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節
“我這兒近,跟他們燒根香就回來補覺,你別來回折騰了?!?/br> 鐘杳瞳底也多了些笑意,溫聲跟他商量:“好好睡一覺,睡醒了來找我,這一周都是劇本圍讀場地布置,沒什么大事?!?/br> 林竹盤算了下自己的狀態,點點頭:“好?!?/br> 他嘴里應著聲,目光卻不自覺地落到了鐘杳臂間夾著的那個熱水袋上。 本來是準備他去給鐘杳焐被窩的…… 覺得自己對一個卡通熱水袋生出嫉妒心實在不大合適,林竹晃晃腦袋清醒了下,打起精神:“哥,你得趕緊睡,明天早上六點就得起床,太要命了……” 鐘杳一笑:“不急?!?/br> 林竹微怔。 鐘杳收拾好了東西,上床靠著枕頭,摸出了個看起來就質量頗好的耳麥戴上:“一塊兒睡,躺下吧?!?/br> 大概是今天話說的不少,加上念臺詞調動氣勢,鐘杳的嗓音有點啞,透過話筒的收音,輕柔和緩地傳出來,比平時還更平添了不少磁性。 林竹耳朵發燙,來不及多想,依言上了床躺好。 他和鐘杳天天都在一塊兒,視頻的機會實在不多。難得能放心地對上鐘杳的視線,林竹對著屏幕舍不得闔眼,等著他繼續說話。 鐘杳沉吟一會兒,屈指在膝上慢慢打著拍子,輕聲唱起了歌。 林竹心跳倏地快起來。 鐘杳聲音輕緩,給他唱著新學的幾首歌。聲音透過外放多少有些失真,卻依然溫柔得叫人胸口發燙。 淅瀝雨聲一點兒都不顯得濕冷了,林竹往被子里蜷了蜷,輕輕閉上眼睛。 ……夢又都是好的了。 林竹對止疼藥不太敏感,加了量又犯困,一覺睡到天亮,外面的雨已經停了,天氣卻依然陰得厲害。 開機儀式估計已經徹底結束了,林竹索性也不著急,裹著被子把空調往上升了兩度,抱著手機翻了翻消息。 鐘杳給他發了兩張開機上香的照片,囑咐他不用著急過來。林松剛回國,聽說弟弟居然跑到了影視基地,擔心得不得了,一連發了十來條消息,連詢問帶囑咐,好說歹說非要給他做一床鴨絨被郵過來。 林竹哭笑不得,挨個把消息回了過去,費盡力氣安撫下了險些要坐飛機過來探班投資的大哥,順手點開工作群。 開機儀式一切正常,新聞放出去水花不算大也不算小,除了鐘杳就一個正經流量,沒人跟著掐架對臺,公關那邊抬抬手就處理妥當了。 clozeya官宣沒出,鐘杳最近又不搞事,公關閑得過頭,忍不住八卦:林老師,你們這次真和黎奕杰合作???你見著他了嗎? 林竹剛睡醒,腦子轉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敲手機回復。 林竹:沒見到,我昨晚先回酒店了,黎奕杰今早才到。 公關幾個被鐘杳挨個囑咐了一遍別吵林竹,都知道他昨晚一個人睡的酒店,莫名滿心的關懷愛護,語氣也比平時好了不少。 公關:林哥你今天打字怎么這么慢?是不是還困?要不你再睡一會兒,聽說你們昨天飛機降落那會兒都趕上過山車了,企劃現在還癱在床上爬不起來呢…… 林竹:剛醒,還好。黎奕杰你們接觸過沒有,好相處嗎? 黎奕杰就是這回被投資方塞進來的那個當紅流量,聽說家里有些背景,天英娛樂力捧的當家小生。最近大概是有往演技派轉型的打算,接的幾部戲都質量不低,加上粉絲閉眼硬吹,也吹出了幾分實力。 林竹入行起就蹲在燦星,和這種一流頂尖娛樂公司幾乎沒什么交集,對黎奕杰只是稍有了解,論認人還沒有干多了外包的公關知道得多。 公關剛換了新鍵盤,回復得飛快。 公關:接觸過!聽說是國內哪個商圈大佬的兒子,派頭大毛病還多,特別要臉。聽說過嗎?