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節
聽了紅菱的遭遇,在座的四個,都是大男人,難免都帶了點兒羞愧。薛蟠最先爆了粗口:“個囚攮的,自己犯錯怪在女人身上,丫不是個東西!” 十六阿哥搖搖頭,早先他也著實沒看出來,賀元思竟會是這樣一個人。 他出一會兒神,嘆了口氣,抬頭對紅菱說:“那么就請賀……紅菱姑娘,為我們這幾位唱一曲吧!” 紅菱是個心性頑強的,憶起當日所吃的苦,卻只有讓她更認真地過眼前的日子。聽見十六阿哥這么說,紅菱當即應了,在雅間門邊尋了張椅子,沖十六阿哥遙遙一福,隨即坐下,手揮五弦,唱了一曲評彈小調。 雖說她那吳儂軟語唱的是什么,雅間里這幾人全都聽不懂,可是紅菱一曲唱罷,在座幾人都自覺主動地掏了銀子,算是答謝紅菱所唱的這一曲,也是對她這樣氣性的女子表達些許尊重。 自第二天始,賈璉與薛蟠便去結交些往來蒙古的行商,希望能由他們引見,見見蒙古過來的使臣與王公,了解了解他們的品味與偏好之類。 石詠則在薛家在承德的分號里,張羅怎生布置一間專賣出售自鳴鐘的鋪面出來。 這次十六阿哥從十三阿哥那里帶了十幾件新制的自鳴鐘到承德,數量并不多,只能算是個先遣,探探路,并且嘗試打出些名氣出來。 這十幾件自鳴鐘各有各的不同,石詠便命人在鋪面里設計了幾個經典的場景:正堂、花廳、書房,每個場景都是一水兒的紅木鑲大理石家具,那十幾件自鳴鐘便點綴在其間:正堂的雕螭大案上、炕屏旁、多寶格上、窗臺上……唯一一座體積巨大的座鐘,則放置在客人的座位旁邊。 他與石崇悄悄商量過,又去尋了幾名畫工,將這些個自鳴鐘每樣繪制了一幅界畫的工筆小樣兒,標注上名稱和尺寸,裝訂成冊,便成了名錄。屆時只要交予客商,各色貨樣,便一覽無遺。 “這才像樣么!”石崇不客氣地指教,“客人進來,你難道讓客人自己一件件地去找這些成品么?” 石詠心想:這也有道理。 “那豈不是有了名錄就夠了?”石詠心想,若是這樣,他就干脆命人多制幾本“名錄”,直接往蒙古送去。 “那怎么行?”石崇又老實不客氣的訓斥,“見不到這擺設起來的實例,誰曉得你這自鳴鐘買回去怎么擱置?” 說來這石崇確實有些經商的天賦,或者說,這人接受新鮮事物特別快。就說這自鳴鐘吧,石詠從來沒向石崇專門解釋過這究竟是件什么東西??墒鞘缰皇菑膸讉€人的言語里就慢慢理解了,曉得這是件到了時辰就會咣咣發聲的新奇玩意兒,可比以前的日晷更漏之類好用多了。 一旦理解了這件東西,石崇便指點石詠:“交待管事們,看著快正點了,就把客人往里面迎?!?/br> 石詠以為然,便命管事們在正點之前,提前個十來分鐘,將客人往鋪面里迎。待到正點的時候,鋪面里的自鳴鐘全部鳴響,有的震,有的響鈴,有的有機械鳥出來“布谷”,一瞬之間,眼花繚亂,給人的感覺確實極為震撼。 “每件自鳴鐘,都是獨一件,沒有重樣的!”石崇又吩咐。 石詠心想:好么,好不容易做了名錄出來,打算以后按這個批量生產的,可石崇竟提出不要重樣。 不過細想想,富人的心理,可能就是這樣,只喜歡天下獨一無二的東西,一旦聽說這樣是旁人也有的,立即不感興趣了,這恐怕也是有的。 “命管事們帶客人們一件件看,越看到最后,就越是好東西,越貴!” 石詠心想,最好的留在最后,這個道理很容易理解。 豈料石崇下一句接道:“最后告訴他們,這里的東西,都不賣!” 石詠嚇了一跳,心想這莫不是在玩兒我呢?可是想了半天,最后終于咂摸出味道來:得不到的東西往往令人覺得最好。石崇對富人這種心態的拿捏,大約就相當于后世的“饑餓營銷”吧。 于是承德便多了一間神奇的鋪面。這間鋪子每天定點開門,每次只迎八名客人入內,絕不多進一位——因為這鋪子只有八名管事招呼客人,一對一,專屬陪同講解,每位管事眼里都只有唯一位客人,絕不會招呼第二個。 客人進門之后,店家會有小二奉上茶水和熱毛巾,如果客人要求,還會有茶食水果之類,應有盡有,予取予求。 待客人坐定,稍待一會兒,這鋪面里便鐘鼓齊鳴,嚇人一跳,待反應過來,客人才覺驚喜,天下竟有這樣有趣而實用的物事。管事便又遞上名錄,隨即請客人起身,對照名錄,將正堂、花廳、書房里的十幾座自鳴鐘依次看過,最后將看得眼花繚亂的客人送出門。 客人們出門之后,才反應過來:這東西都擺在鋪子里,鋪子卻一件也不賣,這店家……圖什么呢? 待過了一段時日,漸漸有人貪圖這店家奉上茶水點心,不要一個銀錢,便也混進去,不為看那自鳴鐘,只為吃白食。店里掌柜卻依著規矩,將這些人照樣迎進去,吃好喝好之后再送出來。隨即這間鋪面的名聲立即爆了,承德整個城里的人都知道:這家鋪子的東家,莫不是個傻子? 偏巧這店的東家正有個外號叫“薛大傻子”。 名聲大噪的同時,這鋪面跟前天天有人排起長隊,有些人是圖個新鮮,有些人則是貪圖那些免費的食水。 然而他們漸漸發現,隊不是那么容易排的了。一來,因為這鋪面規模有限,而且每次只接待八名客人,絕不多進;二來,這鋪面開始了預約制,各家王公貴族、高門大戶、富商巨賈,都可以事先預約,每次有六個名額是留給有預約的客人的,其余兩個名額由先到者得。 如此一來,每天排著長隊的人大多會失望而返。還有那精明的干脆做起了代排隊的生意,代人排隊,賺點兒小錢。從此這間鋪面跟前,每天凌晨,都有人在這里排隊。反倒是正午以后,排在后面的人見今日入內無望,便干脆早早散去。 這間鋪面開了好一陣,一樁生意都沒做成,倒是那《名錄》送出去幾十本。正當旁人都覺得這家店的店主腦子準是有坑的時候,這鋪面突然關了,說是主家有喜事,隔幾日再開。 正當滿承德的人都在談論這間鋪面,猜測這鋪面主人有什么喜事的時候,石詠作為幕后策劃者,自然知道所謂喜事就是賈璉回京去陪伴媳婦兒生產,這里有幾名管事隨同賈璉一道回京。待這些管事再回承德的時候,會帶更多的自鳴鐘新貨過來。 這段時間正趕上康熙啟程往塞外過去,承德這里亂哄哄的,石詠也得收拾心情,準備去收拾避暑山莊的爛攤子。 豈料這時候,十六阿哥胤祿過來尋他,告訴他前些日子有個蒙古王公遣人過來,要將這個鋪面里所有的自鳴鐘都買下。 “你猜對方報了多少錢?”十六阿哥笑嘻嘻地問石詠。 石詠心里給這些自鳴鐘定價是均價五百兩一座,所以他隨口問:“五千兩?” 十六阿哥笑笑:“兩萬——” 石詠眼珠子險些當場掉出來。 豈料十六阿哥繼續:“薛家管事當時回了說,這一批都是獨家,沒有重樣的,東家想自己留著,之后從從京里調過來的一批才是打算發賣的?!?