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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不知嫡姐是夫郎在線閱讀 - 第11節

第11節

    搶男人可不靠琴棋書畫,李愈可未必喜歡奚衡這種人。

    奚嫻的心情一起一伏的,精于心計的人一眼便能從她的眼角眉梢瞧出不對,她自己還投入得很,渾然不覺。

    李愈迫于壓力不敢看她,但稍稍一瞥都要哭笑不得,卻被太子陰冷的眼神抵了回去。

    奚嫻正垂眸生氣,促不防眼下出現一雙修長清貴的手。

    她沒有反應過來,那雙手卻給她輕輕撇去了唇邊的點心渣,又拿了干凈的帕子給她擦臉。

    奚嫻怔了怔,迷??粗战?,心中緊張又氣惱,一下撇過頭去,卻被嫡姐強硬的捏著下頜轉過來,繼續慢條斯理擦臉。

    嫡姐挑眉,冷笑嘲她道:“一副喪氣樣,受什么天大的委屈說來聽聽?嗯?”

    奚嫻感覺出嫡姐心情不好,但她現在是朵可憐無辜的小花,嫡姐才是個惡毒的壞人。

    于是奚嫻沒有頂嘴,只是眼眶迅速紅起來,小巧的鼻頭也紅通通的,委屈輕聲道:“沒有的……只是我這些日子,想見您這么多趟,您一直不愿見我,總說有甚么事體?!?/br>
    奚嫻又很快便懂事軟和道:“我能理解jiejie事體多,只要您與我說了真話就好啊……”

    她仰著臉,滿眼皆是真誠無辜,眼睛紅通通的像只可憐的兔子,李愈坐在一旁都覺得心頭酸軟起來。

    奚衡淡色的眼眸鍍上了暗沉,慢條斯理冷淡道:“理解就閉嘴,這么淺顯的道理需要我教你幾遍?”

    奚嫻沒想到這人這般不客氣,于是氣得眼圈都紅了,眼淚水像是斷了線的珍珠往下掉,顫抖著咬唇不言。

    她也分不清自己是真的氣,還是裝的。

    嫡姐捏著她的下巴,食指給她揩去臉頰上的淚水,卻發現越擦越多。

    嫡姐輕笑一聲,捏捏她的臉頰,又給她擦眼淚道:“怎么委屈成這樣?成天只知道哭,我數三聲,趕緊憋回去?!?/br>
    奚嫻一下不哭了,呆呆看著奚衡,又開始流眼淚哽咽:“您都不肯見我了,我還聽您的話作甚!不準我哭的時候這么兇,我來見您又不讓見,我做錯甚么了我?”

    她說完又覺得不對,又柔柔加了一句:“……但我能理解您的,以后也會懂事,不再怪罪您了?!?/br>
    奚衡被她哭得舍不得,才慢慢瞥一眼李愈,冷淡警告道:“好了,你該回去了。往后不要隨意與外男搭訕?!?/br>
    嫡姐的嗓音溫柔,帶著沙?。骸霸侔l現一次,便打斷他的腿,丟去喂狗?!?/br>
    奚嫻眼淚止不住的掉,單薄的肩胛遏制不住抖動起來,哽咽得上氣不接下氣。

    要被打斷腿扔去喂狗的李愈:“……???”

    奚嫻知道嫡姐有病,但也沒有想到她這么變態,為了讓meimei不勾搭男人,竟然連心上人都能打斷腿喂狗。她自己不還在和李愈下棋么,有什么資格指責她?

    偏偏奚衡的語氣溫柔中帶著病態,像是吐著信子的毒蛇,叫人毛骨悚然。

    第12章

    奚嫻哭哭啼啼地往外跑,又轉頭含淚道:“jiejie,我和李哥哥只是說了兩句話,你千萬不要怪罪他。這一切都是我的錯,他清清白白的一個人,你要罰便罰我罷?!?/br>
    嫡姐似笑非笑,勾唇冷嘲道:“還不走?”

    李愈眼觀鼻鼻觀心,輕咳一聲。

    奚嫻又覺得自己婊得很,心中暗恨嫡姐,咬著唇后退兩步,提著裙角跑開了。

    奚衡手中把玩著棋子,掀了眼皮啟唇:“繼續啊?!?/br>
    李愈:“…………”

    李愈算是知道了,太子留在奚家,更深層的原因并不知曉,但至少也有一部分是為了方才的小姑娘。

    明顯是看對眼了,想要占為己有。

    如此牽扯太子心弦,這姑娘少說往后也是個東宮良娣。

    可喜歡人家,哪有這么個喜歡法的?

