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節
傅青雖不知這其中是不是母親的授意,可單論要將舅舅家的表妹許配給堂兄這事,他總覺得心頭難安。倒不是說瑯沅不好,只是傅言同趙汐朝感情甚篤,情真意切,任誰也拆散不開。原先因為感情之事,已經傷了明連和明珞了,此刻若再出來一個瑯沅,這日后哪還有個消停的時候! 如此,他斟酌著用詞,用胳膊肘輕輕搗了搗傅言,小聲道:“堂兄,堂兄,你快睜開眼,我有天大的正經事兒要同你說呢!” “什么正經事兒?你要參加春試了?還是又看上哪家姑娘了?” “不是,不是啊,堂兄!”傅青愁容滿面道:“是瑯沅,我舅舅家的小表妹瑯沅??!你估計不認得她,不過這不重要。重要的是祖母知道你同明珞退了親事后,跟我娘就琢磨著將瑯沅許配給你!我估摸著找時間就要同你商議了,就提前跟你說一聲。你不了解我娘那人,她只要提出來了,十有八九都能成事!你可別不放在心上!” 頓了頓,他撇了撇嘴,巴巴道:“反正現在已經這個樣子了,明連那里我真管不著了??傄膊荒鼙浦⒊蚕矚g他。我就你這么一個堂兄,你要是真喜歡阿朝,就趕緊跟祖母說說,回頭把婚事定下了,想怎么著都成!” 須臾,傅言才輕聲道:“多謝,我知道了。是我對不住明珞,日后若有機會,必然補償于她。至于同汐朝的婚事,此次帶她入京,正有此意?!?/br> 聞言,傅青大松口氣,只覺得壓在心底的石頭終于能放下了,“那便好,你們趕緊把親事定下來。我也能跟著松口氣。堂兄你都不知道,明珞那小丫頭向來都是不到黃河心不死,估計還想跟你死灰復燃呢!還有祖母那里,一天到晚cao心你的親事,你趕緊把家成了,日后用不著擔心別人把阿朝拐跑了!” 話音才落,恰好馬車也停穩了。傅青率先起身跳下馬車,又轉身將傅言扶了下來,這才親膩的挽著他的手臂,大搖大擺的往府里走。 哪知才走到一半,突然想起今個白日里,自己放下話說,要跑國公府待幾日的。如此,傅青將手又松開了,撓了撓頭,為難道:“這樣,我就不跟你進去了?;仡^我娘看見我,又要不高興了。明連從咸州回來,身子一直都沒見好,我去國公府照顧照顧他去……” 說著,一溜煙的往外頭跑,很快便沒了影子。傅言伸出去的手到底放了下來,嘴邊還沒來得及說出去的話也盡數吞了回去。搖了搖頭,這才大步往上房去。 傅言因著身上傷勢未愈,在府中修養了好些時日??杉幢闳绱?,也沒敢稍微懈職,每日便只在自己的院子里處理事務。翰林院近幾年來人員遞減,諸事堆積冗雜,少不得料理一二。 轉眼過了幾日。這日,天氣正好,春風拂面帶來陣陣清香。傅言從翰林院里出來,穿著一身簇新的朝服,隨行的還有幾位同僚。他年紀輕輕便已經是朝中六品官員,又深得圣上和翰林院幾位老太傅的賞識。仕途一片錦繡光明,遂同行的官員言語之中,或多或少都有幾分巴結的意味在。 傅言隨意應付幾句,好在穿過玄武門之后,幾位同僚便紛紛告辭。他坐上馬車,略一思忖便讓馬夫先去一趟戶部衙門。 戶部掌管著全天下的土地、戶籍、賦稅以及官員們的俸祿。里頭設有一座藏卷閣樓,具體記載戶籍的卷軸就存放于內。