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節
王樂水卻很坦然,笑著恭賀石詠,并且非常高興:“早擔了半天的心,怕調來的郎中是個不好相與的,哪曉得是你!茂行啊,我這一顆心全都放回肚子里去嘍!” 石詠卻又是愧又是窘,不知該怎么說才好,憋了半天,王樂水上前來拍拍他的肩,沖他眨眨眼,說:“茂行,咱們處了這么多時候了,都知道彼此不是那等爭名奪利的人,這一時的得是,又算得了什么?我這還打算好了,要擼起袖子,好好做點兒實在的事兒,往后指著你照應著我!” 石詠雙眼瞬時有些發酸,不知該說什么好:王樂水這意思明白著就是要他不要擔心造辦處的差事,他會將一切做得妥帖,石詠這個委署的郎中,其實只是擔了個好聽的名頭,一切功績,卻都靠王樂水他們來掙。 而王樂水的人品,幾乎是這時空里他最信得過的。 王樂水這時候沖石詠笑道:“茂行,你可還記得你第一天進造辦處時候的樣子,那會兒我可還真沒料到,你竟然在這個年紀,就已經升到了正五品。真是令人羨慕??!” 石詠想想也是,王樂水浮浮沉沉,將近到四十歲上,才得了郎中的官職,而他家石老爹,過世之后追封,也不過是個五品。他這點年紀,就已經站上了正五品的官階上—— 這只能教石詠吐槽,這個時空里當官實在沒個標準,像他這樣毫無經驗,毫無資歷,亦毫無建樹的人,竟然也能幸進若此……一定有哪里不對。 一時內務府眾人齊來道賀。從城外歸來的唐英對石詠這個小子“曲線救國”,從營造司那頭爬到了自己上司的位置上絲毫不介意,連連恭喜,吵鬧著要討酒吃。造辦處另一位郎中尚裕和對石詠也極盡巴結,知道這小子背后一定有貴人,否則不可能如此連著“躥升”的。 石詠不得已,只得答應了在松鶴樓請客,這下子造辦處上下全歡騰了,可石詠想,總也不能拉下了他營造司的那些下屬們,因此做決定兩邊一起請。十六阿哥這邊也湊趣,一道出席,還拉上了十七阿哥一起??傊伾氈蟮哪曩哼€一分沒見著,已經先花了一大筆請客吃飯的錢。 不久,石詠升職的消息傳開,永順胡同那里,一向不茍言笑的大伯富達禮總算露了點兒笑模樣,而二伯慶德的眼睛則早就笑得快找不見了。石大娘則是滿心歡喜,自然又少不了在石老爹的靈前上香祭告,灑了幾滴淚。 賈璉聽說這等喜訊,便旋風似地趕到椿樹胡同。他現身上有個正五品的同知,聽聞兄弟也得了個正五品的郎中,喜得不行,見了石詠,納頭便拱手相賀。 待石詠謝過他,賈璉卻又說:“你也該賀我才是!” 石詠發呆。賈璉上回從山西巡撫伊都立那里得到了實缺,他明明已經賀過了啊,還特地自掏腰包買了一件板橋的字畫,送給賈璉,讓他帶著上任“充門面”去。這怎么又要賀了??? 賈璉也不解釋,沖著石詠傻笑,半晌才說:“我十日之后起身,不過拙荊還得在京中多留一陣?!?/br> 這是……石詠一挑眉,他也不算太遲鈍,心想:原本說好了賈璉媳婦兒陪他一起上任的,這會兒突然說不去了,這難道是。 “恭喜璉二哥??!”石詠突然開竅了,“難道是……雙喜臨門了?” 賈璉笑得說不出話來,連連點頭。石詠也是大喜。早先賈璉得了大姐兒之后,就再也沒聽說過喜訊,竟沒想到是這個時候傳了好消息。 石詠大喜,連忙命家人將賈璉惦記了許久的野桃酒又抱了些出,哥兒倆坐著對酌一二。賈璉就絮絮叨叨地說起他去山西的安排。 原來賈璉得了伊都立的照應,得了大同府的實缺,滿心歡喜。然而回家之后,賈府里的人卻反應不一。 