    李愈也確實管不了這些。

    他雖是一介草民,卻有另一重太子門客的身份,故而手頭需要做的事體并不少,這么一個小姑娘,他實在放不上心里去,若說一開始把她當作一個女子瞧,現在更多便是當作女主子瞧。

    這一頭奚嫻回了屋里,便見姨娘挺著肚子出來,春草麻溜上前,扶著姨娘慢慢在椅上安坐。

    姨娘有孕后容易困倦,本來這個點也該洗漱起來了,現下卻還等著她回。

    奚嫻不由愧疚,忙三兩步上前道:“姨娘快去歇息罷,怎地這個點還在等我?!?/br>
    秦氏嘆氣,眼中蘊著關切,慢慢搖了搖頭道:“不說那起子,你這眼睛怎么了,可是方才哭過?”

    奚嫻給姨娘倒水,看著壺嘴里冒著白氣,慢慢回道:“沒有,只是方才刮了風,我給迷了眼?!?/br>
    奚嫻這般說,卻把水端到了姨娘手邊,又仔細侍候姨娘在榻上躺下。

    秦氏卻笑道:“你這孩子,你長姐常請大夫與我診治,姨娘自個兒的身子清楚得很,必不會有事的?!?/br>
    秦氏說罷握了她的手,眼角的綻出了一絲細紋,微微嘆息道:“姨娘是放心不下,你過年便要及笄……”

    奚嫻頓時頭疼起來,扶著秦氏起身洗漱,又道:“姨娘,這些你都不用管,自有人為我cao持?!?/br>
    話是這樣說,姨娘還是讓她與嫡姐走得近些,老太太奚周氏不問家事,連老爺也不常見,更不大管孫子孫女,一共只見了奚嫻兩面,具是慈和淡淡的樣子,似乎吃齋念佛才是第一要事。

