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
一番你來我往的謙讓后,朱成翊終于“勉為其難”的收下了地契。 朱成翊終于“大功告成”,待要揮揮衣袖走人時,被思罕“盛情”挽留住了,“大公子且留步,大公子乃貴客,鄙人好容易能有此機會表達一次對先皇帝陛下的敬意,略備宴席一桌,望睿之公子賞光?!?/br> 朱成翊啞然,這思罕倒也算能忍常人之所不能忍,到如今尚能笑嘻嘻與自己周旋。只他如此極力要讓自己留下來赴宴,也不知是要準備放什么大招。 朱成翊思慮良久,決定留下一觀,畢竟就算今日自己走了,思罕這未成功放出的“大招”定然也會另尋個時間給自己放出來。 朱成翊微笑著一個拱手,“大人如此盛情,翊便卻之不恭了……” 作者有話要說: 接下來還有兩章朱成翊的情節,這關系到以后翊哥兒與姑姑的情節走向。 可以這樣說,自此開始兩章后便鋪設完畢第二部分的所有背景,朱成翊的悲情人生自此拉開序幕…… 期間還有大量的梁禛那條線的情節開展,也是動人異常,對第一部份男主人物刻畫不足的地方進行了更加充分的詮釋和補充。 畢竟競爭對手實力不俗,男主太差會被群嘲~~~~ 感謝眾小天使們的一路陪伴!?!?/br> ☆、招婿 思罕心中愉悅, 再度恭維數句后,便親自引著朱成翊往客房走。 未料剛拐出書房, 便迎上了自后花園而來的浩浩蕩蕩一大群人。為首一人打扮得花枝招展,妖妖嬈嬈,走路帶風。身旁一位嬤嬤, 抱著一個粉雕玉琢的男孩,綠衣紅褲,張大著小嘴,哭得正酣, 哭聲直沖云霄, 振聾發聵…… 朱成翊頓住腳步,他看見人群中那位爬樹的小姐了, 正耷拉著那原本高傲的頭,像霜打的茄子,可憐極了。朱成翊心中了然, 思罕這是要該處理家務事了, 他停下腳步, 遠遠立在一旁,低頭只顧看花。 思罕被遽然出現的自己的第七房小妾和小兒子震了個七葷八素,他茫然地看著眼前這浩蕩的一大群人, “爾等這是來尋我?所為何事?” 走在隊伍前的妖嬈婦人一見到思罕,便哭喪著臉撲將上來,“大人??!你看看你的好女兒做的好事!桑錫好好的在院子里玩風箏,安媞一來便扯了桑錫的風箏, 惹得我兒哭號至今,妾身尋安媞小姐相詢,還被她打出院來……” 朱成翊只覺頭疼,如此惡毒蠢婦人倒是與思罕頗為登對,有父母如此,怨不得這小世子生成如此性情。思罕顯然也被小兒子震天的哭聲擾的心煩,他甚至忘記了身邊還有朱成翊在等著他引路去客房。 思罕狠狠的瞪著安媞,“你幾歲了?桑錫幾歲?你除了成日里混跡于市井便就只會與那稚子爭搶一只風箏?” 安媞猝然跪下,神情激動,顯見甚是懼怕思罕發怒,“父親!安媞并未與桑錫爭搶風箏,只是桑錫的風箏被風吹上了樹。女兒正好路過,桑錫便認定風箏被樹枝掛住,是女兒路過的緣故,非要女兒上樹替他取下,女兒爬上了樹替桑錫取下風箏。然女兒畢竟比不得男子,未能周全好風箏,桑錫便哭鬧至今?!?/br> “你既承下了替桑錫取下風箏之事,便理應承擔周全風箏之責,你既無替兄弟解決樹掛風箏之能力,一開始便不應攬下此差使。無論如何,此事乃安媞行事欠考慮,你有錯在先,卻還將桑錫生母打出院門,錯上加錯,你行事如此刁蠻,你母親便是如此教你的麼?” 思罕怒目圓瞪,絲毫不理會自己女兒眼中的錯愕與不甘,當眾便將安媞的責任給死死定下了。 安媞雖對父親一意偏袒七姨娘母子早有了心理準備,卻沒料到還會牽連到母親被父親當著如此多下人的面數落。 她心中憤懣難耐,忍不住直起身子,直直盯著父親圓瞪的雙目,“爹爹,桑錫的小廝阿磴本是要替桑錫取下風箏的,可桑錫哭鬧不休,非要女兒取下風箏不可。