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節
人到底還是需要社交的。 聽見石喻這話泄露了自己的孤單,石詠一時不知該如何出口安慰。他知道石喻自己給自己背上了沉重的負擔,因此這孩子格外需要友情與安慰。然而在景山官學這樣的環境里,石喻卻無人支援,沒有人給他慰藉。 石詠很想勸弟弟,嘗試一回在景山官學里結交一些朋友。但他又知道弟弟那一副傲性兒、倔脾氣,是決計不肯放下身段,去乞求旁人的友情。石喻真正的友誼,全都給了椿樹胡同學塾里他那些一起長大的朋友們。 隔日石詠再去探視石喻,見這孩子正在弓箭場上嘗試一石重的弓。 石喻原本只能拉八十斤的弓,后來經過教習指點,一百斤的漸漸能使了,但是一石就是一百二十斤,這個力道,對石喻而言還是難了些。只見他勉力將弓拉開,偏生又拉不滿,即便拉滿了,弓身也會難以自控地微微抖動,弓弦響處,一枝箭歪歪斜斜地射出去,別說著靶了,連靶子都沒碰到,便半途落在地面上。 周圍便的響起一陣哄笑聲??雌饋砭吧焦賹W的學生們對于石喻這個小小年紀便如此“熱衷”的同窗,依舊不那么感冒。 石喻眉頭一皺,伸手又取了一枚箭枝,搭在弓上,同時深吸一口氣,又去拉弓。這小子顯然不信邪,非得逼著自己將箭練好了才行。然而他的臂力終究是有限,即便是勉強拉開了,還是沒法兒讓箭枝穩定地射出去。 “欲速則不達,這個道理,你聽過沒有?” 石喻一回頭,見到一個面色白皙、身形瘦弱的年輕人正立在自己身后,看形貌不過是十八、九歲的模樣。他只道是這景山官學的學生,也是來嘲笑他的,便依舊回過頭去,擺弄他手中的硬弓,隨口問:“此話怎講?” 那年輕人閑閑地道:“前幾日我剛來官學的時候,就曾見到弓箭教習教你拉一百斤的弓箭。這才沒過兩日,你已經在嘗試百二十斤的弓,所以我說你‘欲速則不達’,年輕人,心浮氣躁不是一件好事?!?/br> 這口氣,老氣橫秋的。石喻一下子轉過頭,盯著對方,半晌沒說話。 石詠就在兩人身后不遠處,聽見這話,心里暗道不好。如今石喻最怕聽的五個字,便是“欲速則不達”。這孩子小小年紀,便背負著壓力,立志要盡快證明自己,但對方卻故意說“欲速則不達”,石喻想必不肯待見對方。 “閣下想必也是在這景山官學就學?”石喻開口便問,“想必對這騎射之術,也有不少心得?閣下可愿下場,指點石喻一二?” 石詠立在兩人身后,聽見這話,終于忍不住暗自指摘起自家二弟:這“你行你上”的邏輯,不對啊。他一向認為,任何人都有權發表意見,更何況,這年輕人適才表達的意見,并沒有說錯! 他聽見弟弟說話的語氣里既有惱意,又一點點不服與挑釁,想必是被剛才對方的言論給氣到了。但此刻石喻明明見對方瘦弱,似乎風吹便倒,還出言讓對方演示射箭,實在有點兒不地道。 石詠有點兒看不下去,當即踏上一步,想要出聲招呼,打個圓場。 還未等他開口,對方已經搖了搖頭,道:“我不是此間的學生?!?/br> 石喻一下子疑惑了,不解地望著對方,明明是對方說的,前幾日剛來的官學,這不是學生,難道還是這官學里的教習不成? 正在此刻,索倫圖從旁路過,見到那年輕人便招呼一聲:“小年大人,在與學生說話那!” 聽著這稱呼,石喻登時白了臉。