頷首,“午逸兄回莊子休養些日子也好,土司府人多事忙的,確實不利于養傷。那禛便在此預祝午逸兄早日康復啦……” 朱成翊心中愉悅,終于不用整日面對梁禛,也不用忍受安緹的sao擾,可算是放輕松了,一番道別后,朱成翊踏上了去往濯莊的路。路程不算近,自己有傷,趕不得路,至少得五六日才能到,可朱成翊并不覺得難,有姑姑隨行,連逃難都是甜蜜的,更何況這一點路程了。 齊韻一大早便被朱成翊送往了城外,美其名曰讓齊韻去城外的農莊買點新鮮果子。齊韻雖覺奇怪,但想到濯莊偏遠,朱成翊身受重傷,確實應該提前準備些上好的果子,便不再追問,任由巴拉將自己送往了西門外。 朱成翊帶領護衛向西門走去,土司府側門也悄悄溜出了一隊人馬,是陸離率領十余名部眾遠遠尾隨朱成翊也向西門走去。待得朱成翊來到西門外,早有一隊樸素的車隊在路邊等著朱成翊,正是巴拉護衛的齊韻車隊,見朱成翊的車駕到來,兩隊車馬迅速合二為一,浩浩蕩蕩向西繼續前行。 陸離遠遠看得真切,直覺告訴他這午逸果真詭異得緊,不過回個莊子而已,還有人于城外鬼鬼祟祟接應,便吩咐下去,讓部眾們打起精神緊跟午逸。 夜晚降臨,讓陸離驚愕的是,午逸竟然不扎營,反倒換了一撥人駕車,打著火把也要連夜趕路。朱成翊不是不想休息,而是他也擔心半路被梁禛的探子探到什么,豈不前功盡棄,于是他日夜奔襲只求早日回到自己的濯莊,只有在八卦陣的保護下,他才能多一絲安全感。 “翊哥兒在躲什么?”齊韻跪坐在朱成翊身邊,目不轉睛地盯著朱成翊因顛簸扯動傷口而緊鎖的眉頭。 朱成翊睜開了眼,望著齊韻,勉強扯了扯嘴角,“我怕沒幾天好與姑姑在一起了,難得安緹能允我回一趟濯莊,無論如何我也要多騰幾日來分予姑姑?!?/br> “胡扯!要不是看在你有傷在身,奔襲不便,我定要自己下車看個分明。告訴我,可是朝廷有人追來了?” 朱成翊心中咯噔一聲,差點忘記這個姑姑最是狡黠,他在心里默默給自己鼓了鼓勁,抬起頭便雙目淚汪汪地朝齊韻苦著臉,“說出來我怕姑姑生氣……” “說吧,你現在有傷,我心疼還來不及,保證不會生你氣?!饼R韻乜斜著眼看向朱成翊。 朱成翊費力咽了口唾沫,“姑姑說話可算話?” “那是當然!” 朱成翊沉吟片刻,“前幾日門房遞了個信函……是給姑姑你的,便是姑姑你尋的商隊已經來到車里,他們將在勐榮縣補給休整五六日,讓你盡快趕去同他們匯合……” 朱成翊的聲音越來越低,他看見齊韻的眼睛已然噴出了火,“姑姑!我不是故意要阻撓你回家,翊只是不希望你采用如此不安全的方式北上京城,萬一商隊半路遇上劫匪怎么辦!” 他忍住傷口撕拉帶來的劇痛伸手扯住了齊韻的袖口,輕輕搖著,“姑姑莫惱,翊會安排人送你回家的,咱開春后走,就這么說定了!嗯?” 齊韻費力壓下心中怒火,狠狠瞪了瞪眼前這位滿頭繃帶的家伙,“勐榮縣在車里司東北,如今我再趕去也只怕是來不及了,你是早打定主意要如此毀了我的計劃罷?” 她一把甩開朱成翊的手,耳畔傳來朱成翊痛苦的悶哼,齊韻一個激靈,大夫說過朱成翊被踩傷了肋骨,務必不能再讓胸腔受到撞擊,她一個轉身朝朱成翊身旁撲去,“翊哥兒,你沒事吧……” “……唔……痛啊……韻兒姑姑……我的胳膊……莫不是……又流血了……” “莫急,奴家替你瞧瞧……可是這里?” “??!姑姑!輕些啊——” “我可不是很輕了麼,你一大男人怎的跟個女人似的?!?