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節
一時丹濟家里氣氛十分融洽。馬佳氏看著眼前安靜坐著的王氏與迎春,也在心里暗暗駭異,心想真是難得,這兩位性子竟是一個模子里套出來似的,難怪是親戚。 少時石大娘便問起馬佳氏另一個閨女:“聽說夫人還有個姐兒,我們姑奶奶還有位大姑?” 馬佳氏點頭:“是??!大姑奶奶嫁了正藍旗佐領齊世雄?!?/br> 石大娘登時“哦”了一聲,轉臉望向王氏,連聲說:“聽說過的,聽說過的!” 馬佳氏嫁的是宗室,宗室里的彎彎繞不比尋常人家的簡單,她有點兒緊張,趕緊問:“石夫人聽說過我們大姐兒什么?” 石大娘便道:“聽說齊大奶奶制的大衣裳特別考究,前兒個裁了幾件緙絲的衣裳,聽說是織金所從南邊收上來的料子,在京里是獨一份?!?/br> 馬佳氏一聽,心頭就一顫。女婿那家境,她知道得一清二楚。緙絲是什么東西,一寸緙絲一寸金的,尋常人家女眷,裁上一身兒,年節時或是重要場合才會取出來穿一穿——她家丹菁哪里來的錢,一裁就是幾身。 馬佳氏深知媳婦兒陪嫁時陪了好些織金所的料子過來,迎春曾經提出要孝敬些給自己,但馬佳氏寡居在家,只想著穿那么好又給誰看,不如穿些家常的自在,便婉拒了。 可眼下聽說她大女兒有了織金所的緙絲料子,馬佳氏一下子就猜到了是丹菁眼皮子淺,見弟媳的東西好,強討了些去。 馬佳氏臉色不虞,旁邊石大娘已經將話頭岔開了去。石大娘與王氏這一次過來,是真的賀壽并結交來的,不是來興師問罪的。 可是在一旁吃糕點的丹蓉卻不曉事,聽見母親和石大娘說起緙絲料子,當即將手中的碟子放下,用帕子擦了手,抬頭說:“娘,大姐說她就是在織金所買的料子!” 馬佳氏又是一驚,心想丹菁那個吝嗇性子,殺了她也不肯自己往外掏銀子的,馬佳氏忽然便覺得這回被兩個閨女鬧得……好像是糗大了。 這時候石大娘便施施然地從袖子中取了一柄眼鏡出來,端正戴在鼻梁上,轉臉沖馬佳氏笑道:“夫人莫要笑我,我雖年紀大了,但親戚家的小輩們見我閑不住,多少也交了些店里的雜事兒讓我幫著管管?!?/br> 說著她命石家跟來的小丫鬟桃兒取出一本賬冊,石大娘借著眼鏡,一頁一頁地翻過去,一面翻一面說:“正藍旗佐領齊大人的夫人……這客人的名冊上好像沒見著??!” 織金所本有規矩,所有上門購置衣料的主顧,名姓地址都一一登記在冊,這樣方便織金所將每季的織品名錄直接送上門。因此所有親自購置織金所的主顧名姓,都記在這本賬簿上。 石大娘翻完了冊子,將鼻梁上架著的眼鏡推了推,目光從鏡架上越過,望著馬佳氏。她和煦地笑道:“令愛或許是以旁人的名義買的這些緙絲料,也未可知?!?/br> 馬佳氏在石大娘目光的注視之下,徹底心虛了。她明白對方的意思,迎春親手送些花兒草兒給丹蓉,怎樣都可以,只要迎春高興;但是丹菁從迎春那兒強討了好料子,對外還說是自己買的,這迎春家的親友曉得了,誰能樂意? 她忍不住去揉額角,心想自己閨女怎么就這么蠢呢?明知織金所就是迎春娘家的產業,這還敢往人槍尖上撞? 第188章 第二天丹菁回了娘家, 說是要給馬佳氏賀壽。 馬佳氏見她兩手空空而來,心里就有些不大高興。