而石詠立在一旁,則突然想起來了,難怪他剛才就見著這年輕人略有些面善,難道竟是以前在雍親王府里見過的…… “小年大人明日便來官學講習嗎?”索倫圖不知道早先石喻與這年輕人在爭執什么,笑著詢問。對方便點點頭,道:“是,已經與翰林院的上司打過招呼,明日便來!” 索倫圖打過招呼便走了,旁邊石喻卻萬萬沒想到,眼前的年輕人壓根兒不是什么“同窗”,竟是官學里的講習。早先他驚白了臉,但是此刻卻猜出了來人的身份,一張臉漲得通紅,語無倫次地問:“您……您是年熙,年大人?” 石詠心想:果然! 果然是年熙。 年熙是年羹堯的長子,除了這位顯赫的父親以外,他還有一位更加鼎鼎有名的外公——大才子大詞人納蘭容若。只可惜年熙之母早逝,年羹堯則在年熙很小的時候便即續娶。年熙身體羸弱,年羹堯近年來又一直外放,雍親王府的側福晉年氏,年熙的姑姑,便將他留在京中,悉心教養。 石詠很可能以前在雍親王府教導四阿哥和五阿哥的時候曾經見過年熙,因此眼下才會覺得面熟。他若是記得不錯,這個年熙,當是應驗了那句“慧極必傷”,才高卻不長壽,年紀輕輕便早逝了。 而石喻聽說過年熙的名號,則是因為年熙盛名在外,且年熙昔年的成就,一定程度上給石喻帶來了希望與激勵——年熙十二歲就考中了舉人,十六歲就進了翰林院。若說早慧,世上比年熙更加早慧的人,即便算上古人,也著實寥寥無幾。 年熙被石喻認了出來,依舊認真地搖搖頭,回復此前石喻的話:“我自己的確不善射,沒法兒給你演示,但是我仍然以為,你不如再將一百斤的弓好生練一練,不要著急練這一石的硬弓,或許會比你現在這樣練習,更加事半功倍?!?/br> 說著年熙轉過身來,向石詠作揖行禮,招呼道:“石大人!”他早就見到石詠立在一旁了。 石詠趕緊上前與年熙見禮,年熙便提及:“以前曾在姑父府中見過石大人。石大人指點四阿哥五阿哥習字的法子我曾親眼所見,的確有過人之處。對于小小年紀的蒙童而言,非常有用?!?/br> 石詠見對方說得誠摯,應當是真的認可自己的教學方法,不由得心生好感,拉過身旁的石喻,說:“這是舍弟石喻,如今正在官學中就讀。還請小年大人多多指點!” 石喻激動得一張臉漲得通紅,心下又難免惴惴不安,畢竟剛才他情緒不佳,開口譏刺年熙一回,生怕這位講習就此對自己生了壞印象,登時臉上掛滿羞慚,開口道:“學生適才不知……” 豈料年熙開口打斷了他的話,只說:“你就是石喻?我早先看過你呈上來的課業,你……很好,很好!” 他一連贊了兩個“很好”,石喻當即不好意思起來,趕忙道:“年大人適才指點學生的,學生記住了?!蹦晡踔更c他“欲速則不達”,石喻也終于意識到他努力歸努力,但是有時候卻失于急躁。 年熙便道:“你的心情我大致可以體會,我也相信你在這一年里痛下苦功,明年一定能秋闈得中。但是如果你想要在這條路上走得長遠,還應該更加穩扎穩打才是?!?/br> 這便是金玉良言了,石喻當即垂著雙手低著頭,恭聽年熙指點。 在這習練弓馬的教場見過一面之后,年熙便與石喻很快熟絡起來。年熙自己是過來人,也是小小年紀便下場高中的,石喻眼下所經歷的這一切他都經歷過,甚至同窗們的閑言碎語也一樣聽過。石喻在官學里的一切感受,年熙都深有體會。 大約就因為這個,年熙對石喻多有照顧,對他多方指點,令石喻非常感激。甚至兩人漸漸地開始有了些私交。