/br> “然后呢?”石詠問。 “對方加到了三萬兩?!笔⒏缋^續笑,“然后爺就賣了?!?/br> 自鳴鐘的生意,頭一回開張,基本上就把他們下一步需要的人工和材料錢全都賺回來了。 石詠:……難怪我不是個富人。 他,實在還是對這個時空的富人缺乏了解與想象力,心中存了幾分懊惱。 只是這并不妨礙石詠繼續展開想象的翅膀,單這一回就賺了這么多,石詠自然規劃起了將來:這自鳴鐘可以做的花樣可實在是太多了,眼下這一批主要是以上等木料做鐘面鐘身,輔以鎏金鎏銀的銅胎裝飾為主,以后還可以做陶瓷的、琺瑯的、象牙的……呸呸呸,保護野生動物,象牙的不做;器型上則可以做座鐘、臺式鐘、掛鐘、花式鐘……等到這一波自鳴鐘的風潮席卷而過,他們就已經開始做表,懷表、手表、各種表……難道就不把那些蒙古王公和京中富戶的銀子都賺過來? 這時代,并不是一個藏富于民的時代,大戶與豪強幾乎控制了所有的社會財富。石詠倒是盼著能用這種法子,能夠一定程度上促進社會財富的再分配,能讓那些生活在底層的人,比如工匠之流,能夠活得輕省點兒,且再多些創造力。他可是對這些人寄予了厚望的。 當然這前提是,主管此事的十三阿哥,也別教他失望才好。 石詠在這般喜洋洋地盤算,他腰間佩著的頒瓟斝卻又發了聲:石崇打了一個大大的呵欠,說:“小石詠,難道我們富人的心思就這么難懂么?” 第108章 康熙御駕一行于七月初從承德出發, 巡幸塞外,四、五、八、十、十四、十七阿哥隨行, 十六阿哥留在承德, 為避暑山莊的營建工程善后, 同時侍奉留在承德避暑的皇太后。 自鳴鐘的生意有了起色之后, 石詠便收拾心情,準備幫著十六阿哥在避暑山莊收拾爛攤子。上次維修西華門的時候,他有過檢查建筑結構, 替換不合格材料的經驗, 所以十六阿哥放心地將這次的事情交給石詠主理。 石詠則每天帶了一批工匠,一個書吏, 逐一檢查避暑山莊的建筑, 從承重的結構開始檢查,先將主要的毛病挑出來, 再考慮其他的瑕疵。 這些內務府營造司的工匠從未與石詠合作過, 但都聽說過石詠“幸進”的故事, 有些人未始便沒有看石詠笑話的心思。然而石詠手持一根鋼釬,左戳戳,右捅捅, 就能將有問題的建材一一檢查出來, 又大多都是關鍵位置上的,這倒令人漸漸失了小覷之心,對石詠的態度也敬重了不少。 因康熙已經去了塞外,十六阿哥便指示石詠, 差事別趕得太急,反正沒人催,他們悠哉悠哉地慢慢做著就成。 于是石詠又過起了不用加班的日子,每天三四個時辰泡在避暑山莊園子里,其余時候只管在承德游山玩水。 承德這座城市伴隨避暑離宮而成,并沒有城墻,嚴格來說并不算是一座古代意義上的城池。石詠也能很明顯地感覺到這個地方與三百年之后的后世差別很大。在這個時間點上,避暑山莊的規模還沒有后世那樣龐大,山莊附近的藏傳佛教建筑群此刻也還未建起來。但是這一帶往來商貿已經極其繁盛,市井行人雜沓,車馬喧囂,各地各族的商販隨處可見,酒樓茶肆鱗次櫛比,到處是一派欣欣向榮的景象。 同時這里也到處在大興土木,除了避暑山莊以外,各蒙古王公,朝廷重臣都爭相在這里設府邸、修園子。石詠走在街面上,經??