女兒推脫不得,不得已才爬樹取風箏,此事阿磴可以作證!” 安媞向來甚少與自己斗嘴,此時的反駁倒讓思罕有些意外,思罕來不及表態,懷中的七姨娘乜斜著吊稍眼開口了,“大人??!您瞧瞧三小姐的脾氣,對您尚且如此,對其余人該是如何,大人不需妾身多說,亦能猜出了吧!今日這事,阿磴倒是在場,且聽阿磴怎么說。大人今日如若不好好理會理會,趁此機會順順家法,日后怕是再無咱母子的活路了!” 七姨娘話音未落,一旁的小廝阿磴便抖抖索索猛的跪下了,“大人……不關小的……的事……小的只是……替三公子放風箏……”不知是否平日里被壓迫太多,阿磴顯然是個膽小的,一聽要自己作證,早就嚇成了一灘泥。 朱成翊立在一旁數著地上的雜草,見思罕與他那魔王兒子一般不僅是個胡攪蠻纏的,也是一個拎不清的,后院更是jian佞當道,妖魔橫行。眼看自己立在一旁干晾了半天了,思罕也沒能準確斷出此等小事的真正元兇。 他實在等不住了,上前一步朗聲說道,“土司大人,翊在花廳等候大人議事結束時,正好見到令愛與令郎起了爭執,此事翊可作證?!?/br> 他實在不想再旁觀此等糊涂之人的后宅生出的如此無聊的爭寵官司,三言兩語,手腳并用將整個事件復述了一遍。 為避免思罕再說出糊涂的話耽誤自己入住客房,朱成翊恰到好處地點出了此事的關鍵點,“令郎以為,因令愛路過致小廝轉彎,風箏掛樹一事應歸責于小姐。故而禁止其小廝上樹取回風箏,強令此弱質女子爬樹取風箏,還要求風箏品質完好無損,確有強人所難之嫌?!闭f完便閉了嘴,不再出聲。 思罕被一干女人鬧得火起,聽得朱成翊開口說話,才想起還有一個外人尚需安頓。自己不僅忘記了朱成翊,還讓朱成翊看了自家兒女的一出笑話,更加覺得面上無光。只覺兒子女兒都不是好東西,忍不住狠狠將吊在懷中的七姨娘摜擲在地。 “瞧你慣出的好兒子!蠻不講理,還涕泗流漣!再這樣下去,我看活脫脫又是一個紈绔敗家子!” 言罷,轉身對上被嚇的忘記哭號的桑錫,橫眉怒目,“你目無長姐,蠻橫任性,除了去學堂學課業,哪兒也不許去,給我禁足三個月,罰抄道德經五遍!” 復又對上直身跪于地的安媞,“你性情暴躁,對兄弟、姨娘皆謙恭不足,剛直有余,就算對方有何不是,亦應仁愛恭謹。罰你謄抄三遍女戒?!?/br> 朱成翊放下心來,此事總算塵埃落定,這思罕成日里糾纏于此等無聊又瑣屑的事,怪不得自己的眼光也如此狹隘了。思罕安排完各位的獎懲措施后,方拉上朱成翊轉身匆匆離開,去往客房安頓朱成翊。 安媞依舊跪坐于地,她茫然地看著朱成翊離開的背影,這不就是在武定府遇見的那對怪異姐弟中的弟弟麼…… 早聽說今日那小廢帝會來府上,為此,父親還專門安排了一場晚宴,這位替自己說了公道話的年青公子莫不就是那小廢帝朱成翊? 安媞又想起在武定府時齊姑娘身穿五彩月華裙時梳云掠月的傾城絕色,和適才那位小公子身著妝花葛紗團領袍,目光盈盈,清癯疏淡的出塵脫俗,心中突然生出難以言說的窒悶感。 晚宴上,父親應該會向他提起聯姻的事吧?父親盛情款待他的目的不就是為了將他納入掌中,方便日后拿捏于他麼…… …… 是夜,土司府燈火輝煌,鼓樂齊鳴。朱成翊坐在上首,唇角帶笑,冷眼瞧著眼前這片歌舞勝景。諾大一個大廳,竟然也坐的滿當當,思罕不僅喚來了自己手下的高官作陪,甚至喚來了自己的姬妾與子女。朱成翊滿心狐疑,思罕到底到底有何居心?搞如此大的排場,看來對自己是勢在必得了…… 酒宴過半,思罕滿臉堆笑,對朱成翊說道,“睿之公子,下官有女二人待嫁閨中。公子天潢貴胄,本不該我等卑不足道之人所能攀扯。