石喻不止將年熙當成官學的講習,甚至當成了朋友、兄長來看待。 石詠聽說之后,心中卻有點不是滋味。年羹堯當初在背后是怎么擺布石家的,又是出于什么樣的目的,都是他和十六阿哥的猜測,石詠沒有確鑿的證據,也從來沒在弟弟面前透露過半個字。 因此石喻從來不知道,他小小年紀便失卻生父的消息,父親回歸之后他與生母又落入如此尷尬的境地,其實都是拜年熙之父所賜。 第279章 隨著天氣轉冷, 如英產期將至。 石詠緊張得要命,如臨大敵一般, 偏生孩子是個懶惰的, 明明已經足了月, 就是不肯出來。靳大夫看過, 說是一切正常,請石詠放寬心,靜待瓜熟蒂落之日。 石詠別無它法, 唯有每天早晨陪如英遛彎, 晚上幫如英揉腿,雖稱不上二十四孝老公, 但總要向那個方向看齊。 這一日也是如此。早間如英起身, 石詠怕她著涼,替她將衣裳都穿好了, 見她不方便彎腰, 又趕緊蹲下, 伸手幫她將鞋襪一一穿好。 正巧這時望雨端著銅盆進來,笑著對如英說:“小姐,姑爺真是體貼。奴婢們羨慕小姐的福氣?!?/br> 如英挑挑眉, 沖望雨笑笑沒說話。望雨趕緊上來, 扶如英坐下梳妝。如英一面對鏡梳妝,石詠一面在旁邊叨叨,囑咐如英一旦有什么不舒服,立即就打發人去請大夫。 “放心吧!”如英蠻有把握地說。畢竟石家兩位長輩都曾產育, 且如英身邊還有一個十三福晉身邊出來的嬤嬤,十三福晉也是膝下有好幾個娃的。 這時十六阿哥早已回京,時至年底,石詠也日漸忙碌起來,陪如英用過早飯,在院內轉過幾圈,他便不得不立即趕去衙門辦差了。 待到傍晚,石詠才將將將手頭的差事理出個頭緒,起身伸了個懶腰。十六阿哥走進來,見到石詠,奇怪地問:“不是說你媳婦兒發動了么?怎么你人還在這兒?” ——啥? 石詠早已傻了。為什么會沒人知會他?十六阿哥又是從哪兒來的消息? “哦!爺剛才在門口見著你家長隨來著。爺明白了,許是你媳婦體恤你差事繁忙,體恤爺手下缺人,所以命長隨在門口候著,等你下衙出來再告訴你消息……” 怎么能這樣? 石詠早已顧不得十六阿哥,他早已疾步出門,果然見到石海在外等候。今日若是李壽來,恐怕早已知會了石詠,拉他回家去了。但是石海這小子比較一根筋,上頭吩咐什么他就做什么,所以很可能是如英或是石大娘當真吩咐了讓石海候著,于是石海就當真在府署外頭候著。 “大爺,奶奶上午開始腹痛,太太去請了穩婆和大夫!” 石詠一面往家趕一面問:“上午?” 這都幾個時辰過去了? 石海繼續說:“穩婆說沒那么快,奶奶便讓小的等大爺下衙的時候在這兒候著!” 石詠真想伸手給石海這小子頭上敲個爆栗:“等你自己娶了媳婦兒的時候就明白了,這種事兒,哪里能等得?” 石??匆娛伒难凵?,便覺得自己的腦殼兒有點危險,趕緊抱著頭往后跳了小半步,說:“小的的確聽說奶奶還好,中午的時候還用了一碗面,兩個雞蛋。剛才小的出來,聽見院子里還安安靜靜的,應當是……還好吧!” 石詠卻清楚如英的性子,越是這種時候越是咬牙忍著,不到真忍不住絕不會出聲的。他腳下登時越發急切,回去椿樹胡同的路上正好遇見石喻從景山官學回來,兄弟倆一起,急急忙忙朝外城趕回去。 兄弟倆回到椿樹胡同,還未進院子,便聞到一股子香味兒。柳家的正在廚房里煨雞湯,見到石詠與石喻回來,喜道:“大爺二爺回來啦!