/br> “你又扯著我了!痛不痛你還能比我更清楚?” “喊什么喊,小點兒聲!乖一些嘛,姑姑再輕些啊,給我瞅瞅?!?/br> “不要!我不要誰瞅?!?/br> “唷,還鬧別扭呢,要不我讓醫官兒進來替你瞧瞧?” “姑姑,莫要折騰我了,我累了,要睡覺?!?/br> “瞧了便睡?!?/br> “不嘛……” “你乖……” “不……” 馬蹄得得,巴拉揉揉酸脹的額角忍不住撲哧一聲笑出聲來,一轉頭,他看見幾名卒子催著馬跟在馬車后,捂著嘴只顧吃吃傻笑。 “去去去,一邊兒去,各自的位置在哪里還需得我提醒?”他豎起眉毛,瞪起眼睛沖這幾名卒子吼,“咱快些趕路!爭取明日晚間便能回濯莊睡個囫圇覺!” …… 夜幕低垂,眼前的小路宛如一條波平如鏡的河流,蜿蜒穿行濃密的樹影中,磔磔車馬聲攪動了這一方靜謐,朱成翊回到了濯莊。一行人沒入巨石陣,不再有聲,密林重歸寂靜,轉眼間,一時的喧囂恍若只是一場錯覺。 陸離沒走幾步便率部撤了回來,這石陣實在怪異得緊,相隔不遠的目標進了陣,瞬間便再也尋不見蹤跡,最為詭異的是,連聲也聽不見。為安全起見,陸離不敢再跟,忙不迭地退回了密林,就地安營扎寨,待得天明再議。 馬車內朱成翊睡的沉,身邊有韻兒姑姑,空氣中彌漫著幽幽蘇合香,讓他安然無比,睡得前所未有的舒坦。進了濯莊,回到朱成翊的小院,他依舊沒醒,巴拉掀開馬車簾就要扯開嗓門喚朱成翊,被齊韻抬手止住。 “翊哥兒太疲憊,勿要吵醒他,煩請將軍將馬車移至院內,喚婢女拿來帛枕與被褥,我伺候翊哥兒就睡這車內?!?/br> 巴拉拱手,將馬車輕輕趕至小院內一處避風的花壇邊,喚婢女送來了被褥與枕頭遞與齊韻,齊韻接下后便招呼眾人各自回房歇息。她將被褥仔細替朱成翊掖好,將他的頭輕輕抬起,替他枕好帛枕,自己則將朱成翊安頓好后,尋了個角落拿錦墊胡亂塞塞,便裹著一塊薄褥也沉沉睡去。 齊韻睡得很不安穩,馬車內空間狹小,為了讓朱成翊睡得舒服,齊韻將自己緊緊塞在馬車的一角,靠坐在一塊錦墊上,頭靠在馬車角,整個人呈一個非常別扭的姿勢。 朱成翊醒來后便看見這樣裹一塊薄被,仰著頭,扭著腰,蜷著腿,睡得別扭的齊韻。再看看自己身上的錦被,頭下的帛枕,朱成翊有一瞬的惘然,待他掙扎著直起身,掀開車簾看見自己親手壘的花臺與自己悉心培植的瓊花與木樨樹時,nongnong暖意涌上心頭。 韻兒姑姑總是如此無微不至的替自己著想,愛惜自己的身體,照料自己的起居,她從不貪圖虛名、利祿,不求自己的回報,她只要我平安喜樂呢…… 朱成翊暖暖的笑著,不顧渾身的疼痛,輕輕靠近熟睡的齊韻,他細細地看她熟睡的眼,舒緩的眉,“姑姑,翊心悅你……” 朱成翊輕輕地說,他用盡全力將齊韻緩緩放下,輕輕放入自己適才睡過的錦被,替她蓋好,自己也笨拙地挪進了被窩,將自己與齊韻緊緊地貼在一起。 “姑姑,我朱成翊只有你一個……”他累得滿頭汗,傷口有血滲出,可他卻并不覺得痛,只有令人眩暈的幸福,和那無處不在的蘇合香將他包圍,如同置身母親的懷抱,給他溫暖,給他慰藉,好似自萬物初生時,自己與姑姑便本就如此是為一體…… 作者有話要說: 禛哥哥不得其法,柳暗花明是否還能又一村? ☆、助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