寧府那邊沒說什么,直接給賈璉送上一包儀程,似乎那意思是,既然補了缺,那就趕緊去赴任吧。 榮府這邊,倒是赦政幾個,一起聚在榮禧堂議了議。賈赦的意思,責怪賈璉怎么補缺的事兒也不與家里商量。賈母卻認為這事兒不能怪璉兒,畢竟府里以前誰也沒管過賈璉補缺的事兒,這會兒人家能耐,自己補上了缺,能怪誰來?賈赦被噎得無語,轉而又挑剔起賈璉的上司伊都立的出身。 然而伊都立的生父是伊桑阿,外祖是索額圖,當年曾是不折不扣的二阿哥黨。聽見賈赦指摘,賈母就不高興了,只說:你還敢說你老子的不是嗎? 賈赦想起自己親爹當年站隊的“光輝事跡”,乖乖地閉了嘴。然而賈政卻很高興,他早已選擇性地遺忘了自己在侄子補缺的事兒上一點兒也沒出力的事實,而是勉勵賈璉,既然讀了圣賢書,上任后就行圣賢所教之事,要愛民如子,一定要做個好官云云。 賈璉剛開始還將賈政的話聽進去了,可是不久榮府里又聽到喜訊,說是賴嬤嬤家的孫子賴尚榮,也補了個缺,沒有賈璉的品級高,是個七品的知縣。 賴家是賈家有頭有臉的奴才,子孫如賴尚榮,早已脫了“戶下人”的籍貫,并且有機會出仕為官,這全是榮府主子的恩典。聽說那賴尚榮的七品缺兒,還是賈政幫著打點的。 賈璉還能怎么著?——笑容在臉上逐漸消失唄! 雖說七品知縣的缺兒補起來很容易,可是賈政只顧著照應賈家豪奴討賈母歡喜,卻不顧自己親侄子,這令賈璉原本高漲的熱情,又被兜頭一瓢冷水澆滅了些。 正在賈璉有些心灰意冷的時候,南邊林如海替賈璉聘用的幕僚趕到了京中。 林如海原本只聽說了賈璉補了山東道沂州府的同知,可后來看了邸報,才曉得賈璉最后補的乃是大同府實缺,管錢糧的。揚州師爺,天下聞名,林如海便點了兩名錢糧方面極為拿手的師爺,趕著上京,要給賈璉助一臂之力。同時林如海還給賈璉寫了一封長信,寫清了賈璉初次赴任應當做哪些,避忌哪些,如何處理與上司下官的關系等等。 林如海所指點賈璉的,則是賈家任何人都無法給與的。畢竟賈府里沒有人有過放外任的經驗。 除了這些經驗之談以外,林如海還有一樁旁人指點不了賈璉的。這位做姑父的提點了一下賈璉怎樣與當地大戶打交道。揚州鹽商富甲天下,山西晉商論起規模與經營之道,并不在揚州之下。賈璉上任,即是著手錢糧這一塊的,便少不了與晉商打交道。林如海自然也傾囊以授,將自己積累了多年的心得盡數指點了賈璉。 賈璉得了姑父指點,自然也重新振奮,積極準備。他有林如海襄助,賴尚榮如何他已經不放在心上,相反還反過來隱晦提點了一下二叔賈政,請他老人家經心些,萬一以后賴尚榮有個什么不妥當,別將賈府牽扯出來。 然而就在賈璉忙著準備出京的時候,鳳姐兒突然診出了喜脈。賈璉立時被巨大的幸福感所包圍,所謂雙喜臨門,便是如此。 因鳳姐兒月份還淺,輕易不好出遠門,所以夫婦兩人趕緊改變計劃,賈璉先行赴任,鳳姐兒先在京中養胎,等六七個月胎相坐穩了再前往大同。 同時,為了安鳳姐之心,賈璉將身邊一應侍妾與丫鬟,全留在了府里,照應鳳姐兒,他自己則帶著一幫小廝和幕僚,如同帶著一個“和尚幫”一般,這就準備上路了。 石詠見賈璉眉飛色舞說得高興,自然也替他們夫妻倆感到開心。 第187章 賈璉當著石詠, 就著甜滋滋的野桃酒,說了一晚上的話, 最后大醉酩酊, 走不回去。石詠只得命興兒去雇車, 他和李壽將人扛上了車, 往賈府那邊送回去。 石詠算算賈璉今日喝的這野桃酒,其實也與以前他喝的量差不多,足見酒不醉人人自醉乃是真理。 