再者, 天氣已暖, 丹菁身上正穿著一件藍地百蝶穿花紋樣的緙絲薄氅衣, 登時將她拉到自己房里問:“大姐兒, 你這身衣料從何處來的?” 丹菁笑道:“娘,您就別管了,這就是弟妹送我的衣料!” 馬佳氏冷笑道:“蓉姐兒都與我說了, 你別給娘打馬虎眼兒, 你那脾性,娘還不知道, 又喜虛榮又好面兒……可你弟媳是國公府出來的千金, 你何苦去招惹她?” 丹菁一嚇:“娘,怎么, 親家來人了?” 她也緊張起來, 可轉念一想, 迎春不就是個國公府的庶女,榮國府一大家子那么多人,誰還總記掛著她? 馬佳氏搖搖頭, 說:“也就是一些親戚, 閑話的時候說起這事兒?!彼话迥?,問:“上回累金鳳的事兒蓉姐兒已經跟我說了,你這也夠能耐的,招惹平郡王那兩口子。這回你與我好好說道說道, 這究竟是從你弟妹那里拿了多少東西?” 丹菁無賴地抬一抬眼皮,說:“也就這一身兒,一匹料子也就做這么一身兒氅衣,挽袖的料子還是我自己給添的!” 這時候一直坐在炕床最里面的丹蓉出了聲,說:“不止,大姐得了兩匹遍地金折枝桃花的,還有兩匹煙霞銀鏤金滴露牡丹的……” 丹菁立即齜著牙嚇meimei:“你這不曉事的丫頭,在這兒混說什么!” 丹蓉在旁邊一本正經地說:“娘說了,要是外人曉得了咱家是這么個家教,我這個做meimei的會嫁不出去的?!?/br> 丹菁登時無語。 馬佳氏一聽那織料的名字,就知道不好,丹菁強討的東西金貴了去了。她伸手就在丹菁臂上狠狠一拍,恨鐵不成鋼地道:“大姐兒,娘當初是怎么教你的,你年紀小時家里日子過得艱難,可咱沒有指著族里拉扯不一樣活得很好,走出去的時候能挺直了腰板兒,背后的影子也是正正的。這兩年丹濟去當了差,也送你出了門子,眼見著日子好了,又指了婚討了媳婦兒回來,媳婦兒性子好,溫柔又敦厚,怎么你……怎么你偏落了這毛病,你對得起你娘,你對得起你弟弟不?” 丹菁被打得胳膊生疼,哀叫一聲:“娘啊,這衣料子啊……也不全是女兒討來的呀……” 這還竟是另有驚喜? 這日是馬佳氏生辰,母女幾個也不好在內室待得太久,過不了多時便出來待客。只是丹濟家母女幾個的神色都不大對,尤其怕賀客們夸丹菁身上那件緙絲氅衣。旁人但凡盯著那件衣裳細看細問,馬佳氏便臉色不大好看,而丹菁則極為尷尬,恨不得趕緊去將身上這件換掉才好過。 到了晚間,丹濟下衙,給母親賀過壽,才從馬佳氏那里聽說了事情的原委,丹菁還真沒有那么厚的臉皮,當著迎春的面兒討那么多好料子,她只得迎春送了那兩匹百蝶穿花的料子。其余的好料子,竟是丹菁給了迎春的乳娘一些銀子,讓乳娘從迎春的嫁妝里偷出來的。乳娘自己平時穿戴不了緙絲的衣裳,又樂得換些錢使,這才點了頭去幫丹菁的。 丹濟聽說這消息,也被雷得恍恍惚惚的。他知道大姐丹菁是虛榮了些,可實在沒想到竟能做出這等事兒。 這邊丹濟家母子兩個還在商議怎么處理此事,那邊榮國府已經打發人上門了。來人是大管事林之孝家的娘子,說是奉了璉二奶奶的話,討他們家姑奶奶的乳娘回去的。 林之孝家的說得很簡短,只說是姑奶奶自小的乳娘行事不妥當,但畢竟姑奶奶自己沒法兒打發,于是府里長輩看不過去,所以將人討回去,回頭會再撥一房勤快的家人來給姑奶奶使。 迎春的乳娘東窗事發,榮國府那邊也是反應迅速,干凈利落地將人給領走了,而且林之孝家的走之前還反復道歉,說是給親家太太添了麻煩,給姑奶奶惹了事兒。 