有次劇組拍戲,兩個小鮮rou杠上了,誰都覺得先進片場先落威,最后兩邊助理打電話商量,同時開車門,同時邁左腳……” 圈子里排的上號的林家都有交集,林竹不熟這個姓氏,聽著公關描述,居然也不由生出些莫名的敬意。 林竹:……是真事? 公關:是真事!我們組里原本有一個是跟他的,后來實在干不下去了,抱著一顆能痛痛快快罵他的心投奔我們做公關了。 公關:這是靳振波的劇組,他不敢太放肆,估計也不會收斂太多。替身估計得用個一半吧——替身出場的時間也是他拿錢,回頭替身的錢再從他工作室走,能分出來一成就不錯了,黑得很…… 公關:反正盡量別跟他杠上,能避就避一避,鐘老師這個地位的前輩也犯不上跟他起沖突。 林竹挑挑眉,失笑。 自己的運氣還算不錯。 他不怕黎奕杰找替身,就怕他不找替身——就說驚馬那場戲,黎奕杰全程都是坐在馬背上的,有護具有威亞,按劇情會被鐘杳拎起來及時扔給護衛護住,只要老老實實拍,根本不會受傷。 相比起來,反倒是鐘杳遠要危險得多。 林竹揉揉手腕,敲手機回復:知道了,會小心他。 林竹:人不犯我,要是有什么沖突先緩和壓制,盡量避免主動引戰,有什么事隨時找我。 公關自然了解,回復收到,下線繼續盯著輿論風向去了。 林竹換了衣服,點開新聞翻了翻,目前為止確實還沒什么需要留意的風浪,也就放下心。給助理打了電話,又給鐘杳發了兩條自己這就過去的消息。 鐘杳沒回,大概還在補覺。 酒店是五星級的,早點在全國都小有名氣。林竹照著鐘杳的口味要了兩份砂鍋粥,一屜蝦餃一屜小籠包,叫助理拿飯盒裝了,一路直奔劇組定的賓館。 這幾天天氣預報都有雨,林竹臉黑,車才在門口停下,天上就又飄了雨絲。 劇組目前沒什么拍攝任務,估計所有人都被早上六點十八的開機儀式折騰得不輕,樓道里靜悄悄的,大半房間的門都合著,估計都在抓緊時間補眠。 林竹身上沾了點兒水汽,脫了外套搭在胳膊上,沒叫助理跟著,自己拎了早飯按門牌摸了過去。 才走到會議室門口,激烈的爭吵聲忽然傳了出來。 林竹腳步一頓,往里瞄了一眼。 靳導不住在這里,只有晚上來盯著圍讀,會議室里是幾個負責協調演員的副導演和監制,正焦頭爛額地應對著黎奕杰手下大發雷霆的經紀人解釋。 林竹聽了一會兒,大概聽出了黎奕杰的團隊是對官宣合影的位置不滿,要求劇組官博重發官宣,劇組那邊沒法配合,兩邊就起了沖突。 習慣了從大處著手替鐘杳規劃路線,林竹實在不大適應這樣小家子氣的胡攪蠻纏。原本想學學經紀人該怎么吵架的心思也淡了,正要往鐘杳房間走,會議室的門忽然被一把推開。 林竹退了半步,把路讓開。 林竹在圈子里算是半個熟臉,怕給劇組招來狗仔,今天特意穿了件低調的帽衫。他的年紀原本就不算大,面相再清秀,看起來就更顯得年紀小,粗一看倒更像是劇組臨時招來跑腿打雜的實習生。 林竹不打算招惹黎奕杰,有心避開他,可惜天不遂人愿,林松的電話偏偏早不早晚不晚地打了進來。 鈴聲在走廊里顯得格外刺耳,林竹眼疾手快接通了電話,正要和自家大哥交代一聲過會兒再說,黎奕杰卻已經含怒看過來,冷冷掃他一眼,順手把他一把搡開。 林竹本能地抬手扶了下墻,猝不及防悶哼一聲,身形一歪,手里拎著的粥也跟著灑出了小半。 黎奕杰的經紀人和助理匆忙上前,邊訓他沒眼力邊忙著圓場安撫。屋里幾個副導演也聽見聲音,急匆匆趕了出來。 電話里林松聽出不對,又隱約聽見工作人員說話,一迭聲焦灼追問:“誰欺負你了?姓黎是不是?演戲的?叫什么——” 林竹從小打架還沒輸過,雖然不能真跟人家打出頭條來加害公關,也從不是老老實實挨欺負的主,還用不著大哥幫忙撐腰。 