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
第53章 青玉案(9) 眼見要出正月,歸菀延宕了十余日的病勢終于一點點退盡,整日不再悶拘閣里,天氣晴朗,她就坐在水榭邊,暖烘烘的日光烘烤在身上,愜意許多,秋芙花芽兩個把篾籮拿來,閑閑地打發幾針女紅。 晏府里老夫人要進寺拜佛,媛華不得已,算算在東柏堂住了一段時日,歸菀氣色也恢復了□□成,依依不舍囑托又囑托,才跟著晏九云回去了。 “陸姑娘這些日子,險些把藍將軍急壞,抓耳撓腮的想怎么能讓姑娘多吃兩口飯,我看他,倒真快成個廚子了?!被ㄑ磕砹四砭€,細想,未免覺得好笑,秋芙暗暗搗了下她胳肘,花芽去看歸菀神色,目中迷迷離離的,不知是叫太陽曬的,還是在想著心事。 有一件事,秋芙本早該告訴歸菀,不成想,她這突然起病,加上過節,前后就小半月下去了,此刻,四下里無人,秋芙拿著花樣子,往歸菀身邊湊了湊,指向半朵梔子花,嘴里卻說道: “將軍說,避子湯對姑娘身子不好,二者,姑娘受過癥,他不忍心用?!?/br> 歸菀一下子回神,掐緊了衣襟:“我不怕,我什么都不怕,秋姊姊,你一定要告訴將軍,我不能,我不能的!” 眼見歸菀急的話都說不清楚了,那兩道長睫,也跟著亂顫,秋芙忙貼著她耳朵私語幾句,一旁花芽手指邊上下翻飛著,邊時不時瞟來兩眼,但見歸菀一張臉,倏地從耳根,紅到了臉頰,整個人,分明又是一副嬌羞無限的模樣。 花芽看的有些呆,陸姑娘這副情態,莫說是男人,就是她都覺身上酥酥麻麻的,再一想,不止一回,走過窗子底下,那傳出的聲聲婉媚,明顯是壓著的……面上也跟著紅了一紅,心底“呸呸呸”了幾句,趕緊把一些作怪的念頭趕跑。 “姑娘,我這繡不好,你給描補幾針罷?”秋芙也是窘迫,咳了兩聲,把花繃遞給歸菀。 游廊那一頭,晏清源剛射了幾枝箭,活絡下連坐兩個時辰的筋骨,往這邊走過來,一搭眼的功夫,就瞧見一個窈窕身影,垂著頭,烏發遮擋了半張臉,只露出秀氣的一點鼻峰,正專注地刺繡。 晏清源笑了,方才的疲憊一掃而空,氣定神閑下了臺階,走近了,比了個手勢,示意秋芙花芽兩個噤聲退下,自己也不出聲,饒有興致地在歸菀身后觀賞起來: 帕子是拿湖藍打底,碧玉叢中擎出層層疊疊的白玉來,猶似皓雪封枝,一派仙姿,就這么在她一雙纖纖素手的飛針走線里,一點點勾勒出來了。 晏清源忍不住笑吟一句:“同心何處切,梔子最關人?!?/br> 這還是南朝的詩歌。 陡聞人聲,歸菀吃了一驚,手底一偏,立時扎了她一下,她悶哼一聲,正要拿帕子裹住那點殷紅,晏清源眼疾手快,已經趁勢扯過她那根手指,送進口中,含吮住了。 歸菀錯愕不已,羞的臉通紅,拽也拽不動,對上他含笑的眼睛,臉一偏,由著他去輕薄了。 指頭在他舌尖,吮裹不停,滑膩膩的起煩,歸菀咬了咬唇,低聲道:“好了沒有?” 晏清源看她眼睛都不敢抬起來了,忍不住發笑,慢慢放開,歸菀立刻被火燙了一般,就縮回了手,又低下頭去,接著繡她的梔子花。 一股男子的麝香味兒很快近了身,歸菀便往后又挪了一挪,晏清源手一伸,把住了她的腰:“小心掉水里去?!?