然下官實在為公子風采所折服,今日斗膽向公子自薦吾嫡次女玉苒予公子,愿與公子永結秦晉之好,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言罷,思罕沖自己右下首一個眼神示意,一名女子嬌嬌俏俏地起身行至堂前,一個萬福禮,嬌聲鶯語道,“奴玉苒,拜見大公子,大公子萬福金安……” 安媞訝異地看向堂中的女子,合不攏嘴,這不是父親的婢女九囡嗎?父親想籠絡朱成翊,又舍不得女兒,方出此李代桃僵之法吧…… 可如此一來,他們將朱成翊當成什么了!安媞看向座上朱成翊清癯疏淡的臉,心中酸澀難言,第一次為有如斯的父親愧疚不已。 堂上一片寂靜,在座的各位似乎都有一點驚訝,大家皆望向朱成翊與思罕,眾人臉上有訝異、嗤笑、不屑…… 朱成翊端坐臺上,只手撐著下頜角,將眾人神色盡收眼底。他心中冷然,原來是在這兒等著自己的。在建莊過程中,朱成翊將思罕的家族情況里里外外摸了個透徹,自是知曉思罕的兩名待嫁閨女喚做玉苒與安媞。只不知此二人樣貌,除了白日里因思罕家事見過了安媞,玉苒是方是扁都不知道。 朱成翊仔細看向堂下的“玉苒”,圓臉厚唇,大眼高鼻,豐胸細腰,妖嬈魅惑,倒是不少男人喜歡的類型,只是與白日里見過的清麗淡雅的安媞沒有一絲相似,任誰也想不到此二人會是姐妹。 朱成翊勾唇看向思罕,“大人錯愛,翊實在難當。翊僅憑皇帝爺爺之關系便來車里叨擾,大人不僅送土地,如今連如此美貌的女兒亦獻出,如此大恩讓翊如何能還……” 思罕的三角眼笑得瞇成了一條縫,“下官孝敬天家自是應當,談何還不還的!睿之公子一表人材,任哪個姑娘見了不說喜愛。玉苒覺得為父說得可對?” 堂下的“玉苒”望著端坐上座的朱成翊笑成了一朵花,連耳朵尖都泛出了粉紅,她是發自內心的歡喜,如此翩翩俊俏小郎君,比起皮如枯樹的思罕強了不知多少倍。 安媞眼看自己日益荒誕的父親與那不知廉恥的婢女,如此一唱一和便要將一無所知的朱成翊誆入為他量身定制的樊籠,心中焦躁已沸至頂點。她蹭的起身,幾步沖至堂下,“父親!您為阿姊選婿,為何不告訴咱諸多兄弟姐妹?如此悄無聲息便定了下來?” 思罕那油膩的訕笑凝固在了溝壑縱橫的老臉上,他驚愕地看著自己的小女兒,“安媞,休要胡鬧,給你阿姊選夫婿,為何要詢你的意?還不快給我退下!” 安媞漲紅了小臉,她實在不知該如何提醒朱成翊毋要應下此門親事,這個玉苒是假的,連父親招婿也是假的! 她吶吶地吱唔,不知該如何回應父親的話,但她神色堅定,態度堅決,就是不退下!她定定地看著自己的父親,“玉苒不能嫁與這位公子……” ☆、情動 朱成翊饒有興味地看著對峙在自己眼前的這父女三人, 這又是唱的哪一出? 看那“玉苒”的神色,貌似對這門親事滿意的很, 巴不得立馬嫁給自己。只這安媞……看上去也是真著急,思罕一臉難以置信的模樣,這場三人對峙看來的確超出思罕控制了。 朱成翊摩挲著手中的酒盞, 安媞似乎有點異狀…… 朱成翊決定一試,“土司大人,您對翊恩重如山,翊本不該得寸進尺……只是翊有一心里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思罕極力壓下對自己小女兒的怒意, 勉力柔和了自己的面部表情, “睿之公子有何話但講無妨?!?/br> 朱成翊挑眉,看向安媞, 余光里一瞬不離思罕的臉,“安媞小姐玉貌花容、蘭質蕙心,翊一見如故……” 他留意到思罕瞬間僵硬的臉, 心下了然, “今聽聞大人欲賜翊以良緣, 翊甚是歡喜,不知安媞小姐……” 不及朱成翊再多欣賞一會思罕有苦說不出的焦灼模樣,安媞那清越嘹亮的回答卻將他驚得差點扔掉手中的酒盞, “安媞愿與公子共結連理……” 朱成翊瞬間呆滯,他茫然地將注意力從思罕臉上轉到堂下安媞的身上,他看見了一雙堅定的妙目,內里波光閃動, 似乎在向他傳達自己的決心:公子放心,奴家定會生死相隨…… 思罕幾乎就要氣的爆炸,安媞今日不知吃錯了什么藥,似乎專來與自己作對的。