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節
在九貝子府門口,胤禟陰沉著一張臉,目送貝子府的人護送慧空師徒一起往西直門過去。西直門又叫水門,丑時開一次城門,讓往宮中送水的水車進城?;劭諑熖挂钩龀?,只能等那個時候。 胤禟記起早先慧空師太所述,心里也覺出不妥。良妃有疾,八阿哥回京探視乃是人之常情,但是良妃既然漸好,八阿哥卻沒有直接趕回御駕身邊,而是在湯泉行宮相候,這便是托大,足以令康熙覺得八阿哥藐視朕躬。 除此之外,八阿哥還命人給康熙送去一對新得的海東青,只因看中了這對鳥兒鮮活歡騰,才特為送去的。他素知皇父青睞這種猛禽,不過是投其所好罷了。 胤禟皺皺眉頭,記起慧空師太的話,大約能猜到,若是有人暗算八阿哥,便應當是從這對鳥兒身上而起。 “那老尼姑,也不曉得撐得到撐不到湯泉?!必范K記起剛才見到慧空時的情形,那模樣頗為駭人,慧空胸前衣襟上一片片都是深紫色嘔血的痕跡,也不知道這樣的人還能支持多久,還能不能及時趕到八阿哥身邊。 “八哥,你且放心,無論需要弟弟做什么,弟弟在京城里,一定替你做到!” …… 翌日,在湯泉行宮,八阿哥聽完慧空師太所說,也覺駭異,胸腔中一顆心臟猛烈跳動。 早先他疾馳回京探病,已經感不適,再加上如今冬令時節,深怕自己舊疾復發,也跟著病倒了去,才想偷個懶兒,在湯泉行宮歇上一天。他也曾依稀覺得在湯泉候見,有些托大,但想那對海東青神俊非凡,定當得皇父喜歡,自己這些小小的“不敬”便不會有人在意??烧l會想到,竟會有人用這對海東青來暗算他? 他在御駕身邊也有些幫手,連忙遣人給那邊遞信,讓隨時把圣駕行在的消息傳遞過來。 慧空則在一旁苦勸:“八爺,如今留在此處絕非良策,為今之計,唯有立即動身,趕到圣駕行在?!?/br> 因為她所算出的天機乃是,那一對海東青,將引發康熙心悸,恐有生命危險。圣躬違和,儲位空虛……那個位置,唯有力者居之。 “大師……大師的意思是,”八阿哥胤禩心內如掀起了驚濤巨浪,駭異萬分地盯著慧空,他萬萬沒想到,看起來已是奄奄一息的慧空師太,竟能給他這樣“大不敬”的諫言。 如今伴駕隨行的內大臣之中,阿靈阿、鄂倫岱兩人,都是鐵了心支持八阿哥的“八爺黨”,一心盼著擁立之功;除此之外,伴駕的皇子阿哥之中,十阿哥自不必說,其余要么是儲位無望,要么是漢女所出的年幼皇子,其余實權阿哥,俱留在京中。自己若是此刻趕去行在,矯詔即位,這些人怕都是一句話都不敢說。 如此一來,他便能在行在一手遮天,同時命人秘密入京,傳令九阿哥與十四阿哥在京中暗中布置,只消控住九門提督與駐京八旗,旁人便沒法再蹦跶。待圣駕駕崩的消息傳出,他早已將局面穩穩控住,大事……已成。 想到這里他幾乎手心出汗,慧空所言不錯,眼下,他不是離那儲位最近的一次,而是離那皇位最近的一次。 可是……皇阿瑪引發心悸,有生命危險,卻未必便意味著會駕崩,如果真是那樣,他便只能,只能…… 胤禩焦慮異常,背著手反反復復在湯泉行宮走來走去,偶爾瞥一眼窗外,只見昨夜一夜扯絮般的大雪之后,放眼望去,唯有一片白茫茫。 “大師,你所言之事,當真乃是……天命嗎?” 