匆娺\送各類建材的車輛經過,整根的金絲楠木、一大捆一大捆的紫檀黑檀、漢白玉的石板堆滿了車駕……石詠時常琢磨,這哪家富貴人家修園子,用這樣好的材料? 說實話,他身為內務府營造司的主事,竟然對這家園子的修筑者非常羨慕:有了好材料,才能修出好園子??! 這天道路上又有長長的車隊依次而過。石詠見到那一車一車的,全是產自南方的湖石。 “這是哪家的園子?看起來真是闊綽得很!”石詠身邊有人好奇地反問?!斑@南邊來的湖石,光路上的運費就要好幾千兩銀子了吧!” 石詠只顧著欣賞這些南方湖石的“皺、漏、瘦、透”,聽了這話一怔,心想:感情這不就是“花石綱”么? 旁邊就有人伸出拇指和食指比了比,“就是這位!” “材料再貴,也不是這位出錢,都是下面的孝敬?!?/br> 石詠忍不住想起蘇州織造府的那兩位:難道這些從南邊來的精貴材料,全都是史侯府的孝敬不成。 他有心繼續聽壁腳,可是旁邊人見到石詠在凝神細聽,不愿再說,只搖頭嘆口氣:“北方大旱若此,承德這里卻只在攀比修園子。唉,不提也罷?!?/br> 石詠正在發怔,忽然聽見有人打招呼,叫他“石大爺”,卻是個嬌嫩的女聲。 石詠回頭一見,也是認識的,連忙點頭致意,問:“你們家五姑娘還好么?” 來人不是別個,正是當初從蘇州一道上京的那五名女子之中,號稱“五姑娘”的那一位,隨身服侍的丫鬟。 “這么巧,石大爺也在熱河?”小丫鬟抿著嘴笑問。 石詠點點頭:“是呀,來辦差的?!?/br> 他這天是辦完差事就來街面上轉轉,身上還穿著官服。 小丫鬟笑著道:“可是石大爺又升官了?婢子恭喜石大爺?!?/br> 石詠客氣一番之后,就沒什么話好說了。畢竟他的生活與當初上京的那五名女子毫無交集,除了虛情假意地問聲“好不好”之外,就再沒有什么可說的了。 小丫頭也甚是乖巧,見狀便道:“石大爺,婢子還有事要忙,這便先告退了?!闭f畢向石詠福了福,隨即離開。 石詠的問話,她這小丫頭除了答“好”之外還能答什么?在外人看起來,她們五個姑娘衣食不愁、無憂無慮的,哪兒能不好?就算是從南邊跟來的婆子和mama,都直贊姑娘們有福氣呢。 可是這群姑娘心里都清楚,她們那位“八爺”,家有悍妻,膝下荒涼,所以命人從南面把她們幾個送來,不敢放在京里,只能偷偷摸摸地置了宅子,在承德養著。說是外室吧,這世上可曾見過一下養五個外室的?說來不過就是專門用來生孩子的物件兒罷了。若是能生下個一兒半女,便是有功,或許有朝一日能接回京里去;若是肚子沒福氣,可能一輩子也就這樣了。 小丫頭待走遠之后,悄悄回頭望望石詠的身影,想起當時上京的時候幾個姑娘還一起笑話過這石詠是個“呆”的,可如今卻見人家年輕有為,官運亨通的。若是當初哪個姑娘能嫁這位石郎君,恐怕才是真正有福的人那。 八阿哥在承德又是修園子,又是養外室的。這些事兒畢竟與石詠無關,他也不往心上去,只管將精力全放在避暑山莊的差事上。 這天他帶人檢查避暑山莊的正殿“澹泊敬誠殿”,發現了一些了不得的事情。 這“澹泊敬誠”殿,乃是避暑山莊的主殿,也是后世所熟知的避暑山莊“金絲楠木大殿”。這間主殿規模宏大,前后建有內外午門,朝房、書屋、寢宮之類。這間主殿名氣響亮,主要是因為乾隆年間此殿重修,將其所有的建筑材料都換成了金絲楠木。 