榮府那邊禮數周到,而且先道了歉,給人十足的臺階下,馬佳氏這里自然也沒法兒裝傻,先命丹濟小意安慰。第二天馬佳氏自己來找迎春,只說是代丹菁賠不是。丹菁沒用掉的幾匹料子,也已經送回來還給迎春……只是被丹菁用掉的那些,卻無法補償,馬佳氏當即表示要將自己娘家祖傳的兩只羊脂白玉鐲子送給迎春,以補償迎春的損失。 迎春執意不要,然而馬佳氏執意要給,兩邊各自推讓了一番,最后迎春不得已收下了,又提出再送兩匹料子給小姑裁兩身衣裳,畢竟丹蓉還是未出閣的閨女,不久就要在外走動相看了。 這樁緙絲衣料惹出的官司,至此告一段落。 鳳姐兒則在自家院子里見迎春的貼身丫鬟繡橘,聽了繡橘轉述二姑奶奶的家事,鳳姐兒悠悠地嘆了口氣:“早看那老貨不順眼,沒想到做出這等吃里扒外的事兒!還好她兒子媳婦都在咱們府里當差,否則都不曉得該怎么罰她?!?/br> “二姑奶奶也是,這副綿性子,出了這樣大的事兒,也不曉得往府里來送個信兒?!兵P姐低頭望望自己的肚子,轉頭對平兒說,“上回府里起打的那種小銀戒指,賞一個給這丫頭?!?/br> 繡橘有些惶恐,只說都是該做的,當不得璉二奶奶的賞。鳳姐卻說:“我這頭再過幾個月,也指定是要往山西那邊去的,回頭京里就沒什么人再看顧二姑奶奶了。她身邊忠心的人不多,眼下也就只有你,若是二姑奶奶有什么,你記得,機靈點兒,往外透個信兒?!?/br> 原來繡橘從馬佳氏和丹菁那兒聽說了迎春乳娘的事兒,心想這可鬧大了,若是一個不慎,丹菁那頭反過來把罪責全推到迎春頭上就糟糕了。她乘著這日丹濟府上人來人往,偷偷溜回榮府,將事情的原委向鳳姐兒稟報了。鳳姐倒覺得正好是個機會,將迎春身邊那些不靠譜的人都給摘掉,順便也殺雞給猴看,教人曉得榮府的二姑奶奶不是好欺負的。 賈璉臨去之前曾多次囑咐過鳳姐,囑托她看顧著一點兒迎春,而憑鳳姐的本事,處理這丁點兒子小事,也不費什么勁兒。 只是他們夫婦二人都出京之后,迎春那頭又會如何,鳳姐心里也沒啥把握。 近來石詠異常忙碌,他平白擔了造辦處與營造司兩處郎中的司職,什么都是新的,什么都要一一學起。因此石詠在內務府府署和養心殿花的功夫格外多,再也不能像他剛剛開始當差那會兒每天到點走了。 不過,石詠在忙碌之余,也從母親那里隱約聽說了丹濟家的事,這才覺出,近來他每次見到丹濟的時候對方神情總是訕訕的,搞了半天原來是這個緣故。 “丹濟娘也算是處理得妥帖了。想這世上的人,多半會護著自己所出的姑奶奶,殊不知將心比心,自己將女兒嫁出去,也盼著親家能一碗水端平,以理說理,就事論事,別隨意偏袒了誰?!?/br> 石大娘從織金所那里聽說了丹濟家事的后續,曉得丹菁悶在家里,好長時間不敢出面,就是怕旁人笑話她,便點點頭,覺得馬佳氏這人算是講理,待人接物也有禮有節,不是那等愛攀附巴結的勢力人物,是個可以走動結交的。 石詠卻漸漸又忙起來,完全顧不上旁人的家事——因為薛家的管事從南邊來,將兩件東西送到京中,一件是煤油,而另一件京里人都還沒怎么見過,不知是個什么材料。 石詠最關心煤油的品相,這直接決定他的煤油燈生意能不能成功。待接到煤油的時候他也頗無語,原來這些煤油都是盛在一個個瓷缸里運到京中來的。 