若要調查執名和他娘親的真實身份,必得先從此入手。另外,傅言派了兩撥人,分別去東瀛和江北城調查,用以探明執名的底細??傊且屭w汐朝安心才是。 馬車停在衙門前,門外差役一見來人穿著正六品的官服,連忙迎了出來。傅言提袍跨進門檻,同那差役說明了來意。差役應是,請傅言稍等片刻,一溜煙的跑去稟告戶部侍郎。 戶部侍郎姓沈,若正經算下來,也算是傅言叔父的下屬。如此,一聽來人的身份,立馬出來同這位年紀極輕的翰林院侍讀客套一二。這才由人領路,一路穿過幾處宮殿樓閣,又往北走了一陣,越走越是偏僻,也越是寂靜,終是在一處古樸的小閣樓門前停下。上頭刻著“藏卷閣”三個大字。 許是戶部侍郎還有公務在身,遂將傅言帶到地方后,這才要告退。傅言立馬拱手致謝,這才提袍走了進去,眼前驟然明亮起來,驀然生出一股別有洞天之感。 從外頭看分為上中下三層,腰檐之處設有暗層。西盡間設樓梯連通上下,成排的書架上擺滿了卷軸。墻面由青磚砌筑,刻以玄紋,簡潔素雅。頂乃由琉璃瓦砌成,大約是為了確保卷軸的安全,不易被水火相攻。 這藏卷閣尋常時候都是鎖著的,可每日有專門的人進來清掃,并沒有想象中鋪天蓋地的灰塵。那差役笑呵呵的在門外候著,半點沒有要跟進去的意思。 如此,傅言便自己進去尋了,這些卷軸都是按著地域和時間劃分,若是正經找起來,十分費事。好在他下午無事,便在這兒耗著。大約半個多時辰,才在最角落里抽出一卷卷軸。 解開卷軸的繩子,傅言指腹輕輕劃過卷軸上的字跡,從右至左仔細找了一遍,毫無頭緒。他生怕遺漏了,又翻找了幾卷,還特意詢問了看守閣樓的差役,也沒得到什么線索。 眼見著天色不早了,估計再耗上一夜也無濟于事。傅言將卷軸放回架上,一不小心撞到了架子,將手邊的卷軸掃落在地。 彎腰將卷軸撿起,上頭的字驀然撞進了眼里。傅言眉心一蹙,凝眸細看,就見這冊卷軸記載著他爹的生平事跡。也不知道是哪位好事的編修所寫,里頭詳細的記載著傅大人哪年哪月哪日入朝為官,又是哪年哪月調任出京,先后碾轉幾地。再后來便是上任之后立下的功勛 以及在朝廷上得罪過的同僚名字。 翻到最后卻突然缺了小半卷,恰好只記到玄正十八年,在傅大人返京被害的前兩年。傅言將卷軸翻來覆去,百思不得其解,總覺得有什么地方不對。略一思忖便將卷軸塞在懷里,帶回了府上。 趙府。 府上燈火通明,趙汐朝用了晚膳從上房出來,聽得他爹說要在京城西街替執名母子買處宅子,讓他們母子搬出去坐。執名他娘是個沒什么想法的人,什么事都聽執名的。別看執名自己一天到晚在院子里倒騰蟲子,一聽要他搬出去住,立馬不愿意了。 他笑得滲人,“吧嗒”一聲將筷子對折,沖著趙老爺喊了一聲“爹”。趙老爺登時嚇得魂飛魄散,再不敢提買宅子的事兒了。 趙老爺是不敢再提,可趙汐朝卻敢。她前世怎么說也同執名相處過一段時日,不敢說了解這瘟神,但起碼知道該怎么順著毛捋。 這不,飯桌上執名折了筷子,也沒見發作,就自己先下了席,不知道去做什么了。 忽聽一聲尖銳的貓叫,在夜里尤其凄厲。趙汐朝嚇得脖子一縮,往后面退了幾步。鳳尾原先在前面打著燈籠,想來也是嚇得不輕,趕忙往趙汐朝身邊湊過來,戰戰兢兢道:“小姐,好像是野貓叫?!?