/br> 歸菀沒有說話,思索了一下,收拾好花線物什,把篾籮一端,這就要起身回閣里去,晏清源含笑擋住了她: “看來病真是好的差不多了,女紅都拾掇起來了,”說著手往篾籮里一翻,把花繃子拿出來,抖著問歸菀,“菀兒這是要和誰結同心?” 歸菀聽了羞惱,擱下篾籮,揚手要奪,咬著櫻唇回他一句:“反正不是你?!?/br> 晏清源有心逗她,拎著花繃子從她眼前往左一晃,往右一晃,橫豎不讓歸菀碰著,歸菀踮起腳尖,盡在他胸前亂夠一氣,就差跳他身上去。 兩人折騰半日,歸菀xiele勁,身子還沒大養足元氣,輕喘著看他,分明是在戲弄她的神情,索性腳尖一轉,不要了那花繃子,拾起篾籮,拔腿走人。 忽然一陣天旋地轉,歸菀不由低呼一聲,篾籮從手上甩了出去,再一定神,已經落到了晏清源懷中,歸菀眼睛一瞥,一地的物件,掙扎著要下來: “我東西都灑了……” “回頭讓丫頭們收拾,身子剛好轉,就不要費這個神了?!标糖逶丛谒股贤蝗惠p輕咬了一口,“你要是不想惹得人都來看,就別瞎叫喚,老實點!” 歸菀身子一瑟縮,再也不動了,一手勾住他頸肩,卻不愿看他,晏清源騰出一只手,把臉別過來,笑話她: “別一病剛好,一病又起,小心得了歪脖子病,那可丑的很,陸姑娘?!?/br> 那兩只水盈盈的眸子,立時含羞帶怒地投來忿忿不平的目光,晏清源有一霎的出神,這雙眼睛,總算是又鮮活地睜開了。 兩人回到閣內,不由分說,晏清源直接把人送到了榻上,才傾下身去,嚇得歸菀兩只手立刻抵在他胸前: “不要在白天,我不要在白天?!?/br> “唔,”晏清源皺眉笑道,“什么不要在白天?”說完手一伸,取下榻頭不知幾時放置的一個匣盒,又起身端坐了。 歸菀看得茫然,他不是要做那件事?她難以置信地悄悄探了他兩眼,晏清源正對著自己笑,戲謔的意味十足: “怎么,我還不急,這么些天,你急上了?” “我沒有!”歸菀忍不住高聲辯解,晏清源眉頭一皺,嫌棄似的,往后掣了掣,“你嗓門原來這么大,我耳朵要被你吵聾了?!?/br> 歸菀一陣羞赧,半撐著坐起,低頭不說話了。 晏清源弄的那匣盒上的金扣“吧嗒”亂響,似在思忖著什么,忽的拿過給她暖閣里放的一柄塵尾,一勾,托起了歸菀的下巴,那雙柔弱美麗的眼睛便又看了過來。 “你在病中,我一直沒說,這回的事情,”他笑了笑,“你真是個沒用的,她打你一巴掌,你還回去啊,以前在壽春跟我鬧的時候,不是力氣很大?” 這件事,歸菀本都有心去淡忘,晏清源偏來揭她傷口,歸菀眼里慢慢噙了淚,半日,顫顫喘上一口氣:“我今日種種,全拜大將軍所賜,大將軍心里不清楚嗎?”她一面說,一面避開塵尾,厭惡極了這種逗貓逗狗的拂拭感。 言盡于此,歸菀不再說什么,晏清源目光在她身上掠了半日,從頭到腳,從眉到唇: 還是那個陸歸菀,眉眼間的稚澀時不時還在,可方才說那些話的時候,閃過的一道鋒利,分明不再是孩子模樣,只是她這一落淚,那個嬌顫顫猶如露滴花蕊的媚態,勾的因她壓了十余日的火,燎燎燒了起來。 英挺的眉頭一皺,晏清源也不說話,將她一把拽起,困在懷間,低頭就去找她紅唇,歸菀身子扭的厲害,不肯依他,兩人離的近,歸菀身上的馨香四散,吐氣如蘭,嬌喘微微,這一聲聲,更刺激到了晏清源,心里泛上股狠勁,再不肯憐香惜玉,擁著她就往外間去。 