胤禩問。 慧空聞言,慘然一笑,道:“八爺還記得貧尼所說的,什么是先天神數嗎?” 她心中有些預感,八阿哥心中的“天命”,恐怕與她所想的天命有所不同。她得窺天機,知道只要往前一伸手,大事便成。然而八阿哥那里,“天命”卻是“天注定”,凡人無力可改,就是用來順應的。 胤禩博聞強記,慧空師太所說過的話,他怎么可能不記得?“先天神數,并不是算命理定數、未來之事。命可以改,運可以轉……” 所以要得天命、成大事,就必須先除去眼下坐在皇位上的那個人? 胤禩想到這一點,腦海里立即浮現康熙的身形與面龐,胤禩的眼神立即一抖,他可以摸著良心說,這樣大不敬的心思,他可從來沒有生過。 的確,他的生母良妃衛氏出于微賤,但是自幼得康熙的關愛,并不少與其他阿哥,甚至九十這兩個母家高貴的弟弟,也心甘情愿地成為他的跟屁蟲。而他,則是那樣地崇敬皇父康熙,崇拜他的雄才偉略與寬仁氣度。終其一生,他都在處處模仿皇父,處處揣摩皇父的心思,處處討好皇父,不過是想得到一句皇父的夸獎罷了。 難道,從今往后,皇父便不會再夸獎他,從今往后,他每夜聽見的,便都只有來自陰曹地府那咬牙切齒的詛咒嗎? 胤禩怔怔地望著窗外白茫茫的一片,天地無邊無際向遠處延伸,早已分不清界線。 他自己的聲音也有些發虛:“慧空大師,您且暫時休養,您所說的,我……我且,考慮一陣,好……好嗎?” 第125章 十二月初, 御駕緩緩行至熱河行宮。 康熙皇帝如常召見喀爾喀土謝圖汗使節,之后又聽哲布尊巴丹活佛大喇嘛講因果。外人看起來圣駕一切如常, 唯有魏珠知道, 太醫每天早中晚三次為康熙施針, 所以如今圣駕看起來才會身體健康, 并無大礙。 魏珠提心吊膽了很久,深怕圣駕有什么三長兩短,那他如今唯一的靠山就沒有了。除了怕這個之外, 魏珠也深恐有人會趁此機會, 對圣駕不利,那他也勢必被滅口, 小命玩完。因此他這幾天里幾乎沒有闔過眼。圣駕這里一應藥物所需, 他都只敢托付給內務府總管十六阿哥。只因為十六阿哥曾經出面救過他的徒弟小徐,所以魏珠如今唯一相信的, 就只有十六阿哥一個。 八阿哥胤禩當日在湯泉行宮候駕, 豈料圣駕并未在湯泉行宮逗留, 而是傳他前往遙亭行在。一到那里,胤禩立即被內大臣傅爾丹鎖拿,但是并未立即押解回京, 一直隨圣駕到了承德。八阿哥明白, 他如今這是被當了人質,讓那些留在京城的人不敢輕舉妄動。 在熱河行宮,康熙急召上三旗都統,并駐防熱河、盛京、直隸三地八旗統領, 并傳旨宣三、四、七、九、十四等人前來熱河一道相見。 胤禟久已未見到八哥與十弟,這日在皇阿瑪殿中見了,十阿哥只沖他搖搖頭,使個眼色,并不說話。而八阿哥胤禩則根本不在殿中。 待眾人行禮畢,康熙轉頭看看魏珠,魏珠雙肩微微一顫,轉頭去取了一對鳥籠過來,放在眾人面前的地面上,輕輕揭去上面覆著的一層青布。兩具蒼老而僵硬的鳥尸登時出現在眾皇子面前。 “胤禩在朕日前駐蹕遙亭時,以即將斃命的鷹二架,遣太監一名、親隨一名前來請安,還說他會在湯泉等候御駕回京。如此藐視朕躬,朕因憤怒,幾乎引發心悸,危及生命。1” 康熙說到這里,眼光在自己眾多兒子的面上緩緩劃過去,望著他們或吃驚不可思議,或明露憤慨的表情。 