這個時空還沒有專門用于盛放煤油的容器,廣東那里的商人便將其盛放在瓷缸里,缸口處用缸泥糊上防泄漏。 石詠一看那缸身,便知道產這煤油的人與他應該是“同鄉”,因為那缸身上貼著一個大大的火焰標記,然后重重畫了個叉,表示這里是“易燃物”,得“小心火燭”。 石詠拍開一口缸,從里面舀出煤油,仔細看品相,見煤油的顏色清冽透明,不含雜質,再將這煤油灌入煤油燈里點燃試試,只見這煤油燈亦是亮度足,火焰穩定,焰心呈青綠色,不冒黑煙,不結燈花,也沒有明顯的異味。 石詠大喜過望,有這樣的油品供應,他這煤油燈就算是成了。他趕緊問薛家從南邊過來的管事:“這煤油對外的價格如何?廣州那邊,可有單獨發賣?” 薛家的管事則笑稱:“我們當時也是這么問廣州傅老板的,結果傅老板說,他還等著看石大爺這燈怎么定價呢!” 石詠忍不住笑:這可見著是想到一起去了?,F在市面上沒有其他需要煤油的產品,燈油與燈,焦不離孟,兩邊自然是互相比照著定價比較合適。此外,他這邊生產出的煤油燈可能會作為軍需使用,由兵部統一采購,這煤油也是缺少不了的。只不過這個定價他卻不能自專,得十三阿哥等人來定才行。 說著薛家的管事又取出了一樣東西遞給石詠,說:“還有這一樣,那邊傅老板也說是看看石大爺有沒有興趣?!?/br> 石詠接過來,見是漆黑的一塊固體,但是這固體看上去是膠狀物凝固之后形成的這樣一大塊。他將東西湊到鼻子下面聞聞,能隱約聞到一點兒香氣。 “這是什么?” 薛家管事一副“您都不知道我怎么曉得”的表情,望著石詠,說:“那邊傅老板說石大爺一見鐵定會明白?!?/br> 所以,這是“同鄉”帶給他的考驗? 石詠看了半晌,問那薛家管事,說:“你可知那位傅老板的煤油是怎么得來的嗎?” 薛家管事搖搖頭,說:“傅老板原也沒瞞著,可是小人就是看不懂。只曉得傅老板從馬六甲過來的船上買了一桶一桶的‘黑油’,然后將黑油灌了又是燒又是晾的,便做出了煤油……對了,這東西也是一并做出來的。石大爺,石大爺?您……沒事吧!” 石詠聽到這里,已經有些傻了。 一桶一桶的黑油,那難道是石油?從馬六甲運來,想必是從石油礦藏豐富的地方,經馬六甲海峽運往中國的口岸,至于又燒又晾什么的,想必對方已經掌握了煉化原油的方法,當然了,方法可能還比較土,但是能煉出這樣品相的煤油——這就說明對方是成功的呀! 對了,這塊黑乎乎的東西,想必就是煉油的副產品了,這叫什么來著? 石詠一想,突然拍著后腦記了起來:這東西叫瀝青,略微加熱就能變成極粘稠的液體。瀝青是防水、防腐以及筑路的好材料,他前一陣子還在煩宮里有些大殿屋頂漏水的問題,眼下竟一下子得了這樣東西…… 他忍不住想要隔空給身在廣州的那位傅老板打招呼:學霸老鄉,你你你……你好厲害??! 第189章 石詠對廣州那位傅云生的敬仰之情有如滔滔江水, 曉得人家鐵定是學好了理化,穿到哪個時空都不怕。這煤油, 鐵定是傅云生進口了石油之后煉化的產物, 而這些瀝青, 應當就是煉煤油之后的副產品, 傅云生不愿浪費,一并就叫人送到他這兒來消化了。 相形之下,他這個研究古代工藝美術出身的文藝小青年簡直是個徹頭徹尾的理科學渣, 若不是碰巧曾研究過古代玻璃的成分, 又有工匠相幫,他哪兒能做出玻璃來??! 