第二日賈璉酒醒了之后又過來石家道謝, 提起另一件事, 他昨兒可能太過興奮,忘記說了。石詠聽去, 卻是與他的朋友, 三等侍衛丹濟有關的。 事情出在丹濟家。賈璉隨在這邊忙忙碌碌地準備上任的事兒,但也沒忘了關心他meimei迎春的家事。畢竟他這一赴任, 回頭鳳姐兒也離了京, 迎春在京里就沒多少靠譜的親人了。因此賈璉才以家事相托, 并且隱約提到一點兒傳聞:聽說迎春的大姑姐從迎春那兒得了不少當初賈府給迎春陪嫁的嫁妝——織金所的錦緞,都自己裁了做新衣,出門卻顯擺去。 據賈璉判斷, 這消息都已經傳到賈家知道了, 想必無風不起浪。丹濟看著是個實誠的好人,但是他的姐妹是否也好相與,是否會打迎春嫁妝的主意,就不知道了。 “這事兒, 難道丹濟也不管么?”石詠好奇地問。 賈璉的眼角瞬間抽了抽,片刻間有些無語。他和這個時空其他的男人一樣,也都認為這些事兒是“內宅”之事,男主外,女主內,丹濟是御前侍衛,又如何管得了這些瑣屑小事;然而石詠卻覺得,迎春的婆母大小姑,也是丹濟的親娘姐妹,這事兒丹濟應當過問才是,沒有女兒家嫁出去了就得單槍匹馬地對著婆家這么多人,至少還該有個丈夫從中化解,才能讓矛盾消弭么。 “你說的……也有道理!”賈璉難免想起自家的處境,想起向來是鳳姐兒勉力周旋,也虧她有那樣的本事,竟與家中妯娌婆母小姑大都處得融洽,就這樣,還免不了得罪一兩位。這樣想來,他這個做人丈夫的,好像確實有點兒像是個甩手掌柜。 “所以我特地來求你,”賈璉自我反省一陣之后說,“畢竟嬸娘和姑姑都是給二meimei添過箱的,是二meimei的正經親眷。若不是你嫂子剛好不方便,這事兒她早已出頭去了……” 賈璉管石詠的娘叫“嬸娘”,管石詠的二嬸王氏則跟著鳳姐兒一起叫,叫“姑姑”。近來鳳姐兒在府里養胎,不便出門,否則憑她那得理不讓人的性子,早已要親自出面拍桌子去了。 石詠恍然大悟,感情不是要他出面,是要請他的母親石大娘和二嬸王氏一起,作為迎春的“親戚”出面,最好能點一點丹濟家的女眷,見好就收,大家和平相處,也免得彼此得罪。 石詠全明白了,便對賈璉說:“這樣也好,璉二哥離京之前,也往丹濟大哥那兒去打個招呼,就提一提我們這一門親戚,順便向令妹也說一聲,平時多往我們家走動走動。這樣我娘她們也有個由頭上門做客?!?/br> 賈璉答應了。他辦事格外教人放心,沒過幾天,迎春已經由丫鬟和幾個媳婦子陪著,過來椿樹胡同小院拜見石大娘和王二嬸了。 此前迎春在榮府見過二嬸王氏,只沒想到這回再見,王氏已經換了裝束,能戴金戴銀,一些亮色的衣裳也都能穿了。迎春趕緊向恭敬王氏賀喜,王氏雖然心里尚有萬般的愁緒說不出口,但也只得受了迎春的恭賀。 這話一說完,迎春便與王氏相對無言,兩人一道,安安靜靜地坐著,都不知該怎么開口才好,但又都覺得,如此這般安靜對坐,兩個人反而都很舒坦,很愜意。 石大娘在一旁“噗嗤”一聲笑,說:“迎春姑奶奶,你們府上那位璉二奶奶,與我們這位可是親姑侄,可那性子卻南轅北轍的,如今你們二位坐一處,卻是一模一樣的性子。我就瞅著是不是哪兒搞錯了,明明你們兩位該是親姑侄的才是?!?/br> 迎春與王氏各自抬頭,互視一眼,都忍不住笑了起來,彼此的距離頓時有拉近好幾分。 石大娘這時候便取出了事先給迎春備下的禮物,送給她說:“這是織金所新出的九件頭禮匣,姑奶奶拿去,自己留著賞玩,或是送人都行?!?