您稍等等,這頭奶奶的雞rou羹做完了就給您二位準備晚飯去?!?/br> 石詠哪兒還顧得上晚飯,只管問柳家的里頭的消息。柳家的卻說:“東院剛剛傳話出來,就說奶奶想起早年間做過一回的雞rou羹了。大太太便吩咐我這頭趕著做了送進去。大爺放心,這女人生頭一胎啊,就是會久些。您看奶奶都不著急,您著什么急???” 石詠無語:他能不急么?還有,他都急成這樣了,如英在里面,怎么就能這么淡定的? 后來據石大娘轉述,如英還真就不緊不慢,從容鎮定,像他倆的娃一樣。 這邊柳家的將鍋里的雞rou煨至極酥極爛,然后搗成雞蓉,隨后淋上雞湯調和,做成雞rou羹,隨即送到東院去。石詠要跟進去,柳家的卻攔:“大爺,奶奶事先吩咐過,東院人多手雜,您回來就先在二爺那兒坐會兒,坐一會兒就好?!?/br> 椿樹胡同小院的東院,如今的確是擠滿了人。石大娘和王氏自不必說,都在那里守著,此外,石家自己就已經有一個嬤嬤、若干丫鬟,老尚書府齊佳氏那里也一早打發了人過來幫忙,再加上穩婆、大夫還在那邊候著,東院里滿滿當當的都是人,所以如英一早發了話,說是石詠回來,請他在西院稍歇便是。 可是石詠怎么歇得???他一直在自家西院到東院之間的那條過道上打轉,幾回想要溜進東院去,都被自家里的仆婦擋了駕:“大爺,您不能進去!”“大爺,這邊人多手雜的,您看您要不要在外邊候著?” 石喻明白兄長這份心情,當即將石詠請到他的小書房里坐著,出言安慰:“大哥,您且放心,嫂子是個極有主意的……是個勇敢的人?!?/br> 石詠回憶與如英相識以來的過往,點點頭:“你說得對,你嫂子……就是這樣的?!?/br> 他從來不曾懷疑過這一點,如英一向是有勇氣的那一個??蓪λ?,如英重要且珍貴,才會令他害怕失去。 他也知道自己此刻過去東院就是添亂,可是若要他在這里傻乎乎地等候,什么都做不了,如英最辛苦的時候他就這么缺席了,他又渾身難受,覺得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盡管難熬,時間依舊一分一秒地悄悄溜走。夜深沉時,東院那里還沒有什么動靜。石喻白天既要聽課念書,又要習練弓馬,這時早已支持不住,被石詠勸上榻睡去了。石詠則獨自一人,立在西院頭里,焦灼等候。 忽然,只聽東院那邊聲嘶力竭的一聲呼喊,石詠騰地跳起來,大叫一聲“如英”,什么也顧不上,徑直沖到東院里去。 他剛剛趕到上房跟前,已經聽到房里響起一聲兒啼。上房門簾一動,石大娘走了出來,滿臉喜色,對石詠說:“生了,生了!” 石大娘見石詠嚇得失魂落魄的樣子,趕緊說:“你媳婦兒真是個好樣的,輕易不肯呼疼的?!备星槿缬⒁恢睆娙讨弁?,直到剛才,實在是忍不住了,方才用盡力氣呼叫了一聲。 里頭穩婆也出來,向石大娘和石詠連聲道喜,說:“恭喜太太,恭喜大爺,奶奶平安誕下一位千金?!笔竽锷跏菤g喜,謝了穩婆,轉頭便命丫鬟去取事先備下的紅封去。 石詠卻見上房里面丫鬟婆子端著一盆一盆的血水出來,當真看得腳軟,還未等石大娘反應過來去攔,他已經一掀簾子沖了進去,來到如英榻前,捧起媳婦兒的手。 如英滿頭是汗,面色蒼白,精神卻尚好,甚至努力沖石詠抬了抬嘴角,笑著說:“還好!沒想的那么疼!”