趁著現場亂成一團,林竹飛快站穩,看了看手里的粥,確認了沒灑得太多,找了個安全的窗臺放穩,抬頭不閃不避地迎上黎奕杰的眼睛。 林竹微怔,蹙了蹙眉。 走廊里不知什么時候已經安靜得過分,林竹下意識回頭,一眼看見了剛從盥洗室出來,神色平靜無波無瀾的鐘杳。 第59章 沒料到會在這種場合下遇到鐘杳, 林竹騰起的氣勢驟然散去大半,飛快和自家大哥交代了不用擔心,在林松吩咐助理查娛樂圈誰姓黎的嚴厲催促里毅然掛了電話。 鐘杳大概只是出來透透風, 只穿了件襯衫, 在一群提前裹上冬裝的北方人里顯得異常單薄。 林竹快步過去, 把外套遞給他:“鐘老師——” 鐘杳揉揉他的頭發,沒應聲, 把他圈到了自己身后。 到了這個時候, 任誰也看出了是怎么一回事。黎奕杰低聲罵了句晦氣,悶頭側身想要離開, 卻被鐘杳抬手攔在了身前。 “想找茬?” 黎奕杰原本就憋著火, 見狀神色越發陰沉, 抬手推他:“有完沒完?!剛開機儀式沒找你茬就老實點兒,你比我大幾歲?有人叫你老師就以為你真是什么前輩了——” 黎奕杰怒氣未消,抬頭就要發作, 話音卻忽然一頓。 鐘杳手掌一轉就扣住了他的手腕, 輕輕一送,把他送回了原地。 他的神色平靜, 沒有要發怒的意思,黎奕杰卻莫名被他看得心虛, 剛才那一眼生出的莫名懼意又騰上來,忌憚地往后退了兩步。 鐘杳朝他一笑, 不急不緩:“黎老師, 道個歉吧?!?/br> 黎奕杰莫名打了個冷顫。 他被人捧慣了, 自從進了這個劇組頻頻受氣,自覺已經忍無可忍,更不可能低這個頭。偏偏鐘杳氣勢穩壓他一頭,想發的火莫名發不出來,反而現出分明弱勢。 黎奕杰回過神,臉色轉眼鐵青,抬步要上前,被經紀人眼疾手快攔了。 黎奕杰的經紀人賠著笑,兩邊打圓場:“好了好了,都不是故意的……” 鐘杳最近風頭正盛,剛進圈的粉絲是最有戰斗力的時候,真鬧出事來,說不定吃虧的是誰。 他沒把林竹放在眼里,只當鐘杳是因為剛剛團隊找劇組掰扯開機合照的事不悅,借著手下人的機會發難,賠著笑給鐘杳遞煙:“也是沒留神,是鐘老師的助理?回頭讓我們那邊給小朋友帶點兒紀念品,跟鐘老師跑一趟也不容易……” 鐘杳淡聲打斷:“介紹一下,我的經紀人,林竹?!?/br> 黎奕杰的經紀人臉上笑容一僵。 鐘杳抬頭,那點兒禮節性的笑意也淡了,平平淡淡:“黎老師,道個歉吧?” 他罕少有真放下臉色的時候,這一句話出來,不光是黎奕杰一邊的人說不出話,連劇組跟出來的幾個副導演也瞬間噤聲,面面相覷,不著痕跡地往后退了幾步。 林竹茫然不覺,依然站在鐘杳身后,擼著袖子探頭看了看,一邊不怕事大地準備著萬一打起來先沖出去,一邊未雨綢繆地給公關先發過去了幾個紅包。 黎奕杰臉色一點點蒼白下來。 他在來之前就聽說過不能跟鐘杳起沖突,卻還不知道究竟為什么。 當初鐘杳在影視圈收割各類獎項的時候,他還沒開始轉型演戲,沒和鐘杳有過什么交集。 三年后鐘杳退隱歸來,又始終被經紀人護得密不透風,一點兒委屈都沒受過,有點兒苗頭都被一律掐死了,更別說跟什么人起沖突。 他是頭一個觸了鐘杳霉頭的,根本沒想到有人能憑幾句話就把人震懾得話都不敢說,走廊里氣氛壓抑得能憋死人,也沒人敢上來解圍圓場。 黎奕杰咬緊牙關,臉上一點點涌起血色,從牙縫里擠出了句“抱歉”,頭也不回快步下了樓。 走廊里依然靜悄悄的,一個監制沒留神,把打火機掉在了地上,啪嗒一聲響。 監制臉色都白了,匆忙蹲下去撿:“對不起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