/br> 織金所以前推過一次六件頭的禮盒,不賣只送,里面盛的是扇套、檳榔荷包、跟頭褡褳、鑰匙袋、扳指套、鼻煙壺套,俱是男子所用之物。禮盒數量不多,在京總共送了不到一千套,但端的是供不應求,至今仍有人高價求購,卻往往求而不得。 這一次織金所所推的“九件頭”,卻全是女眷所用之物。里面所盛的乃是雞心荷包一只、葫蘆荷包一只、香囊一對、團扇一枚,并“像生花朵”四樣,分別由紗、絹、通草、蠟瓣四樣材質,制成四季花色。除了頭上戴的花兒之外,所有織物都是由緙絲制成。送給迎春的這一匣,織料大多顏色嬌艷,花色也活潑。迎春見了,連忙向兩位長輩致謝。 “姑奶奶不用客氣,回頭若是有人問起,便提一句咱們‘織金所’,就承姑奶奶的情了?!?/br> 迎春知道“織金所”是鳳姐的產業,前些時候聽說薛家也入了兩成股在里面。薛家名下領著“宮花”的皇商生意,自有熟識的手藝人來做這些“像生花朵”,且能做得惟妙惟肖,與真花別無二致。 迎春當即應下,隨即又遲疑起來:“我們太太那里……” 她固然得了件好禮,只是這禮盒里的東西卻不大適合送給她的婆母馬佳氏。迎春過門數月,馬佳氏待她甚為體貼,她身子不爽利的時候也不要她立規矩,迎春心里對婆母充滿了感激之情。 “知道啦!”石大娘登時打趣迎春,“自然還有給你婆婆的!”說著又推了個禮盒出來。這一盒,則是送給年紀較長些,喜歡顏色深沉些的女眷的,里面一樣的東西,但顏色大多是秋香色、藕荷色、蓮青色、象牙色之類,紋樣也多用“福祿壽喜”,“像生花朵”的顏色也更素淡些。 迎春見了大喜,比她自己得的那件禮盒還要高興些,趕緊謝了又謝。 石大娘也笑道:“好孩子,可見得是你疼你婆婆了?!?/br> 這次“織金所”有了上一次做禮盒的經驗,這一回推出的禮盒數量略多,而且分出了種類,有目標對象是閨閣小姐與年輕媳婦的,也有專供石大娘這樣年紀、或者更年長些的婦人穿戴的。 禮盒這次不再是贈送的了,而是定了個價往外發賣,指名一天發賣兩種各五十件,賣完為之。 這個時空里,女眷所穿戴的貼身飾物,大多不從外面購買,都是自己親手縫制。然而這樣的小物件,倒也少有人能尋到緙絲或是織金、泥金這樣名貴面料,精工細作地縫制。再加上各種“像生花朵”做得栩栩如生,市面上根本求不得。于是這禮盒一經推出之后,織金所跟前天天有人早起排隊,專門等候店家開業。 織金所每日一開業,當天所售的禮盒便一搶而空,甚至有人專門代為排隊,甚至搶購禮盒高價轉售的。后來織金所放出消息,說是已經在慢慢補足貨源,請各位主顧耐心等候。那市面上的禮盒價格才慢慢降到正常水平。 一時迎春離開,正好有織金所的女掌柜過來報賬,石大娘聽了那邊報的一個個數字,忍不住與王氏相視而笑,說:“說到底,還是女眷的生意好做?!?/br> 晚間石詠從內務府府署歸來,石大娘與他說起迎春來訪之事。石詠忙問:“娘,您說那賈二姑娘是不是真被丹濟大哥的家人欺侮了去?” 石大娘搖搖頭,納悶著道:“不像??!二姑奶奶與她婆母當是處得還不錯?!?/br> 石詠仔細回想賈璉的交代,便說:“好像是有個貪財的大姑子?!?/br> 石大娘登時拉著臉,說:“詠哥兒,這內宅的事,不好輕易下斷語的??傄蚵犌宄瞬藕??!?/br> 石詠對這些內宅的門道一竅不通,見母親板了臉,趕緊喏喏地認錯。只聽石大娘說:“詠哥兒,內宅之事,最忌背后議論。畢竟眼見為實,耳聽為虛,在打聽確實之前,不要信那些風言風語。我們老石家的人,都不在背后說人是非的?!?