她早先雖然疼痛不已,卻不曾慌亂,甚至還安安心心地吃了不少東西,如今竟依然有力氣與石詠說話。 石詠沒顧上去瞧自家新生的閨女,先去取了溫熱的手巾,小心翼翼地擦去如英額頭上的汗水,在她耳邊輕聲說:“是個小姑娘!咱們的小姑娘?!?/br> 如英聽了嘴角微挑,笑容愈盛,卻終究太過勞累,此刻終于閉上眼,沉沉地睡去。 待到洗三那日,石家新生的姐兒已經去了新生兒那副紅通通的皺巴巴的模樣,即便閉著眼安安靜靜地睡著的時候,依舊能看得出那眉眼清秀至極,是個小美人兒胚子。 洗三時好些親友都親自趕了來,以至于椿樹胡同外面車駕排了長長的一串,將將排到琉璃廠大街上。 石大娘與王氏早早將整個西院上房都收拾出來,招待親友女眷,結果還是嫌地方局促了些。來賓大多顯赫,十三福晉、十六福晉都親自來了,老尚書府與忠勇伯府的女眷們也幾乎都是舉家出動,一齊到訪,除此之外,與兆佳氏瓜爾佳氏沾親帶故的人家,即便不曾親自道賀的,也大多送來了添盆禮。 如玉作為如英的同胞親姐,自是頭一個該來的。早先她聽說meimei有孕的時候,心里就一直酸酸的,畢竟兩人同日出嫁,meimei有了好消息,她一點兒動靜都沒有,如玉自然歡喜不起來。 待聽說如英得了個姐兒,如玉不知怎么地,竟松了口氣。似乎她與如英兩人一起,又重回同一起點,絲毫沒差。畢竟妹夫是獨子,膝下需要男孩兒繼承香火。這樣一想,姐妹兩個的壓力,誰也不比誰略小些。 可是待如玉將石家的大姐兒抱在懷里的時候,如玉卻終于覺出不同。石家的大姐兒生得清秀至極,前來添盆的女眷們眾口一詞,人人都贊不絕口,愛得什么似的。如玉也是如此,望著襁褓里那張小臉,心中無法便控制地母愛橫溢。她此刻似是能體會如英的心思,覺得有這樣一個玉雪可愛的小姑娘養在身邊,看著她長大,這一腔的愛意便有了寄托,這一生便也不枉了。 如玉去見了如英。如英尚在月中,頭上蒙著帕子,見不得風。但好在此時已經是十月,天氣不熱,即便悶在內室,也不算太難過。 “你這里還好!”如玉覺得如英坐月子的屋子里空氣很清新,彌漫著一股子淡淡的柑橘香味。 “姐,你可千萬別往外說!”這時候如英精神已經恢復得很好,伸出手指貼在唇上輕輕地噓了一聲,“我這屋子里每天兩次開窗換氣。大夫說是可以的,我們那位便也照辦,只不說給我們太太知道?!?/br> 如玉驚道:“萬一見了風可怎么得了?” 如英繼續笑得開心:“我們那位也說了,穿戴妥當,便沒事兒的。但若是一味悶著,對大人孩子都不好?!?/br> 如玉不語,細細打量如英??赡芤驗槿缬⑸藗€姐兒的關系,此刻如英即便在月中,肌膚如玉,沒有斑點,更透著紅潤,似乎比她以前做閨女的時候氣色更要好上幾分。再加上如英眉宇之間透著舒心,仿佛沒有半點煩惱。如玉便想,這妹夫究竟是將meimei寵成了什么樣??! 想到哲彥,如玉便低頭嘆了口氣。 如英知道jiejie的心事,便說:“姐,你別將自己催得太緊了,有些事兒急不來的?!?/br> 如玉心道:你沒嫁入高門大戶,自是站著說話不腰疼。如今她幾乎是數著過日子,數著三年為限,她還剩多少時間,數著哲彥昨兒歇在哪里,今兒又會歇在哪里,東廂還是西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