日光透過窗格,暖融融的一片,亮的耀眼,歸菀一驚,臉上頓時沒了血色,直推搡他雙肩:“你要做什么?” 晏清源邪氣一笑:“你說做什么?” 他氣息壓迫得太重,兩只眼睛里,燃著的東西,歸菀不再陌生,慌亂之中捉緊了他衣領,力氣大的驚人,晏清源幾被她勒住。 “求你,等晚上行嗎?” 晏清源被她拽得燥火更熾,箍緊了腰,就直往門上撞去,這一下冷不防的,歸菀嚶嚀一聲,臉上表情都變了,是被這股力道撞疼了,可那一聲,卻猶似嬌嗔,晏清源看她還沒怎么樣,就一副不勝嬌弱的模樣,眼里浮起一層曖昧笑意,語調已經有些急躁的意思了: “這就開始叫上了?” 說著將人抵在了門上,一把扯開衣襟,手指靈巧一挑,貼身的東西,就掉到了地上,兩只小白鴿子,俏生生地跳了出來,一遇空氣,倒更加挺立了。 歸菀眼睫一垂,瞧的清清楚楚,她自己從都沒好好看過自己,只這一眼,羞恥的幾要暈厥,眼淚一下迸出,帶著哭腔哀哀地叫著他: “你去里邊,去里邊好不好,我害怕……” 門是合上的,可外頭就是明晃晃的日頭,日頭下,什么都一清二楚,亭臺樓閣,花園假山,值房里人影走動,園子里,婢子正忙,什么都無處可藏,歸菀只覺四面八方都長了眼睛,正在看著自己。 那么爹爹和娘親呢?是不是此刻,也在天上將自己瞧的一清二楚? 歸菀渾身都僵了,晏清源已經匍匐在她胸前,呢呢喃喃不知說些什么。 “我身上有汗,味兒不好,大將軍讓我先沐浴好不好?”歸菀想破了腦袋,企圖去分他的神,剛才在外頭那一遭,她是真的出了些薄汗,沒想到,晏清源只是吻上頸窩,嗓音粘稠地告訴她: “不用,菀兒身上都是香的……” 身上漸漸被他撩撥的無力,不多時,合上的那扇門,一下下的悶響不止,時而快,時而慢,歸菀攀在他頸上的手,慢慢垂落下來,身子一陣戰栗,軟軟地望向他: “我……” 似乎無從繼續,晏清源察覺她整個人往下滑,腰肢一片汗津津的,一手把緊了,親親也被汗意打濕的鬢發,低不可聞地笑了一聲: “怎么,站不住了?” 說著腰、胯一頂,催促示意她兩條腿纏上來,抱著歸菀走回榻上,雙雙倒了下去。 斜陽照向闌干,歸菀伏在晏清源胸膛上,猶在微微發顫,她被汗腌透了似的,秀發卻還被晏清源一圈圈纏在手指上把玩著,窗子那紅彤彤一片,原來到了這個時辰,歸菀愣愣看了片刻,忽然從他身上起來,輕推了他一把: “我,我要沐浴?!?/br> 晏清源身陷柔軟的被褥間,又剛滿足過,渾身懶散,目光悠悠轉著,這個角度,看得見歸菀纖細的腰身,可那一團隆起,又分明被余暉金光勾勒出渾圓流暢的線條來,于是,手在下面一過,壞心眼地給歸菀一瞧: “我的菀兒果然是水做的?!?/br> 歸菀聽得一陣干嘔,極力相忍,頓了頓,還是相求他: “勞煩大將軍讓她們給我送熱水進來,我身上發粘,不舒服?!?/br> 晏清源微微一笑,一邊穿戴起身,一邊不忘調笑她:“方才舒服么?”看歸菀臉紅的比夕照更甚,更來了興致,湊近她耳邊,繾綣溫柔地笑著: “好孩子,告訴我,方才我讓你舒服么?” 歸菀想他那一陣瘋狂,暴風雨似的,自己儼然被他摧折到極處,一轉臉,眼睛一下被他的眸光刺痛,知道自己不說,他不會放棄,遂拿起了帕子,捂住臉,輕輕點了點頭,等聽到外頭注水的聲音,才緩緩地松出一口氣。 