/br> 石詠垂著手聽母親訓話,見母親說的在理,便一一都應下。 “不過你說得也不無道理。二姑奶奶那個性子,的確不是能拒絕得了人的。若真是有個牙尖嘴利的大姑子,倒是有些難辦!”石大娘想了想,說,“不過不妨事,娘想辦法去打聽?!?/br> 石詠謝了母親,回自己屋子,將丹濟與迎春的家事與紅娘的瓷枕聊了聊。紅娘聽了沉默片刻,道:“難,難,難!” 她一連說三個“難”字,石詠登時也替迎春感到頭疼。 “那位顯然是個既軟弱又怕麻煩的性子,只消能糊弄過去,她就絕不肯再多走一步的。那位若是遇上個好人家,對方待她好的,兩邊自然能處得好??扇羰怯錾蟼€專撿軟柿子捏的,得寸進尺的,她就會一步一步往后退,哪怕是退無可退了,她也茫然無措,不知道該向誰求援?!?/br> “那位顯然就是因果讀多了,事事逆來順受,不曉得為自己爭。估摸著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撞大運,若是運氣不好等不來好命,她就絕難招架得住,唉……” 紅娘說著長長嘆了口氣。 石詠沒想到紅娘對迎春的判斷這么悲觀,他憑空想了想丹濟的品性,那位可比什么“中山狼”要好太多了,且身上擔著御前侍衛的職務,想必愛惜羽毛潔身自好。 “我信得過丹濟大哥,不會……應該不會……” 石詠剛開始還信誓旦旦的,可是到后來,他的氣勢還是弱了些。 丹濟若是個顧家的漢子,那倒也好說,但丹濟身上背著的差事使他沒多少工夫照管家里。再萬一丹濟與其他那些大老爺兒們一樣,將內宅的事都拋諸腦后,這可怎生是好? 石詠話語里的猶豫被紅娘聽得一清二楚,登時“嗤”的一聲笑了起來,說:“要指著你們男人啊,黃花菜都涼了?!?/br> 接著紅娘自言自語地說:“這內宅里的事兒,一定得她自己去了性子里的軟弱,自己能立起來才好。就算旁人再怎么幫她,可誰能看顧她一輩子去?” 石詠:“這倒是!” 紅娘聽了,少不了又笑起來,說:“不過啊,詠哥兒你可要相信一點,這世上,還是我這樣熱心腸的好人多,你家這位親戚的事兒,眼下指定是有人會管的!” 隔了幾日,便是迎春的生辰。說來也巧,迎春與丹濟的娘馬佳氏的生辰趕巧了是前后腳,只差一天。 石大娘便往丹濟家里遞了帖子,說是她與王氏一起,拜會馬佳氏,順道給馬佳氏與迎春一并賀個壽。 因顧著馬佳氏生辰的正日子那天馬佳氏本家親戚多,石大娘便撿了迎春生日那天,和王氏一起趕過去。 馬佳氏沒見過迎春的這門親戚,聽說是永順胡同忠勇伯爵府的旁支,便以為這旁支的境遇該與自家差不多。她登時生了同病相憐的心,連忙命人將兩位往屋里迎,邀了石大娘與王氏一起坐在炕床上說話,迎春在旁邊椅子上坐著,又叫人將二姑娘丹蓉也一起叫出來見人。 丹蓉年紀不過十幾歲,一團孩子氣,見自家奉上了待客用的茶點,便自己在一旁捧著一碟綠豆糕吃得高興。 石大娘用和藹的眼神望著丹蓉,笑贊道:“蓉姐兒頭上這通草制的海棠花真是鮮亮,襯著姐兒的相貌,別提多水靈了!我是沒有閨女,實在是羨慕夫人,有這樣個靈秀的姐兒在膝下?!?/br> 馬佳氏稍稍有些緊張,她知道丹蓉頭上戴著的通草花,乃是見到了迎春得的那九件套大禮盒之后,從迎春那兒討了去的。 哪知石大娘絲毫不怪,笑著將丹蓉贊了又贊,還夸迎春眼光好,送小姑子的這朵宮花,真是再合適不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