/br> 像是應她話似的,又傳來了幾聲尖細的貓叫聲,聽著就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隨時要一口氣提不上來。 鳳尾突然想起什么,驚恐道:“大小姐!是不是麻團???奴婢今早見它跟湯包打架了,一氣之下跑了出去,還沒回來呢!” 聞言,趙汐朝心里登時一個咯噔,趕忙提著聲音尋去。遠遠的就見執名斜倚在涼亭外的柱子上,手里掐著的正是麻團。 “你……你……你放開它!” 趙汐朝登時嚇得魂飛魄散,眼看著麻團白眼都快翻出來了,趕忙跑過去搶貓。 “哎?你想做什么?”執名一轉身避開了,將麻團往半空中一拋,又拽著尾巴接住,再往上一拋,笑瞇瞇道:“這貓偷吃了我養的金魚,我掐死它,不算過分吧?” “不行!這是我養的貓!不能掐!它吃你幾條金魚,我賠給你!你放了它吧!”趙汐朝兩手抬著,生怕執名手上一用勁,把麻團掐死了,她急得眼淚都快出來了,只一疊聲讓執名放手。 執名果真放手了,麻團在半空中嗷嗚一聲,四爪朝地摔在地上。趙汐朝趕忙去抱貓,見它瞇瞪著眼睛,兩只貓耳朵毫無精神的耷拉著,嘴里還叼著小金魚不肯松。 “你自己看,人證物證都在,我可沒有冤枉它?!?/br> 趙汐朝心疼的將麻團抱在懷里,狠狠一瞪執名,咬牙切齒道:“你走開!你就是個瘟神,走到哪兒,哪兒倒霉!我看見你就煩!” 執名臉色一沉,凝聲道:“我怎么你了?不就是一只貓么,有什么大不了的。我還送過你一只飛火流螢,也沒見你這么上心?!鳖D了頓,他打了個響指,一道藍色的光從趙汐朝的發間飛了出來,落在他指尖上。 “來,看看,還會發光……你……” 卻見,趙汐朝一把將執名手推開,眼底的厭惡毫不掩飾,一字一頓道:“把你的臟手拿開!以后離我遠一點!” ☆、71.是信任啦~ 此話一出,執名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 指尖上的藍色瓢蟲撲騰了幾下翅膀往上飛, 被他一把攥在手里。只聽見細微的嗡嗡聲, 再展開手掌時,已經碾成了粉末。風輕輕一吹,淡藍色的粉末瞬間飛散開來,在清冷的月色下顯得尤其詭異。 趙汐朝吞了吞口水, 抱著麻團往后退了幾步,正巧撞到了鳳尾身上。鳳尾素來膽子小,見執名陰沉著臉,像是要吃人似的,登時嚇得腿都軟了。兩腿就跟生了根似的,半點動彈不得。只瞪圓了眼睛,眼眶里還閃著淚花,哆哆嗦嗦喚道:“小姐……少爺他……他太可怕了……小姐!” “可怕么?我怎么不覺得??!”執名扭了扭脖子,發出一陣關節舒展的響聲。唇角勾起一抹駭人的笑意, 半張俊臉都隱匿在夜色里, 更顯得眸色陰冷,眉宇之間帶著一股子煞氣。他微抬著下巴, 目光灼灼的盯著鳳尾瞧了一眼,忽然抬起右邊袖口, 一道勁風掃過。從里面飛出了一只色彩斑斕的蝴蝶, 像離弦的箭一般沖了過去。就見鳳尾眼睛一閉, 整個人摔倒在地, 昏迷不醒。而那只蝴蝶就貼在她的唇上。 “執名!你在做什么!鳳尾,你怎么樣了,快醒一醒!來人啊,快來人??!唔唔唔!” 趙汐朝怒目圓睜,心砰砰砰的直跳,手腳一瞬間冷了下來。