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
雨潞…… 徐抒懷唇角未彎,心情難得甚好,指了指一旁的古琴:“文瑤,你不是一直想學琴嗎,不如今日我叫碧芽教你一曲?!?/br> 文瑤自是點頭不迭。 碧芽很快就過來了,徐抒懷則獨自來到了殿外。 夜色正濃,天上無星無月,卻有暗色云層涌動,沉甸甸壓在京城的上空,幾乎能觸碰到那些高高的飛檐朱欄。 “公子?!碧O姚順不知何時來到了他身后,恭恭敬敬站在那單薄的影子里。 “立刻找到那雨潞的下落?!毙焓銘逊愿?。 姚順領命。 一個小小宮女,并不難找,尤其還曾在泓親王府露過面,府里好幾個小廝對她有些印象。 很快,雨潞就被姚順派人尋到,帶進了宮里…… 一晃三日過去,到了成婚這天。 泓親王府張燈結彩,好不熱鬧。 “恭喜姑娘,賀喜姑娘,您今后就是王妃娘娘了!”梓露邊替許卿卿梳妝,邊笑嘻嘻說著吉利話。 向來摳門的管家今日格外大方,打開庫房放了不少賞錢,一眾下人個個有賞,作為許卿卿貼身丫鬟的梓露,更是得了一個碧玉鐲子,那叫一個眉開眼笑。 “梓露jiejie,吉時快到了?!睅讉€小丫鬟捧來了吉服,伺候許卿卿更衣。 正紅廣袖長裙上,用暗金絲線繡了五翟凌云花紋,點綴在每羽翟鳳毛上的是細小而渾圓的碧綠玉髓,隨光華流轉熠熠生輝,與金銀絲線交相輝映、貴不可言,腰間系著一條金絲軟煙羅玉帶,亭亭玉立之間盡顯婀娜身姿。 梓露為許卿卿梳的是驚鴻歸云髻,發髻后左右累累各插六支碧澄澄的月石簪子,墜下細碎的花苞響鈴,泠泠聲動聽至極,月石的一抹瑩瑩之色,更添了幾分只可遠觀不可褻玩的華貴。 遠山眉,芙蓉面……大抵不過如此而已。 妝容嬌嫩,肌膚勝雪,尤其那清冽的雙目猶如一泓泉水,美得令人幾近窒息,耳墜的明珠輕輕搖曳,柔柔似煙霞輕攏,氤氳若霧氣水光,愈顯縹緲脫俗。 梓露不禁看得有些呆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輕聲提醒:“姑娘,該出府了?!?/br> 第四十一章 娶妻還是納妾? 嫁人又稱過門。 過門過門,總不能連門檻都不邁,故而許卿卿先上了轎子,由轎夫抬著從泓親王府出去,到了吉時再抬進來,如此才算合乎規矩。 坐上軟轎,蓋上喜帕,眼前是一片濃郁的紅,許卿卿的指尖有些莫名的冷。 梓露察覺,立刻遞過手中的暖爐:“姑娘,大喜的日子,可千萬別著了涼……” 接過暖爐,許卿卿心里百味陳雜。 就在兩日之前,林泓逸不顧大婚之前不能與她見面的規矩,將她叫去了書房。 他似乎察覺她想毀了這樁婚事,冷言道,若成婚當日有什么變數,便斬了她身邊的丫鬟以儆效尤。 丫鬟無辜,許卿卿不敢拿人命開玩笑,只在心里恨極了那座冰山——如此威逼,算什么正人君子?說到底,不就是怕她拂了他泓親王的臉面? 廳堂高朋滿座,賓客如云。 林泓逸亦換上了吉服,見喜婆已在外頭候著了,側目問身旁的牧釗:“已上轎了?” 牧釗點頭:“已上轎了?!?/br> 一主一仆的對話簡短無比,叫旁人聽了不免尷尬。 甚至牧釗自己都覺得有點尷尬,忍不住補充了一句:“殿下大可放心,許姑娘是不會在婚宴上鬧出事來的?!?/br> 若說出點什么不該說的,不僅對王爺不利,于她自己也是自尋死路。 王爺又哪舍得她這么貿貿然地送死,故而才有了威逼一說。 這偌大的京城,不知多少人巴望著泓親王府鬧出點變故,可今日他們注定不能如愿以償了…… “殿閣大學士送玉如意一對、送子觀音一尊?!?/br> “綠營副都統送綾羅十匹、夜明珠一對?!?/br> “太仆寺卿送翡翠玉鐲一對、紅珊瑚雕一座?!?/br> 不一會兒,御賜之物也被抬了進來。 王府門口,文瑤掐準了點兒,朝外頭的轎夫使了個眼色。 