九阿哥胤禟雖然有心理準備,可是見皇阿瑪當著除八阿哥以外幾乎所有的成年皇子說起這事,心底難免一抽?;矢溉绱俗?,對八阿哥來說,不啻于公開處刑了。 “胤禩系辛者庫賤婦所生,自幼心高陰險。昔日聽相面人張明德之言,遂有大背臣道,覓人謀殺二阿哥,舉國皆知?!?/br> 康熙說到此處,人人面上都是一白,甚至那些生母出身不高的年輕阿哥都低下了頭,面頰發燙,呼吸急促,卻也免不了一一都忍了。 張明德之事,早已被證明了是大阿哥挑撥離間之言,并不干胤禩的事。胤禩也是因此而得以脫罪,怎么這時候又翻出來說?除此之外,“系辛者庫賤婦所生”,八阿哥胤禩的生母良妃,固然是辛者庫出身,可是卻是較早獲封妃位的五妃之一。若良妃是辛者庫賤婦,那其余妃位上那幾位,甚至還未掙到妃位的,又是些什么? ——太毒了! 皇阿瑪口出之言,著實太惡毒了。眾人都還記得早先康熙是怎樣痛斥十三阿哥的,一句話便令十三阿哥號哭不已,硬生生在乾清宮磕破額頭;如今八阿哥所得的評價,竟比十三阿哥所得的更毒三分,更慘三分。 當日皇阿瑪重視胤禩之時,良妃便是心中所愛,如今惱了胤禩,良妃便是“辛者庫賤婦”了? “朕已將其所遣太監馮遣朝等逐一審訊。彼已將黨羽鄂倫岱、阿靈阿盡皆供出。胤禩仍與亂臣賊子結成黨羽,密行險jian?!?/br> “因此朕特諭爾等眾阿哥,俱當念朕慈恩,遵朕旨意,始合子臣之理。不然,朕日后臨終時,必有將朕身置乾清宮,而爾等執刃爭奪之事!胤禩因不得立為皇太子,便恨朕切骨,其黨羽亦皆如此。二阿哥悖逆,屢失人心,胤禩則屢結人心,此人之險,實百倍于二阿哥也?!?/br> 眾阿哥原本都是低著頭聽康熙訓話,到此刻,都是滿頭滿身的冷汗,無人敢再站著,齊齊伏身,跪下聽訓。 康熙只甩下一句,“自此朕與胤禩,父子之恩絕矣?!北惴鲋褐榈母觳矒P長而去,留下一群皇子阿哥,面面相覷。 康熙這么說,胤禩便是絕了儲位的指望。 然而此刻即便是與胤禩不對付的誠親王雍親王等人,心里都高興不起來。誰能想到康熙翻臉翻得如此之快,早些時候還躊躇滿志的八阿哥,今日跌得如此之慘,就算是最陰險的政敵,都不敢輕易幸災樂禍—— 八阿哥明顯就是被人陰了。試問誰那么蠢,會自己送一對即將老死的海東青孝敬皇阿瑪? 眾人與八阿哥同病相憐,都是打小兒在皇阿瑪的積威之下這么過來的,少不了將自己代入胤禩的境地,都是不約而同地打個冷戰,覺得若是與胤禩易地而處,大約都沒臉活下去了。與八阿哥親厚的幾個,更是疑心這個,疑心那個,看誰都像是幕后黑手。 唯有九十兩位阿哥,一見康熙離開,便去向傅爾丹打聽胤禩關押的所在。 康熙一番痛斥,自然也傳到八阿哥胤禩耳中。 他在關押之中,剛開始聽說這話時,殊無反應,只抬起一對無神的雙眼,望著囚室上方的天花板,心中想:二哥之于咸安宮,大哥之于直郡王府,十三弟當年在養蜂夾道,大抵……都是這樣的吧。 待慢慢省過來,胤禩忍不住開始微笑,緊接著笑聲越來越響,轉為狂躁的大笑。九阿哥與十阿哥兩人恰與這時候趕到,聞聲都是驚叫:“老八,八哥……” 他們還未明白胤禩因何發笑,就已見胤禩面上兩行淚水涔涔而下,大笑早已化為悲哭,只聽他大聲哭道:“皇阿瑪,皇阿瑪,枉我……” 枉我對皇父一腔孺慕之意,枉我在最后一刻守住了本心,沒有動那等邪念。 “朕恐日后必有形同狗彘之阿哥仰賴其恩,為之興兵構難,逼朕遜位而立胤禩者…… ” 康熙那些直刺入人心的話語兀自在胤禩耳邊回蕩著,他原本就有機會,做出比這更加惡毒令人不齒的事,然而這卻不會令他淪為階下囚,像現在這樣忍受皇父的言語羞辱,無休無止地在心頭一刀一刀地割著…… 他守住了心中應當堅守的道義,卻落得這樣的下場。 “辛者庫賤婦所生,辛者庫賤婦所生,哈哈哈……” 胤禩突然再次高聲狂笑起來,“皇阿瑪既然認為額娘卑賤至斯,當初何必要幸,幸了之后又何必讓生,何必要讓兒子生在這個世上……” 九阿哥與十阿哥只能看著八阿哥反反復復,哭笑無常,都是目瞪口呆,即便相勸,也不知道該如何勸起。 世上最傷人的,并非刀劍兵刃,而是這等惡毒言語,就如一柄血淋淋的匕首,瞬間便將八阿哥傷得體無完膚, 想到這里,八阿哥終于痛苦地閉上雙眼,心想,原來這才是天命,無論旁人怎么抬那花花轎子,在康熙眼里,他自始至終只是一介出身卑微低賤的庶子,唯有躺平任人羞辱踐踏的份兒。 少時內大臣傅爾丹過來,心中也生出憐憫,可也絕對沒有這個膽子去勸八阿哥,只能低聲勸告九阿哥十阿哥,只說他們來此探視,到底是犯忌諱的事兒,不可多留,勸他們暫且離開。 胤禟與胤峨無奈,只能開口向胤禩告辭。胤禟不忘了告訴八阿哥:“八哥放心,宮里良母妃那里……” 胤禩遽然一驚,他早先聽了慧空的話之后,一度優柔寡斷,將一切后果都想到了,唯獨沒有念及尚在宮中的生母良妃。此刻康熙直斥他為“辛者庫賤婦所生”,他才想起,這一次,他一個心軟,便連累生母了。 八阿哥生母良妃相貌絕美,但卻并不是心性頑強之人。前幾年一廢太子胤禩受牽連的時候就曾大病一場,險些沒能熬過去。如今康熙當中斥她為“辛者庫賤婦”,在宮里那樣的地方,良妃自然會落個任眾人奚落鄙夷的下場,沒有丈夫相護,也沒有兒子支援,以她那樣心性要強又容易多思多慮的性子,豈不是又要遭受一次打擊? “拜托兩位弟弟……” 八阿哥終于支撐起身體,遠遠向胤禟與胤峨招呼一聲。 九十兩位,被傅爾丹帶著離開八阿哥臨時關押之處,十阿哥兀自在與傅爾丹理論:“你自管告訴皇阿瑪去,爺不怕的。是爺的兄長手足,爺就過來這么瞧一眼,怎么了?” 九阿哥卻朝傅爾丹團團一躬,只說了聲:“八哥在這里,全有勞大人了!” 傅爾丹奉命看守八阿哥,不管康熙怎么跳腳,八阿哥都是他的親兒子,傅爾丹又怎么敢怠慢?當下趕緊答允了。九阿哥一扯十阿哥就走。 一路上,十阿哥只聽九阿哥壓低了聲音,憤憤不平地道:“那一對死鷹,若是教爺知道是哪個王八羔子動的手腳,爺絕饒不了他!” “還有那一對師徒,神神叨叨的也未必是什么好東西,”九阿哥火氣忒大,恨上了一切相關涉事之人,“爺倒要問問,究竟是怎么知道八哥被人暗算的,沒準暗地里也有什么別的勾當也說不定!” 這“斃鷹”之事一出,康熙迅速出手,剪除八阿哥的羽翼。阿靈阿與鄂倫岱被拘不說,短短數日之間,現有刑部尚書與侍郎均被革職查辦,工部尚書降級轉任太仆寺卿,侍郎則免職留用。以下兩部官員,都有不少變動。 早先追隨擁戴八阿哥的人難免看得目瞪口呆,人人自危。 