先是毀了桑錫的風箏,讓朱成翊白白看了笑話,現在又來搶自己安排予玉苒的夫君。 “混賬!大庭廣眾,你父親尚未開口,你便巴巴的貼上來。你一大姑娘可知羞恥二字如何寫?” 話說到如此地步,要表達自己的意思似乎也少了更多心理負擔。安媞神色淡定了不少,眼皮眨也不眨地說,“爹爹,您反正是要睿之公子做您女婿的,娶哪位女兒不都一樣麼?” 不光思罕,連朱成翊也噎住了。雖說擺夷女子大多豪放,有看上的男子便能當面唱曲跳舞表達愛意。但如安媞這般才見一面便不顧父親反對,積極主動要縛以終身,委實讓朱成翊也窘迫不已。 “爹爹,安媞其實比您更早與大公子結識,公子曾贈與安媞一件漢人的五彩畫裙以訴情意。爹爹,今日您當著安媞的面便要將玉苒姊姊配與公子,您讓女兒如何能忍?” 安媞淚眼婆娑,表情悲憫,仿佛她與朱成翊真的是一對眼看便要被思罕棒打的鴛鴦。此番話畢,亦猶如向思罕與朱成翊投下了巨型響炮,將此二人震得更加找不到北。 思罕心中滴血,自己的小女兒什么時候與這小廢帝糾纏不清的,自己怎么也不知道?回想起白日里朱成翊因風箏事件為安媞作證說理,似乎二人真的便是舊相識了。 他滿心狐疑地看向朱成翊,可眼前的朱成翊只呆呆的望著安媞,一絲眼風也不給自己,也沒有配合安媞趁熱打鐵向自己提及與安媞的親事。 朱成翊只覺得自己腦子不夠用了,自己一路都在逃命,什么時候送過女人衣裙?如此曖昧的舉動除了對韻兒姑姑有過,他實在想不起還有哪位女人能得此殊榮。 安媞一心只想破壞了自己老爹的陰謀詭計,現下便是最好的時機,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她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眼前這位呆若木雞的朱成翊不知出于何目的挑起了與自己的曖昧關系。自己神思敏捷,迅速配合他做起了局子,眼看就要成功狠狠擺自己陰險爹爹一道,朱成翊卻在自己接過他遞來的樓梯后變了癡呆! 安媞焦灼萬分,拼命向癡呆的朱成翊使眼色,提醒他向思罕說話??芍斐神醋宰约赫f出要嫁與他后便一直智商不夠用的樣子,自己又說出了那條齊韻的畫裙,依然未能喚回他的清明,癡傻好似更嚴重了。 安媞悲哀的發現,這朱成翊壓根就沒認出自己便是那位贈送他二十名仆婦為他清洗縫補衣衫的大善人!至于齊韻送自己畫裙的事,這位郎君只怕壓根早就忘記了罷…… 話已說出口,朱成翊哪怕一味癡傻下去,安媞也只能一條道走到黑了,“翊郎,那日我不告而別實在事出有因,讓你生氣,是我不是,翊郎且稍候?!?/br> 她絞盡腦汁總算是為朱成翊的遲頓找了個借口?;剡^頭喚過自己的婢女,低語幾句,便與自己的父親告了罪,說好須臾便回后,退去了后堂。 鼓樂復又奏響,朱成翊竟松了一口氣,今日之事越發超出自己的料想了。本想給慣會欺詐人的思罕一個難堪,哪能想到竟招來一名“夫人”…… 那名喚作安媞的女子不知為何,絞盡腦汁編造理由說服她的父親,似乎打定主意要嫁給自己。朱成翊難堪不已,他抬眼偷偷看向思罕,發現思罕亦一臉凝重,顯見得他心里也不好受。 朱成翊冷笑,連自己的難堪好似都減輕了不少。自己的親生女兒非要代替自己找的冒牌貨嫁給一個廢帝,的確應該很難過。 