嘴巴被執名捂住,他還得寸進尺的從身后,一手攬住了她的腰肢,使勁往自己懷里一拉。她就整個人動彈不得了。 執名瞇著眼睛,在趙汐朝的脖頸上吹了口氣,似笑非笑道:“你今天就是喊破喉嚨也沒人來救你!趙汐朝,你以為你是誰?你知道自己得到的是誰的垂愛么?” 回答他的是腳尖的一陣劇痛,她踩得是真用力,一腳踩下去還使了全身力氣扭了扭。執名臉色登時變得難看下來,還未開口說什么。手腕突然一疼,抬眼就見麻團不知道什么時候沖了出來,吐了嘴里一直叼著的金魚,發了瘋似的咬住執名的手腕不松手。 “死貓!”執名大怒,正要一掌將貓劈死,他掌心聚了內力,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到底把內力散了。只伸手一提麻團的后頸皮,將它往邊上一甩,“啪嘰”一聲四爪朝地。 趙汐朝趁機,一把掙開執名,將他狠狠往后面一推,厲聲道:“你走吧!不要再待在我家了!你到底想要什么?只要你說出來。我一定想方設法的滿足你!只求你趕緊走,別再待在京城了!” 執名舔了舔唇,沒吭聲,瞥了一眼右手腕的兩排血印,同趙汐朝道:“你這貓可以啊,牙齒挺尖的,跟狗似的。改明個叉起來,烤了吃得了,回頭把牙齒一顆一顆敲下來,我給你做個手鏈戴著。保管招財進寶、避邪消厄,怎么樣?” “你敢!”趙汐朝蹲下來,將麻團重新抱在懷里,心疼的摸了摸它圓鼓鼓的腦袋,抬眼瞪了執名一眼,咬牙道:“你要是敢碰麻團一根毛,我定要找人將你綁起來,丟進臭水溝里!” “趙汐朝,我發現一個很嚴重的問題?!眻堂麊问帜笾掳?,答非所問道:“我怎么覺得像在哪里見過你似的,像是認識你很久了。你每次惹我生氣。我居然還挺開心的,你說我賤不賤?” 聞言。趙汐朝心里登時一個咯噔,第一感覺就是執名也重生了??珊芸煊肿晕曳駴Q,就按著執名這個睚眥必報的性格,若前世真死在了官府手里,現在根本不可能這么消停。早該想方設法的打上門了。就算是他想通了,想保住小命,不想行刺圣上了,那應該躲得遠遠的,哪里還會再來京城。 再者說,執名這個人,行事詭異,心思令人捉摸不透。有時候同孩童一般天真,有時又像是從地獄里爬出來的惡鬼,招招都要奪人性命??稍俑F兇極惡的人,也總有那么一星半點的優點。譬如執名,旁人是滴水之恩涌泉相報,他就跟人不一樣,涌泉之恩滴水相報。 可那也比恩將仇報好上太多了,尤其是對執名這樣的。趙汐朝對他的容忍度,其實挺高。前世,她怎么說也算救過他的命,他若也重生了,就算不過來報恩,也決計不會過來禍害人。 趙汐朝又深刻的做了一個總結:第一,執名沒重生。第二,執名今世肯定還要行刺皇上,只是不知何時行刺。換句話說,也許還沒找到機會。 如此,她往后退了幾步,蹲下身來查探了一下鳳尾,見她面色紅潤,呼吸勻暢,想來只是昏了過去。正要將她扶起來帶走,卻聽執名在一旁,冷嗖嗖道:“其實,我一點也不想夸你??赡憧傁袷呛芰私馕乙粯?。京城的女子都像你一般大膽嗎?你……怎么一點都不怕我?” “我怕,我怎么不怕?!壁w汐朝吃力的將鳳尾扶起來,拍了拍她的臉頰,聞言,便道:“可那又有什么用?我怕了你,你就能滾出我家了?