幾個轎夫抬著八抬大轎便要進來,卻因御賜之物只能從正門入,而打算抬著許卿卿走側門。 眾所周知,走側門的那是妾室。 轎夫前腳剛踏進來,后腳就傳出了一陣驚呼聲。 “皇上不是將這許苧玉賜給泓親王當正妃嗎,莫不是出了什么變數?” “能有什么變數?這等毫無賢良淑德可言的女子,如何做得了當家主母,想來定是泓親王早已改了主意,打算將正妃之位留給才貌俱佳、溫婉乖巧的大家閨秀……” 正議論著,忽然有兩個小廝攔在了轎子前。 二人穿的皆不是泓親王府的衣裳,有人眼尖,認出了這是八皇子林淮安的人。 “八皇子,您這是做什么?”文瑤朝詫聲問道。 “這話不該小爺我問你才是?”林淮安斜眼瞧著她,一副紈绔子弟的做派,“我三哥娶正妃,怎么從側門入,這是哪門子的規矩?” 眾人皆讓開一條道,默不作聲看起了熱鬧,心道這位“名聲遠揚”的八皇子今天又是要唱哪一出? “不叫轎子讓道,難道讓御賜之物避讓不成?”文瑤反問得理所當然。 此語一出,人群一陣嘩然。 這么說,的的確確是娶正妃? 喲,這可真是個天大的笑話! 第四十二章 誤了吉時事小,以下犯上事大 轎子一停,許卿卿便知事情不對。 見文瑤如此趾高氣揚,伴在轎外的梓露怒不可遏:“這文瑤簡直吃了熊心豹子膽,就不怕殿下扒了她的皮?” “你家殿下,自然不會舍得扒她的皮?!毕啾戎?,許卿卿的語氣倒還平靜。 梓露義憤填膺:“難不成就任由她這么折辱您?” 說著,忍不住要上前理論。 “等等,”轎中卻伸出一只白皙如玉的手,輕輕將她拉住了,“有八皇子在,稍安勿躁?!?/br> 林淮安表面頑劣,實則卻嫉惡如仇,上回見自己受文瑤這丫鬟的欺辱,不動聲色地替自己解了圍,這回在大庭廣眾之下插了手,又怎會輕易讓事情揭過? “殿下,吉時已到,泓親王殿下的喜事可耽擱不得……”一旁那送來宮中賀禮的太監,見狀朝林淮安勸道。 這八皇子什么時候插科打諢不好,怎么偏挑這種時候惹出事來,真是急死人了。 只不過是個前朝余孽而已,走正門還是走側門,又能有多大區別,何必替這種人強出頭? “你們,先將御賜之物抬進去?!绷只窗渤菐讉€太監吩咐。 太監們舒了口氣,連忙進了正門,抬著喜轎的轎夫緊接著要從側門入,卻被林淮安呵斥了一聲:“退回去?!?/br> “八皇子,你這是要干什么?”文瑤急了。 若耽誤了吉時,事情就真沒法兒收場了。 “我說,退回去!”林淮安重復了一遍。 語氣倒是有幾分林泓逸的冷然,頗令人不敢與之爭論。 文瑤卻是個不怕死的:“八皇子,這里是泓親王府,不是你的八皇府!” 話音落下,四周頓時鴉雀無聲。 誰也沒想到,區區一個丫鬟,竟然敢當著八皇子的面叫囂。 林淮安的臉色難看至極:“小爺先前怎么不知道,泓親王府有個這么懂規矩的奴婢!” “殿下喜怒,殿下喜怒,”管家連忙上前打起了圓場,“這丫鬟也是因為擔心誤了吉時,所以才……” 林淮安正待發怒,轎中忽然傳來一道聲音:“誤了吉時事小,以下犯上事大。身為丫鬟,頂撞皇子,原本是該被杖責的大罪,但今日有喜不宜見血,改罰掌嘴五十,八皇子以為如何?” 聲音平靜無波瀾,卻絕不綿軟柔弱。 一時間,賓客對轎中人又多了幾分好奇——這前朝公主,倒也不是個軟柿子。 林淮安點頭:“就依小嫂嫂說的辦?!?/br> 言罷,轉目一瞟那愣在原地的管家:“李管家,你可有異議?” 管家自然不敢有異議,連忙點頭不迭:“王妃說的是,殿下說的是……” “李管家,你……”文瑤不免氣急敗壞。 這管家向來同她一條心,怎么今日說變卦就變卦? 她哪里曉得,許卿卿馬上就貴為王妃,管家又豈能不巴結? 況且種種跡象表明,泓親王殿下對這位王妃也并不像傳聞中那般嫌棄…… 思及此,管家索性一縮脖子,假裝看不見也聽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