而堂下眾人之神色亦是精彩紛呈,“玉苒”早已銀牙咬碎,奈何自己只是個冒牌的,只能偷偷在心中暗罵安媞不知廉恥。安媞的幾名兄長驚愕不已,如此積極主動要求嫁給一個廢帝,也只有這腦子回路異于常人的小妹才能做出了。赴宴的諸多思罕的部下與女眷們亦竊竊私語不休,幸災樂禍,不可思議,眾生百態盡顯。 不多時,安媞果然回了。與離開時不同,她綰著漢人姑娘的墮馬髻,點翠赤金鳳釵于燭火輝映下愈發耀眼奪目。安媞身著漢人制式月白紗衣,配著那條流光溢彩如月之光華的月華裙。她一路盈盈走來,“皎皎兮似輕云之蔽月,飄飄兮若回風之流雪”,琴瑟聲頓息,全場寂靜。朱成翊呆呆的看向安媞,只覺這畫裙甚是眼熟。 直到鼓樂聲起,安媞眸光瀲滟,眼波流轉。只見她一個抬手,衣裾飄飄,裙擺飛揚,竟是對著朱成翊跳起了一支霓裳舞?!帮h然轉旋回雪輕,嫣然縱送游龍驚”,安媞本就生的娥娜翩躚,玲瓏有致,在這一襲華服的襯托下愈發清雅出塵。她素手婉轉流連,衣袂帶風,舞動間似有漫天繁花飄飄蕩蕩凌空飛散,飄搖曳曳,帶動一縷縷幽香…… 鼓聲漸止,琴聲悠揚,似喧囂過后繁華落盡,九天仙子下凡塵。安媞舞姿輕靈,身輕如燕,雙臂軟如云絮,纖腰柔若無骨。步步生蓮般的舞姿,如花間飛舞的蝴蝶,山間潺潺的流水,如深山中的明月,荷葉尖的晨露。席間眾人不覺中已然看醉,如飲佳釀,如癡如醉。 舞曲漸至高潮,琴聲漸急,她的腳下愈旋愈疾,身姿亦舞動的越來越快,裙裾翻飛間,一雙如煙的水眸欲語還休。流光飛舞,整個人猶如隔霧之花,朦朧飄渺,美麗高貴,卻又如此遙不可及…… “煙蛾斂略不勝態,風袖低昂如有情。上元點鬟招萼綠,王母揮袂別飛瓊?!敝斐神囱矍暗奈宀试氯A裙如錦繡彩霞漫天開放,他仿佛看見了心上人于繁花間的如嫣笑靨—— “這是安媞姑娘,便是她替咱們送來這二十名仆婦,替你們縫補漿洗衣衫的?!彼腿恍盐?,心中大定,禁不住就要大笑出聲,原來竟是遇上了熟人…… 朱成翊滿含歉意與感激的望向安媞,心中說不出的感動。安媞定是知曉其父作此姻緣乃另有所圖,便奮不顧身地挺身而出就要相幫自己。自己尚未成親,來車里謀事須得多方謀劃。此番思罕賜婚,怕是不好拒絕,如若有安媞相幫,自是好過思罕硬塞個細作予自己。朱成翊滿眼含笑,他深深地望向安媞,nongnong的喜悅與興奮飛迸四射。 端坐一旁的思罕毫不意外地感受到了朱成翊的忘情,一張老臉黑的更甚。還有什么好說的,這一男一女眾目睽睽之下目光癡纏,渾然忘我,很明顯就是早便勾搭上了的! 不論自己再怎么冷落那木訥的舞姬,安媞總歸是自己的骨血。眼看自己的小女兒明顯深陷情網,如若一意孤行非要另塞一個“女兒”予朱成翊,哪怕是個沒腦子的人也會覺得異樣了吧。思罕第一次為聽取了叭力勐的建議后悔不迭,他第一次深刻體會到了什么叫自作自受…… 安媞放心了,朱成翊終于認出了自己。透過翻飛的衣袂,她肆無忌憚地看向座上的朱成翊。他頭戴幞頭,絳紫色葛紗丹鳳朝陽箭袖袍,腰間嵌玉蹀躞帶,朗目疏眉,姿容風流。她羞澀的笑著,飛速的旋轉著,心底有不可抑制的甜蜜絲絲蔓延開來。她無暇去仔細思考自己的羞澀與甜蜜緣何而來,自己只是想幫助朱成翊,誰讓他也幫過自己呢,安媞在心中默默的這樣告訴自己。 思罕的晚宴毫不意外地在眾人的各異心思中草草結束,朱成翊與車里土司女兒的親事最終沒能說定,思罕實在無法當場下定決心將小女兒送給朱成翊。但土司大人要與朱成翊結親的決心卻是下了的,畢竟此次晚宴的目的便是結親,至于將哪位女兒許配給朱成翊,還得待思罕與一眾家小商議后,再做決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