我怕了你,你就能立馬消失了?” “……說的好有道理?!眻堂袷峭蝗槐蝗偟搅艘话?,十分殷勤的湊了過來。趙汐朝抱著人往邊上閃了閃,警惕道:“你想做什么?你再敢過來,我還放貓咬你!還有,我跟你說,你在院角埋的蟲蛹,我都知道在哪兒。你要是再敢胡來,我就讓人把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都挖出來一把火燒了?!?/br> “哎呦,你嚇唬我?”執名捂住胸口,作出一副好害怕的模樣。又笑嘻嘻的湊了過去,腆著臉笑道:“原來你這么注意我啊,我平時在院子里做什么,你都一清二楚?” 趙汐朝冷眼瞥他,自然不能說“你前世就這德性”,遂胡亂編道:“我看過古書的。書上說你這是在養蠱蟲,還是其中最低級的那一種。養出來的蟲子,只能用來迷暈和引路?!?/br> 哪知執名一撫掌,滿臉驚喜道:“怪不得,我說你怎么一點都不害怕呢!原來你知道??!太好了,總算是找到知音了!我以前在東瀛待過幾年,特意琢磨過這種東西。其實……我還是會一些高級的,你要不要看看,我帶你去???” “沒興趣?!?/br> “那沒有關系,等我帶你去看了你就有興趣了。來來,趕緊的,我帶你去!”他說著,一把攥緊趙汐朝的手腕要帶她走。趙汐朝一把將手腕掙開,硬是不肯去。 如此,執名撓了撓頭,索性一把將鳳尾扛到涼亭里坐著,在她眼前打了個響指,這才同趙汐朝笑瞇瞇道:“好了,她要醒了。來來,把貓放下,我帶你去?!?/br> 哪知趙汐朝二話不說,抱著貓就要往回走,執名亦步亦趨的跟著,百般攛掇,見她始終都是一副冷淡模樣。遂也意興闌珊起來,兩手抱著后腦勺,幽幽道:“哎,本來想給你看個大寶貝的……我那還養了好多小金魚,本來打算送給你玩的。結果呢……呵!” 他這么一“呵”,嚇得麻團兩只耳朵一縮,小聲“喵嗚”一聲就往趙汐朝懷里拱。她不悅的瞥了執名一眼。 執名立馬雙手舉過頭頂,作出一副無辜委屈狀。他想起什么似的,突然問道:“這貓該不會是你情哥哥送的吧?” “關你什么事?” “哼?!眻堂托σ宦?,嘲諷道:“我跟你說,世間的男子都是滿肚子花花腸子,專門騙你這種深閨小姐。你那個情哥哥,家世門第不知比你家高出多少。你可提防著點,回頭他只是想納你為妾,你就自作多情了……” 趙汐朝突然頓足,冷眼瞥了他一眼,滿臉認真道:“那又關你什么事?你別狗眼看人低,自己滿肚子花花腸子,還要往旁人身上潑臟水!” “我往人身上潑臟水?”執名手指著自己的鼻子,“呵,我執名看人最準。他這幾日沒來你這,你都不好奇他天天在府上做些什么?搞不好懷里溫香軟玉,早把你拋之腦后了?!?/br> 頓了頓,他得意洋洋道:“你若是不信,我帶你去他家房頂上耍會兒?” “無聊。我才不去?!壁w汐朝抱著貓繼續朝前走,哪知被執名從后面提住了后領,一把提了起來。執名瞥了麻團一眼,生怕它再獸性大發咬自己一口,趕忙將貓丟了出去。這才虛攬著趙汐朝的腰,足尖輕點,幾個飛掠間便消失不見了。 耳邊是呼呼的風聲,吹在臉上有細微的疼痛,趙汐朝心提在了嗓子眼里,一路上連眼睛都沒敢睜。