當下石詠激動地問了那管事, 問這一次從南邊進了多少煤油與瀝青進京。管事答曰煤油五百缸, 瀝青五百桶,說是一個月之后還會再抵京一批, 數量是現在的兩倍。石詠掂量掂量, 覺得這兩樣東西都是急需, 這點兒哪兒夠。 他有心寫封信給傅云生,豈料薛家管事這時候將傅云生寫給石詠的信取了出來,說:“對不住, 石大爺, 險些將這信給忘了?!?/br> 石詠知道對方是個“同鄉”,但沒想到對方竟先給自己來了信。他一拆信紙,掃了一眼,只見信上都是字母, 心里難免緊張,畢竟好長時間沒用過外語了??墒撬屑氁豢?,卻發現對方其實也沒有難為他,這信上寫的乃是漢語拼音。 只見對方筆跡粗豪,一個個字母傾斜到似乎要飛起。石詠慢慢讀著,發現對方寫了一行話:時機未至,等有機會我聯系你! 除了這行話之外,信的末尾還龍飛鳳舞了一行大字,石詠依樣讀來,竟是“小子不賴”四個字。他一怔,心想對方怎么知道自己是個年輕小子,瞥眼一看薛家管事,石詠又明白了,定是這管事給透出去的。 薛家管事馬上腆著臉夸石詠:“沒想到石大爺連洋人的文字都看得懂?!?/br> 石詠少不了也裝裝樣子,板著臉說:“這算不得什么,皇上,還有好幾位皇子阿哥,都是看得懂洋文的……” 康熙早年間與歐洲傳教士往來較多,對西學又感興趣,能看得懂洋文自然沒什么。他膝下好幾位阿哥,據傳也看得懂洋文,其中就有九阿哥、十六阿哥…… 石詠一想起九阿哥心里就敲響警鐘:看來,他還得將這信毀去,免得叫人發現了這是“假”洋文。 見過薛家管事,石詠安排將南邊采買來的東西先送到城外玻璃廠。那里對庫存有較為嚴格的管理制度,因此煤油雖然是易燃品,可也有人能好生照看,免得生什么禍事。 將這一切都安排妥當,石詠便趕去金魚胡同見十三阿哥。這時天色已晚,石詠原沒想到十三阿哥府上會有客,豈料被府上管事迎進外書房,才見到雍親王正盤腿坐在十三阿哥外書房的炕上,鼻梁上架著眼鏡兒,正刷刷地奮筆疾書。 石詠向他問安,雍親王也只抬起眼,沖石詠看了一眼,說:“你回你的事兒,不用理我!”說著,又伏低了繼續書寫。 十三阿哥則與石詠坐在一旁的酸枝木書桌邊。石詠今天正好帶了一具煤油燈燈具過來,這是他在玻璃廠的研發處新打造出來的,與煤油燈的“軍需版”不同,是煤油燈的“民間版”,是石詠打算先解決了軍中用度之后,再開發出來在民間售賣的。 石詠將那盛著煤油燈的匣子先取了出來,連匣子一道放在書桌上,接著便向十三阿哥交代了南面得了煤油與瀝青兩樣的事兒。 十三阿哥聽說煤油可以先緊著軍中的用度,而瀝青則可以用于筑路、防水等多項用途,不禁念了一聲佛,連聲說太好了。 旁邊雍親王也忍不住抬頭看了十三阿哥一眼。 十三阿哥登時笑道:“四哥,這不是近朱者赤么?平日聽您念佛念得多了,我也多些佛性。您瞧這不是老天保佑,心想事成么,早先茂行制的油燈,如今就尋到了合適的燈油供應了。不止有燈油,還有另一樣好物,叫什么瀝青的!” 石詠沖十三阿哥點點頭。 這時候雍親王似乎已經將一封書信寫完了,一面將紙箋裝起來,一面說:“可茂行剛才不也提了,那是要靠從海外采買才能造得出來么?若是以后需要更多,豈不是真金白銀都就此要往海外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