然而在石詠所處的這個時空,這間正殿的建筑材料遠沒有那么奢華,而建筑形式也與后世所見的略有不同。后世澹泊敬誠殿御座上方是以金絲楠木雕成的天花板,上面刻有萬字、壽字、蝙蝠、卷草之類的紋樣。然而石詠如今所見的,卻是一只藻井,用斗拱支撐,上面繪滿了彩畫。 石詠仰著脖子看了半天,最后說:“支一架梯子,我爬上去看看?!?/br> 面對這種繪著著精美彩畫的藻井,石詠慣用的鋼釬就使不上了,再說他也下不去手。于是石詠命人支起梯子,自己爬上去,伸手將那藻井表面輕輕一托,他立即覺得不對:觸及之后才發現,那藻井表面輕輕一顫。 可能石詠本人是專業修復“硬片”“硬彩”出身的,手上的感覺非常靈敏,這藻井表面輕輕一顫的幅度非常小,可是也超出了石詠的心理預期。 “給我遞個手電……對不起,給我遞盞燈上來!”石詠吩咐候在梯子下面的工匠們。少時一盞明瓦制成的羊角燈送到,石詠卻嫌光線太暗,沒法兒看清藻井斗拱上的情形。最后還是有人給去點了枝蠟燭,另外架了梯子,手持蠟燭,替石詠將眼前的景象照亮。 待石詠看清了斗拱上的情形,幾乎倒抽了一口冷氣:只見那斗拱上有一條長長的鋸縫,自上而下,只留最下面大約寸許的距離,沒有鋸斷。 石詠伸手去推斗拱一旁的藻井結構,底下的工匠全都大叫起來,連他們都能看清藻井的裝飾在晃動,同時有鋸屑悉悉索索地掉下來。登時有工匠以為這藻井馬上就要掉下來了,有人立馬躲到一邊,也有個姓何的工匠立即沖出去,抱了一根長長的木柱進來,沖藻井底部一抵,暫時將藻井整個兒抵住。 這一刻,石詠清楚地覺出自己背后已經被冷汗全浸透了。 老天爺,這是御座上方的藻井。萬一康熙他老人家正在這里坐著,這藻井掉下來,皇帝本人萬無生還之理。再瞅康熙底下這么多兒子正一團混戰的架勢,老爺子若是掛了,這天下且得亂。 石詠是個百分之百的和平主義者,他的理論是,每個王朝工藝美術的最高峰,都出自于社會穩定、經濟發展最好的時候。也只有這種時候,人們才有機會與能力,來創造美、欣賞美。俗語說“亂世買黃金,盛世藏古董”,也只有國家安定的時候,這些精美的工藝品才有安身之處。而歷史上因為社會動蕩、戰火紛亂以致稀世珍寶損毀遺失的例子難道還少么? 當然了,如果這個時空里的歷史進程按他所熟知的進行,康熙他老人家是真龍天子,洪福齊天。這藻井掉下來的時候,康熙并不在坐這澹泊敬誠殿的龍座上。那么,倒霉的人就會是石詠,就會是十六阿哥,會是所有曾經參與座大殿修建的工匠們。十六阿哥是龍子鳳孫,最多就是被皇上厭棄,落得跟十三阿哥早年一樣,而石詠他們,卻真真實實有腦袋掉落的風險。 石詠一伸手,點了那個姓何的工匠,說:“你,再帶幾個人,多取一些木柱來,無論如何咱得保住這藻井別掉下來!” 早先曾帶人在這里修筑澹泊敬誠殿的一名委署主事此刻雙膝發軟“啪”的一聲就沖還爬在梯子上的石詠跪下來,顫聲道:“大人,石大人……卑職真的不知這是怎么回事??!” 石詠伸手朝他的鼻尖一指,道:“你,再帶兩個人,多拿幾架梯子,將這藻井上所有的斗拱都檢查一遍,將有問題的斗拱都找出來,一定要仔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