    奚嫻也不是沒想過法子,抹額坎肩也做過,只似石子墜入深潭里,沒有絲毫響應。

    在這樣的情形之下,奚嫻也知道她想要有出路,便只能攀上嫡姐。

    但她的目標不一樣,她不再想要通過嫡姐得到什么利益,只要嫡姐不搗亂,她能嫁人便是了。

    至于李愈,在奚嫻看來此時放棄為時太早。

    她承認自己不是甚么好人,但若能嫁得李愈,她不會做的比旁人差,反而會倍加珍惜來之不易的婚姻。

    奚嫻愿在小小的一方后宅,相夫教子,看遍后世繁華,遙祝那人豐功偉績,名垂青史,而他們也各生歡喜,都追隨自己的夙愿去。

    故而比起嫁給不相識的殷實人家,奚嫻認為自己對李愈知之更深,曉得他風清月朗,正直不阿,也曉得他畢生沒有娶妻。無論是甚么原因,哪怕李愈有斷袖之癖,奚嫻也甘愿受之。

    因為她所求從來不是愛情。

    沒過兩日,姨娘便開始陣痛分娩,奚嫻坐在外頭,還記得前世那日,她手心冰涼沁汗,整個人呆呆坐在女兒墻上。

    外頭是一輪枯寂的月亮,爹爹不知在哪里逍遙,她看見產房里的人打了簾子出來,銅盆里盛著血色的水,在月光下詭異荒誕。

    她只是面色慘白,呆呆坐著,姨娘的聲音一輪譬如一輪細弱,到了最后,她似乎聽見一聲“嫻嫻”。

    奚嫻緊緊攥著衣角,簾子悠悠晃動著,卻再也沒有人出來,四下一片死寂。

    視線模糊中,有人匆匆告訴她,讓她回避,又叫丫鬟帶她下去,把身上水紅色的裙子換了。

    奚嫻固執不肯走,縮在墻邊像是一只鵪鶉,滿眼都盈著淚,喉頭酸澀哽咽說不出半個字,只是嘴唇不停發抖,進而干枯萎靡。

    她想起母親小時候,在四合院里抱著她,為她唱故鄉的民謠,身上香香的,還指著絨布似的夜空為她數星星。

    母親告訴小小的奚嫻,總有一天,娘也會上去,在那兒保佑你,瞧著你。

    奚嫻便嗚嗚哭起來,抱著娘親的肩頭,扁著嘴告訴娘親,她才不要娘上去。

    后來她們進了奚家,娘親沒有過一天好日子,她甚至不被允許叫她母親。

    娘親也忍耐著,承受著來自王姨娘和奚嬈全部的惡意,卻固執教會她做個善良容忍的人。

    那日的晨光灑下肩頭,不切實際暖得像是冰凍。她才慢慢開始相信,姨娘死了,她血脈相連的弟弟也死了,都死了。

    姨娘是農女出身,家里為了給姨娘的哥哥換賭債,便把她提腳發賣了。

    那時與她一樣年少的姨娘,坐在破舊的騾車上,看著遠方農舍昏黃的燈火越來越遠,身上打著補丁的衣裳皺巴巴,木訥低下頭,心里知道自己再也回不去了。

    后來姨娘被買去,轉手送給爹爹當外室,沒有半分自由,迫不得已、隨波逐流,更沒有奢望,只想好好活著,不要再被賣掉。

    可她成了女人們茶余飯后的談資,不屑恥笑之余多有同情,都說她腌臜,說她命賤。

    姨娘已經不出門了,那些卻在她固守的小院前潑惡臭的夜香,縱容孩童在她們院外唱打油詩,更說她生的女兒也只能給人當小。

    姨娘沒有做錯,奚嫻也沒有做錯,可是轉頭來每句惡毒的詛咒都驗證了。

    所以奚嫻不敢奢求真情,世間唯有傲骨和正直的本性值得依賴。

    這一世不同,姨娘這一胎卻生得很順利,沒有難產,也沒有很多染血的銅盆,黎明時分,奚嫻便聽見嬰兒的啼哭聲。

    奚嫻的唇邊終于露出重生以來第一個笑容,淺淡卻發自內心,似乎重生的意義終于在心中浮現,僵硬的心也緩緩釋然。

    不是報仇,不是讓誰痛哭悔恨,而是讓親人得以幸福,那她便能安心了。

    奚嫻覺得,她應該要感謝嫡姐,無論她們之間有什么不愉快,至少嫡姐請了最好的大夫為姨娘安胎。

    奚嫻不曉得為何,上輩子嫡姐不曾這樣做。

    上輩子嫡姐這樣漠然,不把她們當回事,奚嫻不因這事怨她,因為這本來就是她們自己的事。

    只是嫡姐今日仍是不見她,奚嫻也沒什么賭氣的,只是囑咐青玉待jiejie歸來了,得與她說一聲。

    夜里長安城便戒嚴了,奚嫻不知道發生了甚么事體,只敢讓丫鬟們不得聲張,擾了姨娘的清凈,自己卻披著斗篷出門。

    嫡姐還是不見她,青玉告訴她,若是害怕,便去三jiejie奚嫣那兒。

    奚嫣剪了燈芯,把床帳勾起,趿著繡鞋下了地,便見六meimei嫻嫻面色無措地站在原地,似乎有些蒼白羸弱的模樣,眼中也失了神氣。

    奚嫣不知發生了甚么,便上前握了奚嫻的手,秀眉微蹙道:“怎地手這般涼了?也不穿得厚實些?!庇谑怯众s忙把她拉進去。

    奚嫣自己便有個小院子,她的姨娘很久以前便去了,也是難產死的。故而奚嫻也懂事,不能在三姐面前提姨娘生產的事體。

    奚嫻捧著熱乎乎的茶盞,手心稍暖,才垂眸輕聲道:“聽說外頭戒嚴了,我有些害怕,又不敢找姨娘說……”

    她記得,上輩子也有過戒嚴,但沒有這么早。

    她后來才聽聞,是病重的太子殿下被刺,一時間人人自危,官差們舉著火把搜尋,整座城池皆被火光照亮,他們要找一個刺客。

    這件事是太子鏟除異己的前兆。

    奚嫻卻知道,即便找到刺客,也不會有任何線索。

    一切都被處理得完美干凈,無法指正是哪個皇子王爺所為,但其手段殘忍利落,卻叫人駭然,而幕后主使手段高明,就連老皇帝的暗衛俱尋不出頭緒。

    太子并不為誣陷任何人,背后的目的恐怕并不簡單,埋下一顆種子,天羅地網般的布局才能徐徐展開。

    奚嫻都能想象,暗中cao縱一切的太子殿下,是什么樣的神情。

    他是最好的獵者,也是最殘忍的臣子和兄弟。

    她不希望這一天如此早到。

    因為越是早到,她想要早點嫁人的勝算便低了許多,所以她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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