只覺得身子上下起伏,才一觸到地,立馬又飛了起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總算停了下來。執名將手松開,大馬金刀的蹲下身來,自顧自的扒開瓦片。自己先對著下面望了幾眼這才沖著趙汐朝擺了擺手,示意她過來看。 趙汐朝抿了抿唇,心想來都來了,看一看又不會怎么樣。反正執名武功高,想來也不會被人瞧見。她是這般想著,提著裙子蹲了下來,對著一方小洞往下望: 屋里燈火通明,正上方坐著一位老態龍鐘的夫人,應該就是傅言的祖母了。身邊立著兩個丫鬟,一左一右捏肩。再往邊上,還坐著一位中年美貌婦人,聽著旁邊丫鬟的稱呼,應該是傅青的母親。此時,正握著一位模樣僅僅清秀的小姐說笑。而傅青和傅言坐在下面。 就聽李氏道:“我這有好些時候沒見著瑯沅了,這都長這么大了?!?/br> 被稱為瑯沅的小姐正是傅青舅舅家的小表妹,模樣生得僅清秀,但貴在知禮明事,舉手投足皆是大家閨秀的風范,讓人半點錯也挑不出來。 “瑯沅也許久未見到姑母了,此次同父親進京,遂特地過來拜訪。備了些汴州的土產,還望姑母莫要嫌棄。另外,我聽聞老夫人時常會有頭痛的毛病,遂特意做了一條抹額?!爆樸漭p聲道,拍了拍手,立馬有個丫鬟走了上前,手里捧著托盤,上頭放了一條暗紅色富貴團花的抹額。她十指纖長,將抹額奉上前來。 “瑯沅手笨,還望老夫人莫要嫌棄?!?/br> 聞言,老夫人伸手將抹額接過。見料子是蜀錦,用銀線滾邊,里面還繡滿了篆體“?!弊?,針腳也十分細密,也是十分有心意了。當下和藹的拍了拍瑯沅的手,笑道:“孩子有心了,既然你父親進京述職,想必一時半會兒也走不了。你盡管在傅府待著,陪陪我這個老人家?!?/br> 瑯沅俏生生的應是,一時氣氛歡快不少。 房頂上的執名見狀,用胳膊肘輕輕搗了搗趙汐朝的胳膊,不懷好意道:“看,我說吧,肯定有溫香軟玉。這姑娘雖說長得差點,可溫柔似水,比你脾氣強……額,當我沒說?!?/br> 趙汐朝冷眼瞥了執名一眼,這才收回目光,一眨不眨的盯著下面看。 卻見瑯沅送了老夫人抹額,又送了李氏一株千年人參。這才將目光投向一直一言不發坐著喝茶的傅言身上。她笑盈盈道:“這位就是傅言表哥吧?生得真是一表人才,風度翩翩?!?/br> 聞言,傅言略略頜首,算是應了。如此,瑯沅便從袖中掏出了一只香囊,走上前,雙手遞了過去,俏生生道:“瑯沅聽聞表哥回來了,心里十分歡喜。特意做了一只香囊送給表哥。里面加了許多安神凝氣的香草,花了我許多功夫,還望表哥不要嫌棄才好?!?/br> 哪知傅言看都不看一眼,淡淡笑道:“既然是表妹費了許多心思做的,想必十分珍貴。表妹的心意,我心領了,多謝?!?/br> 如此這便是不要了?,樸淠樕唤?,不動聲色的望向李氏。卻聽李氏道:“傅言,讓你收著,你便收下吧!你若是覺得不好意思收,那也無妨。你也回個禮給她罷?!?/br> 執名一聽,立馬來了精神,他壓低聲音,同趙汐朝道:“聽聽,這都要交換定情信物了。你這個小妾的身份,沒跑了?!?/br> “你閉嘴!”趙汐朝板著一張小臉,緊緊盯著傅言不放。她心里暗暗想:今日傅言若是敢接,回頭就把他手爪子打斷。