松松挽了髻,幾縷漏網之魚,搭在脖間,歸菀換了衣裳,想這半日不見晏清源出來,暗想是睡著了么?待躡手躡腳進來一看,他果真闔著雙目,鼻息平穩,似睡的安寧香甜,一手尚壓著她疊在床頭等替換的肚兜。 歸菀就這么趿著鞋,定定地站在了床前,晏清源此刻毫無防備,只不過是一個發泄完獸、欲需要休息的男人,她頭有些發昏,可眼睛卻清醒得如大浪淘沙,盯著晏清源露出的咽喉,默默攥緊了拳頭。 一轉身,剛才被他拿過的匣盒撞進眼里,歸菀想了想,確定沒見過,小心將金扣一掰,“吧嗒”一聲開來,嚇得她臉猛一白,趕緊回頭去看晏清源,床上人毫無反應,這才輕撫著胸口掉轉過眼睛。 長睫一垂,歸菀目中倏地一亮,一枝金燦燦的簪子,就安安靜靜躺在紅布綢子上,耀眼得很。 歸菀顫顫拿起,哪兒也不看,先仔細瞧了瞧簪尾,打磨得甚是尖利,正如作畫,也是水磨功夫罷?她眼波頻動,一顆心跳的直逼喉頭,天人交戰了半日,渾身都木了,一頭的冷汗,麻麻癢癢滑落到脖頸里,才發覺那幾縷頭發真是惹人煩躁。 帳子里的人,還在酣睡,晏清源的睫毛,同樣長而密,睡著了,便在眼瞼那投下一把把陰翳,歸菀低首看的出神,緊咬住嘴唇,深吸了一口氣,才慢慢舉起了手中的發簪。 這是你要給我的機會,她如是想道。 第54章 千秋歲(1) 晏清源身子忽然微微翻了個身,嚇的歸菀手一抖,簪子“丁零”一聲響,掉到地上去了,歸菀捂著嘴,身子直發軟,見他還未醒,趕緊蹲下身子,摸過來,攥在了掌心,腦子也被這一嚇,驚得跟著多轉了個圈: 一擊不中怎么辦?他會當場殺了自己的! 說不定,他盛怒之下,連帶著殺姊姊,殺藍將軍,殺了盧伯伯,一連串的身影從眼前閃過,歸菀退縮了。 怔了怔,歸菀忽想起爹爹說的軍中升帳十七事,有一年,南梁內亂,齊王爺叛亂,中了一枝帶毒的流矢,不治身亡,爹爹說過,流矢帶毒,方是他斃命根本。 這樣想著,手中的簪子不由自主松了松,歸菀把頭一偏,遲疑片刻,將簪子慢慢插進了發髻之中,起身輕手輕腳坐到了奩妝臺前,手臂抬起,嬌嫩的一截雪膚,映著澄燦燦的一團,連著銅鏡都跟著生輝幾分,鏡中人,春腮嫣紅,眉眼慵懶,歸菀一愣:那是自己么? 她手指一動,把簪子又正了正。 打開胭脂盒子,慢條斯理地在掌心研磨起來,也不往嘴上擦,歸菀羽睫低垂,有些惑然,他怎么突然把簪子給了自己,不是一直都推三阻四的么? 他這個人,做事情,她的確是很難參透的。 “我衣裳發潮,給我拿件熏好的來?!睅ぷ永镯懫痍糖逶葱殊斓穆曇?,像是剛睡醒,歸菀心頭猛一跳,動作停了,一面對著鏡子涂起口脂,一面輕聲說道: “我又不是你的丫鬟?!?/br> 晏清源已經托腮看了她半日,此刻微微一笑,隨便扯過件外衫披上,赤著腳,來到歸菀身后,別過她小臉,一把鉗住了,目光從嘴唇,游移到發髻,閃爍了少頃: “你這櫻桃檀口,向來是不點而朱,你也不愛擦脂抹粉的,怎么,天都要黑了,這是要去找你的情郎?” 看歸菀又要羞惱,點著那根簪子緊跟說道:“那可不行,還戴著我的東西,去找別的男人,天底下沒有這樣的道理?!?/br> 歸菀這回機靈了,反口一問: “簪子不是要送給我的?那就是我的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