然而也不乏一兩個幸運兒,刑部查辦轉調了不少官員之后,人手正缺,便清點以前曾在刑部任職的諸官員履歷,發現從刑部平調轉內務府的郎中賀元思如今被貶,正在上駟院任職。 吏部查過賀元思的履歷,認為當初賀元思因差事不當而被降職之時,并無八阿哥一系的人作保說情,顯然與八阿哥一脈并無甚關系。如今在上駟院任職勤勉,并無大錯,于是便將賀元思又平級調回了刑部。 賀元思作為八阿哥胤禩的私人,還是曾經親自從蘇州帶了五名良家女子上京的私人,當初被八阿哥當做炮灰放棄的時候,早已萬念俱灰,沒想到竟然因禍得福,又能平級調入刑部,同時也順勢洗脫了“八爺黨”的牽連,往后若干年不會因此而擔憂,賀元思忍不住暗叫僥幸。 如今刑部上下被清理了一遍,熟悉舊部務的人并不算多,賀元思有經驗和資歷擺在這里,以后順著刑部往上升,不比在吏部或是戶部來得慢。他一時回想起當初在江寧清涼寺內得慧空師太算過先天神數,說他會有“意外之喜”,現在想起來,恐怕就應在這件事上。 賀元思迷信,趕緊趁此機會拜拜神佛什么的,同時回到家里又挺直了腰板,重振了夫綱,責令發妻將早先偷偷發賣的美妾再買回來。賀夫人這時候再去問人牙子要尋紅菱的下落,又哪里找得到? 臘月中,宮里傳出良妃病重的消息。眾人都曉得必是為了康熙皇帝那一句話的事兒。雖說宮里有宜妃遮掩,但是人多口雜,這些話很輕易就傳入良妃耳中,教良妃怎么受得住,必然是唯求速死,免得拖累八阿哥。 然而她卻沒想到過,無論她是生還是死,八阿哥的出身都無法磨滅或是更改。 因已經進了臘月,不少有爵的人家聽說良妃的病情之后,擔心這個年過不好,偷偷地屯了些豬羊之類,也舍了年節時擺酒吃席唱戲的打算。 然而良妃的生命力卻比眾人想象得要更頑強些,硬生生挨到了三月間才咽氣,死前求了康熙的恩典,見了身為階下囚的八阿哥一面,這才閉了眼的。八阿哥緊跟著一場大病,病得形銷骨立,險些沒有熬過來。 良妃死后,康熙的心意似乎稍稍有些回轉。此前他停了八貝勒及屬官的俸銀俸米,在胤禩病重期間,康熙雖然從未遣人前往探望,但據說曾經過問過胤禩的病情,看過太醫開的藥方。 待胤禩逐漸痊愈之后,康熙命恢復了八貝勒府的俸銀俸米,并命將胤禩膝下的庶子弘旺養在宮中。 不少人猜測是康熙后知后覺地悟出來,當初“斃鷹”事件,八阿哥乃是被人陷害,實屬無辜,又因良妃郁郁而終,實在可憐,所以對八阿哥略顯寬和,也在情理之內。 然而也有明眼人看得出,八阿哥舊黨已經被康熙剪了個干凈,余者礙于“父子之恩絕矣”那句話,再也沒膽子往八阿哥那邊靠過去。既然是獨木難支的一根光桿兒,為何不把他留在朝中,反而能夠牽制其他幾子? 不過,這些俱是后話。 石詠在臘月里跑了兩趟潭柘寺,都沒有打聽到妙玉師徒的消息,直到內務府封印,石詠交待了所有的差事,這才聽說妙玉師徒如今已經轉去住在西便門外的牟尼院。 作者有話要說: 1康熙這一段訓話節選自《清圣祖實錄》,有少量改動。另外,《清圣祖實錄》是雍正朝編纂的,其中也不乏對當初政敵的貶低之辭,未必是歷史真相?!皵历検录笔飞洗_曾發生,但這里的各種細節則俱是小說情(編)節(的),不可盡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